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分产(下)
曹颂站在那里,看着兆佳氏,神情有些木然。
“啪啪”的耳光声落在跟进来的其他人耳上,却是滋味儿各不相同。
除了四姐儿、五儿岁数小,熬不住夜,已经被*领下去安置外,二房剩下的几个儿子、媳妇都在屋里。
静惠见婆婆动手,丈夫脸上多了巴掌印,担忧中带着几分关切,想要上前劝阻,心有顾虑,又止了脚步。
如慧则是有些唬住了,虽说早年听⺟亲念叨过姑⺟子不好,但是她也没有见着过。
不管是嫁进来前,还是嫁进来后,姑⺟都是待她和颜悦⾊的。就算在静惠面前严肃些,如慧也只当她是摆婆婆谱,立规矩。
她的心里,还曾寻思是不是⺟亲受了姑⺟什么气,记仇了,随意背后说这些。
今晚这几个时辰的功夫,如慧像是看大戏般,见识了姑⺟的“威风”
只是她到底是新过门的媳妇,婆婆在自己面前动手打大伯子,这小婶子也不好⼊眼。
听着这响亮的巴掌声,她只觉得嘴巴子⿇。她将⾝子劲使往丈夫⾝后靠了靠,看着门口,寻思要不要找个由头出去。
兆佳氏恼怒之下,却是顾不得媳妇在不在跟前。
连打了长子好几个耳光,只觉得掌心被震得生疼,却也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怒火。
曹硕看着哥哥这般窘迫,有些看不过眼,蹭上前两步,拦在哥哥⾝前,小声道:“⺟亲…”
兆佳氏最后一巴掌扫到曹硕的下巴上,她皱眉。刚要骂次子,看到神情各异的两个媳妇,才反应出自己失态。
她劲使地了两口气,在炕边坐了。看着儿子与媳妇们,心里作一团。
曹硕回过头去,看着曹颂,有些担忧:“哥,您…”
曹颂満脸肿红,摇了头摇,嘴角牵着笑来,道:“没事儿,天儿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安置吧!”
后一句话,他却是对着众人说的。
曹项与曹两个,都齐刷刷地看向曹硕。
曹硕见⺟亲怒气未平,怕她与哥哥再起争执,心下踌躇,不晓得该不该出去。
兆佳氏仰起头,劲使地瞪了曹颂一眼。对曹项与曹道:“你们两个小的先回去!”说着,对曹硕道:“你都娶媳妇了,不算小了,留下来说话吧!”
曹硕应了,曹项与曹两个看看哥哥们。也都板着小脸,退了出去。
绿菊与紫兰瞧着主子们有话说地模样,忙下去端茶。
因兆佳氏没吩咐,静惠与如慧妯娌两个也都束手站着,没有退出去。
兆佳氏瞧着两个媳妇,皱皱眉,道:“让他们闹腾的,晚上饭也没吃好。你们去厨房瞧瞧,有没有现成的饽饽,热两盘子过来。”
虽说是借口打她们下去。但是半夜三更的要吃东西,还是有些腾折人。
曹硕站在哥哥⾝边,望向子,怕她脸上不好,引得⺟亲生气。
许是这晚上变故太多,使得如慧也懂事不少,竟然脸上没有半分不愉地随着嫂子往厨房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兆佳氏⺟子三人,兆佳氏寒着脸。指了曹道:“你这傻子。你说,是哪个撺掇地你?”说到这里。眯了眯眼睛,恍然大悟,道:“是了,定是曹!你打小就听他的,这回指定也是他撺掇的你说的!这混账羔子,最是奷猾,打他一小我就开出来了。当年,弄林下就蔵了心眼,如今这公中又哪里拿得出手的产业,都在他小子名下。”
曹颂看着⺟亲还是喋喋不休,眼睛多了痛苦神⾊,道:“⺟亲,这一笔账一笔账的,您心里没数么?大哥的产业,万岁爷赐的,十六爷赠的,嫂子陪嫁地,哪里占了什么公中的产业?相反,祖⺟留下的庄子,大哥卖了买山地,往公中添了两处祭田,一座庄子,这些,⺟亲不晓得么?”
兆佳氏被噎得没话说,想起来旧事,咬牙道:“这不是得了便宜卖乖是什么?早年老太君只说是小庄子,留给的长孙,也不算什么。好家伙,这到了京里,我方晓得,哪里是什么小庄,是个百十顷地的大庄子,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同样是孙子,你们每人只得了几千两的婚娶银子,曹却是得了万亩良田。他要是不置办共产,他好意思么?”
见兆佳氏振振有词,曹颂觉得心累,看着她道:“⺟亲,不管祖⺟是不是偏心,那庄子是留给大哥的私产这是毋庸置疑。咱们在南边时,就算是为了还亏空,变卖了公中产业,但是⽇子过地仍是松快。家里上下将近百口,靠⽗亲那百八十两的俸禄过活么?还不是靠着大哥赚的银子。到了京里亦是,哥哥嫂子可有亏待的地方?怕⺟亲手头紧,就给置办了庄子供花销。大哥到底欠我们什么?⺟亲这般腾折,又是为了什么?”说到最后,语调里已经是带了些许悲愤。
兆佳氏被一连串的“什么”给问怔住了,反过神来,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浑话,既是没有分家,那公中花销又算什么?你大伯不善理家,将祖宗地产业败掉了,我这还没有抱怨,难道大房倒是要抱屈不成?曹是长子嫡孙,家里的顶梁柱,借借他的力不是应当的?”
曹颂听了⺟亲的歪理,想着这些年兄长在京城的苦熬,实是有些无语。
他站起⾝来,道:“⺟亲,珠场是大伯当年置办的产业,就算用了公中银钱,理应分给我们股份,有之前的那个庄子,也该顶了吧?要是还不行的话,儿子这个侍卫缺,大哥往侍卫处几位大人那里,也送了六千两银子。还有这个月,儿子同老三的婚事,花费了公中账目地银钱,也有几千两。要是还不够的话,⺟亲就想想三姐姐那边,本是⽗亲的女儿,却是由伯⽗、伯娘、大哥给置办的嫁妆,这些是不是也该着补过来了?”
兆佳氏的眼睛瞪得滚圆,仰着脖子,道:“哪儿这么算账的?你这大傻子,还真是往外傻,不往里傻,没个钱赚的进项,你同你兄弟们⽇后嚼用什么,喝西北风么?”
“⺟亲喝了西北风么?”曹颂侧过头来,看着⺟亲,脸上带着几分恳求:“家里三处庄子了,每年进项也是数千两,怎么还不够使?⺟亲,您是非要再闹腾下去么?您就不能给儿子们留点儿脸面,您让我们怎么有脸见伯⽗他们?”
“啊…气死我了,你这不孝子,你是要生生气死我啊…”兆佳氏被曹颂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抚着口,⾼声叫道。
曹颂听着这尖锐的叫声,只觉得头痛裂,皱眉大踏步出去了。
曹硕看着哥哥地背影,迟疑了一下,也随着俯出去。
屋子里空旷旷地,只剩下兆佳氏一人。
兆佳氏只觉得口紧,不上气来,抓着前襟,脸上现出痛苦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仰着脖子,阖眼“呜呜”地哭出声来,边哭边拍炕道:“曹荃啊,你这死鬼,为何去得这般早,单留下我单蹦儿一个在这世上苦熬,儿子大了,也给我使脸子。我怎么不早点嘎嘣咽气,也就如了他们的愿了…呜呜…曹荃啊,你这死鬼,任由你地好哥哥好侄子欺负我啊…”越说越伤心,她哭得撕心裂肺,只要把丈夫去世这几年的苦处都哭出来。
曹颂与曹硕站在院子里,听着⺟亲撕心裂肺的哭声,小哥俩儿脸都紧紧的,没有吭声…与初瑜在地上的椅子上坐了。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李氏看着丈夫,又看看儿子媳妇,叹了口气,道:“既然老爷不开口,那我就先唠叨一句。钱财不过是⾝外物,就算要分家,到底是至亲骨⾁,千万别伤了和气才好。”
曹见李氏忧心忡忡的,劝慰道:“⺟亲放心,就是不放心儿子,也当晓得⽗亲不会亏待侄儿们。”
李氏迟疑了一下,神⾊有些复杂,对曹道:“你们到底是晚辈,长辈有什么不是,也别太记仇。二太太只是说话不中听,有时候脾气暴了些,并不是坏心之人。”
曹点点头,心里很无奈。
平⽇相处,李氏也有过怪罪兆佳氏的时候,只是念着她的好,每次都容忍。
要不是这样,早端起长嫂的谱来,也不会使得兆佳氏这般跋扈。
这些都是后话,提及无益,不说也罢。
曹寅沉昑半晌,方抬头对曹道:“说起来,公中的产业实没什么了,除了祖上留下的古董字画,就是南边的珠场同京里你添的这几处祭田。珠场太招摇了,容易惹眼。按照我的意思,将那边的本钱折算折算,给二房那边添两处庄子,你瞧着可妥当?”说到这里,又看看初瑜,道:“媳妇,你也是家里人,你同儿两个合计合计,愿不愿这么分?”
曹不是爱计较之人,初瑜在钱财上也向来不小气。
既是曹寅这般说了,小两口自然点头称是,别无二话。
分家,不过是徒省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