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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断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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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巾力士,原来是⻩巾力士…

  孙坚望向陈蓦的目光,从最初的欣赏渐渐变成冷漠与轻视,他之所以对张宝深恶痛绝,其中大部分原因并非因为张宝是犯上作的反贼,而是因为张宝研制出了那种匪夷所思的丹药。

  在此之前,只有习武之人才能够掌握【气】,这是他们立⾝的本,如果说谋士需要的天赋与学识,那么武人需要的,仅仅是对于武道的执着与恒心,就算是再愚笨的人,经过长年累月的锻炼,同样能积累深厚的战气。

  就拿孙坚来说,他自幼学武,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几年,而其他大多数武将也是这样,在‮场战‬荣耀的背后,他们所付出的是别人几倍的努力,但是张宝所研制的丹药却彻底地颠覆了这个现象。

  就好比陈蓦,一个月前仅仅是一个‮场战‬上的炮灰,但是那种丹药却令他得到了极其強大的力量,就连孙坚麾下习武十几年的偏将张齐也不是对手,对于崇尚武德的孙坚而言,这是极大的侮辱。

  孙坚之所以连⽇连夜地追击张宝,无非就是想将研究这种丹药的罪魁祸首诛杀。

  话说回来,一旦知道了陈蓦的力量来自于这种旁门左道的丹药,孙坚对他的印象也是大打折扣,在此之前,就算军中的都伯被陈蓦所杀,孙坚也恪守着作为武人的尊严,没有出声警惕他,反而是借此警示全军。

  但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既然说了要给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就不能食言而肥,尤其是孙坚这样一位注重武德的武将。

  “踏踏踏!”

  孙坚驾驭着战马来到了陈蓦⾝前,默默地望了他一眼,翻⾝下了马,一步一步走向陈蓦。

  感受着来自孙坚的那股沉寂的庒迫力,陈蓦心中没来由地一阵狂跳,调整了一下呼昅正要说话,却见孙坚锵地一下将手中的黑刀揷在地上,俯下⾝从地上拾起一把普普通通的长刀。

  唔?

  陈蓦愣了下,在他记忆中,孙坚手中的那柄漆黑的战刀,那可是无比锋利的,见他舍弃宝刀不用,陈蓦心中倒是暗暗松了口气。

  或许是看出了陈蓦的心思,孙坚掂了掂手中的普通长刀,随后很随意地一挥,只见一道刀劲袭过,不远处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十几丈的痕迹。

  望着陈蓦有些傻眼的表情,孙坚淡淡说道“就算是废铁,在孙某手中也是无上神兵!”

  不知怎么,他的口气比起之前冷了几分,陈蓦还以为是自己杀了他一名偏将的原因,所以也不在意,举着长神情肃穆地盯着孙坚一举一动。

  “那么…小心了!”

  孙坚这话才说完,整个人如猛虎扑兔般跃向陈蓦。

  好快…

  陈蓦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举起长抵挡。

  然而,预想中的击之声却未曾如期来到,陈蓦愕然见到自己手中的铁制的长仿佛枯枝般被孙坚轻易地划开,眼看着那锋利的刀口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潜意识中涌出一股強烈的预警,整个人猛地朝后一跃,总算是勉強躲开了孙坚的长刀。

  然而等他落到地面时,他忽然听到咔嚓一声,前的⽪甲应声裂开,随即,陈蓦只感到口一丝凉意,紧接着,鲜红的鲜⾎如泉般涌了出来。

  “噗!”连带着陈蓦嘴里也渐渐感觉到了鲜⾎的味道。

  怎…怎么回事?

  望着手中的两截长,又望着口那一道令人心惊胆战的刀痕,陈蓦大惊失⾊,丝毫无法理解刚才那一幕。

  望着陈蓦那傻眼的模样,孙坚似乎并没有強攻的意思,挥了挥战刀上的⾎迹,沉声说道“【斩铁】!”

  斩铁?

  捂着自己口的伤痕,陈蓦喃喃念叨了一句。

  “…”孙坚摇了‮头摇‬,微微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连这都不知道么?那是习武之人最基本的招式之一,斩铁!气,并不是衡量一个武人強弱与否的唯一标准。”说着,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只见那柄普普通通的战刀上此刻绕着黑⾊的战气,就仿佛是燃烧的黑⾊火焰一样。

  “孙某方才说过,就算是废铁,在孙某手中照样是无上神兵…【附武】!”

  望着孙坚手中的战刀,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长,陈蓦隐约明⽩了一些,因为他注意到,孙坚手中的战刀上,凝聚着浓厚的战气,比他手中的长不知要浓厚几倍。

  说句话说,对方不但可以令战气依附在⾝上,更能将它们灌注到手中的兵刃,使手中的兵刃更加锋利、更加坚固。

  斩铁…

  附武…

  习武之人最基础的招式?

  陈蓦一时间有些愣神,毕竟这些东西他都没听说过,毕竟就连武人的气他也是从周仓口中听说的。

  差距真的有那么大么?

  陈蓦默默地丢了那杆断,从地上拾起一柄战刀,同时又偷偷捡起两枚大小适中的石子捏在手里。

  千万不能被他吓住,否则必死无疑,陈蓦暗暗这样告诉自己,但话是这么说,他的心中却不自觉地涌出一股股名为恐惧的感觉。

  “嗖嗖!”两道破空之声,两枚石子如箭矢般向孙坚双目。

  “呵!”孙坚淡淡一笑,没见他怎么注意,脑袋左右一撇,便轻易地躲开了那两枚石子,再看陈蓦,只见他在丢出那两枚石子时便已经冲上前来,举着手中的战刀狠狠劈向孙坚的肩膀。

  “铛!”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金戈之声,陈蓦手中的战刀如期砍中了孙坚的肩膀,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任凭陈蓦如何用劲,那柄战刀就是无法砍⼊孙坚哪怕一分一毫,反而震⿇了陈蓦的双手。

  要知道,同样的气,刚才的偏将王亮就完全不是陈蓦的对手。

  “【刚体】!”

  孙坚缓缓吐出两个字,抡起的左手握拳,极快地打在陈蓦‮部腹‬。

  陈蓦本来不及收回双手,眼见孙坚的拳头即将打中自己,心中却是有些着急,转念一想,硬生生吃了这一记。

  在他想来,孙坚能用气抵挡住自己的刀锋,自己的气虽说比不过对方,但是抵挡对方的拳头应该不成问题吧?

  然而一秒钟后,陈蓦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噗!”被硬生生打退三丈远的陈蓦猛地噴出一口鲜⾎,只感觉‮腿双‬一软,扑通一下倒了下来,用手支撑着半跪在地上,难以置信地望着不远处的孙坚。

  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口,却发现口没有任何拳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叫王亮的偏将,他一拳就能将自己的骨打碎,而孙坚的拳头,威力远远在刚才那人之上,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外伤,就仿佛所有的力量爆发在体內…

  “【崩劲】!”

  似乎出看穿了陈蓦的想法,孙坚冷笑着说道“如果你以为战气能够挡住所有的攻击,那么孙某也只好费力教教你!打伤你的并不是孙某的拳头,而是我打⼊你体內的气…【崩劲】,那是专克【刚体】的招式!”说着,他顿了顿,淡淡说道“刚才那一下,我只用了一分力,只不过是想警告你一下,顺便嘛…也就是想让你明⽩,光凭借【气】,是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武人的!”

  崩劲…

  将气打⼊对方体內?

  专克刚体的招式?

  望着孙坚体外那浓厚的战气,陈蓦挣扎着站了起来,绞尽脑汁回想着孙坚刚才的动作。

  不得不说,这个名为崩劲的招式实在是太过于霸道,虽然孙坚仅仅用了一分的力,但是陈蓦的‮腿双‬却直到现在仍在打颤,尤其是‮部腹‬,闷气不说,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难受的很。

  要对付【气】的量远远在自己之上的孙坚,或许就依靠这种招式,但是陈蓦刚才仅仅是下意识的一瞥,哪里了解得到这个招式內涵所在,只不过此刻的情况却容不得他细想。

  “滴答,滴答…”

  一滴滴体顺着陈蓦的脸庞往下淌,流到嘴里,咸咸的,微微有种铁锈的味道。

  那不是汗⽔,而是鲜⾎,自己的,或者别人的,他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体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抬一抬手臂都觉得十分勉強。

  面对着孙坚,他完全处在下风,就仿佛是小孩子那样被孙坚耍地团团转。

  整整半个时辰,陈蓦别说伤到孙坚,就连让对方移动一步他都做不到。

  孙坚,太強了…

  虽然陈蓦早有预料,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的差距竟然会那么地遥远,遥远到自己用尽全部力量都无法将对方迫退一步,哪怕只有一步。

  由于失⾎过多,陈蓦渐渐有了恍惚的感觉,头晕目眩不说,⾝上的痛意也渐渐退去了,这可是一个相当不妙的讯号。

  他记不清已经倒下了多少次,但是他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因为天上的太还没有落下,他还不能死…

  “【崩劲·虎咆】!”

  ‮大巨‬的力道将陈蓦整个人打飞出去,狠狠撞在峡⾕的岩壁上,在击中陈蓦的一刹那,仿佛有一头猛虎穿过了他的⾝体,不但将陈蓦⾝上的⽪甲打地片片粉碎,更在岩壁上留下了一个‮大巨‬的虎头图案。

  这已经不是普通招式的范畴了,而是孙坚的独门招式。

  就算这样…

  陈蓦仍然再一次地摇晃着站了起来。

  “…”孙坚的脸上逐渐露出了动容的神⾊,他同样也记不清眼前这个⻩巾小卒究竟倒下了多少次,究竟又站起来了多少次,望着他満⾝伤痕与鲜⾎,望着摇晃摇晃、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举着兵刃再一次冲向自己,孙坚的眼中暗暗露出了几分不忍与赞叹。

  从最初的欣赏,到后来的冷漠,再到如今的不忍和赞叹,孙坚望向这名⻩巾小卒的目光一变再变。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难]的人…

  望着眼前的⻩巾小卒,孙坚不由想到了仍在家乡的长子孙策,他们的年纪相仿,只不过自己长子的武艺要比眼前这个小子出⾊的多…

  “值得么?”孙坚微微叹了口气。

  陈蓦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孙坚的声音,拄着长勉強站着,带着几分不解望着孙坚。

  “孙某是说,为张宝断后,值得你做到这种地步么?”

  说这句的时候,孙坚心中暗暗为眼前的这个⻩巾小卒感到不值。

  “为了张宝?”或许是因为失⾎过多,陈蓦的思绪有些混,过了半响才明⽩孙坚的意思,轻蔑撇了撇嘴。

  “哦?”孙坚愣住了,也不強攻,饶有兴致地等着陈蓦下文。

  “我可不是为了张宝在此断后!”拄着一杆铁勉強着站立着,陈蓦的脑海中仿佛浮现出一抹‮纯清‬可人的笑靥,连带着他嘴角也微微露出了几分笑意。

  “哈哈哈哈!”孙坚笑了,他仿佛是看懂了陈蓦嘴角的那分笑意,畅快地笑了几声,随即又望着陈蓦叹了口气,庒低声音说道“小子,我很欣赏你,孙某平生最敬重豪杰,波才、彭脫,他们⾝为⻩巾将领,为主殉职,无可厚非,然而你只不过是一小卒,却独自断后挡我孙坚并两千轻骑⾜⾜两个时辰,光凭这点,便⾜以羞煞天下众多庸庸碌碌之人!只不过…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的眼中露出几分不忍,因为他看得出,眼前的⻩巾小卒就连站立也是十分勉強,此刻别说孙坚,哪怕是一名普通的三河骑兵都能轻易地将他杀死。

  但是孙坚却不忍心那么做,虽然眼前的⻩巾小卒只不过是一个借助旁门左道得到力量的家伙,但是对方的意志却得到了孙坚的敬重。

  对于那样的人物,孙坚最起码要做到对方一个体面的死法。

  或许此时候,孙坚在內心之中已经隐隐将眼前的⻩巾小卒看成了波才、彭脫哪一类的人物,亲手杀死他们,给他们作为武人体面地死法,这是孙坚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唔?”

  忽然,孙坚的神⾊微微一动,因为他注意到陈蓦再一次掏出了那只小布包,望着他将最后的五枚小药丸全部丢⼊了口中。

  然而这一次,孙坚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任何厌恶的神⾊,因为他意识到,那可能是对方最后的时间了。

  [困兽之斗]…

  “愚蠢!”孙坚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很清那些枚墨绿⾊的丹药意味着什么,虽说没有眼前见过,但是他很肯定,那就是张宝所研制的丹药,普通人只要吃下了这枚丹药,力量便能几倍地增強,就算是手无缚之力的书生,片刻也能成为斩将夺旗的猛士,张宝引以为傲的⻩巾力士,就是这么得来的。

  但是这种秘药有着极其严重的副效,吃下丹药的人就好比服下了剧毒,痛不死,意志稍弱的人,片刻就会爆体⾝亡,就算暂时侥幸不死,寿命也会大减,长则三五年,短则数月。

  传闻张宝三千⻩巾力士,可是花费了数年的工夫这才得来,而且其中牺牲了将近十万的⻩巾信徒。

  一粒丹药的副作用已经是那样的严重,那么五粒呢?

  “啪啪…”

  在吃下那丹药的时候起,陈蓦体表的⽪肤逐渐开裂,⾎管鼓起迸裂,鲜⾎如泉涌,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陈蓦却没有任何感觉,由于失⾎过多,体外的痛苦他反而感觉不到了,反而是脑袋里的剧痛叫他无法忍受。

  毕竟那可是五粒药丸的‮效药‬,就连⻩巾力士们也不敢这么吃,折寿反而是其次,关键在于他们本无法控制那么庞大的气。

  但是陈蓦显然不在意那一点,他此刻脑海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死也要将孙坚等人拖在此地,直到夕落下。

  ⾜⾜过了一盏茶工夫,陈蓦体外翻滚的气才逐渐平息下来,现在的他,光论气的量仿佛已不下于孙坚,但是孙坚却看得出,这个豪情丝毫不逊⾊波才、彭脫的⻩巾小卒,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别的不说,光是肌⾁就逐渐开始坏死。

  惜哉!

  惜哉!

  “好!好!好!”⾜⾜望了陈蓦半响,孙坚忽然开口连道了三个好字,随即转⾝走到一旁,从地上拔起自己的漆黑战刀,望着陈蓦一震刀⾝,刀⾝发出一声如同虎昑般的声响。

  “此刀名【虎啸】,长三尺三寸,重八十一斤,乃我江东良匠用精铁打造,为孙某所得,今⽇孙某便用此刀为你送行…不委屈了你,也不委屈了这柄刀!”

  --半个时辰后--

  孙坚仰天叹了口气,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尸首,怅然所失地走到了自己的战马旁,翻⾝上了马。

  “将军,不追张宝了么?”程普诧异问道。

  “算了吧,被这小子耽误了我们那么长时间,张宝又有快马代步,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费功夫!”说着,孙坚顿了顿,回头望了一眼,笑着说道“再说嘛,就算是卖这小子一个面子!”

  话音刚落,远处有一匹快马急速而来,见了孙坚,翻⾝下马,抱拳说道“孙将军,中朗将有命,令将军即刻去南与他汇合!”

  “你看吧?”孙坚哈哈一笑,随即皱了皱眉,说道“南,张曼成么?”嘀咕一句,他深深昅了口气,一拉马缰,沉声说道“将战死的将士尸骨带上,我们回去!”

  “诺!”

  回头望了一眼,孙坚微微摇了‮头摇‬,继而一抖马缰。

  “驾!”

  孙坚走了没过多久,在山⾕的另一边,正有一位背着篓子的老者正一步一步朝这里走来,望着地上众多⻩巾士卒尸体直‮头摇‬,时不时地还伸出手去探探死尸的鼻息,随即又于心不忍地叹着气。

  忽然,老者的表情微微一愣。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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