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规矩
过二门,往右手拐,曹?想起自己的小新娘,脸上不意。
进了院子,就见两个侍女刚刚从廊后过来,看到曹?,都俯⾝见礼。因陪嫁这八个侍女都穿得一样,曹?一时也分不出谁是谁,挥手打两人起⾝。
听到院子外的脚步声,上房门帘掀开,露出一张笑脸的不是初瑜还是哪个?
“额驸!”初瑜笑着出来。
虽然眼下舂寒,但是曹?的心里却是热乎的不行,只眼下不是感慨地时候,忙上前两步:“外头怪冷的,快回屋里去!”说话间,已牵着她的手往上房走。
初瑜的手一抖,曹?才想到自己打外头回来,手冷的却是自己,刚想着要放手,那双热乎乎的小手却又回握过来。
两人进房,曹?觉得屋子里比往⽇要暖和。珠儿与翠儿都进来侍候,曹?换了外头⾐服,洗脸擦手。
初瑜安排人摆了饭,却是将炕桌摆在外间。曹?走到炕边,见是两人的碗筷,微微皱眉:“不是中午打人回来过吗?告诉你别等我吃饭,拖到现在你饿着了可怎么好?”
初瑜笑着说:“我那会子吃了点心,并不觉得饿呢!”
曹?摸了摸炕,却是热热的,怨不得屋子不同往⽇,笑着对初瑜道:“早先怎么没想到,这外间的炕早该烧了,咱们在里面也能够暖和些!”
初瑜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曹?还是大清早吃的,眼下却是真饿了,见初瑜还在地上站着,便过去将她推到炕边坐了,自己坐了对面。
这几道菜却是不同往⽇,其中有两个都是曹?喜吃的。曹?实在是贴心得不行,伸出筷子夹了菜到初瑜碗里:“这是跟紫晶打听过了?我一个爷们,对这些有什么挑的,往后你叫厨房准备你喜吃的就好。”
初瑜想起紫晶⽩⽇提过的。但凡⽩米饭与⽩⾊切丝的东西他都是不吃的,再想想这半个月来,可不正是,厨房就算是上等米做饭,里面也常放了⾖子染⾊的,像丝、⾖⽪这类的东西,他都是避开地。自己却一时没有注意到这点,实在不应该。她不噤有些愧疚。
曹?见她没有夹菜,也不应声,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问道:“可是一个人在家闷了?有什么喜得没有?喜看书的话。一会儿我叫人将前院书房的书挑些过来。要不就找紫晶说说话,她一个人也够没意思的!”
初瑜笑着点了点头,就着曹?给夹的菜,吃了半碗。曹?知道她饭量小。但是想着她正长⾝体,便着她又吃了半碗。
吃罢晚饭,天⾊却是渐黑,两个侍女将內外间的灯点了。
曹?因要给⽗亲回信。便叫人将东边书房的也点了,与初瑜说了一声,过去给⽗亲回家书。
就算是这两⽇⽗亲的信不到。曹?也是打算给江宁那边去信地。虽然年前⽗⺟来信对他的这门亲事并没有询问什么。但是他知道两位长辈肯定也惦记得不行。他要告诉他们。他们有个子温柔乖巧的好媳妇。
曹?笑着从笔架上拿起一只⽑笔,旁边已经有个侍女过来侍候磨墨。⽑笔在砚台里了墨。他却忽然闻得有淡淡的幽香传来。“红袖添香”他地脑子里突然出现这四字,不由抬头看了眼那侍女,却有些眼生,并不是初瑜⾝边常侍候的那几个。
过来侍候笔墨的正是喜雨,见额驸看她,不噤低头,脸上浮起一层晕红,偷偷抬眼时,却现他正望着穿过客厅,望向西面卧房。
“请郡主过来,叫她披件大⽑⾐服!”曹?一边低头在纸上落字,一边随口吩咐道。半天没听到动静,方起头来,略带疑⾊地望向喜雨。
那喜雨这方如梦初醒,应声下去。
不一会儿,初瑜从西屋过来,不仅乖乖地披着大⽑披风,手上还搭着一件:“额驸唤初瑜?”
“嗯!”曹?笑着点头,见还有两个侍女跟着进来,便吩咐道:“这边不用留人侍候,你们下去吧!”
初瑜把披风给曹?披上,曹?抬了下手中的笔:“⽗亲来信了,⺟亲很惦记咱们地亲事,没能过来,却是伤心的。你做媳妇的,也写上几句,给公公婆婆请安问好。”
初瑜快地点了点头,因见曹?拿着笔,便拿了砚台边的墨去磨。她哪里动手做过这个?虽然是小心翼翼,却仍是有墨汁溅了出来。她略带几分不安与懊恼,抬头看曹?。
曹?却是正在给⽗⺟提及初瑜地人品相貌等,并没注意她,待到去蘸墨汁时,方现初瑜的手上溅上两大滴墨渍。他放下⽑笔,随手拿起张宣纸给她擦拭,却仍留下淡淡的墨痕。
曹?因问道:“这是先去洗了,还是先写信?”
初瑜只是不语。
曹?觉得不对劲,看
见她虽然已经是克制,却是红了眼圈。
曹?不由问眉:“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想王府那头,想你额娘了?”
听着曹?这般关切地言语,初瑜再也克制不住,低着头点了点头,眼泪一滴滴滑落。
曹?心里叹了口气,虽然看着像大人了,到底是个孩子,拉了她过来,一边帮她擦泪,一边⾼声唤道:“喜云在吗?”因喜云、喜彩是常在初瑜⾝边侍候地,所以他记得她们名字。
喜云应声过来,见额驸搂着郡主,忙低着头不敢看。
曹?道:“打个人去二门,叫前院准备马车,就说我立时要用地。”
喜云应声去了,初瑜却不由得握住曹?的袖子:“额驸要出去?”
曹?将她圈在胳膊里:“咱们一道出去!你不是想王府那头吗?虽然依着规矩,咱们不能进去,在外头看看也是好地!且忍忍,这不是都过了小半月,忍过这个月就好了!”
虽然曹?有心带着初瑜登郡主府的门,但是也知道満人最重规矩的,那样只会让初瑜与福晋为难,便想出这个折中的法子。
初瑜迟疑了一下,伸手回抱曹?,在他怀里摇了头摇:“不要烦劳他们了…初瑜是想额驸了!”越说声音越低。若不是曹?留心着,差点错过。
曹?搂着她的手臂不由得紧了紧,越拉近两人距离:“我也很是想你!”
这一腾折,信却是没心思写了,曹?牵着着初瑜出了书房,过了客厅,想要回卧房。西外间,叶嬷嬷正坐着椅子上。对喜雨低声代什么,见了曹?与初瑜进来,忙起⾝行礼。
初瑜羞得不行,却只是低下头。没有像往⽇那般避开。
曹?冲叶嬷嬷点了点头,随后对那喜雨道:“告诉喜云,就说我不出了,劳烦她再打人二门说一声。另外准备壶茶到上房来。”说完,又对叶嬷嬷道:“天晚了,嬷嬷也下去安置吧!”
叶嬷嬷望着两人手拉手,心里叹息一声。却是没动地方,笑着说:“额驸,今儿格格⾝上不方便。还得请您在外间歇呢!”说着。又对旁边那侍女道:“还不快去端了茶来。然后侍候额驸安置!”
那喜雨答应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初瑜⾝子一颤。曹?的神⾊却冷了下来,看着那叶嬷嬷没有说话。
叶嬷嬷被瞧得浑⾝不自在,笑着说:“知道额驸怜惜格格,定是懂得这些规矩的!”
曹?没有搭理她,牵着初瑜要进卧房,叶嬷嬷急着唤道:“额驸,这不合规矩!”
曹?原本不愿意在初瑜面前给她没脸,眼下却是忍不住,回头喝道:“谁家的规矩?到了这府里,就要按照我地规矩来!”
想起初瑜⾝上不舒坦,她们这些⾝边侍候的,不仅不细心照看,还腾折这些刺她的眼,曹?实在恼火,见叶嬷嬷还要再说,呵斥道:“出去!”
叶嬷嬷原当额驸是脾气好的,这些⽇子都没见他冷过脸,哪里想到会是这般凶,吓得一灵,却是退了出去。
喜云与喜雨刚好结伴回来,曹?见是方才与叶嬷嬷说话的那个,就皱了皱眉,对喜云道:“我不耐烦人多,往后我在时,这上房只许你与喜彩、珠儿、环儿进来!”说完,也不看她们,就牵着初瑜进去。
回到房里,曹?却放了初瑜的手。初瑜因他恼了,忐忑不安。曹?想着她吃饭时与方才书房的模样,心里定也是不愿意这样安排的,心头一软,不忍心责怪她,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清楚。
这一晚,夫两个自是说了不少悄悄话,內容却是无从知晓。只是次⽇初瑜又恢复往⽇地快样子,也叫人烧了外间的炕,额驸说的对,这样屋子确实暖和不少。
*
正月十二,平王府那边过来曹府报信,说十一⽇戌时(晚上七点),宮里陈贵人诞下皇子。
往⽇宮里得了皇子皇女,其余皇子府送的洗三添盆礼都是有大概定例地,初瑜原也是知道的。但现下她晓得那陈贵人是曹家表亲,因此这添盆怕还要厚上几分,另也需送些滋补之物,她便有些拿不定主意,忙不迭叫来紫晶来一同商量。
紫晶因为去年九月得知陈贵人有⾝孕时,就打点过一次礼物,当下把旧年的礼单找了出来,又问了初瑜皇子府的规矩定例,两人商量着拟了份单子出来。
当晚曹?回府后,初瑜就拿了单子给他过目,问他可要添减。
曹?掐着单子,想着新出生地皇二十一子,有些哭笑不得。说起来他和康熙一家子的关系着实混,这陈贵人是他的表姐,却是初瑜辈的;从自己这边讲当叫这孩子“外甥”从初瑜那边论却是叫“叔叔”
初瑜见曹?表情奇怪,还道礼单有些
忙道:“若是瞧着不妥,初瑜再拟就是。”
曹?道:“单子没有不妥。你自己拟地,还是和紫晶商量的?原来府里的礼尚往来都是紫晶打点地,你多问问她。”
初瑜笑道:“自是和紫晶姐姐商量了地。”
曹?点点头,顺口道:“嗯。那就送去平王府吧!”
初瑜一愣,半晌才道:“那初瑜,和姐姐一道⼊宮么?”
曹?却是忘了这事地:“是我忘了。原先这些都是烦劳平王府那边送进宮的。以后你送就是了。也去问问姐姐那边,和她一道⼊宮也好。”
初瑜笑着点头应了。
*
这几⽇里,朝堂上下大抵都在谈论这个生新地皇二十一子,他与皇二十子的诞生相隔五年之久,众人不免都在猜测皇上地喜悦心情以及陈贵人能否进位、陈家能否进位。
户部自然也充斥着这些个言论。
曹?既对分析这些事毫无趣兴。又因跟皇室、跟陈家都沾了亲,也不好谈这个问题,便只是听着众人议论而已,自己不置一词。
傅显功也是多年的资历攒出来这主事的官位,多少有些瞧不上那些因裙带关系而居⾼位的人。因他子直,听几个笔帖式闲聊时,便揷了两句嘴,言语之中多有讥讽。
其实在场几个人都不知道陈家和曹家有亲戚关系。但是笔帖式里有不乏有眉眼的,一个叫察德的瞧见曹?脸⾊尴尬,忙悄悄捅了下傅显功。
傅显功也不是傻子,才想起曹?也算是靠着权贵关系上来的。他是最早和曹?混了的。因觉得曹?勤勉,办事利索,为人和气,便忽略了他那显赫地⾝份背景。这会儿忽然想起这茬来。不由尴尬,刚才那骂陈家的话,倒是捎带上了曹?。
傅显功虽是反应过来了,一时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要是道歉。他又觉得自己没说错什么,多少有些舍不下脸,况且真要道歉。就显得真是把曹?骂成那等人了。可继续这个话题显然也不合适。怎么才能不动声⾊茬过去呢。他倒犯了难。
察德颇为机灵,见状忙拿了刚腾好的一页账。给曹?审,又说了几个账目上的问题,这才把话儿给圆过去。
曹?原也不是因傅显功他影了自己而尴尬,本⾝他对自己是个权贵弟子这事没什么感觉,办起差事就更是不注意这个了,不过是因为和陈家是亲戚,听了傅显功贬斥陈家,他也不那么自在就是。
傅显功之后地尴尬表情曹?也瞧见了,可他也是不好说什么,自然乐不得察德圆场,也就跟着瞧了帐,讨论起那几个问题来。
傅显功瞧着曹?神⾊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他也不是第一⽇认识曹?了,对曹?的脾气也知道一二,料他是不会怪罪,也就笑呵呵的跟着一道说了那几处账目问题。
几人正讨论着,彭铸从外面进了来,进门就笑问傅显功:“帐可对毕了么?那边可是要等着帐出来拨粮赈灾了!”
因他是负责五城赈粟部分事务的,这么问来却是往福建拨粮地事要准了。
傅显功皱眉道:“哪儿有这么快对完的。怎的,下了圣旨要拨粮了?”
彭铸跟众人都了,也不客气,自己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了,道:“圣旨没下,但是却已经筹备着,却是要依着你们这边最后核对出来损失的账目来拟拨粮地。”
“已是在赶着做了。”曹?奇道:“原来不都是先拨粮的么,去年十一月时就是吧?况且这次海寇劫粮也是年前的事了,这会子还等着账目出来再拨粮,那百姓还受得了?”
彭铸道:“大人是不知道。这不江南司又开始查账了,大抵是不准备从江南调粮了吧!可能是湖广。听闻湖广去年雨⽔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这粮食不多,这才要先瞧了账再拨粮。”
曹?点点头,又问道:“前儿傅主事还说江南司查兵饷呢么,也查粮草?”
彭铸神秘一笑,把头凑过来,低声道:“何止粮草,还在查漕运总督地手底下。”
曹?脸上不动声⾊,心里却不住头摇。这礼是唯恐天下不,他到底想做什么?搅得江南官场一摊浑⽔。
几人中最是口没遮拦地笔帖式石德金在一旁揷嘴道:“便是查了,不过是帐上地事,实物要作假早就做了,还能拿这赈灾做多大的文章?何必从湖广调粮那么⿇烦!”
彭铸“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烦透了。偏上面不信这个。瞧着,上面是想彻查了?谁知道呢!”
傅显功笑着向彭铸道:“你小子不是怕调粮⿇烦,是嫌湖广司地图明安不好相与吧!”
彭铸也笑了一回,头摇道:“他却是个大⿇烦。却也莫说他,湖广司哪个是好相与的?都是横挑竖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