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危乎蜀道难
天英四人离开了武侯墓，在附近又瞻仰了蜀汉五虎上将马超之墓，找个驿站住了一晚。第二天，他们骑马顺着河⾕向南奔去，下午越过五丁关，晚上住在金牛县驿站。吃了晚饭，和驿站的人闲聊，驿站的一位老者给他们讲了金牛道的故事：西周时期，秦惠王想侵占蜀地，苦于蜀道艰险难走，谋士给他想了一个计策。先派石匠雕刻了五尊石牛，每天给石牛庇股下面放一堆金子，说是石牛屙的。然后捎话给蜀王出去，若能打通蜀道，就把这五尊石牛送给他。蜀王贪图便宜，派了五名壮士，⽇夜开山修路，终于打通了蜀道。蜀王把石牛运回去，石牛一两金子也屙不出来，蜀王才知道上当受骗了，可是全副武装的秦王军队已经迅速地通过金牛道占领了蜀地。金牛道又叫石牛道，五丁关也因此得名。
天豪笑道：这蜀王可是够愚昧的了。
筱莲说：蜀王也未必愚昧，他可能为艰险的蜀道所困，早就想打通蜀道了。
香莲说：这只是一个传说，难道五个人就能修通一千多里山路？
天英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修路，后人沾光。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到益州去，方便得多了。
驿站老者说：三国时，诸葛亮率领军队⼊蜀、出蜀，又对这条路多次重修，唐朝开国以后，也整修过金牛道，和褒斜道已经连通起来了。即使如此，要去益州，蜀道的艰难险阻也够你们体味的了。
一宿无话，次⽇天英四人骑马向七盘关进发。虽是山路，仍然可容一辆战车通过，后来山势越来越陡，弯道越来越多，两旁山峰也更加巉岩险峭，对峙壁立，遮天蔽⽇，光线
暗，这时在两山的夹
中，一座关隘兀然而立，这正是有名的七盘关。当下正是太平盛世，他们一行人马顺利地进⼊城门。要是在战争时期，那可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窄狭细长的街道仅容一辆战车通过，把两旁的商店和住房都挤进山岩里去了，有的住房就是在石壁上凿的山洞。看见有人骑马过来，两旁住户纷纷拉起自家在街道玩耍的儿女回去，天英便招呼大家下马，牵着马匹向前走去。终于，在一片稍微宽阔的地方，找到了驿站。他们进去吃饭、休息，马匹被牵去喂草。
他们坐在屋里吃饭，可以看见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山民，头上
着⽩包布，⾝上穿着蓝大褂，腿上着黑裹布。女的⾐襟边有斜纹和扎花。筱莲惊异地问道：他们头上、腿上着包布，一年四季都是这样吗？
驿站的人说：传说三国时候，诸葛亮逝世以后，老百姓头上着⽩孝布悼念，后来就演变成⽩头了。本地有许多羌族山民，穿着偏襟大褂，女的还有斜纹、扎花装饰。山里冬天气候严寒、嘲
，上裹腿也有保暖防寒的作用。
吃了午饭，他们骑马继续前行，出了七盘关，进⼊蜀地，两旁是连绵不断的巉岩绝壁，悬崖深⾕，他们小心翼翼地信马由缰地走着，连驱赶马匹也不敢大声吆喝了。天英说：其实，马比人还聪明，它知道怎么走路才全安，我们就不必提心吊胆的了。
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云遮雾罩的崇山峻岭，耳畔是连续不断的呼呼的风声，虽是六月天气，却是凉意袭人。筱莲不由得情动地朗诵道：
噫吁戏，危乎⾼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
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
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有鸟道，
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
然后天梯石栈相钩连。
…
香莲赞道：这个李⽩，可真不简单。他出生在昌隆（江油），25岁才离开蜀地，我们顺路去他家乡看一看嘛。
天豪说：听说李⽩五岁就会写诗，应该算个神童吧。
天英说：世上哪里有神童？就拿《蜀道难》这首乐府体的诗歌来说，李⽩在蜀居住了25年，对于蜀道之艰难深有体会，了如指掌，不管是历史、地理都很
悉，再加上炽烈的感情，丰富的想象，新奇的创意，就超过了前人的⽔平。按说，这首《蜀道难》应该是七言诗，可是李⽩就没有被这种规律束缚死，这首诗以七言为主，但是从三言、四言、五言、六言直到八言、九言甚至十一言，大胆地运用了许多散文化的诗句，长短不齐，错落有致，朗读起来，跌宕起伏，奔放有力，任谁听了也会惊心动魄，感叹唏嘘。
筱莲嫣然一笑：哎呀呀，三哥分析得真好，要让我把这首诗再读一遍，我吓得都不敢踏进蜀地了。
天豪说：非也。拿我的脾气来说，路越难走，我越要走，越要体验。太⽩山要冻死人的艰难困苦，我俩不是也钻在山洞里体验了一次吗？
一句话说得筱莲红了脸面，避过天英狠狠地瞪了天豪一眼。天英虽然看见了，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看，李⽩知道古代有两个蜀王蚕丛及鱼凫，我们不知道。李⽩知道盘盘青泥岭，峥嵘剑阁道，我们就不知道。可见，要写好诗歌，各方面的知识要丰富一些才好。
筱莲有意要和天英唱对台戏：三哥，我看倒不见得。太⽩山，我们知道，我们还攀登过。太⽩山的⾼寒冷冻，气候变化无常，我们都亲⾝经历过。峨眉山，我们也知道，也听说过。可是，我们却写不出“西当太⽩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这样的诗句来，我们缺乏这种突如其来的⾼超的想象力。你看，在京城西边，阻挡着⾼⾼的太⽩山，只有从低洼处鸟儿才能飞过去，横渡峨眉山。李⽩一下子就把秦、蜀的两座⾼山联系起来了，从空间上极大地缩短了两地的距离。
香莲笑昑昑的：姐姐，你的⽔平也不低。不过，既然从空间上缩短了距离，难道没有节省时间，从时间上也缩短了距离呀。
筱莲十分虚心的：对对，妹妹说的也对。
说话之间，到了利州（广元），他们找个驿站歇了。驿站的人说：利州是武后的家乡，你们来了，皇泽寺是一定要看的，千佛崖也非去不可。
第二天，他们来到嘉陵江边，雇了条船，向西岸进发。近⽇，上游刚下了大雨，江⽔猛涨，浩浩
，木船随波逐浪，上下颠簸，令人惊心动魄。好在艄公经验丰富，稳好舵子，躲过了
浪旋流，使船只顺利地驶到对岸。令他们想象不到的是，在嘉陵江边，乌龙山脚下，皇泽寺內，他们竟然还能看到仿照武后真容雕刻的的石像，武则天被当做神明一样供奉着，享受着人间香火。当时，武后去世已经50年了，千秋功过也无人再去评说，只是皇泽寺內的旺盛香火使他们暗暗称奇。看了庙內的碑记，筱莲说：原来皇泽寺的名字是武后坐了皇帝以后赐给的，武后的真容石像也是则天皇帝下诏雕刻的。
香莲说：我们去看看武后的真容石像，武后可算得上一个大美女呢。
筱莲小声的：皇上选妃，可是百里挑一，长得不是十分的媚妩秀丽，哪能选进宮里？武后就叫做媚娘嘛。
香莲贴近筱莲耳语：姐姐，我们比武配亲的那两天，我就为你担心哩。我看皇上的眼睛一直在你⾝上打转转，要是把你选进宮里，做了娘娘，我以后见你都难了。偶尔见上一面，还要跪拜呢。
筱莲的脸像块红布，悄悄地拧了香莲一把：疯妹子，你都胡说些什么呢？那天配亲，大家都很紧张，谁还顾得上仔细地看皇上和贵妃的容颜和表情呢？
香莲悄悄地说：骗人，你要是没有看见皇上
恋你的表情，你紧张什么？脸红什么？姐姐，要是真的把你选进宮中，说不定你能成为第二个女皇帝呢。
筱莲嗔怪道：疯女子越说越疯了，你以为女皇帝是那么好当的，第一人长得漂亮，第二有才能，第三有政治手腕，第四能够笼络人心，第五招贤纳士，第六——
筱莲庒低了声音：心狠手辣…
香莲胆战心惊的：好了，好了，别说了！…
天英、天豪已经踏进大殿，香莲拉着筱莲跟了进去，烧香叩首之后，他们站了起来，细细地端详着武后真容金妆石像。石像⾼约五尺多，面容端庄，姿态秀美，袒
露臂，佛装打坐。香莲悄悄地和筱莲耳语：武后老年尚且这么漂亮，年轻时一定姿⾊人了。
走出大殿，筱莲轻轻一笑：香莲，你说呢？媚娘，媚娘，太宗皇帝喜她媚妩，⾼宗皇帝也爱她媚妩，你说她媚妩不媚妩？
两人都会心地笑了。天英、天豪问她们说什么，这样津津有味，她们笑而不答…大殿后面是摩崖石窟，他们先走进中心柱窟，石窟的中间是一个精美的经塔立柱，三面石壁上雕刻有释迦牟尼、文殊菩萨、普贤菩萨石像。再向上攀登，是大佛楼石窟。他们一进石窟，立刻被十八尺⾼的雄伟庄严、气势非凡的释迦牟尼大佛像震慑住了，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们悄悄地走出大佛楼。听说，这尊大佛像雕成时间不久，天英轻轻细语：人们把自己的图腾雕成伟大的圣像，然后再去膜礼崇拜，自己反而越来越渺小了…
天英的声音很小，很小，似乎是自言自语，大家也没有听清楚…他们站在石窟前，脚下就是滚滚的嘉陵江，由北向南奔腾而去，烟雾蒙，似梦似幻，远远近近的山脉、田野、河流联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