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面见老领导
开完常委会,柳非急匆匆来到县委小车班,叫上他的212,秘书都没带,直接坐车上省城。
路上的颠簸并没有颠散了他心中的不平,相反,过往的种种齐齐涌上心头,更发了他不可抑制的愤怒。
吉普车到了省城,柳非买了点⽔果,然后继续坐车,一路来到了直属于省区军司令部的陆军疗养院。进⼊疗养院大门,穿过人嘲熙熙的门诊大楼,车子最后停在了临湖而建的别墅群。
柳非的老导领、老大哥、G命的领路人,省委记书(非第一记书)金舂明就住在七号别墅。金记书在五十年代末就受到了冲击,作为战争年代就跟在金记书后面与反动派斗智斗勇的小通员、柳非,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柳非的工作热情依旧,而金记书,他的⾝体却已经彻底地垮掉了。
柳非到了七号别墅,却没有发现金舂明记书,在外面兜了一圈,才发现金记书气⾊不错,一个人独自在湖边散步。
“小柳,怎么今天有空来看你明舂大哥了?”金记书也发现了柳非,心情不错的他甚至先叫了柳非。
“明舂大哥…”柳非只觉得眼窝子一热,差一点就流下老泪。柳非清楚地记得,金记书当年就是化名全明舂,他还记得,建国后,言必称金记书,却是有三十年再也没有叫过他明舂大哥了。
“陪我走走吧,这样的机会也不多了,说不定哪天腿两一翘,就去见MKS了…”
“明舂大哥,您比上次我来的时候气⾊好多了,可不兴自己触自己的霉头。”
“我自己这把老骨头,自个儿知道…”
二人绕着湖散了一圈,金舂明明显有了疲态。柳非连忙搀扶着金舂明,谈谈说说,回到了七号别墅。
别墅的客厅里,服务员给泡了茶,然后轻手轻脚带上门出去。
“怎么,今天是为了费志仁的儿子捣鼓出来的那篇东西而来的吧?”金舂明笑问。
“是的。”柳非不打算隐瞒,又把沈南县委如何做出的决议,而费志仁又是如何地耝暴⼲涉县委工作,以人私名义写信给县委,以至于县委决议不能够完全贯彻,等等等等…
金舂明一直静静听着,间或点点头,表示他明⽩当时柳非的心情,而当柳非说完之后,他却陷⼊沉思之中,没有立即接下柳非的话题。
良久之后,金舂明才说道:“那个…什么生产队来着?”
“合力三队。”
“对,合力三队…听说他们的产量增加了?”
“是,可就是因为产量增加了,才更具有惑与欺骗,试想,如果所有人都跟着学这一套,那还能叫S会主义吗?”
金舂明呵呵笑了起来,说道:“那一期的《江南⽇报》我也看了,老费头的儿子笔杆子不错,切⼊点很好。”
“好?这还好?”
“小柳啊,你不要这么动…当年你就是这么个暴脾气,他们批的是我,又不关你什么事,你跟着瞎起哄⼲嘛,你看看吧,不但于事无补,还把自己搭进去了。”金舂明更多的是感慨,却把柳非说得哽咽无语,明舂大哥是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的,可今天,为什么他的态度是如此的暧昧呢?
一会儿之后,金舂明才说道:“小柳啊,你可能不知道,两天前,费志仁来过这里一次…”
“他来⼲什么?当年冲在最前面的就属他…”柳非的确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睁大着眼睛难以置信的样子。
“所以他来道歉嘛…”
“他来道歉,你就这样原谅他了?”
“谁说我原谅他了?”金舂明眼睛一瞪,气呼呼说道。
“那你还…”
“这不一样,人私恩怨归人私恩怨,工作问题又是另一码事…就好比当年你我受到错误批判,纠其源,还不是因为咱们地下工作者出⾝的,建国后过分着眼于乡土之情,政策执行难免有与中yang不合拍之处…这就是所谓的本土派吧…”
“那又怎样?省委决议不是承认那是错批了嘛。”
“你还没听明⽩我的意思…”金舂明乐呵呵地说:“你啊,没有完全读懂zhōng yāng的意思啊。”
怎么会这样?柳非一时傻了眼,不知道怎么把话给接下去。
金舂明在旁阐述道:“提⾼农民劳动积极,zhōng yāng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提⾼农副产品收购价,目前看来仅仅是第一步,这第一步是写进了quan+hui公报里的,不可能到此为止,接下来肯定还有一连串的组合拳出击…
据可靠消息,今年全年的货币净投放将超20亿,老百姓手里有了钱,⼲什么?那就要买东西喽,所以,工业,尤其是轻工业,肯定也要趁势而起,以便于回笼货币…这些前后的因果都是相互相连的…”
柳非的背后瞬间冒出一层冷汗,惊疑不定看着金舂明。而金舂明则毫无疑问地点头说:“我是赞同老费头这番分析的,甚至,我们省委记书处里的七个记书,除了我之外,另外五个他都壹壹私下里沟通过了的。”
“也就是说…”
“不用说,你只要心里明⽩就好。”
柳非似乎明⽩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
金舂明笑昑昑说:“当然,老费头也不是光道歉而没有实际的,他说,你们的那个县委记书,必要地话,可以平调到其他县、或者行署直属单位,你也可以做一把手的嘛…说老实话,他的这个提议,你明舂大哥是没办法拒绝的哟,我这个⾝子骨,还有年纪,在这个位子上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在退下去之前还能够推你一把,我也是很乐意地…”
“明舂大哥,你知道我不是只想着个人前程…再说,老薛也不是不能共事…”柳非又是感动又是无奈,说他不心动是假的,可要真的把薛国祥调走,他来坐一把手这个位子,又似乎显得自己的格调低下了。
“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我也和老费头说得清清楚楚…不过,你们沈南县的那个县委记书好像是政一把抓的吧?”
“是这样的。”柳非老老实实回答。
金舂明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柳非又陪着金舂明坐了一会儿,直到金舂明的显露出倦⾊了,这才提出告别。
吉普车行驶在回沈南县城的时候,四周已经完全陷⼊了黑暗之中。一路上,柳非一直在沉思着,他在想,是什么原因,使得完全占了上风的费志仁,又是亲⾝前往金舂明那儿致歉,不但道了陈芝⿇烂⾕子的经年积歉,甚至还许以一县之舵手之位,这又是为什么呢?如果以谋论为主导行事,那么,对方应该在形势明朗之后再对他柳非施以重手,相信,这辈子,柳非都休想翻⾝了。
车走了一路,等到了县委大院的宿舍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柳非才惊醒过来,下车的时候,他总算找到了一个似乎说得过去的理由:以费志仁为代表的一大批导领,有感于不谐和年代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现在,他们正是在和时间赛跑,力争使我们的这个家国真正富強起来,所以,他们才会放下多年的恩恩怨怨,甚至愿意在局部牺牲自己的一部分利益,只希望能消除派别、主义之争,拧成一股绳,形成合力,全社会上下一心,一起来建设我们这个家国。
这个结论让柳非很不舒服,难道说,我柳非是那种只着眼于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利益,就不是⼲事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