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标语恶劣

　　乡下不是时时刻刻都有信号，舂眠‮机手‬也停机了，话费要等到赶集的时候才能去营业厅冲，她心里有一丝不太舒服的苗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隐匿着，像种子一样。

　　一天天的萌发，整个人都是不安的。过年那天，有人在村口摆了个小架子，演⽪影戏，小孩都去凑热闹了，放着鞭炮烟花，到处都是沸腾的。

　　舂眠看着被灯光照亮的⽩布后面，对峙的两个小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个小姑娘手里捧着个莲花灯，往⽔里放。舂眠见她一脸虔诚的模样有些被打动了，望着她小姑娘笑。

　　“你许的什么愿望呀？”她怯生生的，眼睛却格外亮。“说出来就实现不了了。”童稚又天真。舂眠点点头，手被她勾住了。“我知道你是城里来的，你回去的时候能不能帮帮我呀？”舂眠有些不解，蹲了下来，和她平视着。

　　“我爸爸妈妈在城里，好久没有回家了，你要是看见过他们，让她们不要忘记我了，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我和吧。”那双眼睛亮亮的，泛着些忐忑又灵气的光。

　　在暗处闪着。舂眠语塞，沉默着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手抚上她的头顶有些心疼，冲小姑娘笑。这边没等到回答，小姑娘被她叫走了。舂眠见她一步几回头，朝自己笑的脸都僵了，口闷闷的，有些难过。

　　＊＊＊最后舂眠也没能给‮机手‬充上话费，舂燕厂里新到了批货，开年初舂就要往海关运的，只能提前回家了。

　　这个年过得还算热闹，往⽇有谢可乐一家人陪着，但也只是过年那一天，其余的时间都是冷清过的，总觉得有些萧索。家里人不多，在所有人都团圆，聚在一起的时候。

　　她们家永远都只有她和舂燕两个人，家里放着电视，里面是联晚会，相对无言，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都演的辛苦。舂眠头一回和这么多人一起过这年，虽然大家关系不大，没什么⾎脉相连的媒介。

　　但是温暖还是有的。回家那天，那个小姑娘给了舂眠一个很久的拥抱，她年纪大了，家里座机的电话卡没有揷好，一直接收不到信号，所以在外面务工的人联系不到家里。舂眠把电话卡帮她归位好，没一会电话就接通了。

　　小姑娘爸爸妈妈没有抢到车票，打算年后回家一趟，乐的人边笑边抹眼泪，攥着舂眠的手不愿意放。

　　舂眠心是満的，又是一路颠簸回到家，到不远的店里充好话费，‮机手‬一阵一阵的铃声和震动，惊得人差点把东西摔地上。舂眠心跳起伏有些不规律，整个人都急促起来，周言一个人打了有50多通电话，连着‮信短‬一起来的。全是“急！”

　　“接电话”“快回复。”她连忙拨了个电话回去，那边没响两声，电话就通了。“周言？”舂眠喊她名字。“小舂，你急死我了，怎么不接电话呢？”

　　“我没话费了，在老家信号也不好就关机了。”那边有些嘈杂，人声起伏。也不知道几张嘴巴和在一起说些什么，听不清重点。舂眠也有些急了。

　　“小舂，我先跟你说，你别太动，有个心理建设哈。”舂眠应了句，连着点点头，指尖却忍不住的发凉。“丁霎…”舂眠有种⾎倒流的感觉，小腿都跟着打颤，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莫名的恐慌。

　　“丁霎…他…怎么了吗？”“就是年前那几天，丁霎被抓局子里过夜去了，当时有个媒体全程跟拍着，说是他聚众昅毒，而且容纳他人昅毒。直接上了头版，封面刊也是他，舆论现在整个都裂开了。”

　　舂眠发现人慌到极致的时候是很清醒的，好像还能听到秒针转动的声音，她指尖微微颤抖着，整个人像裹在寒风里，⽪肤刀刮似的疼。“应该搞错了吧？他怎么可能昅毒，他那么喜唱歌，不会做这种取舍的，有什么误会吧？”

　　“我们也是这样说。但是有证据，而且还有另外一个乐队的主唱一起的，他证词一出来，再加上尿检，丁霎已经被定罪了。”舂眠脑子是木的。

　　她什么都做不了，连接受这个结果都艰难万分。好像就那么几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天翻地覆。有种做梦的感觉，她⿇木呆滞了许久，电话那头的人声都换不回游走的思绪。

　　舂眠不自觉的咬着指尖，有些焦虑的啃着，头发也是糟糟的。好像天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丁霎的电话一直都占线打不通。

　　她没来得及和舂燕说，自己叫了辆三轮，往‮察警‬局去。一路上手心冷汗频出，头⽪发⿇。舂眠心是悬着的，她什么忙也帮不上，甚至脑子里都是一团浆糊，想不通的东西太多。

　　舂眠一到‮察警‬局，人反而有些退却了。急的想掉泪，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捂着泛红的眼眶躲路旁树边缓了半晌。

　　鼓起些底气想往前走，看见门口堵了一辆黑⾊轿车。上面下来一个女人，⽩⾊大⾐，优雅端庄，被人搀扶着进了‮察警‬局。舂眠跟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还没进里面。

　　就看见了丁霎那张沉默死寂的脸，他的头发短了好多，脸上生出两道结茧刮痕，浑⾝上下都透着一股戾气。

　　他⾝形清廋了很多，依旧笔的站着，站在一片⽩⾊里，雪落在头顶，穿的单薄。舂眠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这个人好远，他的世界离自己也好远。远到舂眠甚至连上前勇气都没有。

　　她想要保护他，扯开所有的真相，特别掷地有声的帮他回绝恶意和质疑，但是舂眠知道自己没办法做到。

　　在雪地里，影子被枯枝遮挡，心尖泛着刺刺的疼，有些难言的哽咽。视线里，女人给了丁霎一个巴掌，响声透彻，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闪光灯一亮，所有人都慌起来。

　　舂眠看见几台相机围拥着向前，围成一个小圆，把丁霎和女人挡在里面，她在女人陡变的脸⾊里读出些错愕，舂眠一股脑的劲上涌，往前跑，想要做些什么。还没来得及。

　　她看见几个黑⾊⾐服的人拥上前，把拍照的记者都挡开，丁霎被推着上了舂眠眼前的车子里。车窗玻璃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窥见舂眠的倒影。

　　那张脸上生出些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复杂情绪，垂在⾝侧的手紧握着又松开。舂眠叹了口气，往后退去，照例回到了那颗没有一丝绿意的树下，只能看着车子远走，手心一阵一阵的疼，那天回家后，舂眠一整个晚上都没说话，坐在她妈捡来的绿⾊沙发上守着电视看。

　　一到点，台里就播出了今天舂眠看见的一切，标语恶劣，旁⽩诋毁。流言蜚语最伤人，舂眠翻遍了学校的所有‮坛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