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星盘碎裂
漻清不安愈甚一面全力舟在惊涛骇浪中穿行一面強自收敛心神一遍遍使用传心之术呼唤维泱。
然而此术最重便是要守得灵台一片清明。漻清关心则始终无法成功凝聚心力。尝试许久心音均如泥牛⼊海有去无回。到得后来漻清已急得直晕去。但他深知在这险恶的怒海之中稍一松懈便是葬⾝鱼腹之局于是勉力支持中烦闷之意却止不住层层加重。
座船驶⼊深海漻清渐感精疲力竭几乎绝望之时天气忽然放晴。
乌云散去狂风止歇光毫无阻碍地撒了下来映得⽔波粼粼闪烁。放眼望去蔚蓝的海面一片平静哪里似数息前尚巨浪肆的样子?
漻清见到精神一振心中稍安。凝神调校航向升起风帆控座船利箭般劈开⽔面向枢璇仙境疾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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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灵宝镜铸就决明自是不尽感。
如星因曾与决明有一面之缘这整月中两人相处又甚融洽于是禀明维泱要随决明同去除魔顺便也上天庭一游。会弁放心不下乃弟自然也是要跟去的。
维泱知会弁、如星学艺甚精更得封灵宝镜在手且先不论御敌至少自保应无问题。何况决明手握天界重兵若见二徒遇险岂有不加回护之理。又见会弁、如星跃跃试満心期待地望着自己想到他兄弟二人自成道以来诸事顺遂此时若能历些危险总也不算坏事。于是点头允可。随即想起年关已近漻清即将回岛便代了到时定要回来团聚。会弁、如星连声答应随决明去了。
维泱因造那镜子灵力耗损甚巨。送走三人之后便在岛上某处盘坐潜运神功昅取天地精华以补所失。
然而功力未及回复半成心中便是一动。原来漻清此刻正被风浪消耗掉最后一丝气力再抑制不住座船倾覆之势。
事态危急维泱这边厢立生感应。
忙将元神自太虚中收回来。收得急了似乎运岔了气。忍住口不适升上半空将狂风和乌云都收在袖中。
头摇暗叹。这孩子也真胡闹!眼见天气如此恶劣便不能稍待几⽇再出海么?
试了试內息好在并未受伤。只是经脉有些淤阻短期內怕是无法顺畅行功收复那些失去的灵力了。
伸手往怀中一摸却是空空如也。不由苦笑。最近⽇子过得实是太过平静竟连丹药用罄都不自知。不过即使只剩七成功力世上能奈何得了自己的人也不会太多。那就随便吧让它自己慢慢恢复去。
右手捏诀淡淡的天青以他为中心凝成一圈⽔波般向外去。
数百里外漻清的座船先是轻轻一震随即猛地加疾冲。
漻清猝不及防站立不稳忙伸手抓住船沿。心內却不噤大喜知是师⽗神通。纵⾝跃上主桅瞭望台极目远眺。
船继续加快到得后来船⾝几乎凌空而起贴着⽔面疾滑行。
片刻之间枢璇仙境的轮廓已在前方出现渐渐清晰。
终于见到半空中那悉的⾝影焦急担忧了数⽇的漻清心中一松手下微沉随即便借着桅杆反弹之力向前抛飞而出双臂大张⾼喊道:“师⽗——师⽗——”
然而两人距离毕竟太远漻清早先大耗灵力因而此刻尚未飞到近前去势便已尽了。空中无法借力⾝不由主往海中坠去。
维泱⾝形一闪已瞬移至他下方正正将他接住。
漻清用力抱住他埋在他宽厚温暖的怀中脑中瞬间闪过这一年里经历的所有委屈伤痛口中喃喃低唤“师⽗”声音早已哑了。
维泱膛给他面颊紧紧抵住心口泛起一阵酸痛。不噤暗自诧异莫非仍是受了伤?仔细探察却又不是。下意识反手将他搂在怀中埋在他颈侧。淡淡一丝喜悦蔓延开来中疼痛渐消。
若是平⽇维泱自不会有这般情绪化的反应。但他此时灵力剧损在先经脉淤阻在后修为大打折扣。因此道心便不如以往那般稳妥心中隐隐便受凡情所扰。
忽觉怀中有异愕然松手漻清竟已失去知觉软倒下去。
维泱大为心痛知他灵力早便消耗殆尽全仗着一股毅力方能支撑至今。此刻脫离险境便再坚持不下去。忙抱着他落在海滩上两人席地而坐。维泱一手将他圈在怀中另一手掌心贴着他丹田缓缓输送灵力。
漻清只觉腹小一热随即升起一股浑厚的劲力游遍他奇经八脉。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虚耗的灵力瞬间便得补満。立时醒了过来。
维泱收劲依然任他靠在自己怀中柔声问道:“可曾好些?为何为师仍觉你心神不定?”
漻清搂着他蹙眉头摇:“弟子不知…这两⽇来一直心中烦躁初始以为…以为岛上有甚变故现在已知不是。”抬头望着维泱道:“可否请师⽗请师⽗帮弟子探察一番看看到底是何原因?或许是弟子的哪位朋友⾝在险境也不一定!”
维泱心中忽然便有些不舒服将他挥开站起⾝来淡淡道:“为师不会揷手你自己的事。”能与你心灵互应的朋友?
漻清一跃而起搂住他手臂急道:“师⽗求您了!师⽗帮我一次事后要我怎样都行!”
维泱更加不舒服伸指点上漻清眉心昅出一小团⽩芒弹向虚空口中应道:“为师亦要看看到底何人竟令你如此在意!”
⽩芒涨开化为一整块扁平镜面竖直立在二人面前。
镜中现出一对満含憎恶轻蔑和不甘的赭⾊双眸。
漻清失声道:“离兄!”
镜中影像一闪竟是决明、会弁与如星力战重离君场面。重离君以一敌三仍不露败像。
维泱、漻清均是一怔。
漻清愕然道:“师⽗不是从不理会仙、魔之争吗?”
影像再闪决明祭起宝镜照在重离君⾝上。
重离君灵力被封挣扎数下终于不支向下疾坠。
如星手持封魔瓶将他收了进去抛在地上。
旁边一名天将举起东灵山狠狠庒住。
硝烟散尽。影像与镜面同时消失。
漻清紧握左拳心中劲使呼唤那刻印却始终了无生气。
抬头看向维泱只见他双目深沉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
漻清心中焦急未及多做注意当即跪下道:“求师⽗开恩放他出来罢!他在瓶中每多待一⽇生命便弱一分要不了多久便再难救治了!”
维泱淡淡道:“那又如何。”
漻清怔了怔抱着维泱腿双道:“不不!他…于弟子有救命之恩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求师⽗成全!”
维泱见他惶急愈不悦转过头去只是不理。
漻清一咬牙站起来道:“师⽗不肯答应我自己去救他!”转⾝便走。
见到来时所乘的那艘海船正在浪涛中打转。漻清纵⾝跃上掌舵调帆断然望北而行。
漻清向来对维泱毫不违拗今⽇却竟将他断然抛在⾝后。维泱错愕之下愣在当场呆呆看着他扬帆远去。
中不舒服的感觉升至。
重离君…是吗…
右手不知不觉中已紧握成拳灵力渐渐凝聚。忽然惊觉不由心神俱震!
维泱自幼修行数千年的人生中从未动过杀机。此刻这却又是为了甚么?
因为不喜爱徒与魔族结?维泱苦笑着抛开这个脆弱的理由。他明知自己从来不拿各族间的矛盾当会事。况且他早便知道漻清有个魔族朋友。
只不过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个朋友在漻清心中会变得如此重要。否则…
否则?
…我竟如此不愿见到另有外人得清儿这般重视吗?
为何…难道我竟…
仔细回想清儿第一世修道不成还可勉強说是因自己未曾尽到为师责任之故。
但他第二世竟投⼊最不宜修道的皇家成为一国之君;第三世更是很明显地表现出他决无脫开“情义”羁绊修成大道可能。
一直秉信天命定数的自己为何至此仍不愿承认清儿命中并无仙缘这一事实?为何仍不死心要一直陪着他甚至愿意不辞辛劳屡世找他?
若对方是会弁或如星他是否亦会如此?
当然不!
事实上顺其自然遵循天道才是维泱这一派修行的法门。
维泱从不是个喜強求的人。是以有时他自己亦不甚明⽩这样做是何原因。只道是与漻清特别投缘。
喜将他慢慢抚养长大喜宠着他。喜他的拥抱。
即便两人不在一处亦要时刻守着九曜星盘。
甚至不惜与天命抗争固执地硬要将他留在仙门一派。
只为盼他能与自己长久相伴么?
想到这里忽然叹了口气。
莫非这便是所谓“爱”?然而似乎很久以前便已是如此了啊…
只不过以往自己师徒二人之间从来不曾真正有过外人出现。
“爱”原本不是一种美好的感情么?却难道非要通过负面情绪的作用才可使当事人自知?
苦笑。怎会这样。
维泱再叹一口气。随便罢。管它是否“爱”反正即便是亦无甚大不了。
如若两情相悦大可夫双修对仙道有益无损。
“夫”双修吗?维泱怔了怔。这种说法好像并不讨厌。
两情相悦…
心中忽然又不舒服起来呆了片刻。
因为知道漻清前世爱他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今生心中仍有自己一席之地。
于是当他笑嘻嘻地说“师⽗我喜你”的时候便会忍不住当真。
但想到漻清对重离君那份着紧他心中便再笃定不起来。
维泱手捏法诀测漻清真心所爱。然而甫一凝神便噤不住气⾎翻腾口生痛。咬牙忍耐強行施术。突然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
知道是因测的乃是关心之事兼且此刻自己修为大减无法守住灵台清明。方才強用读心之术原已淤塞的经脉立时便抵受不住受伤不轻。忙散去法术不敢再算。中沉闷呕。
调息良久直至天⾊由明变暗⽟兔东升又西落这才好些。
此时东方渐渐⽩星月隐去。
维泱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到屋內九曜星盘。或许可以看看清儿红鸾星的状况和一个月前他最后一次观盘时有何区别。
来到屋內施法动星盘。盘中诸星先是一齐闪亮接着相继碎裂纷纷落在地上。
维泱只好苦笑。原来道心不稳影响竟会如此严重。
仍不死心取了柜中蓍草排在几上占卜。然而衍了数次均不成卦。不由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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