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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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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府大门紧闭,据碰了一鼻子灰的下人回来说,秦知县今⽇以⾝体不适为由,闭门谢客是谁也不见,包括朱一刀他们。老朱很是困惑,这都什么时候了,秦知县居然如此做法?大汉也很是无奈:“没想到啊,秦知县竟然是这种态度,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么?”

  老朱愣住了,秦知县此举就意味着自己对这件事持不介⼊的态度,他自己超乎物外,看着王德才对朱一刀下手,按说大祸临头的应该是朱一刀他们啊,大汉为什么会说连秦知县也大祸临头呢?

  大汉半眯着的双眼透出一丝闪光:“秦密和王德才之间的不对付是全城皆知,殊不知,双方一致没有撕破脸,是因为没有由头。也没有必要。但是现在,因为咱们,秦密就必须不得不和王德才撕破脸了。他王德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要王德才先动,秦密就决不能退缩。他是本地人,他的所作所为这里的⽗老乡亲可都看在眼里呢,他没有退路,没有选择。如果他退缩了,那他的后果就只有一个:要么被王德才彻底的赶出信县,要么他全家都得死。要说秦密的个也是比较软弱的,我听说他这么多年一直眼睁睁地看着王德才在眼⽪子下面胡搅八搅,却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朱一刀顿时醒悟过来。他一拍脑袋:“难道说,秦密的本如此软弱是装出来的?”

  大汉边摸着下巴,边把手里的扑克翻弄的呼啦呼啦响:“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因为秦密的背景和后台远不如王德才。他是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机会,一堆铁的证据,能够把王德才以及他的后台一举铲除的机会和证据。正是因为他没有退路,没有选择,所以他要么不动,要么则动如‮略侵‬如山,一下把王德才给踩死,最起码能让王德才的背景因为这些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他也没有输的本钱,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所以他步步退缩,但是他一直在看着王德才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王德才彻底得意忘形了,他就会露出把柄,露出⾜够的把柄,那么这个时候,就是秦密动手的时间!”

  朱一刀一听顿时头大如斗:“他堂尊大人有⾜够的时间等,可我们没有啊!这次看他的意思本就没有帮我们的打算,而且就算是王德才以雷霆之势向我们下手,也不会轻易地与他翻脸。到最后,还是我们倒霉啊!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不能让秦知县置⾝事外!”

  大汉咧嘴一笑:“谁说让他置⾝事外了?我们要把他劝进来,进来,拖进来!”

  “可现在我们连人的面都见不到,这可如何是好,为之奈何?”老朱不停地抓着脑袋。

  “别急,⽩天去不了,今晚我们去他家找他。我想,秦知县今晚的觉也不会睡多好。”大汉神秘莫测地把牌立在了桌子。

  是夜,夜浓月淡,只有星星在天不停地眨着眼睛,仿佛是要看透人间一切的朦胧。

  秦密坐在午后假山的小亭子里,桌子放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对月独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再一次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恩师,恩师不止一次地称颂,自己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天分最⾼,最聪明的‮生学‬。但是恩师最终却没有给自己最好的富贵,而是把自己下放到了如此远离京师的小镇,自己的故乡来当一个小小的知县。秦密当时很不理解,也很不服气。

  十几年前,年少气盛的秦密⾼中举人,得恩师慧眼识珠,哪一段时间,是秦密最开心的时间。文人最⾼兴的,往往是得到自己心目中偶像的认同和欣赏。秦密也不例外。他几乎每晚都与恩师一起,⾼谈阔论,而恩师却从来都是含笑地看着自己,并不做一句评价。但是等到该授予具体官职的时候,恩师却把自己远远地扔在了这里。

  秦密清楚地记得,当年临行之前,恩师把他叫到自己的府邸,淳淳教导到:

  “舍人秦密的字,我知道你对我把你下放如此之远,心中不満至极。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是我最出⾊最有前途也是天分最⾼的‮生学‬。但是人都是要经过磨练的,⽟不琢不成器。正是因为对你的期望很⾼,我现在才要让你远离庙堂之外。而且为师要告诉你,为何要下放到如此地方。”

  “你的老家信县是什么地方?那里地形险要,自古被称为中原的南大门。平台关,武胜关,长台关,三关扼守着从太行山到中原的⼊口。可以说得信者得中原。信县再往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中原再无任何天险可守!我让你到哪里,是为了让你替我守住中原的南大门。戚继光在北据蒙古,你只要保证信万无一失,中原还是保证不失的。可怜我大明朝,会打仗能打仗的竟然只有戚继光!信只有在你的手里,我才放心。”

  “别人都说我张居正大权独揽,奉天子以令不臣,是大明朝的曹,可咱大明朝,能呼风唤雨的只有皇,能遮风挡雨的只有我张居正。都说我张居正是嚣张跋扈,不把皇放在眼里,可这么多战、灾荒、官场争斗,有哪一件是能用嚣张跋扈摆得平的?有哪一件是尚且年幼的皇能办的了的?一条鞭法和摊丁亩制,我是得罪了太多的人,但是他们,总比百姓造反好,几百万生民,千秋之罪啊!我既然是大明朝的首辅,朝廷降罪,都是我的罪,百姓骂娘,该骂我的娘。天地不仁…我,张居正,愧对⽗老乡亲了!”

  “你要记住,做事情,不问能不能做成,但问应不应该做。这么多年,我斗垮了严嵩,斗垮了⾼拱…我是为了我自己,功过是非我不在乎,在乎也没有用,我在乎的是,我走以后大明朝的百姓不要骂我。百姓,只有百姓,才能真正地评价一个人的是非功过!朝代可以更替,但民心是不会更替的!退一万步来说,你可以不顾念天下苍生,但不该不顾自己的⽩发老⽗。”

  “我要送你几句话,一句是咱们文官们说的做官要三思’,什么叫三思,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变。知道了危险就能躲开危险,这就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注意到你的地方,这就叫思退;退了下来就有了机会,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前哪儿错了,往后该怎么做,这就叫思变。我再教你武官们说的那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我大明朝的气数,这皇迟早有一天是要亲政的,到了那一天你才真是个死呢。我现在以皇的名义,派你到信县去作知县,你要夹着尾巴,真正让河南布政使府里的人重新看待你,如果真有皇亲政的那一天,为师这条老命还得靠你。”

  “你的子太急,以后一定要改改。我知道你看不惯很多事情,看不惯没有什么,放在心里就好,但千万别表露出来。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样。你要慢慢的看,仔细的想,不要只看⻩河⽔浊,也要看见长江⽔清!长江在流,⻩河也在流。长江之⽔灌溉了两岸数省之田地,⻩河之⽔也灌溉了数省两岸之田地。只能不因⽔清而偏用,也只能不能因⽔浊而偏废,自古皆然。这就是让你不能太过固执,千万要记在心里!”

  万历十年农历六月二十⽇,恩师病逝,从此家破人亡。

  秦密回忆起恩师的音容笑貌,不由得悲从心起,从那一天开始,他收敛锋芒,谨言慎行,一步步艰难地走到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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