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战火起荆州(二)
初平二年四月十四⽇,陈蓦与张燕、刘辟、于毒等人来到江夏地域,却见守卫森严的江夏紧闭城门、⾼挂免战牌,为此,便断了⼊城查看的心思,毕竟此刻陈蓦已不再是当初的独行侠,而是一方统帅,就算他有这个打算,恐怕⾝旁的张燕也不会让他轻⾝犯险。
感受着江夏城那紧张的气氛,于毒带着几分冷笑地说道“⻩祖看来是打算坚守不出了,多半是被孙坚打怕了!”
说罢,⾝旁⻩巾士卒皆笑,就连张燕与刘辟也露出不屑的目光,好似是瞧不起⻩祖那胆小懦弱的姿态,唯独陈蓦久久望着江夏城门脸上无半分笑意。
也难怪,毕竟张燕、刘辟、于毒等人论资历只不过是第二批、第三批⼊伍的⻩巾士卒,他们不曾经历过长社战役,无法体会孙坚的可怕之处,也本无法了解当初那数万被孙坚下颍⽔的颍川⻩巾们的心情。
孙坚,万人敌也!
所谓万人敌,便是猛将之中的猛将,万夫莫敌、无人能挡!
万人敌级的猛将对于一支军队的作用是极其大巨的,他们拥有着⾜以扭转战局胜败的力量,倒不是说他们当真能斩杀一万人,毕竟一万人何其之多,万人敌级武将真正的作用,大多是指给敌军带来的威慑力。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万人敌级武将的威慑力,相当于后世的终极战略武器,他首先带给敌军的是心理上的庒力。
就好比江东军有孙坚这等的绝世猛将,而⻩祖一方没有,如此一来,两军尚未锋,⻩祖一方将士的士气便早已大受打击。
再说其后两军锋,作为万人敌的孙坚理所当然会找⻩祖麾下部将下手,一旦被他斩杀几员江夏将领,那么江夏兵那所剩无几的士气更是一落千丈,以至于无心恋战,一败涂地,而江东兵则士气大振,乘胜追击。
说到底,士气这东西,确实是一个很微妙的存在,按理说,当初数万颍川⻩巾若是能联合起来,回⾝反击,麾下兵马不及⻩巾十分之一的孙坚又岂能将颍川⻩巾全军覆没?
但是很遗憾的,那时候的颍川⻩巾早已被孙坚杀地心惊胆战,士气大跌,心中只想着夺路逃走,哪里还想得到回头反击?
而正因为如此,数万颍川⻩巾被孙坚区区两、三千轻骑下颍⽔,以至于⾎染颍⽔、千里浮尸。
虽说有些比喻不当,但是有时候武将确实要肩负起[雪中送炭]的重任,率领麾下士卒扭转败局,这才是武将本份,而比起武将,士卒最多不过是[锦上添花],若是得胜,则乘胜追击;若是败北,则一败涂地。
在场战上,武将与士卒的分工是不同的,武将的作用是创造赢面,斩将夺旗、威慑敌军,而士卒的作用则是将由武将创造的许赢面放大,从而奠定胜局,但是,他们却无法扭转不利的局面。
所谓[兵乃将胆,将乃军魂],指的便是这一点。
因此⻩祖选择了死守不出,因为他麾下并没有能够与孙坚分庭抗衡的猛将。
在这两年中,陈蓦陆陆续续见到过不少位的绝世猛将,董卓、吕布、关羽、张飞等等,但是能够与孙坚相提并论的,恐怕只有吕布与张飞二人,董卓不必说,他的強势之处在于那简直可以称为逆天的命格之力,而至于关羽,他所展示的命格之力并没有令陈蓦感到过多的忌惮,毕竟关羽的出刀速度虽然快,但是陈蓦的速度比他更快!
唯有吕布与张飞,这二人的命格之力对于陈蓦来说简直是无懈可击,与孙坚一同位列在陈蓦最不想遇到的对手名单中。
尤其是孙坚,他的命格之力是[锐金],力道能渗透到对方体內,可以说是完全克制武将引以为傲的[刚体],在他面前,刚体完全不起作用,就连坚固的铁甲在孙坚手中亦不过是废铁一般,这一点,陈蓦早在芒砀山时便早已领会过。
要杀孙坚,难如登天,而要想在千军万马中击杀孙坚,更是难上加难!
就在陈蓦皱眉思忖时,⾝旁的张燕仿佛看到了什么,抬手说道“陈帅,且看!”
顺着张燕所指的方向一看,陈蓦诧异见到江中有无数战船逆流而上,看那船上旗号,分明是孙坚麾下江东⽔军。
“孙文台要強攻江夏?”陈蓦心下一紧,但是细细一瞧,却发现那支⽔军并没有登陆的意思,而是一路沿着江流而上,见此,陈蓦心中倍感疑惑。
话音刚落,就见张燕头摇沉思片刻,忽然惊声说道“陈帅,那孙坚莫不是要直袭襄?!”
陈蓦面⾊一愣,当即醒悟过来,诧异说道“江夏未取,深⼊荆州腹地,倘若粮道被断,这数万大军岂不是有去无回?”
对于孙坚的做法,陈蓦无法理解,毕竟他如今还没有孙坚那样睥睨天下的气概,但是说到底也很好理解,无法是孙坚自信荆州并没有能与自己抗衡的猛将。
当然了,孙坚并不知道此刻陈蓦正率领一支轻骑兵隐秘在此,否则,他或许会稍稍警惕一些。
陈蓦凝神望着那众多战船半响,忽然沉声说道“孙文台进军荆州,恐怕荆州要大…走,去襄看看!”
“诺!”
因为提前猜到了孙坚的目的,是故陈蓦等人⽇夜兼程赶往襄,想争取在孙坚赶到时混⼊城中,毕竟倘若孙坚率大军赶到,襄城必定闭门封锁,不让出⼊,倒时候要想再混进⼊,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但是至于混⼊襄后做些什么,陈蓦至今都没有头绪,一来他是初次领军,二来,如今⻩巾的局面实在太过于被动,所以,在有办法的情况下,陈蓦并不想动用⻩巾那所剩无几的兵力。
然而就在陈蓦苦苦思索怎样才能不动声⾊地帮助荆州削弱江东时,上天却帮了他一把…
那时,赶了几个时辰路程的陈蓦正与张燕、刘辟、于毒等人在道路旁的小林中歇息,忽然听到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细细一瞧,望见有一人⾝披挂甲、坐跨战马从远处疾奔而来,看方向,似乎是从江夏而来。
“江夏?”
喃喃低语一句,陈蓦心下一动,好似想到了什么,在张燕等人诧异的目光下,从地上拾起一枚孩童拳头大小的石头,眼睛一眯,望着那疾奔而来的战马马腿嗖地一声丢出。
估摸两三秒,不远处传来啪地一声,那匹疾奔中的战马当即被打断马腿,在地上连连翻滚了几圈,一头撞死在道旁的树上,而至于战马上那人,更是被⾼⾼抛起,狠狠摔在地上。
“陈帅神技…”张燕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转头伸手一指那人,沉声喝道“拿下!”
很显然,他也想到了某些事。
话音刚落,刘辟便带着几个⻩巾弟兄急匆匆跑了出去,将那人牢牢抓住,按在地上,其实那人这会早已被摔地动弹不得,如何还能反抗。
没过多久,刘辟等人便押着那人来到陈蓦面前,与其说是押着,倒不如说是拖了过来,毕竟这家伙刚才那一下着实摔地不轻,直到现在还有些神智恍惚。
见陈蓦望了自己一眼,张燕顿时会意,起⾝搜遍那人全⾝,摸出一卷竹策,转⾝递给陈蓦。
陈蓦耝耝一瞧,见竹策用墨写着【呈主公】字样,便暗暗庆幸自己所料不差,于是便开解竹策上的细带,细细查看其中內容。
“陈帅,如何?”张燕在旁好奇问道。
抬手将那竹策递给张燕,陈蓦起⾝走到那人面前,见他被摔地神智恍惚,遂拍了拍他脸颊,沉声问道“你乃何人,往何处,所谓何事?详细说来!”
被陈蓦这么一拍,那人才逐渐恢复知觉,只见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陈蓦等人,随即眼中露出几分惊怒,大呼小叫说道“你…你等乃是何人?竟然暗中害我…”
话音刚落,就见刘辟仓啷一声菗出间砍刀,恶狠狠说道“我大哥问你话,你不曾听到?!”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
只见那人眼中闪过几丝畏惧,语调一变,求饶道“这位英雄莫要动怒,我说我说,我乃江夏太守⻩祖麾下部将苏飞,不知各位是那座山中的英雄,苏某间小包里还有一些⽟竹,若是几位英雄不嫌弃,尽管拿去花…”
为了掩人耳目,陈蓦等人并没有穿着铠甲,而是将甲胄等物蔵到了马背上的包袱中,以至于这家伙竟然误以为陈蓦等人乃是附近的山贼,也难怪,谁叫刘辟喊陈蓦大哥来着呢。
“莫要废话,速速回答我大哥问话!”恶狠狠地吼了一句,刘辟也不客气,将手伸⼊苏飞怀中,摸出一个小包来,抖开一看,顿时眉开眼笑,直到陈蓦皱眉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悄悄将那小包蔵在怀中。
陈蓦无可奈何地摇了头摇,转头望向苏飞,思忖一下,故意说道“你是⻩太守麾下部将?”
见陈蓦口称⻩太守,那人脸⾊一喜,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苏某也不知何时惹恼各位英雄,倘若各位英雄能放过在下,在下必定呈报太守,重重嘉奖!”
这时,张燕也看罢了那份书信,见陈蓦这么说,心下顿时会意,走过来搭茬道“休要蒙骗我等!你口口声声说是⻩太守麾下部将,可有何凭证?”
苏飞心中大急,大呼说道“我怀中有太守命我呈向主公的书信…”
话音刚落,就见张燕举着那竹策冷笑道“便是此物?”
苏飞此刻心中焦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抬眼一瞧,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各位英雄可以放过我了吧?各位放心,待回头我定会向⻩太守提起此事,重重答谢各位…”
张燕转头望了一眼陈蓦,见他不张口,心中会意,举着竹策冷笑说道“你以为区区片面之词我等便会相信?也罢!倘若你能说出信中內容、以及⻩太守嘱咐你的言语,我等便相信你乃江夏城中部将…”
“好好!”苏飞连连点头,遂将⻩祖嘱咐他向襄报急的事一一告知陈蓦等人,毕竟怀中的书信就在张燕手中,他想瞒也瞒不了。
心思慎密的张燕又来回问了几遍,直到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时,这才转⾝走到陈蓦⾝旁,附耳说道“陈帅,看来⻩祖是打算与刘表前后夹击那孙坚了,陈帅意下如何?”
只见陈蓦盯着苏飞看了半响,忽然问道“你与⻩太守何等关系?”
那苏飞没有多想,急声说道“各位英雄,我乃太守心腹,倘若诸位放过我,⽇后定有报答!”
陈蓦微微一思忖,冷声说道“信口开河!倘若你乃⻩太守心腹,为何不在江夏,却做一通令小卒前往荆州报讯?”
“各位英雄不知,实乃⻩太守提拔于我,是故派我面呈主公…”
盯着苏飞看了半响,陈蓦忽然庒低声音问道“你…去过襄么?”
“呃?”苏飞満脸疑惑,正要细想,却见心思敏捷的张燕猛然一喝,怒声喝道“还不速速回话?!”
被张燕喝得心惊胆战,苏飞也没来得及细想,头摇苦笑说道“我本是江夏、汉江人士,虽说拜在刘荆州麾下,却不曾见过我家主公尊颜,此次得此机会,却不想…”
张燕闻言与陈蓦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一处。
“好了好了,带他走吧!”随手将手中竹策丢还给苏飞,张燕随意对于毒挥了挥手,然而在苏飞转⾝之后,他却举起右手,似手刀般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
“…”于毒看得真切,转头一见陈蓦,见他没有任何表示,心下顿时会意,嘴转⾝紧步跟了上去。
没过多久,就听林中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过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见那于毒握着那柄沾満鲜⾎的砍刀走了过来,将那竹策以及一块牌递给张燕。
“安排妥了么?”张燕接过东西问道。
于毒点点头,低声说道“兄弟们刨了一个坑将那家伙埋了,随后又来回整顿了一番,保证看不出来。”
张燕点点头,转⾝将牌递给陈蓦。
“陈帅!”
陈蓦接过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喃喃念道“平寇校尉苏…”念罢,他猛然站了起来,沉声说道“走,去襄!”
“诺!”
初平二年四月十六⽇,陈蓦等人急赶两⽇路程,终于抵达襄。
为了掩人耳目,陈蓦叫于毒领着那十几个⻩巾弟兄在城外等候,再者,他也需要人手联络徐徐在后的王思以及两千余轻骑,而他自己则带着张燕与刘辟进⼊了城中。
襄,那是荆州为数不多的大城池,即便整个荆州,也只有樊城、江陵能够与其相提并论。
那城墙⾼达近二十丈,护城河也竟有八、九丈宽,城上箭垛处处,弓手无数,当真不愧是荆州刺史刘表的州府所在,但是凭着平寇校尉苏飞的牌以及⻩祖亲笔所写的书信,陈蓦三人毫无惊险地混⼊了城中。
襄的繁华,几乎不逊⾊洛,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一副太平景象,仅此一点,便不得不说荆州刺史刘表內治极佳。
但是陈蓦可没心思欣赏襄的景⾊,急急来到驿站,便叫驿站中的士卒上报刘表,求见刘表一面。
毕竟陈蓦曾经也在雒当过近一年的奋威校尉,这些例行公事对他来说再清楚不过。
因为是急报,陈蓦等三人甚至没来得及在驿站中吃顿饭,便有刘表派来的士卒前来传令。
在前往襄州府的途中,陈蓦暗中叮嘱了刘辟几句,叫他闭嘴少说话,毕竟张燕心思缜密、有急智、有城府,不需陈蓦提醒,而刘辟这莽夫最是容易惹祸,不怪陈蓦提前叮嘱。
来到州府门庭前,走来几名士卒,在陈蓦三人⾝上搜了一番,随即又要陈蓦等人解下佩剑,这才放他们⼊內,例行公事嘛!
待诸事完毕,陈蓦在一名士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刘表的书房。
走⼊书房,陈蓦见房中有一人在书桌后写字,耝耝看去估摸三、四十岁上下,⾝穿鹤纹锦袍,头戴鎏金⽟冠,面如冠⽟,儒雅非常,显然是荆州刺史刘表无疑。
见此,陈蓦单膝叩地,抱拳说道“末将,平寇校尉苏飞,拜见主公!”他⾝旁张燕、刘辟亦行礼,只不过刘辟这家伙看上去似乎很不乐意,被张燕拉了下来这才勉強行了一礼,幸好刘表此刻正顾着书写,不曾看到刘辟表情。
“起来吧,”刘表挥了挥手,仍旧顾着写字,头也不抬地问道“你等所为何来?倘若为粮草,便不必禀告了,我已命人筹备了一批…”
“启禀主公,末将乃是为送信而来!⻩太守嘱咐末将要即刻予主公手中!”
“哦?”刘表手中⽑笔一顿,抬起头来,待望见陈蓦时,眼中露出几分惊讶,多半是吃惊陈蓦竟然如此年幼,尚不及弱冠。
“拿来我看!”
“诺!”陈蓦抱拳一礼,望了一眼张燕,张燕顿时会意,从怀中掏出那卷竹策,恭敬呈上。
刘表接过竹策,耝耝一看,顿时眉头紧皱,起⾝站起,在屋內来回踱了几步,头摇叹道“看来那孙文台当真报前次堵截之仇,唉,当初轻信袁本初一封书信,不曾想到竟给我荆州惹来如此灾难!”说罢,他转头望向陈蓦,疑惑说道“⻩祖在信中夸你文武兼备,可负重任,叫你在襄听用,你年纪轻轻,有何本事叫他如此推崇?”
陈蓦一听,当即抱拳说道“想来是太守抬爱,末将武艺微末,又不甚念过书,如何担得起文武兼备之赞,只愿做一小卒,场战厮杀,以报主公!”
“呵呵,年纪轻轻便懂得谦逊之礼,实在难得!”刘表点头赞许了一番,随即微笑说道“不过,且不是为我刘表,而是为我荆州数百万子民!”
正说着,忽然屋外匆匆跑出一名士卒,叩地禀告道“启禀主公,东南方江中发现战船无数,此刻正往我襄而来!”
“什么?”刘表面⾊微变,皱眉问道“蔡瑁何在?”
“蔡将军正在城內布防,正是将军命小的向主公禀告!”
“唔,”刘表点点头,挥手叫那士卒退下,随即长长叹了口气。头摇说道“原以为那孙讨虏乃我大汉忠臣,却不想是仁义在外,实则狼子野心,前次昧我大汉神器不报且不说,此次更是率大军前来伐我荆州,实在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末将愿为主公分忧!”陈蓦等人抱拳喝道。
“好好,”刘表连连点头,抬头对陈蓦说道“你等三人一路辛苦,想必是疲惫不堪,今⽇早早歇息,待明⽇一早,去我荆州大将蔡瑁帐下听用…”说着,他顿了顿,眼中露出几分寒芒,冷声说道“共拒孙坚!”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