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是船没了以后
他的行事方式或许已经持续了几十上百年:“我本就是魔教。”怎么会有人对魔教心怀希望呢?嗜⾎滥杀、颠倒黑⽩,不正是魔教人该做的事吗?苏芷北一时被堵了话,恨恨地转过头去,她就不该跟这个人流的,他们从来不是一路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鬼狱也并不在意她生不生气,他唯一的任务是把这个人全胳膊全腿地送到楚国去,劳不着让每个顾客都给他打五星好评,尽管他的确是幽冥教內任务完成率最⾼的金牌杀手。
所以同样是金牌杀手,资历不如他的那位只能充作炮灰,作为明面上的领路人被人当做靶子,一个修为七重天中期的靶子。鬼狱甚至连他代号都不知道,可能是鬼厉、鬼锋或者鬼刀。
世界即是如此残酷,他连自己的死活都未曾掌握在自己手里,又有什么慈悲去怜惜别人呢?
“你有飞行法器,是吧。”鬼狱并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拿出来用,我们要越过秦贤山脉了。”前方,朦胧的山影在⽩云间若隐若现。似乎有兽啼,是苏芷北从未听过的。
“要横穿这里?”少女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绕过去走正路?”这种人迹罕至的万年山脉,谁知道里头养出了什么猛兽奇花?别说苏芷北,就是云景来了也不敢贸然闯⼊。
“等要杀你的人在巨峰山脉扑了空,他一定会回到正路去防守,我一开始就没想过走正路。”鬼狱说得很平静,就像只是经过一段小径,但他完全是把自己的命和苏芷北的命放在火上烤!
“我确实想知道,你们魔教人是不是都没有心。”苏芷北艰难地提了提嘴角,从戒指里摸出云景送她的小木舟“你最好祈祷我俩别死。”***云景给的这架小木舟用处稍显特别,施法者可以凭借其在泥土中穿梭,如鱼儿⼊⽔,毫无阻碍。
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帮助苏芷北和鬼狱躲开陆地上的妖兽和敌人,减少百分之七十以上的威胁。鬼狱反复打量了它两三遍,难得地表扬了一句:“好东西。”
幽冥殿的人整⽇在刀口上讨生活,杀人越货、押解宝物,什么稀奇的法器没见过,能得他一句赞赏实属不易。苏芷北带着他跳上小舟,将上好的灵石放置在船头法阵里,两人便随着船⾝一起沉⼊无尽黑暗之中。
四周只剩下泥土翻动,岩石碎裂的声音。气氛算不上融洽。苏芷北不跟鬼狱说话,鬼狱也不会闲得没事找她说话。
如此行了两三个时辰,鬼狱才道一句:“小心。”他的话来得突然,苏芷北不解其意。鬼狱道:“行到这里,土质似乎变疏松了,周围的岩石擦摩声变小,有时几乎没有,说明地底下应该有活物。”
他话音刚落,小木舟立刻震颤起来,像有人在前方阻止它前进。苏芷北赶紧拿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伸着头去查看,发现木舟前端被两只纤细的触须顶着,双方来回拉扯,互不相让。碰着妖兽了!苏芷北再把光往前照,一颗圆滚滚的头从黑暗中冒出来,若没有那对参差的獠牙,勉強算得上可爱。
但那牙,少女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锯齿状的长牙相互咬合,像一把钳子似的无坚不摧。这东西长成蚂蚁样,却⾜⾜比蚂蚁大了数百倍不止,苏芷北躺平了也只有它半个⾝子长。
“不好,这是什么妖兽!”鬼狱握着双刀跳下船,企图把它那一对触须斩断。两者相击竟发出金属之音,⾜可见这大蚂蚁绝非善类。苏芷北灵机一动,从戒指里掏出一瓶魇毒抛给鬼狱:“用这个,看看能不能烧断它的腿!”
此毒出自臭名昭著的恶魇兽,号称能溶解一切生物,一滴毒能在黑市上卖出数万灵石的⾼价,许多修士都把它当作危急时刻的救命底牌来小心收蔵,也就只有苏芷北这种背靠云景好乘凉的门派败家子能直接掏出一整瓶来试着玩。
鬼狱也不是那种小气人,生生倒掉了半瓶在蚂蚁的触须上。妖兽立刻发出一种刺耳的怪叫,像尖锐的玻璃碎裂声,而它的触须⾁眼可见地被腐蚀成一滩⾎⽔,再也不能阻止木舟的前进。
鬼狱跳上船,船头顶着蚂蚁的脑袋一路向前冲刺,绕是再坚固的外壳也承受不住岩石接二连三的击撞。苏芷北叹出一口气:“唉,幸好这种妖兽没有特别厉害,多撞会儿就能把它撞死了。”
鬼狱悬着的心也慢慢落回肚子里,毕竟现在只剩下他和苏芷北两个人,再遇上強敌就真的一筹莫展了。两个人同时瘫软在船上,躺了好一会儿,少女却突然蹦起来惊叫:“不对!这声音不对!”
除去蚂蚁脑袋撞岩石的声音,她仿佛还听到另一种击撞声,很轻,很轻,像在扣门。鬼狱立刻把耳朵贴在船体上,眼中情绪终于有些变化,他惊愕道:“蚂蚁还没死…它在,啃船?”
几乎是霎那间,一条裂纹从船头蔓延开来,蜘蛛网般布満了整条木舟。现在的小船如同光下的泡泡,只需要人轻轻一戳,立刻就能碎为齑粉。苏芷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顽強的妖兽,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它僵硬的面部表情中看出一丝嘲讽。
“该死!”鬼狱将剩下的半瓶魇毒淋在刀上,从蚂蚁最细的部如切菜一般把它切成两截,但是为时已晚,木舟彻底炸成一地烂木头,连捡柴的小孩都嫌太碎不肯搬回家烧火的那种。
“完了呀。”苏芷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去巴拉那一地碎片,妄想像拼拼图一样把船拼回来,她知道,可怕的不是船没了,而是船没了以后,他们必须走地表而碰到的那些万年妖兽。生还几率约等于零。
鬼狱一时也愣住了,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或者能否真的安慰到少女,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相信。没人注意到的角落,断成两截的蚂蚁菗搐了一下。一只兽脚轻轻地抬了起来,仿佛是死前自然而然的肌⾁反应。苏芷北听到风声,和刀子扎进⾁的声音,她感到自己后背滚落下灼热的鲜⾎。
但是并不痛,她缓缓转头。鬼狱像个被定格的木偶,俯在她⾝后,宽阔的脊背仿佛一面铜墙。灼热的⾎滴到她脸上,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只纤细的兽⾜从鬼狱口穿出,像一杆银⾊的标,差一点,就可以杀死她了。
“小…心…”鬼狱说。***“你是傻子吗!”苏芷北震撼心痛到近乎愤怒“你为了钱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鬼狱无法回答她的话,他嘶嘶地菗着凉气,鲜⾎就顺着他颤抖的嘴角往下滴。
苏芷北赶紧把他背上的兽⾜斩断了,却无论如何也不敢把揷在鬼狱口里的那一段子套来,毕竟据她稀薄的现代医学知识,一旦子套,男人必死无疑。“抱歉…”鬼狱说几个字就不得不停下口气“后面…你得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