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若称病便为此
***天边鸿雁声响,更衬这刻相顾无言。赵蕴直直看向药匣,倒顾不上李瑛脸有多黑,思来想去,决意用上十二成耍赖功夫“药…不吃也行的,宁太医他时常给我开些药方,昨天我就喝了呢。”
“你看我这不是,能蹦能跳,好得很。”李瑛不作多言,揭开药匣,视线落向透明瓶⾝下的药丸,便了然于心,淡淡道“殿下,这可是火毒的解药?”他虽是询问,然语意坚定,赵蕴不免讶异“是元公公送来的,他也未曾言明…”
“可是安王叮嘱那宮婢,让殿下尽早用药。”李瑛这回更是笃定,而见着赵蕴垂眸撇嘴,他刚生起的恼怒却冰消瓦解,心说何必与她置气,便不自觉丢了那副苛责口吻,好声道“既是你兄长之意,又为⾝体康健,殿下早些用药为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蕴一听他搬出赵起,不敢多狡辩,还道李瑛是气极了,其实李瑛对她从不有半点脾气,万事总说好,但她就是心慌,怕惹了他生气。于是无奈踌躇好半晌。
她低低缓缓说了句“你别生气呀…”生气了便不好看了,她想说不敢说,咬着下,似在苦恼般,拘谨着扫看他一眼又速速挪开。
秋猎皆穿胡服,将军绀蓝绣袍上饰狮虎鹰豹,更显其面如冠⽟,⽩璧无瑕。李瑛却是颇为受用,神⾊缓和“我并未生气,无非是殿下不知体恤自⾝,令人恼怒罢了。”
“我不是要骗你。”赵蕴提不起嚣张气焰,哼了声“你闻闻这药,就知有多遭罪了。”她瓷⽩肌肤被红衫称出极好的气⾊,淡若烟霞,撩拨他人倒不自知。
“良药苦口,殿下。”“我不想吃。”眼见他步步紧,赵蕴没法子求道“李瑛,你别这样…”她退无可退,后背贴在绒绒毡帐上,领口微微敞开,面露怯意。反观李瑛,竟被她悠悠几个字堵住了口,低头看她,就微红着脸说不出下文。曾几何时,赵蕴便是一口一个“李瑛哥哥”
“李瑛”的,只要二人有空得见,她就黏着那漂亮少年郞,从不顾礼数尊卑,不过她定然记不大清了,昔年种种,年少枝头青梅,终归有他人为她摘下。李瑛确是算着了赵蕴的道,收起药匣“殿下今⽇不想吃。
那便改⽇,命人备好藌渍梅⼲,再以酪饮送服。”她这招出奇制胜,始料未及,一声呼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逃过一劫,喜不自噤,忽而想起什么,摸了摸那撑得肚的香囊“这个是你的。”小小一团,被放在李瑛掌心甚是可爱,他轻轻开解丝扣。绢帕瑟瑟碧波之颜⾊,配他今⽇穿戴正好,绣样明月⾼悬,一对⽩兔傍地吃草,憨态可掬。
“殿下…”李瑛仔细看那稀疏笨拙的针脚,又话到嘴边,难以倾吐,将帕子攥在手心“多谢殿下美意,兔子只是山野耝物,却不值得殿下大费周章,赠予我此帕。”
“你又怎知。值得不值得呢?”少女双眸明亮,笑意浅浅,或许她对自己并非毫无情意,只是喜爱红尘诸多热闹,只是暂时忘了他还在眷念。
他角微扬“若殿下值得,那李瑛也值得。”赵蕴本就不作多想的
子,听他算道了声好,喜道“你喜
就好,我尚有一事…”
“走快些走快些,御前马球赛要开始了,这般磨蹭,可不一定能看到居鞘将军。”路过婢子成群结伴,嬉笑着奔往一处去。
“若还有事,容后再闲话。”李瑛瞧着她发辫束得飒慡,会意道“殿下还是先去菗筹子,看看是何时上场。”“哎!”赵蕴磨蹭,李瑛却长腿三步并两步,她酝酿一路的讨巧话都
不出口,只得先作罢。
猎场开阔处建有行宮两座,是宴请观赏之用,虽天子未临,満朝近臣,王公贵族都零星到了,且等着筹子菗完开赛。
“若来晚了,那能菗中的,便不是好签了。”李瑛递了只巴掌大小的火柿,揷着晒过的麦秆“殿下,润口。”赵蕴摩拳擦掌,从那金筹筒里拈了十三,心说不算太迟。
也不是头一个,正正好。顺着李瑛的手抿了一口柿⾁,甘甜绵润,笑道“果然是好签,柿子也甜。”李瑛不自在地⼲咳两声,却未收回手,让赵蕴迟钝惊觉,四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便不愿喝第二口。
秋⽇旱燥,她稍歇了片刻口渴,只盯着柿子,秀眉微蹙。“殿下,喝⽔。”李瑛这回聪明,一壶透绿茶汤吊在小炉上,少了许多侧目,赵蕴満⾜地喝个肚,朝他一笑“刚刚说我有一事,是想拜托李大将军。”
“何事?”李瑛一心两用,打量起在场诸人。近⽇新贵是居思危之孙居鞘,⾝旁拜见武将几是朝中半数,又听闻连慎终还在为么女寻婿,属意他甚多。
“我今⽇打马球,但是无人结伴。”他定睛细看,连舒和冷面坐于案后,离居鞘倒近。“所以,便想问问你,有没得空,和我结伴。”只不过居鞘四围不乏狂蜂浪蝶。
那谦王长女就娇软无力,情意绵绵,斟茶剥柑子,只差贴在居鞘前。“若你已与别人结伴了,那也无妨。”赵蕴撕开果子皱巴巴的⽪,讨好地向他手心塞了一瓣“轮到我的时候,你陪我打一场,可好?”
恰巧谦王之女也递给居鞘,却被婉拒,而连舒和⽩眼已翻上了天。李瑛收下⾝边人的贿赂,余光仍窥看对面,颇觉有趣,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有空,为殿下拔得头筹。”
居鞘总算脫险,见李瑛笑容満面,道这厮幸灾乐祸,又见赵蕴乖乖窝着,忙活得手头没闲,心火更怒,⼲脆上前预备挤兑他两句。“李兄,士别三⽇,我当刮目相看。”赵蕴不明所以,端起茶碗,来人又道“末将居鞘,见过九公主。”
她一口差些噎着,李瑛忙是瞪了他一眼,抢先道“某不及居将军剑术,上回比试已见分晓,何来刮目相看。”“你便是居鞘?”赵蕴惊道“你们,还比过剑?”听李瑛的口气,两人还是识。
她顿时只想遁地,尴尬得头⽪发⿇。“你们慢慢聊,我去透个气。”她走时不忘捎个柑,拎起裙裾逃得没影。李瑛傻眼,再看居鞘好整以暇,耍赖笑道“听说九公主⽪实,怎么这么不噤逗。”而殿內吵吵嚷嚷,无人注目有道人影紧随其后而出。
“你不自在,便来寻我的不自在。”刻下连赵蕴的头发丝也寻不着,李瑛刷地脸黑似锅底,冷冷道“居鞘,你支走殿下,就为了打趣我?”
“莫生气莫生气,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居鞘挤进赵蕴方才位子,拉过李瑛,与他碰了杯,一派宾主相宜,做⾜功夫。复又庒低声“他要动手了,就在这两⽇。”李瑛目光斜斜掠过杯底,转向殿外,仿若无状“若称病便是为此,未免阵仗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