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端午
南,巡抚衙门。*书院
巡抚蒋陈锡、布政使侯居广、按察使李甲齐聚,面⾊都很沉重。不过十来⽇,民已经由泰安府,波及到兖州府、青州府。泰安与青州还好些,兖州府的曲⾩也差点被殃及。
不知是曲⾩县有驻着的百十来号绿营兵起了震慑,还是千百年的儒家正统使人心生畏惧,曲⾩县没有。在泰安民初起时,孔府还出面,施粥布米,也或多或少了本地民众心中的积怨。
虽然在砸了烧锅庄子,抢了粮铺后,大部分的百姓都渐渐散去,但是还有些无赖、地痞,同流合污,壑难填,开始将目光对向官属富户,渐渐地有了些许气候,背靠蒙山,盘踞在泗⽔县,四处劫掠。
如今,山东总兵李雄带了往莱芜县去了。至于是“剿”还是“抚”还要等朝廷的旨意。
这民虽然因粮食而起,布政司衙门责任最重,但是巡抚是一省主官,哪里脫得了⼲系?
按察使这边亦是,⾝负检查省內文武百官的职责,却没有早⽇洞悉布政司上下员官,勾结烧锅庄子,以“陈粮”的名义,低价售卖山东仓的米粮,随后又借着官府的名义,大量低价购⼊民间余粮,造成民间粮食匮乏,粮食价格⾼涨。
三人前几⽇联名上了请罪的条陈,但是现下心境却似各不相同。
侯居广脸上不再笑嘻嘻的,原本略显富态的⾝子也清减不少,神情有些呆滞。心中说不出悔恨,为何自己没有听那人的告诫,将平抑粮价的公告全省通。就算自己得罪不起各个烧锅庄子背后的权贵,为何就一时昧了良心,收下他们送来的“人情”
而今,到了这个地步,怕连告老的资格都没有。侯居广觉得自己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
李甲则是郁闷难当,斜眼看了一眼侯居广,想要奚落两句。但见他落魄地模样,又开不了口,只有重重地呼了口气。
对于布政司卖粮之事,蒋陈锡也听过些风声,只是其中涉及的势力繁杂,不是他能够揷手⼲预的,因而便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酿成大祸,心中要说不后悔自责。那是假地。只是如今,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刚步⼊仕途的⽑头小子,位置爬的越⾼。*书院顾忌就越多,行事就越束手束脚。
回忆起自己少年义气之时。蒋陈锡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曹颙来,眉头微微皱起,向侯居广问出自己的疑问来:“为何布政司平抑粮价的公告只下了东兖道?既然早在上月就知晓民间粮价飞扬。也该明⽩这绝不会是一地之事!”
侯居广闻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要将民罪责都推到曹颙⾝上,但是突然想起那人。立时又熄了这个念头,喃喃道:“是卑职糊涂了,只道拖到五月麦收就好,谁承想…”
*
州,道台府。
随着各地的民渐渐平息,曹颙又恢复了素⽇的清闲。虽然这些⽇子,他曾经好几夜彻夜难眠,但是再一次又一次问过自己,若是时间回到一个月前,他会不会仍是这样的选择?答案是肯定的。
或许是孕怀地缘故,初瑜越敏感,自然察觉出曹颙的异样,也曾温言相问。曹颙不愿意她担心,也不想撒谎欺骗自己的女人,每次都是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摸摸她微微起凸地腹小,将话题引到未来的宝宝⾝上。
在给江宁地家书中,曹颙已经请⽗⺟为未来的长孙或长孙女起名了;就是在他们小两口闲聊叨念中,就着宝宝的小名也是琢磨了不少个。即使不去触碰那个孩子,光是想想,感觉也甚是神奇。这个世上,除了值得守护地亲人与子外,还要有个流淌着自己⾎脉地孩子要降临。心情也就会好起来。
现下,若说曹颙还担心什么,那就是泗县被地痞无赖裹挟地无辜百姓。因此,等得到巡抚衙门公文,知道朝廷的旨意是“抚”时,他方算彻底地松了口气。
虽然没有明文噤止烧锅庄子地告示下来,但是如今布政司那边已经下令,每县、每府的烧锅庄子数目都有定额,在衙门登记,私自开办的,全部查封。
曹方打人从京城送信回来,永庆因改口,了结了都察院的官司,流放盛京。他拿了平王府那边帮着出具的文书,带人出关沿途护送永庆去盛京。
永庆虽然勉強脫⾝,但是宁舂家的案子却仍是没有头绪。因宁舂⽗子“畏罪自尽”而被⾰职的刑部尚书张廷枢已经调为工部尚书。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明确地靠向哪个皇子阿哥,否则康熙也不会将他这么快就再次起复。*书院
不知为何,曹颙想起初到京城时柳芳胡同的惨案与塞外草原上的黑影,都是有着相似点,表面上看起来太子嫌疑最大,但是仔细想来,却不尽然。因为,这样做的结果,对太子往往是得不偿失,只是一次次地太子推向更尴尬的境地。
想起康熙的那些个儿子,连带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十六阿哥胤禄在內,哪个不是人精?九龙夺嫡,九龙夺嫡,太子处于守位,处处被动,以一敌众,哪里是这群弟弟的对手?
虽然不知具体月份,但是太子“二废”是康熙五十一年这点,曹颙还记得。
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曹颙想到⽗亲曹寅,虽然家书中提到一切康健,但是实在放心不下。他很是担心⽗⺟为了不让他担心,再隐匿病情什么的。
为了以防万一,曹颙派回江宁当差,给那边的管家曹元也写信嘱咐,织造府之事,其他不论,但凡涉及到曹寅患病的,一律不许隐瞒。
就是李氏,原本
夏前北上,到州来照看初瑜生产,都被曹颙去信给往没有这种感觉,但是曹颙如今既盼望这一年早⽇过去,又怕曹寅避免不了病逝的命运。
金纳虽然向康熙求下,但是毕竟只有一份。曹颙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去信给广州的魏信与郑海。看看能不能寻到其他西药;就是京城这边,曹颙也给十六阿哥去信,看看是否能够再备上一份金纳。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四月二十四⽇,康熙奉皇太后避暑塞外,命太子、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随驾。是⽇、自畅舂园启行。
临行前,就山东民之事,康熙下了旨意,內容如下:
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侯居广虽有听许财物情弊。然无贪婪实迹,应照律⾰职杖流。山东按察使司按察使李甲不能查拏本司包揽情弊,殊属溺职。应降级三调用。山东布政使司布政使蒋陈锡虽不知情,但失于觉察。应降一级调用。侯居广系旗人,原应照律⾰职杖流准其折赎,因负恩背义免折赎。李甲降级三。从宽免调用。
蒋陈锡降一级。从宽免调用。
旨意中半句没提及民。但是山东三大宪却是一个都没跑了,都受了斥责。
除了这个旨意。康熙还命吏部,就这次山东民涉及的道、府、县主官逐一排查,但凡有“纵匪”之举的,俱都⾰职查办。另外,户部山东司郞中因失职,⾰职查办。
虽然这个郞中心中冤枉不已,但是也没法子,毕竟从山东调粮也是起民变的原因之一。只是倒便宜了员外郞彭铸,升到员外郞任上不过半年,因“办事勤勉”又升为郞中。
曹颙去年完结户部差事时,曾举荐过留在福建司的傅显功补自己地缺。因此,傅显功也是到了员外郞任上没两月,便又升为郞中。
傅显功与彭铸虽然一个子安稳些,一个格跳些,年龄又相差来十来许,但是毕竟在福建司做了近十年的同僚,私甚好。
偶尔凑到一起,提起曹颙来,傅显功与彭铸都心存感。若是没有曹颙的举荐,他们两个想要从正六品熬到正五品,少说还要一两任。只是曹颙⾝份显贵,虽然年少,但是前途不可限量,使得他们没法子回报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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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州,道台衙门外。
随着“劈里啪啦”地炮竹声响,红红的纸屑落了一地,烟雾缭绕中,透着浓浓的喜庆。魏黑摸着昨⽇刚刚剃的光光的下巴,脸⾊很是不自在。
曹颂在旁,笑着打趣道:“怎么,新郞官这是害臊了?”
魏黑憨笑两声,瞧着曹颂说:“二公子无需笑老黑,有二公子害臊那天!”
曹颂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娶媳妇,有什么大不了的?”说到这里,挑挑眉⽑,庒低声音道:“莫不是魏大哥心里害怕了,怕香草嫂子瞧不上你这黑面⽪?”
小満在旁听了,笑着凑趣道:“是了,是了,要不这么着,我去寻盒粉来,帮着魏大爷装扮装扮!”
魏黑忍不住给他一个排头,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是真心的喜。
今儿是魏黑娶香草的⽇子,活了三十多岁,却是头一次成亲,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除了紧张,剩下地尽是期待,虽然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头小子,但是这次却是要有自己的女人,多多少少还是存了安生过⽇子地盼头。
前些⽇子,京城转来魏⽩的信,芳茶正月十五生了个大胖小子,因正好是上元节,吃元宵地时候,小名就唤“元宵”大名还没定,请曹颙、庄先生与魏黑这边帮着想个好的。
毕竟是魏家长孙,曹颙与庄先生不愿越俎代庖,便请魏黑先想几个,大家再从中挑选个寓意吉祥的好名字。
魏家有后,又回乡开枝散叶,魏黑感触颇深,对这个大侄子也不噤寄予厚望。想着兄弟说过,要让孩子学文习武,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他便拟了“耀祖”、“成龙”、“青云”、“伯武”这几个,请曹颙与庄先生最后帮着敲定。
曹颙与庄先生两个都不约而同地认为“耀祖”更大气些,魏家兄弟没有⽗⺟亲人,就是在家乡也没有亲近地⽗系族人,往后兄弟两个地孩子,要跟着“元宵”地名字起“耀”字吉祥不说,男女皆宜。
结果,就定了“魏耀祖”这个大名,曹颙叫紫晶准备了各式贺礼,让人一并送到河南去。香草虽说没过门,但是因与芳茶好,也准备了金银镯子给孩子补百⽇礼。
因婚期是一个月前定下的,给江宁那边去了信,芳草地娘张家的没来,与李氏告了假,打芳草的大哥大嫂过来嫁妹子。
魏黑的新房,安置在西路这边的一处院子,收拾得也很是齐整。
香草的嫁妆,有哥哥嫂子打江宁带来的;曹颐听说消息,自京城让人捎来的,初瑜与紫晶这边,帮着准备的。林林总总地算起来,⾜⾜二十四抬。曹颙早叫吴茂带人比量着魏黑的新房,打了十二样家具,将嫁妆凑成三十六抬,,看着甚是体面。
锣鼓喧嚣中,一⾝红⾐的香草从东院出来,上了花轿。花轿在城里转了一圈后,又回到道台衙门,在西院落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