第四章 举荐信
“秋海居的三水佳酿果然名不虚传啊!”郑知庆酣的抹去粘洒在胡须上的酒水,意犹未尽的把桌上的几个酒壶都摇晃了一遍,早都空空如也了。說閱讀盡在宋大柱一家到得县城后,两家人立刻就决定遣宋君鸿和郑杏儿去请郑知庆过门喝酒。一方面是宋君鸿中举之后感谢郑知庆的教导之恩,另一方面也是表达对他在郑杏儿亲事上作媒的谢意。老夫子也不推辞,抬手让两个孩子先回去,告诉我先办点小事,随后便到。
可没想到郑知庆人虽儒雅,酒量却是不凡,眨眼的工夫打开的十几壶酒就见了底。
“秋海居就在街头,也算是老街坊,就是把他们家的酒窖都搬空了也不打紧。我这便找人再去打酒,今天务必请十八叔尽兴。”郑小六朗的笑道。
这秋海居是一李姓人家经营的酒坊,能够以一个外姓人的生意而在郑氏族居地长期扎生存下来他家独酿的酒水好,二便是和郑氏一族的关系融洽了。话说六七年前在生意刚红火起来的时侯,郑知芳不是没有动过把他们的店铺盘买下来化为郑氏产业的打算,这对秋海居来说是巨大的危机,必竟郑氏家族巨大的地方势力、威信和财力都不是外来户李家所能抗衡的。危急关头,在他家打酒数年的郑小六心生不忍,遂寅夜造访李氏,分析利害商讨方法,恳谈了一宿,第二天又引荐得到郑知芳府上拜会,秋海居才最终得以卵存。而郑小六在中间倡议,以租用的郑氏房屋产业和郑氏在潞县的势力保护为入股,换得秋海居三成的股份。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秋海居不仅摆了被并的厄运,而且依拖郑氏家族庞大的势力和商业网络,把酒品卖的更火更远,而郑知芳以区区几间房租就换得大笔股金利润,又得郑小六在中间调解,便也心满意足不再相。
也正是因为此事,秋海居一直记挂郑小六家的恩情,这次听说了是举办宋君鸿中举的谢师酒,一把推还了酒钱,还把坊中最上乘的三水佳酿送了过来,还言道若是不够,随时再拿,倾窖相助。郑小六是生意场上肆混惯的人,这时也不再客气,只待来在货栈往外地销酒时照顾一二也便
是了。
郑小六刚刚站起身来,郑知庆却摆了摆手“算了,不用了。先说正经事,免得一会儿你打来酒我醉糊涂了。”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宋君鸿。
郑小六向家里的二女儿云萍使了个眼色,小丫头会意抱起酒壶又跑了出去。郑知庆也不再阻拦,只是朝着宋君鸿指着信简点了点“你先看看。”
宋君鸿双手接过了信简,低眉一扫,只见封皮上写着“鲁公如惠先生俯启”几个大字。字体清瘦遒劲,立时识得这是郑知庆的字迹,但自己与这叫鲁如惠的人素不相识,不理解先生把这封书信交给自己又是什么意思?不疑惑的问:“先生,这是?”桌旁围坐的宋大柱夫妇、郑小六夫妇、郑杏儿和两家的几个还没长成的丫头也都是一脸的疑惑,伸长了脖子看着郑知庆等他回答。
只有郑雨农眼神中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感情,但也没有说话。
“是我给你准备的举荐信。”郑知庆放下手中的酒杯,换作了一份严肃的表情对着宋君鸿说道。
“举荐信?”宋君鸿仍是有点不解,自己并未求郑知庆把自己举荐到哪里去,这封突然冒出来的信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
“这鲁如惠乃我年青时结识的好友,此人才学胆识均远胜于我,是徽宗朝时最后一科的进士,本来承恩留京在翰林院任编纂。当年汴京城破时我们二人一起出逃,眼见目疮痍均痛心不已,后来路上商量了一下便携手投奔到了韩世忠大帅的帐下,立誓要报国杀敌,不把金寇逐出中原宁愿马革尸还。在那种朝生暮死的战场上两个男人特别容易心,我们互相欣赏、互相依靠,逐渐成为了难得的挚友。那些在战场上一起策马冲锋、并肩生死的岁月是我这一生中最富有记念意义的时侯。”郑知庆喟叹了一下“多少年了,依然铁马冰河入梦来!后来我负伤还乡,隆兴和议后他则累功转任浙江东路按察使。淳熙十二年,他上表请求调去戍边,先帝只是温言劝慰,却并未答应他的请求。三年前,今上即位,他再次抗金复土八策》,却受到了新帝的严历斥责。因感于朝庭政策的渐软弱,意志消沉,遂自请求致仕,到岳麓书院去当了名教授。此信便是我请他代言,许你入岳麓书院三年,继续进学业。”
他这岳麓书院几个字一出口,宋大柱夫妇和柳对此懵懂不知,还不觉有什么,但见多识广的郑小六却已惊的张大了嘴巴。他虽是个商人,也知这岳麓书院是大宋朝的知名学院,那里堪称贤师毕集、英才倍出,是四方士子、名向往的圣殿。连郑雨农眼中都出了一缕羡慕之。
宋君鸿觉察到了郑雨农的神色,又谨慎的问道:“雨农不去吗?”
“我不去了。前两先生已经和我谈过此事,因我已经决定了要参加明年的会试,余下的一年必须积极备考,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路上和适应新学院生活上了。”郑雨农也是叹了口气,语气中不无遗憾之意。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而是明年和雨农一起参加会试。”郑知庆抬起头来默默地注视着宋君鸿,想看他怎么选择。
“不,弟子愿意去。”宋君鸿略一沉便作出了决定。
一方面,他对明年的会试并无绝对的自信,尽管除去两世的知识积累,他对自己的心智才学也略有自负,但天下俊杰多有,胜过自己的也肯定不在少数。与全国的举子一起会试的话,能否拖颖而出就难以确定了。他并不缺乏进京一试的勇气,但假如能在岳麓书院进一步修,借此加大会试中榜的机会的话,他还是愿意去多读两年书的。他不像郑雨农那样因为错过上一次会试而对这次会试是势在必得的,也不像郑雨农那样急着当官。反正他在这个世界也仅才十六岁而已,还有着大把的岁月可以去利用。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早在另一个世界的时侯,他就对岳麓书院有所耳闻。可惜经过一千年的风雨凋蚀,只余一片颓旧遗迹。那些残砖旧瓦间依然传着关于其中各种才子佳人、历代名士的风佳话,可惜当时的人物与情景却是遥远不可追寻,只能凭想像自己去勾勒了。而现在有这个难得的机会能够让他去亲眼目睹这繁盛时期岳麓书院,亲身体会其中的传奇生活,对他而言是无论如何也不想错过的。
“竖子可教也!”郑知庆在心中暗暗念叨了一句,捋着胡须直美。
可待兴奋的劲头儿过去后,宋君鸿又嗫嚅着嘴吐出了低低的两个字:“可”
他也并非没有顾虑,宋君鸿悄悄地看了眼宋大柱夫妇。宋大柱是个每天都可能遇到山中猛兽的猎户,而菊子自生下女儿后就一直身体虚弱,石榴又仅仅十岁,远远还没有到能照顾双亲的年纪。他若这走后,这一家三口的生活谁来照顾?想到这,他又难免有些迟疑。
“男儿汉大丈夫,哪来的这么婆婆妈妈?”郑知庆沉声斥道:“你若只是放心不下家人,则大可不必。只须有我和小六一家在,你的双亲和幼妹自会得到照顾。”
宋大柱夫妇也连声的催促儿子大胆前去。他们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从郑小六和郑雨农的神气中也略模能猜出必是极为难得的好去处,自是不愿儿子失去这次机会。
“如此,弟子就敬谢先生推荐了。”宋君鸿当着郑知庆的面,郑重地把信简收入了怀中。
“嗯,这就好。”郑知庆满意的点了点头,十年来他对这个学生一直抱以巨大的期望,将之荐举去岳麓书院读书,也是早在两年前就做好的决定。
“君鸿,还是等参加完我和杏儿的亲事再启程吧?”郑雨农热情的邀请着。
“嗯,如果能这样最好。”宋君鸿用眼神向郑知庆征询了一下意见。郑知庆笑着点了点头。
宋君鸿立刻就答应下来。这时郑小六家的二丫头已经手脚麻利的抱了酒回来,宋君鸿提起一个酒壶先分别给郑知庆、宋大柱和郑小六斟上,又特地跑到郑雨农身旁一边给斟上的一杯,一边笑道:“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这是人生大小登科。润卿兄即将连着遇上两桩喜事,今晚可要开怀啊!”说到这里又冲郑杏儿挤了下眼睛“表姐你与润卿兄十年寒窗十年情,我可是一直亲见目睹啊,到如今终于算是将要修成正果,花开并蒂。所以只管放心,这最后关头我是一定会亲眼见证你们这对欢喜冤家进房的”
一屋子人开始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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