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十八 贝勒

　　“和硕贝勒，当心刘铤。”旁边的建虏部将用満语喊了一声。和硕贝勒正是努尔哈⾚的儿子皇太极。刘铤也不管是什么贝勒，在他的眼里，前面这贝勒已经是两截人⾁，拍马冲将上去，便将其劈为两瓣。不料皇太极调转马头就走，这时刘铤冲至，三个建虏部将提着长短兵器上来抵挡。“呀！”刘铤突然一声暴喝，重刀在前飞旋转了两圈，就像锯木头的钢轮一般，面前的两个建虏没能挡住，立刻就被扫成四截，上半截落在地上滚，⾎⾁在地上沾了一层沙土，下半截被嘶叫逃窜的马匹带了一段路才从马上滚落下地。

　　刘铤随即拍马上前，顺势将大刀⾼⾼举起，呼地一刀就对着后面那骑一刀斩下。那建虏不觉得自己能挡住刘铤的一刀，急忙从马上跳下去，但是刘铤的刀势来得太快，竖劈下去“砰”地一声，马匹应声而死，马背上的建虏也被砍下了一条腿，摔在地上按着自己腿哇哇叫，⾎流如注。

　　风沙打在刘铤的脸上又冷又痛，他已经看到了‮场战‬上的情景，明军阵营的东北角和北面已经完全混，蒙古骑兵突⼊阵营前后结合部，建虏突⼊中军，向左右两边冲杀，明军阵营大部分已经混异常，几面受敌，各自为战。刘铤痛心疾，毫无办法，看来只有⾎拼到底了。又见后方阵营的朝鲜步军还没动，刘铤回头喊道：“传令朝鲜部，赶快上来增援！”

　　这时只听得“嗖”地一声，面前的皇太极转过⾝，瞄准刘铤的座马一箭来，正中马匹的脑袋，刘铤坐的那匹马前蹄立刻跪倒，将刘铤“砰”地一声摔下马来。刘铤后面的部将家丁急忙拍马跟上，护住刘铤，这时箭雨如洗，刷刷笼罩在空中，刘铤左右的人马中箭，纷纷落马，大伙挥舞着刀自护，又耐重甲防护，抵挡了一阵，建虏又围将上来。

　　刘铤从地上爬起来，⾝上揷満了箭枝，幸好要害部位都有重甲防护，受伤多处，却还能勉強支撑。左右翼兵马也及时冒着箭雨赶到，一个家丁牵马过来，要刘铤换乘。这时刘铤见前面的皇太极正躲在骑兵后面拿着弓箭瞄准自己冷箭，一股怒火腾地在他心中燃起。

　　“刷！”又一支劲道十⾜的冷箭破空而来，正对着刘铤的面门，非常准确，但是刘铤已注意到了皇太极，见其拉弓松手，急忙偏头伏倒，那枝从刘铤耳边呼啸而过，正中后面的马⾝，那马“嘶”地长声痛叫。

　　刘铤大怒，暴喝一声，将重刀横在后，呀呀吼着就冲将上去，靴子踏在地上，蹬起一阵阵尘土，刘铤奔跑着就像一只豹子一般撞⼊建虏人群中。

　　“砰！哐！嘡…”只见人头、胳膊、断刀断向空中飞，惨叫四起，护在皇太极前面的建虏骑兵被劈死一片。皇太极见状神⾊也变得煞⽩，但见刘铤孤⾝冲来，后面的护军还没能跟上，顿时意识到这时一个机会，当即喊道：“快抄刘铤后路，给我围住！”

　　建虏骑兵随即切断刘铤的后路，与冲杀而来的明军护军拼杀起来。刘铤一肚子愤怒，缓了一口气，便跳过去击杀那个冷箭的什么几巴贝勒。建虏的一群步军已将刘铤团团围住，骑兵在后面箭，刘铤一⾝像刺猬一般，⾝上红通通一片，有建虏的⾎，也有自己的⾎。

　　“啊！”刘铤仰头长啸了一声，吓得周围的建虏倒退几步，刘铤随即提到一个转⾝，呼地一声将重刀横扫了过去，建虏顿时死了一片。建虏哇哇叫，好像在向他们的什么神祈祷，随即又冲上来架住了刘铤的重刀，同时一群拿着长的步军从四面刺将过来。

　　刘铤大口着气，胳膊上一用力，那重刀被架住之后没有冲力，菗不出来，眼看周围的头砸过来，刘铤当机立断，放下重刀，向前跳起，一脚就将前面的建虏提翻在地。他憋⾜一口气，无视刀箭，径直向前面的皇太极冲了过去。

　　“嗖！”又一支箭了过来，穿透刘铤的盔甲，直⼊膛，刘铤闷哼一声，瞪圆了双目，继续奔跑。皇太极见状拍马便走，⾝边的亲兵护在⾝后。刘铤抓住一把扎来的长，向怀里一拉，那建虏士兵便一个踉跄，扑了过来，刘铤一把抓起向前一扔“砰”地一声，将当头的一个建虏骑兵撞下马去。

　　说是迟那是快，刘铤趁建虏骑兵摔下马时的空隙，飞快地穿过亲兵防线，冲到了皇太极⾝后。皇太极的马刚刚启动，还没来得及加，听到⾝后的风声，回过头来时，已经看见刘铤跳了起来，比自己骑在马上还⾼，铁拳呼啸而至，皇太极大惊，拳头已至，躲也来不及了。

　　“轰！”突然一声巨响，刘铤将心里的怒火和憋气自拳头上噴而出，打在皇太极的背心，皇太极啊地一声惨叫，就从马上飞了出去。“哐哐哐…”皇太极像会轻功一般，直飞而出，撞翻了好几骑人马。“砰！”他的⾝体终于以抛物线的轨迹撞在地上，停止了飞翔，在地上像⽪球一样又滚了老远。

　　后面的建虏大喊着和硕贝勒，围上去查看时，皇太极早已咽气，口的骨头全部碎裂，內脏震烂，七窍流⾎，四肢的骨头也在地上折断许多。

　　皇太极就这样被刘铤一拳给揍死了。

　　这一拳对历史的进程影响极大，但是在这时却并没有让‮场战‬上的人意识到，因为努尔哈⾚有许多个儿子。皇太极死了，建虏异常愤怒，将刘铤围了起来，却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虽然刘铤⾚手空拳气吁吁，浑⾝是⾎，体力的极大消耗和箭伤让刘铤的勇力不再，但是建虏仍然对他有所畏惧，因为刘铤刚才实在太猛了，几乎是过了建虏的认知范围。

　　明军的阵营已经被彻底冲，有的被包围陷⼊苦战，有的四散溃逃。后方的朝鲜步军向前进了一小段，即遭遇建虏一队骑兵的阻击，不敢上前，姜弘立见明军大势已去，立刻下令向南撤退。当然，南边的山⾕间会有无数次伏击在等待他们，姜弘立却以为向后跑就能保存实力。

　　刘铤了一会气，听见西边有人大喊“义⽗”他随即抓起地上一长，支撑着站了起来，艰难地迈了两步，挥舞着手里的长。建虏见刘铤已经穷途末路，都慢慢后退，退出他的攻击范围，有骑兵在后面张弓搭箭，杀刘铤。“噗！”一箭中了刘铤的‮腿大‬，刘铤闷哼了一声，几乎扑倒，双手抓紧杆，咬牙着。他仰头叹了一口气，自知没有办法了，战败就在眼前，心里却仍然在想：娘的，再杀几个垫背。

　　刘铤伸手抹了一把眉⽑上的⾎⽔，怒目扫视周围的建虏，建虏见到他的目光，都十分紧张，情不自噤地又退了两步。

　　正在这时，突然东面“砰砰…”响起了火铳声，有时又“轰”地一声巨响，是大将军炮的怒吼。明军阵营中的人大喊道：“咱们的援兵来了！援兵来了，杀啊！”时建虏全军已经扑⼊明军阵营，分散在各个位置分割穿揷，突然在上风口响起了火器，一时没法应对。“呼”地一声，一枚实心炮弹从刘铤⾝边的建虏人群中洞穿而过，顿时死了一窜，刘铤大笑道：“打呀，打得好！”那支明朝援军却不是沈调来了，沈没多少兵了，而且路程有点远，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援兵是张问率领的七千人。张问本来在清河堡，自己的残部有三千余人，加上行军过来时，在苇子⾕等地挟裹的官兵、秦⽟莲的八百骑，共有四千余人；清河堡驻军三千余，加上就是七千多人。

　　张问的哨骑叹得建虏和刘铤在太子河北岸决战，立刻就纠集全部兵马，携带炮杖火器南下增援，准备夹击建虏。行至半路，突然刮起了东风，张问意识到风向对火器的影响，随即下令全军调转方向，绕道东面，向‮场战‬推进，这样打起来的时候，就是顺风攻击。

　　张问军赶到‮场战‬，双方已经⼲得火热，明军阵营早已被冲，双方正在进行⽩刃战，⾎雨腥风糟糟一片。张问立刻下令摆开阵型，以鸟铳车炮在前，骑兵在后，向前攻击。

　　火器砰砰响，硝烟在风吹下从东边灌进‮场战‬，呛得人嗓子庠。张问下令鸣鼓出击，鼓鸣三通，步军即前进一段路，轮一通，然后跑到阵后装填弹药，全军以叠阵边打边进，直扑建虏后翼。

　　建虏后翼突然被弹雨扫，纷纷窜。张问看准机会，大声喊道：“骑兵出击！”秦⽟莲的⽩杆军前哨，配合明军重骑兵突出阵营，从鸟铳手的间隙里冲了出来，杀将过去。被火器打得凌的建虏后翼步骑被冲得七零八落。⽩杆军尤其勇猛，一轮冲击，就斩多人，胜了一阵。张问步军阵营乘胜又推进了一段，建虏主力进⼊了明军前锋的程。

　　⽩杆军冲到刘铤旁边时，刘铤孤⾝一人仍然在杀敌，他浑⾝是箭，却还没死，众军急忙将刘铤救起。

　　‮场战‬上硝烟四起，张问军骤然杀至，建虏不明援兵数量，见后翼不敌，生怕被咬住歼灭，机动迅的骑兵‮队部‬立刻从‮场战‬撤离，在不远处集结。

　　张问等人率军到达明军阵营时，见遍地的尸体，各种兵器、旗帜、车辆、马匹‮藉狼‬一片，明军已经死伤、逃跑了一半以上，剩下的人还多有负伤，七零八落地散在‮场战‬上，将领们见建虏撤退，抓紧时间吆喝着组织残兵、重新组成阵营，准备应对下一轮进攻。张问观察了片刻‮场战‬的情况，找到刘铤说道：“明军损耗严重，兵力已处于逆势，我们得立刻撤到清河堡。”

　　刘铤点点头，表示同意，得知朝鲜兵跑了之后，又说道：“这关键时刻，还得靠咱们自己人。张大人的救命之恩，末将铭记在心。”

　　张问道：“时不我待，得趁建虏进攻前抓紧撤退。刘将军，你立刻下令你的部将率军先走，我的人还有战斗力，垫后掩护。”刘铤听罢有些感动，也不客气，当下就叫人率军向清河堡撤退。张问部的步军也随即跑路，向北急行军。建虏前锋追至，骑兵抵挡，边打边走，各有死伤。

　　这时太下山，夜幕渐渐拉开，张问趁着夜⾊将阵营分成几股撤⼊清河堡。建虏军也疲惫不堪，跟到清河堡，见明军躲进堡中，便在城外扎营休息。

　　在清河堡中，张问和部下清点兵力，张问部七千余人伤亡不大，实力未损；而刘铤部却损失惨重。其中朝鲜部的万余人与主力分离，情况不明；刘铤部主力号称四万，实际人数原本可能只有三万左右，死伤了大半，目前还剩万余步骑兵力，车仗等辎重损失殆尽。

　　于是在清河堡中的实际兵力约是两万人。第二天，建虏主力将城堡围困，准备攻城，城外步骑密密⿇⿇地在远处摆开，旌旗蔽空，十分恐怖。⽇出之后，残枝枯叶上的⽩霜还没有化，双方即开始了炮战。建虏用缴获了几门完好无损的明军火炮，便用来轰击城堡，城上的明军火炮也炮还击。

　　炮声轰鸣了一阵，离得太远效果不佳，建虏目前不能自己制造弹药，只靠缴获，弹药不⾜，遂停止炮击，可能是准备要用炮来轰城门。

　　片刻之后，号角呜呜低鸣，鼓声一片，建虏吼叫呐喊着开始从东门进攻。步骑漫山遍野，拿着各种武器，推着云梯火炮慢慢靠过来。城堡外围有明军挖的三圈深深的壕沟，建虏军队行至沟前，不得不吃力地翻越壕沟，沟中人员密集。特别是云梯和火炮，半天都弄不上去。

　　张问和刘铤、秦⽟莲、章照等人都来到东门谯楼指挥城防，张问看到建虏有几门火炮，怕他们把城门给轰开了，便下令趁云梯和火炮陷在沟中时，用炮轰掉。城上布置的许多门火炮，已经在事前就调整好程，正好打在壕沟上，这时炮声轰鸣，建虏的火炮和几架云梯在第一道壕沟前就被轰成了碎片。

　　城上的火炮对着壕沟一顿炮击，建虏果然在壕沟处伤亡‮大巨‬，有些地方几乎都被尸体给填満了。建虏付出‮大巨‬的代价后，头顶着木板，靠近了城墙，但木板只能防弓箭磙木擂石，对于炮的防御作用却不大，建虏死伤惨重。

　　建虏后续人马随即又庒了上来，他们冒死突击，好像不拿下清河堡就不甘心。第二次攻击的军队更多，建虏从东、西、南，三面攻城，留下北面，当然是希望明军从北门逃窜，他们好用骑兵追杀。

　　城堡三面都开始战，建虏⾼架云梯，用弓箭杀城上的明军士兵，却并不冒死爬上城墙，他们头顶着木板在挖墙角…努尔哈⾚打攻坚战一直在用一套自创的理论和战术：攻取城邑，最先攻进城里的一二人没什么作用；而破坏城池才有最大的作用。所以有条军法，先⼊城里的人受了伤，也不给俘虏，⾝死也不记功；而率先破坏城池者，就作为功。（先拆城者，可报固山额真，待所有攻城的人都拆完了，然后固山额真吹螺，命令各处兵并进，这就是努尔哈⾚用的战略战术。）

　　所以建虏军队冒死挖墙角，想把城墙挖塌，先破坏城池，然后才一拥而⼊。明军军士有的在用火器杀城下的建虏、有的也在扔“手雷”：明军使用的一种原始型手榴弹，以竹管內置炭硝，点火向敌掷去，其爆音能震骇对方人马，但杀伤力不大。手雷也能炸翻木板，所以对付建虏攻城‮队部‬也有用处。

　　“轰轰…”的‮炸爆‬声在墙下巨响，硝烟四处腾起，让城堡开起来就像在大火的‮烧焚‬之中一般。硝烟里的破木板到处飞，建虏在惨叫声中不断有人伤亡，城上也不断有人中箭向城墙下面栽倒；整座城堡外围，就像葬岗一般堆満了尸体。

　　建虏青壮前仆后继，死了一批，第二批立刻补上，拼命挖墙角。这样挖还真是有效，张问听得四处的禀报，作出判断，让人这样挖几个时辰，肯定城墙肯定要被挖塌。

　　张问极目望去，东面不时还有建虏壮丁从鸦鹘关赶过来，他们想用那些青壮兵丁换城墙，把城墙挖塌，而主力骑兵却在远处等着墙塌之后冲进来杀人。

　　要是城墙被挖塌，建虏冲进城中，明军肯定不敌，城中无法组成纵深阵营，只能各自拼杀，明军总体上缺乏训练，和人拼刀没有多大的希望。张问心里有些恐慌起来，他没有遇到过这样攻城的法子，现在被围在堡中，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一直挖墙角。

　　他看向唯一没有动静的北面，想着万一没法子了，只能率军突围…要是冲出北门，肯定是大败，但是自己骑马在众军的保护下逃跑，兴许能捡回一条命。很显然，张问有点怕死，也不想死。

　　他焦急地思考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这个法子，否则城中近两万的军队就得玩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