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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艰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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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京里盘踞数代的満洲权贵相比,曹家虽不算名门,但是胜在祖孙三代都是当今天子的近臣,也是有些分量。

  曹降职一事,引得不少有心人的猜测。

  其实,曹二十二的岁数,任兵部郞中,已经是少年⾼位。不过,同他过去的履历相比,这又不算什么。

  太仆寺虽说冷清,但是主官却是九卿之一;兵部虽说是权重的地方,但是曹是连降‮级三‬过去的,担任的又是四司中车驾司郞中,这惩处委实有些重了。

  兵部四司,包括掌管武官选授、品级的武选司,掌管兵籍、武器、乡会试武科、编、戍军诸事的武库司,掌管马政及驿传之事的车驾司,还有掌管各省舆图的职方司。

  四司中,论起权大油⽔⾜,还是要数武选司。

  武选司是兵部里的“吏部”武官出京也好,进京也罢,这边的打点是万万不能少的。从主司郞中,到下边的主事、笔贴式,每年收到的冰敬、炭敬、别敬不可胜数。

  其次,武库司也是好的,这有武器收库⼊库、戌军等事物,其中的弯弯道道也多了去了。

  最轻省的是职方司,不过是上衙门点卯吃茶混⽇子,十天半月没差事是经常的。虽说油⽔不过武选司同武库司,但是也没人眼红,不用替上头背黑锅,胜在省心。

  车驾司则是两头都不占,既没啥油⽔,这琐碎之事又多。

  名义上这边掌管‮国全‬马政,但是所谓的‮国全‬马政。指的就是八旗牧场。八旗牧场。上边有各旗的都统、副都统管辖,哪里论得着车驾司这边说话?

  可是既担了个名,这牧场考核,牲畜数目统计,还是要归到车驾司。

  就比如去年冬今年舂地这蒙古雪灾,使得牧场牲畜损失严重,就是车驾司地‮员官‬去挨个牧场清点牲畜数。\

  太仆寺牧场牲畜数倒毙三成,四位主官都受了惩处。八旗牧场的损失将半。兵部这边也受了牵连。兵部两位尚书罚俸,分管具体事物的侍郞降级留用,车驾司郞中、员外郞罢官问罪。

  上任伊始,曹去拜见了几位堂官,随后回到车驾司。

  看着面前随同其他主事、笔贴式一起给自己见礼的纳兰承平,曹面上带着笑意,心里却想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句话“该留不的不留,该走的不走”

  受牧场牵连被罢官的前任员外郞是镶红旗的。平郡王讷尔苏地门人。如今这取而代之的,则是因清点牧场牲畜倒毙数立下功劳的纳兰承平。

  早年的纳兰承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巴拉巴拉的,是个爱出风头的家伙。带着几分纨绔子。如今的他,却是少了言笑,神情肃穆,稳重地恍然两人。

  虽说他面上恭敬,礼数周全,但是偶尔望向曹的目光。却是难掩怨愤。

  来这边当差,曹本就觉得⿇烦,见了纳兰承平的神态,越觉得头疼。

  十四阿哥保举他来兵部,是想拉拢他?

  曹心中不噤冷笑,要是十四阿哥真是有容乃大之人,那也不至于因曹最初与镶⻩旗‮弟子‬地恩怨而对他极尽嘲讽。

  十四阿哥也不是小孩子。应该晓得康熙的忌讳。

  拉拢曹。拉拢曹家,要是没有康熙的授意。那只会适得其反。

  十四阿哥这般作为,不过是要将曹拉到⾝边。

  想要挑错处也好,想要牵制曹寅也好,暂时讲和也好,都能主动许多。^^^^再说,虚张声势,给其他阿哥看,也算是给曹家树敌。

  曹寅、庄先生、曹经过分析,已经是心中有数,却是也别无它法。

  毕竟圣旨已下,曹只能领命往兵部去了。幸好兵部上边的部务王爷中,还有平郡王讷尔苏,多少也算是有个照应。

  十四阿哥要是聪明人地话,也应会有所顾忌,偃旗息鼓,省的得不偿失。曹想到此处,心中渐渐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

  就算是兵部当差又如何,以自己同十三阿哥的情,四阿哥还会误会自己是“十四”不成?

  要真是那样的话,怕这朝廷上下就没有⼲净人。

  这要夺嫡的几位阿哥,分管部务,四阿哥还能将六部‮员官‬尽数处置了?

  差事不过是差事罢了,只要自己做到位,就算别人想要蛋里挑骨头,也蒙不过明眼人去。

  曹伸手拿了公文,开始悉起自己的新差事。

  踏实做事,老实做人。带着耳朵,闭上嘴巴。别地长处没有,这“谨言慎行”四字,曹还自信能做到。

  初来乍道,他用了大半天的功夫来了解八旗牧场分布同各省的驿道。

  看着纳兰承平前些⽇子带着人总结出来的牧场牲畜数,曹不噤有些奇怪。

  虽说作为半个同行,他听到风声,晓得八旗牧场那边账目混,实际牲畜数远远地少于账目上的牲畜数。但是,因这其中⼲系到八旗权贵,大家尽管心知肚明,却是没有人敢捅出来。

  纳兰承平这个六品主事,却敢实情以报,谁给的胆子?

  借着大雪灾,将空的牲畜账目做平,也不是容易之事。这牧场规矩,就算是倒毙牲畜,也要去骨剥⽪,牲畜⽪骨⼊库。

  八旗牧场,除了马匹,还有几万头牛,几十万头羊,总计牲畜数十万。

  就算是虚报一成,也是数万‮口牲‬地缺口,但是虚报地岂止是一成?

  人心贪婪。在银子面前。谁还会想到要是真有了战事,这朝廷没马,会是什么状况。

  自从康熙三十六年,御驾亲征平定噶尔丹叛后,天下太平将近二十年。

  在那些八旗权贵眼中,如今四方平定,正是“太平盛世”烽火岁月已然是一去不复返。

  牧场那边。成年累月下来,虚报的‮口牲‬数没有半数,也有三、四成。

  纳兰承平⾝后有人啊,曹想到这里,心里多了几分提防,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怕地。

  八旗牧场不同别地,每个旗的牧场都是平级,不互相统属。抹平八旗牧场账目,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到的。

  纵横联合。牵扯的人多了,总会有蛛丝马迹。追溯源,便能查到背后做主之人是哪个。

  如今已经是康熙五十四年,再过两三年。便是十四阿哥西征了。军马不⾜,那战争不是儿戏么?

  曹思及此处,心中不噤有些踌躇。

  莫非,自己误会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是为了马匹之事,才想着保举自己的?

  前些⽇子。曹请太仆寺其他几位主官联名上了“牧草储备”与“圈养舍饲”的折子。

  十四阿哥之前谈笑间说起,是瞧了那个折子,才晓得曹有过人之才,于国于民有大用处…

  一心为国的十四阿哥,心狭窄的十四阿哥,曹抚了抚自己地光脑门,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

  自己固然要趋吉避凶。但是也不能太过自以为是。

  该防备还是需要防备。该“表⽩”之处还得“表⽩”要不然,明明是自己做了分內之事。要是外人看来帮了十四阿哥的忙,那谁能保证四阿哥就不怀疑他?

  看来,还得往十三阿哥那边去一遭,顺便也说说洋货铺子的事。

  熬到落衙,曹出了衙门,就见十六阿哥⾝边的近侍赵丰站在不远处同小満说话。

  见了曹出来,赵丰上来,打了个千儿,道:“曹爷,我们主子寻曹爷,这边人多,在前头胡同口等着呢。”

  虽不晓得十六阿哥寻自己何事,但是难得他出宮来,曹的脸上也多了笑模样。

  待到相见,十六阿哥上下打量了曹,视线落在他的⽩鹇补服上,笑着问道:“又从五品做起,可还顺手,这一⽇的功夫下来,如何?”曹苦笑,道:“还算凑合,虽说繁琐些,也算是有章可循。”说到这里,问道:“十六爷找我,有事?”

  十六阿哥弹了弹袖子,道:“还不是为十三哥那个洋货铺子的事儿,走,咱们往十三哥府上去,边走边聊。”

  十三阿哥的洋货铺子已经在收拾,广州地货也到了。消息灵通的,早已得了消息。

  如今分管內务府的是十六阿哥,就算那些皇商对此有异议,也闹不起事端来。

  曹也顾及十六阿哥那头,不愿他太过为难,叫魏信采买洋货时,也尽量避开几处大头。

  不管是西洋物什,还是东洋物件,不过是图个稀罕罢了。就算魏信避开⽪草、药材、钟表这几处大头,但是杂货这边,那些皇商也是有经营的。\

  那些皇商原还怕十三阿哥趁机,将几处大头洋货买卖给占了。就算十三阿哥没有爵位,毕竟是皇子,⾝份尊贵、

  他们⾝后虽也有主子靠山,但要是真因买卖地事儿闹将起来,却是也捞不下什么好。

  商乃“业”就算是闹到御前,也是各大四十大板,两下没脸。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待同广州那边核对了消息,晓得十三阿哥这边的买卖避开了几位皇商的主业,众人又得陇望蜀起来,对皇子阿哥的畏惧之心也减了不少。

  十三阿哥虽没有被圈,但是没有封爵,不过是闲散宗室待遇。向来又是闭门不出的,还什么可怕的?

  他们撺掇着,在十六阿哥面前没完没了地嘀咕起来。

  十六阿哥固然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但是对于他们⾝后地主子们多少也有些忌惮。

  现下来寻曹。十六阿哥就是同其商议。想要往这买卖里参一成地股。这倒不是他贪财,他尚未分府,吃穿用度都是內务府供给,并不缺银子。

  不过是免了后患罢了,县官不如现管,里头有了十六阿哥地股份,就算是铁帽子王爷那边,也要避其锋芒。

  要不然。十六阿哥这边执掌着內务府,想要着还回来轻而易举。

  曹自然是没有意见,当初想着洋货买卖时,他就想过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两个。

  不过,要是动静闹得大了,怕引起康熙多想,曹就没有节外生枝,十六阿哥这边,他早已打了招呼。十六阿哥晓得十三阿哥那边⽇子拮据。自然是支持的。如今他主动参合,也是为了保全十三阿哥。

  两人说完这个,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儿。

  十三阿哥⾝为皇子,早年得皇帝宠爱时。督抚献媚,亲王郡王也要弯巴结;如今落魄,连权贵家奴都敢踩上一脚。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连他们旁观之人,都替十三阿哥难过,十三阿哥自己个儿心里也不会好受。

  十六阿哥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孚若,十三哥的今⽇,便是我的明⽇。我额娘是汉人,名位又低。要是皇阿玛龙…要是皇阿玛能想起让我们开府分封,那我同十五哥、十七弟还能得个固山贝子。要是皇阿玛没想起来,等到新皇…国公、将军也是保不齐的。”说到最后。皱眉也皱了起来。

  曹见他这般沮丧。不由稀奇:“十六爷怎么想起这个?记得之前不是说,真要是那时。为了昭显手⾜情人,那位也会厚待各位爷么?”

  十六阿哥摇了‮头摇‬,叹道:“是我短视了,真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算是瞧明⽩了,除了皇阿玛,这其他人都不算什么。贤王也好,名臣也罢,不过是皇阿玛一句话地事儿。皇阿玛坐在那把椅子上,什么看不到、什么看不清地?不过是为了制衡,有意纵容罢了。⽗子骨⾁天伦,尚且如此,那兄弟之间,岂能还盼着手⾜情深?真坐了那个位置的,喜怒随心。屈居臣下,岂能尽想美事儿,想到最糟糕处,心里有个底儿也好。”

  曹还是不解,这番感慨因何而起。

  他心中稍作思量,想起八阿哥近⽇病重之事,转过头看看十六阿哥,道:“十六爷往八爷府上去了?”

  十六阿哥点点头,道:“说也奇怪,我早先不待见八哥,觉得他太功利,太有野心。如今见他落到这个境地,却是又觉得他可怜了。说起来,为人处事也好,做学问也好,八哥在皇阿玛诸子中也算是靠前地。不过因良妃娘娘出⾝低,早年也熬的甚是艰难,直待同安王府结亲,才算是好些。算计了这些年,眼看离储位一步之遥…皇阿玛是恼了他施恩买名…”

  说到最后,低不可闻,曹留意听了,才听个大概“…皇阿玛是故意的,给了他念想,再将他的念想打破,这是惩戒…”

  都不容易,曹心中不由唏嘘,这就是生活,需要用心。要是走了岔道,脚底磨出泡来,也实怨不得旁人。

  让人无奈又悲哀之事,就是如此,连想到找个借口归罪于旁人都不能…同,侍郞府。

  看着第三次来接如慧的曹硕,吴雅氏心里焦虑,面上却是带了笑模样。

  叫丫鬟上了茶后,她先说了两句家常,随后叫女婿稍等,自己去告诉如慧去。

  如慧穿着家常⾐服,坐在炕边,守着一盘子刚炸出来的香椿鱼儿,吃得津津有味。

  见吴雅氏进来,如慧献宝似的端了盘子,站起⾝送上前来,美滋滋地说道:“额娘,您不是说香椿现下老了不好吃么?嘻嘻,女儿使厨子做了香椿鱼儿,吃着也慡滑呢。已经打人给额娘那边送了,额娘吃了没有?”

  吴雅氏见她笑得开心,脸上也添了慈爱,掏出帕子,将她嘴角的油渍擦拭了,道:“瞧瞧,这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似的,这般贪吃。”

  如慧撂下盘子,伸手搂了吴雅氏地胳膊,撒娇道:“多大都是额娘的宝贝闺女,能吃是福。女儿还想长命百岁,好好孝顺阿玛额娘,自然是要吃的多多的。”

  吴雅氏拉了女儿地手,‮挲摩‬着,温声道:“女婿来了,这都是第三遭了。就算你恼他有了屋里人,也消消气,还是先回去,总要过⽇子不是…”请登陆com,支持作,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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