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江南一统(下)
大宋的开国皇帝自从兴兵灭了南汉诸国以后,就将其他诸国的国主视为臣虏,每逢宴会大典的时候,总要空出几张位子给他们留着,其用意不外乎是告诫臣属们,现在天下还不太平,外面尚有强敌环伺,你们还不到肆无忌惮的时候,不过,这也是建功立业加官进爵的大好时机呢!
中原尚未被大宋并的十国中,就剩下依附于契丹的北汉,以及远在南海的吴越王钱俶,不过听京中传言,似乎吴越王已经有纳土称臣的意思了,大宋南方,再无牵掣之处,北汉的刘氏人口稀微,物资匮乏,虽然外结强援,内有悍将,但也仅仅是苟延残而已,迟早是宋室的囊中之物。
“陛下,吴越王钱俶,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殿外候旨。”众人正在饮乐之时,殿前都承旨李廷刚快步从殿外走到皇帝面前,跪下启奏道。
众臣闻言,心中都是一惊,私下换眼神,竟然不知道吴越王已然进京了。
曹彬扭头看了一眼潘美,只见他正将眼神向自己投过来,表情淡然,显然是心中早有了准备,不有些诧异,再联想到前些日子他曾经消失过一段时,不知去向,如此说来,此事恐怕跟他不了干系。
“宣——”太宗皇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李煜表情复杂地看着一步步小心翼翼走进大殿的吴越王钱俶与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心中情绪翻腾,不能自抑。
陈洪进原本是南唐清源军节度使留从效的牙将,留从效死后,他窃取了清源军军政大权,并上书南唐骗取了李煜的信任,被任命为清源军节度使,俨然是一个自立的小朝廷。后来因宋太祖平泽、潞,下扬州,取荆、湖,威震华夏,旁达海南。洪进大惧,连忙上表宋廷,自称清源军节度副使,权知泉南州军府事,暂摄节度印,恭候朝旨定夺,太祖遣使慰问,自是朝贡往来,累岁不绝。
乾德二年,诏改清源军为平海军,即以洪进为节度使,赐号推诚顺化功臣。开宝八年,江南平定,洪进心益不安,遣子文灏入贡。太祖因诏令入朝,洪进不得已起行,途中闻太祖驾崩,乃回镇发丧。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或许我大唐不会败亡得那么快吧?”李煜恨恨地看着伏在下面的陈洪进,心中怨尤难平。
“臣吴越王钱俶,叩见皇帝陛下。”钱俶率先贺道。
“臣平海军节度使陈洪进,叩见皇帝陛下,愿吾皇兽与天齐,万岁万万岁。”陈洪进随后紧跟其后,山呼万岁,不忘了拍一下新主子的马,惹得早先一步说话的钱俶心中暗骂他无。
“爱卿平身,赐座——”太宗皇帝和颜悦地站起身来,走到丹墀下面,亲手将二人扶起,拉到位于第二层的两张空席上落座。
“谢陛下厚恩,臣等有本要奏,恳请陛下御览。”两人没有想到太宗皇帝居然如此礼遇,心中都感到此行或许是件好事,于是眼睛,勉强挤出两滴眼泪来,跪伏在皇帝的面前,呜咽涕零地双手呈上表章。
王继恩接过两人手中的表章,转奉给太宗皇帝。
赵光义接过表章,打开浏览了一遍,命王继恩将表章交给担任宰相的太子太师王溥宣读。
王溥接过表章后,上下浏览了一遍,方才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宣读起来“臣俶庆遇承平之运,远修肆觐之仪,宸眷弥隆,宠章皆极。斗筲之量,实觉盈,丹赤之诚,辄兹披。臣伏念祖宗以来,亲提义旅,尊戴中京,略有两浙之土,讨平一方之逆,此际盖隔朝天之路,莫谐请吏之心。然而禀号令于阙廷,保封疆于边徼,家世承袭,已及百年。”
念到这里后,王溥停顿了一下,评论道“素闻钱王仁勇爱民,今得闻,果然是善体天心抚恤百姓的仁厚长者啊!”然后接着向下念去。
“今者幸遇皇帝陛下,嗣守丕基,削平诸夏,凡在率滨之内,悉归舆地之图,独臣一邦,僻介江表,职贡虽陈于外府,版籍未归于有司;尚令山越之民,犹隔陶唐之化,太阳委照,不及蔀家,雷发声,不为聋俗,则臣实使之然也。莫大焉!不胜大愿,愿以所管十三州,献于阙下执事,其间地理名数,别具条析以闻,伏望陛下念奕世之忠勤,察乃心之倾向,特降明诏,允兹至诚。谨再拜上言。”
接着就是陈洪进的表章,言辞虽有差异,但其中的意思一般无二,都是说明了自己心慕皇帝龙威,恳请朝廷接纳的用心。
等到王溥将手中的表章念完之后,群臣们马上像炸了锅一样地纷纷议论起来。
“***熊,这下子没仗可打了!”曹彬的身旁有人悻悻地说道。
众人回头一看,不是旁人,却是侍中、归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师、太祖皇帝的妹夫高怀德,正在那里忿忿不平地抱怨着,样子倒好似是就要到口的一块儿肥凭空被别人咬了一口一般。高怀德出身将门,从小不爱读书,不过性格朴实坦率,不拘小节,众人对他的口无遮拦早已经习以为常,此时听了无不莞尔,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用打仗,对高大人你来说是少了一次加官进爵的机会,不过对于百姓来说,可真真地是一件好事啊!天下得以升平,百姓安居乐业,如何不是我大宋的幸事?当真是圣天子在位,群宵回避,四海咸服,我辈是乐享其成啊!”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资历较老同两朝天子都有比较深厚私的重臣赵普。
“则平此言,深得我心啊!”宰相王溥连连点头道。
群臣闻言,都纷纷赞叹附和,举杯为天子贺。
钱俶献上自己领地的十三州版图与户籍等物,正式归入大宋。
对于送上门来的好事,赵光义自然是口笑纳,客气了一番以后下旨褒奖道“卿世济忠纯,志遵宪度,承百年之堂构,有千里之山河。自朕纂临,聿修觐礼,睹文物之全盛,喜书轨之混同,愿亲月之光,遽忘江海之志。甲兵楼橹,既悉上于有司,山川土田,又尽献于天府,举宗效顺,前代所无,书之简编,永彰忠烈。所请宜依,借光卿德!”
“建兹大国,不远旧封,载疏千里之疆,更重四征之寄,畴其爵邑,施及子孙,永夹辅于皇家,用对扬于休命。垂厥百世,不其伟欤!其以淮南节度管内,封俶为淮海国王,仍改赐宁淮镇海崇文耀武宣德守道功臣,即以礼贤宅赐之。子惟俶为节度使兼侍中,惟治为节度使,惟演为团练使,惟灏暨侄郁昱,并为刺史,弟仪信并为观察使,将校孙承祐、沈承礼并为节度使,各守尔职,毋替朕命!”
言辞虽然有些骈俪,话语虽然有些拗口,但是太宗的意思是非常明确的,就是说你们的心意我领了,土地我也笑纳了,为了表彰你们的功绩,给后人作一个好的榜样,我决定比较优厚地对待你们,总之大家的体面都是一定要维系的,后世子孙的富贵也是要保全的,唯一改变了的,就是这些土地的所有权,如今都不姓钱了。
顺便接受了陈洪进献上的漳、泉二州版图,然后又授陈洪进为武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进为检校太师,并赐钱千万,银万两,绢万匹,赐第京师,礼遇相当优渥。
随后太宗即下诏,命前宰相范质长子范旻,权知两浙诸州军事,并密令范旻将所有钱氏及陈氏缌麻以上亲属,及境内旧吏,统遣至汴京候命。
自此江南地界再无割据之主,五代以来的十国,如今就只剩下北汉刘氏一国尚且依附在契丹的羽翼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