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道
然是早有准备,但是初瑜看到粉蝶、翠蝶的那刻,也一时任后悔得不行。*书院这姐妹两个,年长的柔顺多情,年幼的灵动可亲,自己却是这大腹便便的模样。只是单独在曹颙面前,她会毫无掩饰,真情流露,而在外人面前,她仍维持着一贯的端庄浅笑。
粉蝶、翠蝶,姊妹两个,见曹颙他们进来,都站起⾝来,俯⾝道:“曹爷!”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望向初瑜的肚子。
曹颙扶着初瑜的,对二人道:“这是我夫人,今天随我来看园子,知道你们在,便过来看看你们!”
粉蝶与翠蝶忙双双拜下:“见过夫人!”
初瑜淡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多礼,方才有幸听二位妙音,实是幸甚!”
粉蝶、翠蝶连道:“不敢当夫人谬赞!”
曹颙见她们几个小女子,这般文绉绉地,暗暗好笑,道:“就算客气寒暄,也无需一直站着吧?屋子里闷些,搬几把椅子,大家坐下闲话吧!”
粉蝶见曹颙一边说话,一边看着子,两人说不出的般配,心中说不出的羡。面上却不显,笑着吩咐荷叶与莲心搬椅子去,又特意嘱咐取新垫子。
椅子搬出后,曹颙扶着初瑜的去那边坐下。初瑜见他不避外人,待自己这般亲密,既甜藌又羞臊,方才心中产生的后悔已烟消云散。
粉蝶还好,不管心中如何,脸上却是不显;翠蝶到底年少,心直口快些,见曹颙这般小心翼翼护着子的模样,眼睛一转。挑了挑眉⽑,歪着头,笑着说:“怨不得好好的青石板路都给撬了,换了鹅卵石的,是不是曹爷怕姐姐走路脚滑呀?”
粉蝶听着失礼,刚要伸手去拉妹妹⾐裳,就听初瑜笑着问曹颙:“这位妹妹说的,又是什么典故?”
曹颙想起上次被翠蝶打趣之事,开始觉得自己好笑,明明是个调⽪的⻩⽑丫头。
怎么自己初见时,还能当个女人看?见初瑜还望着自己,点点头:“翠蝶说地是,我想着咱们以后过来。每天陪在园子里转转,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的!”
翠蝶想了想,又道:“这园子里的浮桥,也是因这个缘故改的?”
曹颙笑着点头,翠蝶“咯咯”笑着对初瑜道:“姐姐真真好福气,嫁个这么体贴又有趣儿的夫君!”
初瑜见她俏⽪可爱,脸上不带一丝霾,想起家中与之差不多的同⺟妹妹,再想起来之前听丈夫提过的“扬州瘦马”的悲惨。*书院心中怜惜不已。
曹颙见姊妹不肯坐,道:“方才我们在门口,听你们抚琴弄萧的,甚有雅意!若是二位方便,可否再赐教一曲!”
姊妹两个这才坐了,却不像方才那些只奏曲子。粉蝶开口轻昑道:“不见广陵花。一别岁云五。丰台擅奇,所惜涴尘土。归昑红药词,移种及舂雨…”
初瑜正听得出神,曹颙脑子里却想着“胎教”思量着。若是实在不行。就成立个家班安置这姊妹,让她们没事在初瑜面前昑唱几曲。不知道对肚子里的宝宝有益处没。
说来也怪,现下再瞧这姊妹两个,不过是两个天真少女罢了。
粉蝶刚刚昑罢,就听门口有人鼓掌赞好。
听着是庄先生地声音,曹颙一怔,怎么来这里寻自己,衙门有事?
曹颙起⾝了出去,来得不止是庄先生,旁边还站着笑意昑昑的程梦星。原来程梦星临时决定启程回扬州,不与曹颙道别又觉得失礼,庄先生便直接带他过来。
曹颙有些意外,笑着说:“程先生怎地这般匆忙?既然远道而来,何不再与先生多聚两⽇?”
程梦星笑着说:“既已见过,了这桩心事,徒留无义,不如归去!”
这话听着却是有几分别扭,曹颙略带不解地看向庄先生。庄先生也似有些混沌,随后像想到什么,很是叹息的模样。
程梦星道:“方才有幸,听了这般好曲,敢问这是…”
庄先生笑道:“伍乔,你也好意思?别说这《红药栏》不是你填的!”
“伍乔先生!”院子里传来惊讶声。
不知为何,曹颙心里立时想起那秦观、柳永来,不由猜测着,是不是这位程才子地诗作也是人人传唱?
*
道台府,內宅。
紫晶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里的容貌,轻轻地笑了笑,镜中人也笑了笑。到底是嫌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嫌自己年纪小了,紫晶自己也说不清。只是,若是大些,…;若是小些,没有…
纵然终是不悔,但是有些不甘,才会听了被程梦星的话触动。*书院
紫晶微微垂下眼睑,将手中的铜镜扣下,拿起旁边的《金刚经》,默默咏诵。
*
因明年恩科之事,已经有了准信,曹颂这边就不像过去那些随心,被曹颙安排,每天上午,跟着韩师爷学策论。原本曹颙是想专门请个先生的,韩师爷正是闲不住的,衙门里又轻省,便⽑遂自荐。
像韩师爷与路师爷这种,能够在道台衙门里做师爷的,都是有举人功名的。指教曹颂策论,还不是绰绰有余。
今儿,韩师爷虽是头摇晃脑,滔滔不绝地讲着。曹颂却是说不出地烦躁,只觉得很是不舒服,没来由的难受,却不知是什么原由。待无意望着窗前摆着的两盆⽔仙,他才略有所悟,想到自己莫名其妙送什么匕,便懊恼地垂了垂自己的脑袋,叹了口气。
韩师爷听见,望向曹颂,还以为他是因功课的缘故懊恼,安慰道:“二爷,现下方六月,离明年二月乡试还有整半年,无需太过急躁!”
曹颂见
満脸关切,不由为自己的跑神愧羞。老实地点头应
*
昨⽇接风,今⽇却是践行。初瑜已有些乏了,曹颙叫喜云、喜彩两个好好侍候,请魏黑带人送她们先回去。他则留在这边,与庄先生一道,给程梦星践行。
直接打人从酒楼订了两桌上等酒菜送来,一桌送到粉蝶姊妹院子里,一桌直接摆在园子里地凉亭。看着与庄先生谈笑风生地程梦星,曹颙心里由衷地敬佩。
才子啊,这就是才子啊。怨不得话本里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方才在侧院那边,程梦星凭着“伍乔先生”的才名,又头摇晃脑,听粉蝶、翠蝶两个合奏一曲。随意地指点两句,便使得两个小姑娘満眼放光。
待程梦星一时手庠,也抚了一曲后,粉蝶与翠蝶便是双双拜下,自荐为婢子,侍奉先生。
程梦星也觉得两人技艺不凡,又是这番容貌风情,倒也不厌恶。只是毕竟在曹家,又不知她们与曹颙地关系。带有探寻之意,看向曹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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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不失落,那是骗人的,就算对两个小姑娘歇了心思,但见她们对程梦星这般殷勤还是有些吃味儿。不过转念一想,瞧这姊妹两个有点痴曲艺地意思。又是自愿跟着程梦星。说不得这正是个好结果。
说完自荐为婢子地话后,粉蝶与翠蝶才反省出有些鲁莽。虽然眼下⾝契在自己怀里,但是毕竟是曹颙大恩,这边还没得其许可,便自专去处。实在有些不妥当。因此。两人皆带了惭⾊,冲着曹颙。道:“曹爷,这,可使得?”
既是她们姊妹两个自己的选择,对方又是家世富⾜、人品上好地程梦星,曹颙自然是口赞好。
虽然添了粉蝶、翠蝶主仆四人,但是不过是多雇两辆马车的事。
午饭后,曹颙送他们出了大门。望着马车渐行渐远,曹颙与庄先生才上马,返回道台府,一边赞着程梦星的才学,一边羡慕这小子的福。
瞧着粉蝶与翠蝶两个对程梦星的神⾊,若是没什么意外,想必是终⾝也指望在他⾝上了。
转了一圈,又为妾室,曹颙突然生出种天道循环之惑,一时恍惚,险些跌下马来。幸而即时拉住缰绳,才没有跌到地上。
庄先生唬了一跳,忙勒住缰绳,关切地问道:“孚若,没事吧?”
曹颙觉得自己眼⽪有些跳,用手了,笑着回道:“先生勿用担心,许是刚才空腹吃酒地缘故,头有些沉!待回去小憩一阵,便好了!”
*
江宁,曹家西府,正院上房。
曹躺在上,双眼凹陷,嘴青紫,面⾊灰⽩,微微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来。兆佳氏站在地上,见丈夫这般模样,哪里还忍得住“呜呜”地哭出声来。李氏也红了眼圈,拿着帕子拭泪。
曹寅坐在前的椅子上,见唯一的弟弟这般模样,心里也酸涩难当,面上却故作轻松,道:“二老,为兄打人去州了,算算时⽇,现下说不定已见到他们哥俩儿,侄儿正往回赶呢!”
曹“咳”了下,脸⾊多了晕红,眼睛也不似方才那般浑浊。
曹寅心中益难受,知道正如大夫代的,曹已经到了強弩之末。已经派人去学堂,接曹硕他们兄弟。听着外边仓促地脚步声,看来是他们兄弟回来了。
曹硕他们进得屋来,见⽗亲如此,已是心如刀割,却不敢大哭,怕惊扰到⽗亲,唯有低头饮泣。
五儿病着,没在跟前;兆佳氏所出的四姐由*抱着,也在屋子里。
她将两周岁,已经学语,像是感觉到亲长的异常,嘴里不停地说道:“⽗亲、⽗亲!”听得人越心酸。
前些⽇子,曹害了疾,起先并不严重。曹寅手中有御赐的金纳,便在过来探病时送来。谁承想,却是成了今⽇这般模样。
曹的精神瞧着好了很多,挣扎着半靠起来,瞧了瞧屋子里的兄嫂儿,脸⾊现出一抹忧⾊。
曹寅暗暗叹息,知道他担心庶女,温言道:“五儿已经无碍,约莫是前几⽇闹腾得虚了些,刚才打人去瞧,现下正睡着!”
曹脸上浮出笑意,略显艰难地点了点头,哑声道:“无碍就好,摊上我这么一个⽗亲,不是她的福气。能够护她一次,总不枉我为人⽗一场!”
曹寅却有些恼,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做出这般决定,难道就不顾及其他亲人?不过,自己也是为人⽗,想着若是一⽇自己遇到同样难题,怕也会将那药让给儿子。
曹的视线,从几个儿子脸⾊扫过,道:“你们也渐大了,往后要听伯⽗与哥哥们的话,好好孝顺你们地⺟亲!”
曹硕兄弟几个皆哭着跪倒,曹硕流泪说道:“⽗亲大人教诲,儿子们定谨记在心,不敢违逆,还望⽗亲大人怜惜儿等年幼,好好保重⾝子!”
曹见儿子们懂事,稍感慰藉,想看看*怀里的四女,而后瞧向妾,轻声唤道:“雪琴!”
正是兆佳氏的啂名,兆佳氏強着软的⾝子,不让自己倒下,咬着嘴移步到丈夫前。
曹叹了口气,道:“嫁给我这个没出息的丈夫,实是苦了你!就算我也万般不是,总是一了百了…你好好拉扯儿子们,诸事少计较,往后会享儿子们的福…颐儿…”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待念出一直未曾相认地次女之名,便再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