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北上
熙五十一年正月初七，曹？收到庄席与紫晶自京城寄庄席信中，多论及时事，提到浙江提督王世臣告老准奏，四川建昌道卢询为江苏按察使司按察使。虽然两个任命看起来风马牛不相⼲，但是曹？与曹寅还是从中看出些门道来。
织造府书房內，曹寅叹息一声，道：“看来，万岁爷还是想要保全礼啊！”曹？听了，不噤皱眉，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康熙老爷子如此纵容贪官。这王世臣与张伯行略有
情，曾经会同江苏这边的兵丁巡海稽盗。像这些年过六十的老臣，若是任満后，通常都会做出告老姿态，但是不过是走走形式，通常皇帝都会勉留，或者原任，或者升迁。像王世臣这般直接准告老的，实在不多见。因此，曹寅才会认为康熙是有心保全噶礼。
曹？虽然不知这卢询的履历，但是能够从正四品道台直接升到正三品按察使，还是江苏这个富省，可见也不是寻常人，想了想，问道：“⽗亲，这卢询是汉军旗人？”
曹寅点了点头：“是了，那万岁爷这意思，看来也是要保全张伯行了！”
毕竟康熙还未眼瞎耳聋，保全噶礼怕是会影响満汉员官的平衡，不放心这江南官场；但是这张伯行是众所周之、在民间声誉极⾼的清官，怎么凭噶礼没头没尾的诋毁就能够问罪的？曹？想到这些。想起康熙地对満人的护短来，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満人虽然⼊关六十多年，但是对于中原人来说，他们始终是异族。就是他们自己，亦有蒙元的例子在前，所以对汉人才会加以防范。
⽗子两个由噶礼、张伯行的満汉之争，又说到江南官场的局势，越说越觉得圣心难测，不知康熙会如何落这两人。虽然就想要保全他们，但是江南这边的官场已经让这两人搅和成这样。估计他们留人江南的可能
不大。
紫晶的信上，说得却多是曹家与各府的际往来。去年十一月二十三⽇，就是曹？他们南下两⽇后，雍亲王府的四阿哥弘历百⽇。三⽇后，雍亲王府地格格耿佳氏又生了五阿哥。
因曹？走前特意代，诸王府阿哥府中，淳平两家王府自不必说，雍亲王府与十三阿哥府的人情往来也都要加厚，所以紫晶用曹？与初瑜的帖子，都备了重礼奉上。自然。按照曹家一惯的传统，这些都是不招摇而又实在的东西。
去年腊月，主要有十三阿哥嫡长子弘小阿哥周岁。十六阿哥
娶嫡福晋，完颜姐小嫁⼊简王府三件大事。相应的礼单，都是曹？出前就拟好的，紫晶只需安排妥当的人奉上即可。
十三府与完颜府这边还没什么，只是一些物件摆设、金银礼金。十六阿哥除了昌平的温泉庄子与庄子周边的二十顷山地，还有曹？之前让魏信自广东那边寻到地一些术数方面的典籍。这使得十六阿哥不胜欣喜，特地写了信来向曹？道谢。并且还随信附上內务府淘换来的一些养生药丸，这些个却是孝敬表姨与表姨夫地。
紫晶信上还提到，与庄先生商议后，京城这边这些人要正月十一出，前往州。因先前听曹？提过，要在南边过完十五再赴任，江宁离州却比京城离州要近上许多，所以他们就提前五⽇出，在州与曹？汇合。
这年前年后。应酬了几⽇，离曹？夫妇北上的⽇期越来越近。不止曹寅抓紧时间与儿子提点一些官场上需要注意的门道；就连李氏。对儿媳妇初瑜也林林总总地代了许多。
虽然⾼太君不喜
初瑜，但是却不影响李氏对这媳妇的満意。初瑜教养好。容貌好，对待曹？也没得说，这样的媳妇还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唯一遗憾的是，初瑜进门一年多，肚子还没有动静。但是因曹？与初瑜还小，而李氏当年也是进门一年多才怀上地曹颜，所以并没有过多提及此事。相反，她还担心初瑜难过，尽心宽慰了两次。
西府兆佳氏虽然心里想着与郡主媳妇好好攀攀情，但是因过年时，抱着两个女儿两府的腾折，使得孩子们过了凉气，害起病来。曹预还好，毕竟大些，⾝子骨壮些；五儿还没周岁，自落地后⾝子就不算很好，这一病就病了小半个月。
兆佳氏也是有几分好強，生怕庶女有点什么闪失更坐实自己的“不贤良”请医问药地亲自照看，整整瘦了一圈，就是曹见了，也不噤有些动容。宝蝶与翡翠房里去的也少了，几乎⽇⽇留在兆佳氏房里。有的时候，难免献些殷勤小意，帮着兆佳氏
肩、捏捏脚什么的。
虽说早年曹夫
两个也是这般，但是自打路眉⼊府，之后又吵闹了几次后，这样的存温早已不多件。
兆佳氏心中又是喜，又是酸涩，无人时就对着五儿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止是待五儿如此，就是待庶子曹项，兆佳氏也和颜悦⾊许多。无奈，曹项是被她吓怕了的，又是十来岁的年纪，并不好哄，反而因嫡⺟地异常越战战兢兢。
兆佳氏亲近了他两回，也不耐烦见他这样子，便摆了摆手打他下去。
曹的妾宝蝶本是兆佳氏房里地丫头，见过兆佳氏早年地跋扈，眼下见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心中也是惊疑莫测。因在府里，她生地儿子曹项别说比不上哥哥曹硕的懂事，就是连弟弟曹？的机灵都没有。
宝蝶知道大房曹？向来对几个弟弟都疼的，便也动了小心思，想着儿子今年十一，若是在南边。有哥哥弟
，不知何时能出头；还不若跟在堂兄跟前，过几年大名。因此，她便找机会对曹求了两次。
曹虽然体谅宝蝶爱子心切，但是想到侄子曹？还未及弱冠，又是初次外任，他这做叔叔地帮不上不说，怎好再添⿇烦？便安抚下宝蝶，道是三年后再商议此事，毕竟曹？是去做道台的。哪里有功夫来照顾弟弟？曹项要是大些还好，眼下这点年纪，正是该督促着用心读书写字的时候。
宝蝶求不动曹，也不敢随意妄为，便一门心思让儿子好好读书，使得曹项一时之间苦不堪言。不过，十来岁的孩子，也懂事了，知道姨娘是为自己好，就咬牙硬
着。一心要熬出头来，不让兄弟们小瞧。
正月十五，织造府又置办了家宴。也算是为曹？夫妇践行。
次⽇，曹？与初瑜告别⽗⺟亲人，启程北上。同行的除了曹颂、魏黑、曹方、小満并一些长随护卫外，还有曹？的两个族侄曹延孝与曹延威，曹寅帮着请的精通钱粮账目的韩师爷与路师爷。
这热闹了将近一个月的织造府，又冷清下来。李氏送走了儿子、媳妇，就开始垂泪。曹寅知道子舍不得。但是又有什么法子，这孩子大了，总要离开⽗⺟⾝边的。
曹？地心里也不好受，在江宁这些⽇子，没事陪着⽗亲下下棋，陪着⺟亲说说话，要不就带初瑜在江宁城里逛逛，既是舒心又是逍遥。这再次离开双亲，下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他心里如何会不担心。临行前，对曹寅不噤再三嘱咐。要收好金
纳霜。注意饮食，到了舂夏之际小心疾。
曹寅后来。都忍不住笑骂儿子？嗦了。曹？心里感叹不已，自己这般筹谋了几年，不就是想改变⽗子两个先后病逝的历史，改变家族衰败、亲人流失的惨境吗？
看着曹寅并不放在心上，曹？对⺟亲，甚至对西府二叔那边都特意代了。他不在家时，千万要注意曹寅的⾝体，若是现哪里不对头，立时给他去信，或者直接上报朝廷，切不可因隐瞒病情而耽搁了。
康熙五十一年，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曹家，都不是寻常的年份。
自江宁到州府，只需一路过扬州、淮安沿着官道往北就成，路上不过六百余里。
途径扬州时，曹？还遇到了一个老
人，那就是**钱庄的东家韩江氏。在这之前，韩江氏早就派人往织造府送了年礼，曹？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曹？北上路过扬州时，被程家的人硬是请过去招待，这才晓得韩江氏也在扬州。江南这两年因礼与张伯行之间的
争，使得程家这种盐商大家也很为难。曹、李、孙三家的权利更换，外人虽然不清楚，但是他们这些江南本地的望族却是早就听到些风声。
因去年出面帮曹家“剿匪”程家算是把李家地人给得罪了，但是却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毕竟与曹家想比，李家的权势并不牢靠。果不其然，不过半年功夫，李煦就“告病”声势远不如过去。而曹家这边，虽然曹寅处在半隐退状态，但是曹？在京城，又娶了皇孙女，这个背景岂是谁能得罪的？
曹？刚放外任，江南各大世家都已得了消息，这可是四品道台，就算是进士及第，不过是七品县令，这就是寒门与权贵弟子地差距了。虽然有些诧异，为何曹？没有回江南来，但是对于曹家还是没有人敢怠慢。
这才曹？北上，正好给程家人一个攀情的机会，出面招待曹？的就是程家的家主程老太爷与程家嫡子程梦昆。
曹？去年受过程家人的帮忙，因程梦星的缘故，对他们家的好感又增了不少，还特意问起，才知道他去年回扬州来，年后又进京去了。
就说扬州，就不单是程家，还有几个其他大户，关注着曹家地消息，要好好好曹家这位嫡长子。
曹？这北上之路，也成了应酬之路。毕竟曹家打他祖⽗起，已经经营江南将近五十年，这些官宦大户，与曹家打过道的不稀奇，若是没打过教导的反而不过见。这些人家，为了与曹家的未来的继承人拉情，早早地打人在驿站守着。经常是曹？他们方到驿站，便已经有一叠拜帖送上来。
还有一些人，例如扬州知府赵弘等，则是看在初瑜这位郡主面子上。他是淳王府的门人，这王府大格格正是他的正经主子。除了赵弘，还有在江苏为官的一些皇子门人，出于不同的目地，对曹？夫妇亦是殷勤得很。各种奇珍礼物，也都是舍了老本地送上。
因为曹？不在江苏做官，这些“土仪”只是人情往来，算不到行贿受贿上去，所以他也就笑纳了。这个皇子门人，都代表各自不同的主子，不管是看在七阿哥面上，还是看在曹家面上，既然他们主动对曹？示好，那曹？也犯不着得罪为难他们。
就这般，一路应酬，直到正月末，还没有出江苏。
曹？怕庄席他们在州等久了担心，又实在腻烦了这整理⽇地来送往，便不再在驿站打尖，避开请客送礼地人家。
二月初三，曹？等人终于到达了山东东衮道的驻地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