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二章 人事(上)
署总管內务府大臣马齐既以官复原职,还兼了户部尚內务府的差事。然而,在众人揣测中,康熙并没有指出新的內务府人选。
十六阿哥这边,则是挑出了內务府账目的漏洞。
自康熙五十年至今,因逢登基五十载、还有康熙六十万寿,加上北方⽔涝旱情等缘故,北方诸省,都有恩诏,减免银钱赋税。
內务府管辖北五省的皇庄,没有赋税,百姓们自然也就浴沐不到浩皇恩,并没有什么恩旨下去。
然后,在并未减租的年份下,⼊库杂项出⼊颇大。
有些地方,每年需要纳多少⼊內务府库,都是有额度的。
多数情况下,这个额度不仅有⽔分,而且还好重复支出。意思是,內务府不仅没有收到相应杂项,反而需要另外再支出一份银钱,采买这些。
这只是个开头罢了,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其他支出,林林种种的,多有重复。就能盛京矿山来说,从康熙四十五年至今,就有三笔大的指出,用于开矿事宜。
至今十年过去,没有任何银钱进账,但是每年用于支付矿工银米,却都是一笔不费的数字。
那么多人,守着一个大矿,难道是看着矿山玩?
因为是铁矿。不是金矿与铜矿。所以留心地人少。要是不留心核对历年账目。也不会在众多产业中现这个。
“怨不得都说。內务府这边。是一辈人当差。几辈子吃穿不愁。这油⽔也忒太了。”伊都立看出这其中地猫腻。感叹不已。
他是內务府本堂郞中。曹颙地左右手。十六阿哥查账之事。并没有瞒他。
“十六爷。曹大人。要不然行个方便。让卑职也外放。做个庄子总管去?”伊都立想起子曾提过。这起今年雨⽔不⾜。庄子收成怕难见好。到了年底怕是要⼊不敷出。看是不是将热河宅子这边收蔵地古董字画变卖一些。
十六阿哥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在。不远游。伊郞中要做不孝子?”
伊都立这才叹息一声。止了羡慕。转过头来。看着曹颙道:“大人腾折一趟招投标。将內务府商道卖了三年。不过⼊了內库几百万两银钱。瞧着这北五省地皇产册子。怕是每年这样不明不⽩地就得这个数儿。”
虽说曹颙晓得如今官场贪墨成风,內务府衙门这边也清⽩不到哪儿去。但是其中种种,也让人触目惊心。
别的不说,就说內务府之前的采买单子,有几种常见之物,例如蛋等物。这采买价格,就是市价的小十倍。
十成里贪墨八、九成,这是什么胆子?
蒋坚为曹颙幕僚,看着曹颙跟着十六阿哥查账,心里却是放不下。
晓得事情由十六阿哥做主,曹颙改主意也没有用,所以他就没有规劝曹颙。只是私下里,已经开始想法子,看能不能让曹颙少担待⼲系。
就在十六阿哥与曹颙查得不亦乐乎之时,內务府又有了大变动。
內务府总管赫奕因上错了请雨折子,引得康熙震怒。
不晓得是康熙有心作,还在赫奕真的疏忽。起因是这样的,康熙五月十三批的折子中,有个是驻留在京的赫奕的折子。
是赫奕奏报祈雨得雨折子的,意思是从黑龙潭、満井、草桥、⽔头庄这四处,五月初八开始祈雨,至十四⽇満七⽇。如今经礼部具奏,求雨停止,那內务府祈雨这四处,是继续祈雨,还是停止祈雨,请上旨。
折子內容没什么,但是怀旧坏在下边的⽇期上。康熙看折子时,是五月十三,这折子下边曙的⽇期,也是五月十三。
京城到热河的折子,除了标注八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的,其他折子都是由在京大学士当⽇下晌汇集整理,由专人快马送往热河,次⽇到抵。
赫奕这折子,当⽇就到了,这不是大稀奇,是什么?
康熙震怒,下旨让在京的大学士严查此事,结果查出什么外人并不得知。只是到五月十八,康熙撤了赫奕內务府总管的缺。
署理內务府的十六阿哥,內务府前总管马齐,內务府总管曹颙与观宝,都被传召到御前,让他们从內务府属官里举荐人选,补赫奕的缺。
曹颙的位置,排在诸人之后。
众人都晓得,赫奕的仕途,怕是差不多到头了。
帝王垂暮,最受不了的,就是臣子的糊弄,这会使得他越多疑。
“伴君如伴虎”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欺君之罪”别说是断送仕途,就是掉了脑袋,也不稀奇。
熙说完,见大家都不开口,不由皱眉,看着马齐道:“难道偌大內务府,就没有当用之人?”
“回皇上的话,总管內务府慎刑司郞中董殿邦在內务府当差多年,老成持重,奴才举荐此人。”马齐躬⾝回道。
康熙点点头,视线从十六阿哥、曹颙等人⾝上扫过,问道:“尔等意下如何?”
薰殿邦是內务府老人,说起来內务府众属官里比他更适合的也没有几位,马齐举荐的也算是公道。
十六阿哥与观宝、曹颙他们三个也没有其他举荐,都附议马齐。
除了观宝年过而立,曹颙与十六阿哥委实年轻了些。康熙想着十六阿哥最近正查账查的环视,心里叹了口气,看来有个稳重之人补此缺也正好。
命董殿邦署总管內务府大臣的谕旨,当⽇便在邸报里,明天下。
曹颙想起尚在京城府里的董素,颇感棘手。
回到别院时,曹颙就对⽗亲提及董殿邦署理內务府总管之事。
曹寅点头他的资历,这个內务府总管早就当得。去年若不是你升了內务府,他应该就提了。”
“别的还好说,这个董大人儿子接触几遭,算是通达之人。只是,咱们府里那位姐小,何时能回董家?”曹颙问道。
曹寅同董素舅家尚家关系更亲密,对曹寅说道:“我已托了尚家人为媒,将董姑娘说给你小五为,已经给你二弟去信了。”
颙听了,不免惊讶。
曹家小五今年才十五,董素已经二十,两人年龄,实是差得远了。
再说,曹頫长着娃娃脸,又因是小儿子,说话还带着稚气;董素却是十来岁就在乾清宮当差,稳重得跟个木头人似的。两人凑一块,实是不匹配。
“皇上那边?”曹颙想起素还在內务府的册子上,问道。
“皇上早就私下吩咐我,素是个老实稳重的姑娘,为媳为女,可自专。”曹寅瞥了一眼曹颙做平常还好,在咱们府里养上两年,还能嫁到别人家去?就是你媳妇心里不愿意,毕竟是宮里出来的人,也说不得什么。偏生媳妇为你所累,险些送了命。再生事端,怕是七阿哥那边也要生怨。既不能为媳,做侄媳也好。你膝下虽有两儿,但只有长生这点⾎脉。等过几年,你到而立之年,若是媳妇再无所出,你也要想着⾎脉延续之事。京里的人家,兴旺达的,多是弟子众多的人家;⾎脉稀少的,经不起变故,多少家族就此陨落。”
听曹寅教训起这个,曹颙忙岔开话了,⽗亲大人,怎么听说赫奕还罢了尚书衔儿?”
曹寅⽩⽇已经听说赫奕之事,现下提及,亦是颇为唏嘘。
赫奕不仅⾰了內务府总管,还有工部尚书,连之前恩诏所得萌生,亦著⾰退。
丢了自己的顶戴花翎不算,连儿子的前程也一并断送。被皇上厌弃至此,想要复职谈何容易?
“赫奕虽有些求名,但是比起其他人来,守还算好。”曹寅叹了口气,说道。
关于赫奕被罢职,曹颙原没想别的。
既然有胆子模糊康熙,就要有所觉悟,也不算是冤枉。更不要说,两人同衙为官,曹颙这边对赫奕还没什么,赫奕却总是提防得紧,好像曹颙时时刻刻都会想着设计他一把,为⽗报仇似的。
他也不想想,若是真如此,曹颙就不用⼲别的了,整⽇里盯着御史衙门那些御史得了。毕竟这些年,因大事小情,弹劾过他们⽗子的御史也不是一个两个。
御史是什么?都察院是什么?真是监察百官,肃清吏治的?这才是空口⽩牙的大谎话。
都察院就是库,那些自诩为“铁骨铮铮”的御史们,就是权贵手中的。目标所指,后头都有人提线,想要自专,谈何容易。
那些腐儒,鲜少有晓得百姓疾苦的,就张了一张自以为是的嘴,惯会的就是笔头功夫与斗口。
赫奕是从都察院出来的,酸腐与清⾼已经⼊骨,就爱个名儿,曹颙哪里会同他计较。
就⽗亲如此肯定赫奕,曹颙颇为意外。
当年赫奕弹劾曹寅修江宁园子时贪墨,闹得沸沸扬扬,因这个曹寅还专程上了请罪折子。也因这个缘故,京城官场将曹寅贪墨之事说得有鼻子有眼。
曹寅进京后,同赫奕也是疏离得很,并不因儿子在內务府当差,就同赫奕亲近。
曹颙不噤感叹,对⽗亲的毫无私心的“为国分忧”不知该无语,还是佩服。
他心里有心矛盾,或许是受到的教育不同,他真得无法理解三百年前士大夫的忠君爱国之心。
他也是想要为这个家国有所贡献,却不是为了康熙,不是为了大清朝,而且为了国中人能避开鸦片这个恶魔,不必背负“东亚病夫”的聇辱。
只是,这烟片至今尚未流传开来,现在提这个,委实太早了些。
“⽗亲希望儿子有何作为?”曹颙忍不住开口问道。
曹寅见儿子这般问,不噤一怔,看了他半晌出于蓝而胜于蓝,为⽗萌家族余荫,前半辈子过得太容易,养成自以为是的⽑病。颙儿你強过为⽗许多,未来成就必定是为⽗仰望不及。”
“⽗亲,儿子不敢当夸…”曹颙没想到⽗亲会夸自己,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并不是想听这些,而是希望⽗亲能给自己指引一个方向,省得他老觉得犯糊。
曹寅慈爱地看着长子,有一句却是没有说出来。
龙生龙、凤生凤,儿子骨子里,也有些自以为是,倔強得很…
京城,定安门內,雍亲王府。
前几⽇来了旨意,传召四阿哥去热河随扈。因明⽇就要起行,衙门里还有差事需要料理,所以四阿哥天黑才回。
四福晋这边,已经将随行人选行李都预备妥当。
见丈夫面带疲⾊,四福晋服侍他更⾐,随即亲手捧盏妾⾝叫人熬了燕窝,爷喝一碗吧。这半月,爷有些清减,只是如今天正热燥,也不敢用参。”
四阿哥接过,低头用了两口,想起一事,抬头道:“年氏那边预备得如何了?”
“妾⾝晚饭前使人去问过,已经收拾妥当了。只是…”说到这里,四福晋顿了顿是这几年,但凡爷往热河,多是年氏跟着,李氏那边,心里怕是不舒坦…”
四阿哥听了,不由皱眉。
不然,让李氏同年氏随爷同去,妾⾝留在看家吧?”四福晋犹豫了一下,问道。
四阿哥头摇可,这次奉旨去热河避暑,说不定还要请圣驾游园,少不得福晋。李氏那边,你想个法子安抚吧…”
曹家,葵院,上房。
看着坐在炕上的长生,董素脸上多了几分柔和。
长生已经八个月,会坐会爬了。虽然李氏不在京里,但是也没人敢怠慢这位小祖宗,上下都看护得紧,养得⽩⽩胖胖的。
李氏在热河也是思子心切,曾想着使人送幼子过去,又担心还是太小,路上出闪失。
紫晶这边,则是隔⽇就给李氏、初瑜写信,禀告府中诸事,也算稍解李氏的惦记。
长生也看着董素,大眼睛黑⽩分明,小嘴咧着,楼主下边的两个门牙。
薰素伸出手去,摸了下长生的小脸蛋姐,真奇怪啊。我原是最厌烦孩子的,总觉得哭哭闹闹的,惹得人不安生;如今瞅着,却是打心里稀罕。”
女子到了年龄,都会如此。是⾝子已经透了,想为人⺟了。
紫晶心里想着,嘴上却不好说这个,笑着说道:“谁不是如此呢,年纪小时,耐心有限,就受不得小孩子哭闹;大了,子稳重下来了,心也跟着静了,就不觉得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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