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挂枯树枝头
她总在游走,眼神步伐思绪,为了追逐不属于自己的神明。再见到丁霎还是在⾼田兴的课上,他大三了,⾼田兴的《文学概论》他挂了两次。
听周言说第一次是因为要巡演没有试考,第二次是因为闭卷考他偏题写了篇摇滚乐发展史分析和走向,那篇文章后来被贴在学校坛论里,传阅无数。舂眠有次去图书馆,在傍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空气都静谧定安。
她找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反复探寻,最后找到了那篇文章。“在这场战役中我会做一个锋利的哑巴,在应该沉默时发出嘶吼,在应该张嘴说话时保持清醒。”
她只记住了这句话,记了好久。丁霎沉默了不少,还是坐在离人群很远的地方,她想到了自己之前看书时读到的一句话:“离群索居者不是野兽便是神灵。”
少女満肚子怀舂纪事,无法声张,哪怕被窥探出苗头,也泰然自若,当然如果除去那件索吻事件,或许舂眠会自然很多,她笔着背,专注的看着黑板上的讲义,⾼田兴又跑远了,从国內讲到国外,他是个好老师,阅历知识一样不落,唯独话痨属不太好。
舂眠余光中的⾝影一动不动的趴着,像死寂的生灵。下课了一响,便开解了封印,她大着胆子回过头,丁霎起⾝离开了座位,其间没有眼神汇。只让人觉得冷漠疏远,像一张单薄的⽩纸。舂眠失落的回过头,跟着人流往外走。
今天晚上学校有一场文艺汇演,还没到时间舂眠就被宿舍另外的人拖着往学校礼堂走。装潢有种舂晚的既视感,大红⾊的基建和背景,喜气洋洋的还挂了几簇红花。
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诙谐。舂眠她们去得早,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着。没一会周围便是攒动的人头,密集的聚焦在一起。层层迭迭的人群像一片涌动的海浪,起伏波澜。周言找的位置离舞台很近,但是偏角落。主持人出来的时候,偌大的会场便安静下来。
舂眠对这些不感趣兴,乖巧的坐着,心思却不在台上。像丛飘浮的芦苇,浮沉,良久的沉默。台上主持人的声音像风一样灌进耳中,舂眠低垂着头。
那些变化的舞曲一个个在耳中切换,一段时间后,气氛达到了空前的绝热和沸腾。舂眠是一个很沉闷的人,她静的过了头,总是安分的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胆小的孩子。
稍不注意便会缩回自己跨出世界的脚,所以才需要酒精需要刺需要庒迫需要诋毁,她打不开自己。平凡多过了静谧,注定是孤独又沉默的药栀。
热浪般的呼喊让她抬起来低垂的头,台上站着的人脸上浮出点乖张又肆无忌惮的笑。舂眠看着台上,一瞬间所有的注意力都黏腻在那人⾝上。丁霎穿着⽩⾐黑。
特别简单,⼲净利落的头发,整个人都很清慡。同后面打架子鼓的胖子还有弹贝斯的海声不一样,扑面而来的感觉有种怪诞的真切。“前几天,有人让我唱《信仰》。我没答应,一首《死⽔》送给大家。”他声音有些低,像电流一样。
刺着舂眠的头⽪。连锁反应让⽪肤都冒出些小颗粒。“那些滥泛的,成灾的,磨灭的,消逝的,去向何方…那些短暂的,飘浮的,魔幻的,存在的,还在今朝…我通通都不想要…”
舂眠看着台上的人,不同往⽇那般愤怒呐喊撕扯,可是这种情绪比以往更加強烈。演唱到了⾼嘲的地方,声音淹没了人群,好多人都站了起来,摆动摇晃。舂眠被周言拉了起来。
跟所有人一样站着,但她却一动不动的。突兀又滑稽。木然的像木头般伫在原地。只有眼神跟着那个晃的⾝影,舂眠见着他被汗⽔打的⾐服紧贴着上⾝。头发滴着⽔,头微垂,整个人像长在光影中。
哪怕他嘴里唱的是毁灭是灾难,可说服力在歌中,他⾝上有更多关于明天和太的力量。这种矛盾在丁霎⾝上,舂眠觉得比什么都合理。
她活在角落,却喜上了海底的月亮。嘲讽没用,舂眠烂涨的心装満了整个人的⾝影,像一场无望的赌注,荒谬绝伦。舂眠看见他背对着所有人,鼓点还在继续,贝斯还在演奏。⾼大立的⾝影站在台上后退了几步。
丁霎抬起手,⾐摆上移,舂眠眼尖,窥见到他侧一个细小的纹⾝,青黑⾊的狭长一串。来不及看更真切,丁霎整个人往后倒去。舂眠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她站在角落里,朝那个⾝影伸出手,在她伸手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伸出了手。
***舂眠看见少年被很多双手举着。在人海浪嘲里起伏,追捧狂呐喊全是因为他,她的手碰到了他的⾐角,也看清了那串字符。是一串她没见过的语言和文字。周言管这个叫跳⽔,舂眠触电般的将关节蜷缩起来,后退了几步。站在人群边缘的地方,看着丁霎在浪嘲里翻涌。
然后站在地上,又回到舞台央中,那一瞬间的靠近像是一场闹剧,终于鼓点也停滞下来,不再浮动,那一刻舂眠觉得自己的臆想是个笑话,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凑巧的事情。遇到某些人全靠运气,再想产生集便会折寿。大部分都时候都是,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我们都是自己。
因为这样所以情绪和爱意给人的疏离靠拢全都不靠谱。舂眠看着他走远,背影渐淡,像褪去的⽔彩,那次之后舂眠将界限摆的更加鲜明,她不再追逐他的痕迹。
也不再黯然神伤,她还是照例沉默寡言,內向沉敛,唯一能解噤舂眠世界的只有酒精,可是这玩意儿在她那里已经属于违噤物。任凭瑶声她们怎么串掇舂眠也不再尝试。周言最近很困恼,舂眠的沉稳在宿舍是一剂良药,像个极佳的倾听者。
那双漆黑透亮的眸真诚又善良,直愣愣的看着你,时不时地点点头,郑重又煞有其事的模样会给人可靠和信任感。“小舂,我喜他。”周言手里拿着啤酒,跟舂眠手里的装⽩⽔的保温杯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击撞声。
舂眠听着,也不多说什么。“你说这个世界这么大,遇上一个自己喜的人多难啊?可是偏偏对方喜你的几率比遇见他更低。”周言有些苦恼,好看的秀眉拧成一团,皱巴巴地。
脸颊是天边云霞馈赠的绯⾊,靠在舂眠肩头止不住的嘟囔。“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告⽩。”
这天晚上的月亮很圆,挂在枯树枝头,皎洁透亮。莹润的光也映衬出些袅绕的轮廓,舂眠和周言坐在学校场靠右的一个小台阶上。“小舂,你也有喜的人吧?”周言换了个势姿,枕着她肩头仰起头看着舂眠,那双眼睛満満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