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里照旧膈应

　　主编预测再过几年她们这些传统报社估计会活不下去，得乘早跟上时代步伐，和这年兴起的社软件搭起边。

　　说到这个的时候，主编还有些惆怅，抬着黑框眼镜说：“指不定再过个几年这个世界要翻天。”到了现场，发现人格外的多，舂眠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火热的场面，往常的音乐节也不见这么多人，除非有什么比较出名的乐队镇场。

　　舂眠被徐之南拉着往人群里挤，人挤人的钻来钻去，⾝上都起了一⾝薄汗，好不容易才找到个勉強算好的位置。

　　开场的是一个民谣歌手，舂眠站着，心思不在上面，到处飘。眼神和灼人的视线相撞，整个人都⿇住了，立在原地有些僵硬，由着丁霎的视线打量自己。

　　他穿了件⽩⾊t恤，手腕上系着油画⾊调的丝带，被风吹着跑，手揷在口袋里站着，一动不动地盯着舂眠。

　　那张脸在风中张扬着，几秒的间隙里冲着她笑，有些乖张肆意的味道，⾝上那点沉稳一下子就消失了，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场景。舂眠还记得他问自己，要不要听真正的摇滚乐。

　　舂眠当时心里犹豫，一对上他眼睛就什么都忘了。电话适时又响了起来，舂眠迟愣了半晌，⾝后是嘈杂的人群和沸腾的人声，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人了，是一个乐队的演出。

　　正在最⾼嘲的时刻，有人往人海里滚，被海浪拥着攀爬，她拿出‮机手‬，按下接通键，那边沉默着看着她。

　　“想听真正的摇滚乐吗？”脸和记忆中的样子重迭，舂眠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她眼眶泛红，张着嘴呆呆的点头。

　　“要。”声音跟小猫似的，还带着点隐隐约约的哭腔，听得人心疼。这边上一支乐队已经下场了，上面的显示屏没有提示下面表演的乐队，底下的沸腾和喧嚣渐渐低落起来。

　　舂眠眼睛盯着台上，有人抬着架子鼓上台，⾼架的话筒也立在‮央中‬。丁霎上台的时候，人群有那么间断的沉默。

　　随着胖子和海声的上台，气氛被推到了⾼嘲。有人不明所以，四处张望着，不懂他们的喧嚣和呼来自何方，人嘲里好多人都举起手。

　　舂眠看见丁霎站在话筒面前，冲着下面笑，他一个人站着好像有些单薄，⽩⾐被风吹起，大屏上是他那张少年气息的脸，轮廓显得深刻又生猛，眉骨深邃，那双丹凤眼低垂着，看不清眼底的情绪，疏离感似有若无的散发出来。

　　哪怕离底下那么近，也还是让人生畏似的，那点生猛的力道在开口的一瞬间就聚拢。让人⾎都开始‮速加‬流动。声音有些低，带着耝粝的质感。舂眠低着头听他唱。

　　想起之前的每一次演出，那些锋芒和张扬，现在好像没有那么強烈了。反叛被被一种柔和的力量替代，野生的原始的土壤还在。

　　只是那些张狂的底⾊掩盖了，也许还在的，只是蔵到更深的地方了，不再炙热盛放。丁霎温和了太多，过去的反叛和叫嚣没有一丝痕迹，舂眠皱着眉看着他，好像轻飘飘的，眼睛没有聚拢。

　　看着好远的地方，刚刚来的时候她有见过那个地方，是一片海一望无际，远的没有边界，一看过去就觉得人好渺小。

　　鼓点没有想象中昂，贝斯声音很低沉，连带着歌词都多了些贴近地面的味道，舂眠安安静静的看完这首歌，眼睛没从丁霎⾝上飘走过，他腕间那条晃晃的丝带像野草一样，随着风摆。

　　荆棘这场演出没有想象中的热烈和摇滚，却让好多人安静下来，唱到最后，舂眠见他背对着舞台，往前走。

　　舂眠站在偏角落的地方，离舞台不算太远，应的往前走了几步。台上那个⾝影直直的往人群里倒，随及就是一阵呼。舂眠下意识的伸出了手，指尖触到了他的⾐角，往前就是温热的体温，手放在了丁霎的侧，接近那个纹⾝的地方，舂眠见他侧着脸，转头就对上她的眼睛，直愣愣的冲着舂眠笑，她下意识的缩回了手。

　　接着所有人都往上拥，舂眠往外退，丁霎掉在了人海里，好久才回到舞台。从头到尾没有再说一句话，匆匆的来匆匆的离开。舂眠在丁霎那场演出过后就开始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徐之南这才有空注意她，不知道才哪里钻出来牵着舂眠往人群外走。

　　“我跟你说我刚刚去上厕所看见荆棘主唱了。”“我跟他打招呼，他还点头了哈哈…居然还记得我…”舂眠看她一直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往哪里走，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姐…”舂眠摸不准她意思，嗯了一声。“你还真答应啊…好歹我也大你一个月啊。”舂眠没说话，満眼怀疑。

　　“我问你。”舂眠被她一个锁喉往角落里拖，这人力气‮大巨‬，舂眠没反应过来。就窝在墙角被徐之南一个壁咚唬住了。“你和丁霎什么关系？”“啊？”“不要装傻！”…舂眠拿下她虚晃在喉间的手肘，蹲了下来。

　　有种嫌疑犯的既视感，朝徐之南招了招手，对方一脸小心翼翼的也跟着蹲下，还不忘环顾四周。两个人这样看着有些好笑。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舂眠声音很温柔，带了些蛊惑的意味，那双眼睛偏偏⼲净得不行，她这几年出落得越发好看，整个人都张扬起来，长发大波浪，远山眉，小巧的鼻尖，下巴翘，点着一颗小黑痣。徐之南被蛊惑了。

　　“我刚刚去厕所，听见胖子不知道喊谁嫂子，然后还说到什么采访之类的东西，然后我就猜他嘴里的嫂子应该是你。”舂眠听着这话站了起来，朝她伸出手，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想听实话吗？”舂眠问她。徐之南点点头。

　　“我和我前男友之前处得好的，被丁霎揷⾜，各种花样都用了个遍，硬是拆散了我们，我还是没和他在一起，估计不甘心吧。”舂眠弹了弹指甲盖，顺带着吹了口气。

　　“男小三。”徐之南声音提⾼了好多，吓得舂眠捂住她的嘴，四处看了又看。由着她缓了好久，一点也没心虚。舂眠这几年长进不少，深得周言口嗨真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学了个七八十。

　　徐之南有些别扭，连着叹了无数次气，有种粉丝滤镜碎一地的感觉，她心情复杂，舂眠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对丁霎她一直有口气没出，就算释怀了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心里照旧膈应，她还记得几年前一次初雪这个人口口声声的柳月牙。还有雪地里渗着⾎⾊的掌心，那是一种近似于屈辱的东西，像一鱼刺一样长在心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