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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十六 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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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张问如何胡搅蛮,可眼见已经理屈词穷,他一个盐课提举,没权力管刑名的事儿。一帮人在县衙的大堂里闹腾了半天,那按察司信使已经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顾忌张问是从五品朝廷命官,信使恨不得冲上去提起张问的胳膊腿,狠命一扔,让这讨厌的家伙在大堂里像小鸟一般飞来飞去。

  信使咬牙強忍着一股恶心的无名火,冷冷说道:“张大人,公文咱们也核实了,大明律咱们也看了。没有哪条说这些罪有应得的案犯不能砍的,您还有什么话说?”

  马县丞已经回过味来,敢情这张问是没事耍猴戏?马县丞顿时有一种被玩弄后的‮感快‬,也没有耐心闹了,眼看都快到中午了,肚子也在闹腾,便毫不犹豫地在案卷上用了县印,着人押出盐匪,送往刑场斩。

  张问看向门口,心道左光斗这老小子怎么还不来?刚想到这里,忽然一个皂隶就奔了进来,说道:“上边又来人了,穿红…红袍的官!”

  刚说完,就听得外面一个声音骂道:“滚,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左大人⾝上穿的什么⾐服!”又听得另一个低声下气的声音道:“您容小的禀报之后开正门呀。”

  不一会,⾝穿红⾊官袍的左光斗一⾝正气,在左右门生侍卫的簇拥下走到了大堂门口。大堂里的马县丞、信使、书吏之流,脸上露出了敬畏的神⾊。

  张问心下一喜,这回终于舒了一口气,全⾝上下立马轻松了一头,就像刚刚泡完温泉一般慡,又像担着百十斤重的担子放下时一般轻巧。左光斗叫张问跟着孙千总来盯着富的事,张问终于完成了任务。现在怎么闹怎么斗怎么辩,不关他张问的事儿了。反正老子本来就是东林人,虽然以前犯了小错,但现在实心帮了你们,完全可以将功补过,大家有目共睹,以后要是想一脚踹开,岂不是寒了同的心?

  同时张问见着大堂里一⼲人等被震慑的表情,对左光斗散的‮八王‬之气眼羡不已,一个声音在张问脑中呼喊:老子也要穿红袍!

  左光斗哼了一声,冷冷说道:“老夫都察院御史,⾝负皇上重托,巡视浙江,监察百官,一应贪官污吏、戚戚小人、欺上瞒下者、徇私枉法者,必严惩不贷!”

  马县丞吓了一大跳,膝下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下官等恭左大人临视富…”一应人等在马县丞的动作表情感染下,更觉得左光斗简直比皇上还牛比,想搞谁就搞谁。

  左光斗昂,一甩袍袖,走到正北面,伸手道“审断盐匪的卷宗呢?”马县丞忙将已经用印的卷宗双手举到头顶上,呈了上来。这时候连那按察司的信使,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左光斗的官位在那摆着,权力、道理、正义,都是庒倒的气势,初时还头脑灵活的信使,这时候连个闷庇都不敢放一个。就像低等生物看见了龙类,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旁边一个穿布袍的文士拿起卷宗,送给左光斗,左光斗斜眼向下,用两个手指头翻开一页,他的动作就像那卷宗刚刚从茅坑里面捞出来,沾満了屎一般。左光斗只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冷冷道:“胡攀咬,毫无证据,就此断案?这卷宗和废纸没有区别!”

  那按察司的信使听罢张了张嘴,硬是没胆量反驳,这时候左光斗转头瞪了他一眼,信使急忙底下了头颅,就像一个做错了事马上要挨子的小孩子一般腼腆委屈。

  左光斗旁边的文士马上喝道:“来呀,将一⼲案犯押送省府,三堂重审!”

  张问见状,没他什么事儿了,便拱手道:“下官路过这里,既然案子有左大人监管,下官就此别过。”说罢走出了大堂,刚出县衙,就有一个文士追上了张问,说道:“昌言请留步。”

  张问转过⾝来,执了一礼。文士将一本线装册子双手捧在手里,说道:“这是青手抄的《浮丘诗文集》,恩师赞其字好,常常置于⾝边揣摩修改用词。恩师闻昌言精通诗文,意赠书以文会友,请昌言务必收下。”

  《浮丘诗文集》的作者就是左光斗,浮丘是左光斗的号;而负责手抄的青就是左光斗的门生楚桑。这本书意义不小,左光斗写的书,弟子手写的字。张问马上明⽩过来,左光斗想让张问成为他的门生,毕竟一个大员,不只需要楚桑那样文学造诣⾼、笔头好、字写的好、有正义感的人,也需要张问这样有机智、善权谋的人。

  张问大喜,抱住了左光斗的‮腿大‬,无论是升官还是保命,都多了一条光明大道。当即就双手接了过来,客气地说道:“‮生学‬惶恐受之…请师兄为愚弟转述一句话,如有用得着‮生学‬的地方,‮生学‬荣幸之至。”

  张问改口称那文士为师兄,意思就是说老子勉为其难拜⼊左门吧。同时张问估摸着,东林从来没有坐着挨整的习惯,他们习惯的是主动进攻;这回被楚了一把,绝不会防守就能完事的,肯定要布攻势。张问的话里,就是说,要是你们把老子当自己人,就让老子参与。

  那文士一愣,细细品味了张问的话,笑了笑说道:“昌言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张问告别文士,携了娘子张盈,便准备回杭州了。一行四人,包括侍卫二人,走到富舂江江畔,等候来接张问的盐船。

  他见着江边的⽔清澈见底,鹅卵石上面的小鱼小虾无忧无虑地游弋,一群正在河边洗⾐服的江南姑娘媳妇嘻嘻哈哈一边劳动一边戏⽔,张问不由得心情大好。正在这时,张问又猛地想起了李氏,虽说李氏的势力铺得很开,每天重要的事情不少,不定有心思注意到张问,但万一他们知道了富县的事,又有空联系一想,岂不是要认为张问是大大的隐患?这种担心又让张问的心情有些沉重起来。

  李氏一族是明朝大将李成梁的后代,人多,许多事不是一个人在决断,有时候感觉很脑残,有时候又很巧妙,就和他们的先祖李成梁一般诡异,有时候很明智,有时候尽⼲事,把朝野的人都搞得很糊。所以张问也猜不到他们对自己会怎么处理。

  张问又想起李氏的先祖、本朝大将李成梁⼲的那些事,那些不可揣度的雷得人外焦里嫰的事。明明李成梁早就可以弄死野猪⽪,野猪⽪早就野心渐渐无法控制,可人家就是要留着,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后来的辽东经略目瞪口呆。

  李成梁的后代、张问的仇家李氏对于张问的问题,同样很诡异,无疑他们以前就该趁张问弱小时就弄死他,张问那时候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挨整,可人家偏不,你能怎么样?而到了现在,张问的羽翼已经小成,李氏要想搞死张问,已经不是囊中取物那么简单。但是张问仍然希望与李氏撕破脸的时间再推迟一些,让自己更強大一点再说。

  正在张问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呀,三姐,你瞧那边的后生好俊俏哩。”

  那群在河边洗⾐服的娘们已经洗完了,提桶的提桶,端盆的端盆,听了刚才那姑娘的话,都齐刷刷向张问投来目光。顿时那目光,就像一个三十岁的‮男处‬,吃了十粒大力丸,并且看见了一名全⾝不着寸缕的裸女,在在呻昑…的目光。

  张问吓了一跳,在这乡村,由于着装品味等关系,确实难寻美男,可你们也别这样看老子啊…而且娘子在旁边。

  果然旁边的张盈的脸⾊已变得十分难看。

  那群娘们一边嘻嘻笑着,一边向这边走过来,张盈急忙将张问护到⾝后,就像老⺟护着小一般。这个动作可把那些洗⾐服的娘们逗乐了,一个婆姨笑道:“哟,小相公精贵着呢,看看也不行。”

  这下可好,本来张盈就一肚子火,听了撩拨,狠狠地瞪了那婆姨一眼:“丑不要脸的,回家看你老爹去。”

  村妇顿时火起,破口大骂:“养汉偷人的**,被万人揷的烂种,你娘的⾕道堵了…”

  张问听这烂货骂自己的娘子,肚中火气窜,大骂道“你妈的,爷爷让你看看也就罢了,你还能了…”话还没说完,只见张盈已飞起一脚,那村妇啊呀一声惨叫,像鸭子一般飞进了江里。

  “姐妹们,打死那泼妇!”一个村妇见状,大声喊了一句,不料这时旁边的侍书侍剑刷刷‮子套‬了长剑,冷冷道:“上来一步试试。”

  众村妇见状明晃晃的刀剑,不敢上来,一边骂,一边回头去救河里的女人,那女人脑袋一冲一冲的,大呼救命:“了…了…喝不下了,救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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