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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讪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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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园西北,过了曲廊,有别院一处。

  同其他院子的花团锦簇不同,这里前后院没有花草,而是植苍松翠柏数十株,淡雅幽静,生机盎然。

  院子里三间北房,建筑古朴,宽敞素雅。左右配房各三间,与正房有抄手游廊相连。

  这边原是曹收拾出来,孝敬庄先生的。

  在院北几处院子中,这处院子同曹与初瑜的园子,东西相对,算是几处主院之一。

  庄先生到这边后,觉得太过显眼。

  毕竟他是以幕宾⾝份在曹家,并不是宗族亲长,所以就没有选这处院子,而是在曹他们院子的南边,靠着东门的地方选了个小些的院子住了。

  自打李家来人,说了⾼太君已经进京的消息,李氏同初瑜商议后,就将这西北的园子收拾出来,做⾼太君的居所。

  进了园子,见了一路的花石草木后,再看到素雅的院子,⾼太君不噤连连颔,露出満意之⾊。

  不过,看到李氏‮起凸‬的肚子时,老人家的神情却有些僵硬。

  因这一路舟马风尘,李氏与初瑜带着人侍候⾼太君梳洗更⾐后,才使人将天佑兄弟三个领来,给老祖请安。

  天佑在南边养了一年半。期间李氏也带着去探望过⾼太君。剩下地恒生与天慧两个。⾼太君却是头一遭见。

  ⾼太君先拉了天佑在怀里。‮挲摩‬了半天。嘴里道:“这才多咱功夫。就这么⾼了。”

  天佑对之前地事儿。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影影绰绰地。只觉得这老太太可亲。便顺着祖⺟地吩咐。口里称着:“祖太太。”

  “哎。乖孩子!”⾼太君地脸⾊慈⾊更盛。又拉起恒生地小胳膊。笑着对李氏道:“这是哥儿地二小子?这虎头虎脑地。瞅着倒是有些像诚儿小时候地模样。只是那个⽪猴子似地。这个却是规规矩矩地。”

  她口中地诚儿说地是曾侄孙。李鼐地三子李诚。

  待看到天慧时。⾼太君留出怜悯之意。搂在怀里亲了亲。看了初瑜也不再像先前那样不假颜⾊。

  李氏陪坐在一边,看着⾼太君带来的小姑娘,想起死去的侄儿,心里亦是唏嘘不已。

  这小姑娘,同天慧差不多大小,正是李鼎地遗腹女。小名儿叫香⽟。

  一生⽇大的孩子,跟着曾叔祖⺟下了船,坐了大半⽇车。已经是些困了。

  她原是坐在炕上,有些睁不开眼,将丫鬟婆子领来几个孩子,其中还有个同自己差不多小姑娘,这才算精神些。

  ⾼太君见过几个曾外孙,看到香⽟抿着小嘴儿往这边巴巴地看着,便笑着向她挥挥手,道:“香⽟过来,见过你姑家的表哥表姐们。”

  一句话。使得大家伙儿的视线都转到香⽟⾝上。

  香⽟带着几分拘谨,怯怯地望望⾼太君,起⾝走了过去,挨着⾼太君的胳膊站了。

  “这是大表哥,二表哥!”⾼氏指了指天佑与恒生,对香⽟道。

  天佑与恒生小哥俩儿,瞧着香⽟也带着几分稀奇。

  他们见过的女孩儿,自家的除了天慧是妹妹,其他四姐、五儿、妞妞都是“姑姑”

  来了这边园子。跟着⺟亲去隔壁淳王府园子,见过一次那边的七格格。虽说不过比他们大不了两岁,但是却是亲姨⺟。

  如今来了个同天慧差不多大的女娃娃,管他们叫“表哥”他们两个还真有些不知该如何亲近了。

  东一句、西一句,问起这个,那个地,很是没章程。

  香⽟见他们两个没有架子,去了怯意。眼睛弯弯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

  恒生瞅着她⽑茸茸的眼睛,小脸上显出疑惑来。拉了下边上地天慧,闭上嘴巴,不再言声。

  香⽟侧过小脑袋,也看向天慧,最后视线落在她前襟的虎骨平安扣上,眼中露出好奇之⾊。

  初瑜见了,不噤有些为难。

  若是其他的东西,还能找出差不多的来,这个却是紫晶从尼姑庵堂求来的古物。原是一对,一个在曹⾝上,一个是天慧⾝上。

  她稍加思量,从腕上褪下来一串籽⽟手串来,上前系到香⽟的前襟上,笑着说道:“这是叔⺟给的见面礼,香⽟不要嫌弃才好。”

  这手串也是內造之物,是初瑜昔⽇的陪嫁之一。是九块⽩⾊籽⽟串成的,每块⽟都雕成如意云纹,看着极是精致。

  因喜它戴着清凉,初瑜今年夏天就寻了出来戴上。

  香⽟低下头,看着前襟地手串,抿了抿嘴,抬头看着⾼氏。

  ⾼太君看到那手串,眉头不经意地皱皱,神⾊转淡,对初瑜道:“太贵重了,劳你破费!”

  初瑜不晓得哪里触犯老人家的噤忌,讪讪地回道:“是应当的,您客气了!”

  李氏怕媳妇不自在,忙对初瑜道:“稻香村送来的莲蓉点心呢?这要等老爷回来才开席呢,先将那几样莲蓉点心送来给你外祖⺟尝尝。”说着,又笑着对⾼太君道:“⺟亲,记得您最爱吃莲子做的点心,这次也尝尝京里师傅制的。”

  在孩子们面前,⾼太君也不愿再板着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初瑜心里吁了口气,带着丫鬟下去了。

  少一时,初瑜已经送了好些样莲蓉点心,站在一边寻思是不是要借着预备席面的由头退避。

  对于⾼太君,初瑜的心里还真有些犯憷。

  到底是长辈,又要顾及到婆婆,不管老人家什么态度,她也只有忍下的。

  到底是不自在,见她不喜自己,也就不愿意主动往前凑了。省得看着脸子,怪难受地。

  ⾼太君已经招呼孩子们拿点心,自己也拿了一块儿,送到嘴里。吃了一口,点了点头,道:“瞧着有几样同苏州的点心差不多,这个不同的,却是另有一种滋味儿。”

  李氏笑着说道:“这是广式的,师傅是从广州那边请的。听说这馅料里,除了莲子,还有用西洋法子制的油、东洋法子制地蔗糖。”

  “啧啧!这又是东洋,又是西洋的,怨不得这般花俏。”⾼太君见李氏只说话,却不吃,亲手拿了块送过去,道:“你也尝尝,松松软软的。吃着一点也不腻儿。”

  李氏接了点心,面上却有些尴尬,瞅着这莲蓉糕。低头不吱声。

  莲子乃是助产之物,这不到临盆之际,是不能轻易用地。太医早有所嘱,所以李氏没有往嘴里送。

  初瑜在旁见了,印证之前所知地,越笃定婆⺟并不是⾼太君亲女,而是大长公主之女。

  若是那样的话,婆婆李氏实际⾝份是皇玛法地表妹,自己的姑。丈夫实际…是自己个儿的表叔…

  虽说宗室女指婚,差辈分的大有人在,但是初瑜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

  这一想到丈夫,她的心里就不由地悬心。

  从弘曙兄弟那边,初瑜不小心知道了真相,这才晓得丈夫不是去了归化,而是去了外蒙古,还要往西北军前。

  夫两个,向来恩爱。

  成亲这些年。因曹的差事忙,几乎年年都有小别之时,却也不过旬月,这次却是三个多月了。

  初瑜的眼底,添了抹忧⾊…前门听戏回来地庄常,两人便一起坐车回园子。

  曹寅的脸⾊,却是有些不好看。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道:“大人是在担忧张孝先?”

  “孝先”是前江苏巡抚张伯行的字。他受到弹劾,将良民诬为海贼。严刑之下,毙命数人。

  朝廷派了吏部尚书张鹏翮去江南审问,最后查得张伯行“将良民以窝蔵盗贼、招聚匪类题参、殊属不合”听说还上了折子,请旨将张伯行“照律拟斩监候,秋后处决”

  曹寅摇了‮头摇‬,道:“皇上心里有数,最后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会保全这个老臣地。我只是为张孝先难受。同在江南为宦多年,虽然鲜少往来亲近,但是说起风骨来,张孝先却是可钦可赞。”

  庄先生道:“这就是过尤不及的道理。之所以这般受到‮员官‬排挤,到底是被虚名所累。当年噶礼案,扬州百姓得知张孝先解任,哭声震天,罢市‮议抗‬,为防民,使得驻军八旗都不得不进城戒备。待到噶礼案毕,张孝先留任江南,上万百姓进京,在御园外叩谢皇恩。就连张孝先出任过的福建,百姓也是奔走相告。如此显赫的官声,可谓是国朝第一人。”

  曹寅叹了口气,道:“虽说行事不够变通,确实是清官。要是没有他,以噶礼之贪,江南百姓怕是要褪层⽪了。只是到底是为臣,不应直邀民心,可惜了了。皇上固然会保全这个臣子,但怕是不会再放他回江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如今,从京里到地方,没有几个‮员官‬不贪的。像张孝先这样的,实是少之又少。做个好官,却是这般下场,这也实是让人心里难受。我还罢了,土埋半截的人,不晓得何时就见祖宗去了;儿还年轻,往后…却是不晓得他会如何…”

  说起曹,庄先生摸了摸胡子,脸上添了笑意,道:“大人,实是杞人忧天了。孚若并不是心浮气躁的子,也不是爱虚名的,当做什么,他心里最是有数…”

  “与光同尘么?”曹寅闻言,脸上不由地露出失望之⾊来。

  庄先生见他如此,却是闭了嘴,将想要开解规劝地话咽下。

  这做⽗亲的也不容易,既是“望子成龙”盼着儿子能实现自己昔⽇夙愿,功成名就,又是担心儿子面慈心善“民贵君轻”犯了为官大忌。

  想要平平安安,还想要名利双收,这对儿子的期望,委实大了些…

  曹已经同大喇嘛与福宁安等人别过,带着御前侍卫与长随等人离开河朔,前往乌雅里苏台。

  “由简⼊奢易,由奢⼊简难”这句话说得果然不假。

  从京城到归化,从归化到大喇嘛驻地,大家本来已经渐渐习惯马背上的奔波。不过,从大喇嘛驻地到河朔这一路,却是放慢了行程不说,也学会了上马车偷懒。

  悠悠哉哉的一个多月下来,再回到马背上,整⽇驰行,大家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不,到了中午小憩时,就有人开始抱怨起来。

  赫山伸出巴掌来,苦着脸对曹与纳兰富森比划道:“从京城到乌尔格四千二百里,从乌尔格到河朔没有三千里,也有二千六、七百里。这又是往乌雅里苏台,又是一千好几百里。这来来回回的,就小一万里了。这算下来,每天行程百里。同咱们一比,福大人御前那几个小子倒像是来西北享福的。”

  纳兰富森一边笑着听了,一边

  他是众侍卫中最年长之人,加上体态有些福,这骑马也实在有些遭罪。

  仕云正巧在旁,听了赫山的话,不噤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这下可好,咱们大罪也遭了,又不能到军前,到手的军功就这样飞了。”说着,往草甸上一躺,叹了口气。

  其他地侍卫有的也惦记军功,但是估计到曹,只是想想罢了;有的脑子清醒的,却是暗暗窃喜,不用跟着大喇嘛⼊敌营了。

  曹的心里是轻松的,⾝子却是不怎么争气,乏乏的,也不想开口说话。

  虽说才看七月中旬,但是草原上的暑热已经消散,早晚已经带了凉意。就算是中午时分,也不过是⽇头⾜些。

  午后的太照得人⾝上暖洋洋地,直想‮觉睡‬,曹也放下⾝子,往后边倒下。

  他伸出袖子,遮住了眼睛,耳边听着侍卫们地杂谈,心里寻思的却是康熙与自己个儿地三年之约。

  西北的战事拖延至今,没有半点进展,主因就是缺少钱粮。

  这次到御前,不用想,这谈的指定也是银子的事。

  他脑子所设想的,原还担心条件不⾜,如今因战事的缘故,使得蒙古这边多了不少台站,这样看来也算是便宜了…

  三年千万银子,曹心里有些沉重。

  ‮钱赚‬倒是不怕,费脑子也没啥,只要能护住家人老小,老⻩牛也做了,只当是抱康熙的耝腿了。

  只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些皇子阿哥们谁也不是傻子。

  自己成了老⻩牛后,再被人惦记上,那可委实冤枉。

  还得想个法子,不留痕迹地向四阿哥表表立场,省得那位多疑之君,因十四阿哥的殷勤,再对自己生出猜忌之心…

  林林总总的,曹想得脑仁疼。

  大喇嘛啊,大喇嘛,你的⽇子才是米虫啊…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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