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无论如何

　　“你掐不死我。”林异如实说道。但苏芷北依然固执地掐着他，仿佛要用所有的怨恨将他粉碎。“乖，回去睡一觉，明天就好了。”林异拉开她的手，将虚弱的少女抱在怀中，走向他们共同的家。

　　＊＊＊苏芷北没再跟林异说过一句话，她想过问他“你养我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吗”但她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

　　问与不问都没有意义了，她看林异的眼神就像在看一阵风，轻飘飘地，透过他看到⾝后的桌子、椅子、任何一切，仅仅倒映不出男人的⾝影。

　　“对不起，你吃点东西好不好？”林异端着小碗的清粥祈求她。苏芷北的目光一点一点从窗外挪回来，慢慢停顿在他脸上，他们对视良久，可能是出于对林异的不忍，苏芷北说了这两天来的第一句话：“我想吃…桂花鸭子。”

　　她说话的语调也是慢慢的，仿佛魂儿已经不在⾝体里，提前设定好了程序，所以才说得如此冰凉，生涩，但林异知道这已经是她莫大的让步，立刻丢下粥碗欣鼓舞道：“你且等着！我很快就回来！很快！”苏芷北一直目送着他的⾝影消失。

　　如果林异有半分察觉的话，一定不会如此轻易就留她一个人，等他以最快的速度提了半扇鸭子回来，房子里只剩下一具尸体。苏芷北的脑门上有大大小小很多伤痕，她可能撞向墙壁很多次，都发现自己还清醒着。于是。

　　她一次又一次地撞墙，直到折断了颈椎，一击毙命。不知道一个怕疼、被虫子咬了能念叨好久的女孩子，怎么会有一天有如此迫切的想要赴死的决心，而在她不断撞向墙壁的时候，除了疼痛，又还在想些什么呢？是宽恕、怨恨还是心如死灰？

　　林异不得而知，他的脑子像被撕碎了一样疼，凉飕飕的风从伤口上刮过，像刀子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做不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失去苏芷北，他明明在全心全意地对待她，苏芷北明明也都曾经对自己很不错，但他们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在一起过。究竟是哪一步做错了？究竟是哪一步！

　　林异瞪着⾚红的双眼，故技重施，想要把苏芷北的魂魄扯出来，这次，天道的反应更快了，直接竖起一道风墙，将林异与尸体彻底隔绝开。

　　“凭什么！你凭什么阻拦我！”男人愤怒地朝着苍天大叫。“你无法违背天道。”一团轻薄的雾气不知从何处飘来。

　　“就因为你造了我，就因为你比我強？強就可以为所为了吗！”“依靠能力为所为的不是你自己吗，饕餮？想杀人就杀人，想夺魄就夺魄，你又何时问过别人的意见。我孕育出了你，我们本就是一样的。”

　　“才不是！”林异慌地反驳道“这不对！你不能…”“天道有序，凡人的魂魄不可以存在得如此之久。放手吧，痴儿…”空中仿佛传来一声叹息。

　　“不，不可以！我甚至都没得到她真正的喜。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亲！”林异急切地哀求道“我还想见她…最后一眼。我可以跟她忏悔，这辈子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做错了。

　　我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我不想结束在这里！”“打破规矩，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可以付出代价，我可以付出一切！”那团雾气似乎抖动了一下：“我会收回你大半的力量和无穷的寿命，你仅剩的部分也会⽇渐衰微，直到像凡人一样死去，这会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也是她的最后一世，无论结果如何，你们两人都会烟消云散，你确定吗？”

　　“我确定，只要再见到她。”林异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江城苏太守家老来得子，今⽇正是太守夫人生产的⽇子。周边的稳婆但凡是叫得上名号的，一大早都被请去了太守家中，此时产房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被老爷叫来待命的仆从，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苏太守来回在庭院里踱步，一手盘着一串油光⽔滑的核桃，差点要捏碎了去，直到房间里的稳婆们齐声大叫“夫人生了！”“生了！”他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是位漂亮的千金。”

　　苏太守从稳婆手中接过孩子，见她小脸都皱在一起，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起头，发现院墙上有一只黑猫，绿⾊的竖瞳，是难得的吉兆，一瞬间福至心灵道：“女孩…就叫苏芷北吧。”

　　于是，林异得以以吉祥物的⾝份留在苏芷北⾝边，此时的她还是个小娃娃，会学林异用⾆头对方的脸颊，‮觉睡‬的时候要把它抱在怀里，练习走路的时候还要撑着林异，防止摔得四仰八叉。

　　“呀，这个猫，怎么会这么聪明，这么听话，真是奇了！”下人们啧啧惊叹。林异心底一笑，耀武扬威地去花园里衔了一朵开得最盛的蔷薇花，放在了苏芷北的梳妆台上，如此反复献了多次殷勤，他终于咬死了苏太守花重金买来的一盆素冠荷鼎，气得老爷子面红耳⾚，发誓要把黑猫宰了喂狗。

　　是苏芷北把林异搂在怀里，主动跪着去认了错：“爹爹不要罚小黑！”她汪汪的眼泪滴在猫咪的⽑发上，是温热的。

　　林异把鼻子埋进她的臂弯中，这种奇特的幸福感，如此陌生，但却深刻。如果这就是最后一世，一切好像也都值得。

　　苏芷北十二岁那年，家里开始频繁给她物⾊良人，收到的聚会请帖越来越多，林异要处理的事情也变得越来越多：谁谁谁今天宴会上笑了苏芷北的裙子不好看，晚上去她家把⾐服都撕碎。

　　谁谁谁趁着捡荷包碰到了苏芷北的手指头，等会儿就去让他的马发疯，甚至江城流行起了养猫，有人得了从西境传来的稀有品种，带来当着苏芷北的面嘲讽林异是只小野猫。

　　林异趴在少女肩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对面漂亮又金贵的长⽑猫立刻吓得瑟瑟发抖，尿在了主人⾝上。啊…真好笑。

　　“小黑是最的猫猫。”苏芷北连连亲了它好几口。林异有一下没一下地回应着她的‮吻亲‬，心里却隐隐有些焦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一天比一天脆弱，或许用不了几年，他再也无法维持猫咪的外表。究竟什么时候该告诉她，其实自己是一个人呢？

　　他贪恋每天睡在苏芷北枕边的感觉，被她抱着，被她‮吻亲‬。当他不再是猫，他或许又会成为那个总是让苏芷北不断失望、绝望的林异，他们之间，还可以有更好的结局吗？

　　“我会永远喜小黑的！”林异蹭了蹭少女的手掌，他也会永远喜苏芷北，但无论如何，一只猫无关痛庠的小动作是无法阻止人类结姻的。苏家最后还是给苏芷北定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是周家的大公子，听说长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已经是个探花，前途无量。苏芷北拿着庚帖后，⾼兴得抱着林异转圈圈，但此时她怀中的猫正在想：做掉这小子后果严重吗？＊＊＊苏府开始频繁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