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封疆泪奔
这道圣旨,不仅使得朝野震惊,连曹颗都颇为意外。
湖广总督杨宗仁这一年之中,受了几次申斥,这次他就在奉旨陛见之列。曹颗先前谋的,就是湖广总督缺。
说起来,两广总督现下也空着,可是前些⽇子年希充以巡抚署广东总督事,曹颗不耐烦揷一脚,又觉得两广有些远,就盯上湖广。直隶总督,辖直隶、山东、河南诸省,天下疆臣之。曹颁随着传旨的內侍,去养心殿陛见时,还觉得糊糊,如坠梦他实没想到,自己会到这个位置。御前对答时,他都失去平素的馈定,带了几分僵硬与忐忑。
雍正坐在几案后,看着这样的曹颗,板着脸代了几句,无非是总督好地方,将“摊丁⼊亩”推行下去,配合怙亲王,管理好北河道等事务。曹颇一一领旨,才从御前退了下来。直出了养心殿,他才松了口气,隐隐地透出喜来。直隶总督官署早年治下在大名府,后来迁保定府。
直隶总督衙门曾降级为直隶巡抚衙门,所以现下保定府的直隶巡抚衙门,也是直隶总督署。
保定府离京城不⾜三百里,既能出京透透气,又不用离京太远,真是个外放的好地界。
至于“摊丁⼊亩”他只需“曹规萧随”即可;疏通清理北河道之事,是利国利民之事,跟在十三爷后头当差便是。
美中不⾜的是,直隶因为宿卫京畿,直隶总督不常设,即便有实技,能长期任职的也少,不像其他督抚,要是差事做的不差,连任一、两任也是有的。而且,做完直隶总督后,再任其他总督,就是降职。曹颁的外任经历,当止步直隶。”总是好事!”曹颗低声自语,心中已经盘算着上任事宜。地方官与京官不同,最大的区别就是幕僚的应用。六部堂官,衙门有书吏与笔帖式,并不倚重师爷。
地方官却是不同,执掌一方,需要处理的事务繁杂,正需要大量的幕僚来协理政务。
刚出宮门,头就碰上伊都立。
他満脸喜,走路都显得轻快,见到曹颗,脸上更是乐开花,道:“天下疆臣之,真是恭喜孚若!”曹颁止步,道:“曹颗亦恭喜大人,心愿得偿!”
同曹颗迁总督一起下旨的,还有兵部侍郞伊都立迁山西巡抚的旨意。只是,皇上传召二人陛见的时间有先有后,这才在宮门口碰到。
伊都立笑着冲北抱了抱拳,道:“都是皇上恩典,我等唯有勤勉当差,方能回报浩天恩。”
因宮门前,人多眼杂,伊都立又要进宮陛见,两人说了两句“便就此散去。
在下月赴任前,户部的差事,曹颗还得担着。因此,从宮里出来后,他便回了户部。
六部消息最是灵通,不过半⽇功夫,户部上下均已知晓曹额外迁的消息。
虽说侍郞与总督同为正二品,但是一个是副京堂,一个是封疆大吏,名为“迁转”实际上“⾼升”o所以,自打曹颗进了户部大门,就收获了一路的“恭喜”声。
到了他的办公处,几位他属下的堂主事,更是都凑上前来,那満脸的喜庆,就如同⾼升的是他们一般。官场上,讲究“提挈”o曹颁是个不错的上峰,不贪属下之功,这几年与大家相处的也不
现下他虽外放,可明眼人都明⽩,这位大人前程似锦,总有一⽇要转回六户做正堂的,自是越抱紧他的腿大。说起来,曹额外放,最喜的,除了他自己,就是蒋坚。他地方师爷出⾝,拘在六部,帮曹颗处理了几年文书,也是不容可是就如曹颗对这⾼官显位心怀惶恐,蒋坚也带了几分不安。从户部落衙后,众人骑马而归,蒋坚就对曹颗提及幕僚事。这次外放,同曹颗当年外放道台不同。他当年外放做守道时,礼聘四名师爷,就已经够用。如今主政一方,以总督兼巡抚事,只书吏这块,就需要二十到四十人。这是个庞大的幕僚人数,曹府现下只有一个蒋坚,如何能成事?“大人,生学早年处理的地州县事,督抚衙门,是另一番格局,恐怕生学无法胜任,耽搁了大人差事,还当再聘大贤方好。”蒋坚道。
曹颁笑着摆摆手,道:“非磷不要着急,要万寿节后方赴任,还有二十多天,到时不会缺了人手,说不定就要由着咱们挑。”
上一次任外官时,幕僚之事是曹寅替他心,是曹家主动礼聘的;如今督抚一方,跃居⾼位,亲朋故旧都看着,还不知要荐多少人手过来,庒就不需要自家心。蒋坚见曹颗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神⾊中依是带了几分奋兴。
到了曹府,还没下马,就见大管家曹元带了众多管事,在门口相。看到曹颗回来,众人齐声恭贺。
曹颁翻⾝下马,将马缰到小厮手中,看了曹无一眼道:“有人来过了?”
曹无躬⾝道:“回老爷话,从中午开始,就有不少人送了贺帖。”说着,他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叠名帖,双手送到曹颜面前。曹颁接过,随手翻了翻,有认识的,还有不认识的,消息倒是灵进了二门,管事蕃子口中也是不住唢的恭喜。兰院上房,除了李氏婆媳,天佑、恒生、左住、左成、长生也在。见曹颗回来,孩子们都起⾝请了安。李氏将曹颗叫到炕边,看着儿子,満是欣慰道:“我儿大才,光耀曹家门楣,明⽇可以开堂祭祖!”
曹家从曹颗五世祖锡远公归清朝后,曾祖振彦公官至道台、祖⽗玺公与⽗亲曹颗官至侍郞,曹颟这个新出炉的直隶总督,成为曹家位疆臣。
曹颁道:“不过是侥幸,跃居显位,儿亦惶恐,不敢在祖宗面前轻狂。唯一喜的是,能奉老太太出京透透气,省得久居京城,待着气闷。
李氏听了,眼睛一亮,又带了几分犹疑道:“府里总要留人,媳妇是要随着体去的,我还是留在府里…”
想着这怕是自己唯一的外放机会,曹颗还是决定带⺟亲出去转转:“府里的事,老太太就放心吧,要下个月才出京赴任,儿子总会处理妥当。”
李氏虽还迟疑,但见儿子兴致正⾼,不愿扫他的兴致,便笑着听了,不再说话。
初瑜早就听丈夫提及外放之事,如今终于有了结果,也替丈夫⾼兴。另外,同其他地方比起来,直隶总7$\离京城最近,这就是喜上加喜了。可是,孩子们大了,不像过去那样,便宜随⽗⺟出行。天佑要上旗学,恒生要进宮伴读,都不好离京。
长子才十三,要是老太太与自己都出京…初瑜的心一紧,看着丈夫,又看看孩子们,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天佑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恒生。恒生站起⾝来,道:“⽗亲,儿子想要辞去伴读,侍奉⽗亲左右。一句话说-完,満屋皆惊。
皇子伴读,这是官宦弟子的休毒。更不要说他侍候的皇子,是最有希望登储位的弘历阿哥。
即便⾝为次子,又是抱养的,不能承继⽗祖爵位,可他只要紧着弘历阿哥这边,未来的成就,未必会在长兄天佑下。现下,他却说要辞去伴读。
曹颁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去当差,又不是七老八十去荣养,哪里缺人侍候?别扯大旗,是不是上书房里遇到什么难处,被人欺负了?”听他这么说,众人都带了担心,望向,悼生。
恒生“嘿嘿”笑了两声道:“⽗亲,没人欺负儿子,是儿子不耐烦早起,想要跟着⽗亲出去长长见识。”
曹颁见他不说实话,晓得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愿众人跟着担心,就放下此话不提,问了问左住与左成功课上的事。他们兄弟两个,听说义⽗要出京,眼里也露了渴盼。
可是他们也知道,随去希望渺茫,顺天府官学,可不像八旗官学那样松散,想要请长假,那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们渐长,知羞知聇,虽说知道义⽗⾝居⾼位,对他们又爱护有加,可也不愿成为不学无术的废人,赖义⽗费心。
曹颁是看着他们长大的,那里不明⽩他们的心思,道:“即便不为了功名,也要知书识礼。虽也想要带你们去,可是学业如逆⽔行舟,不进则退,耽搁不得。无需心急,等你们成丁后,要是不耐烦再念书,我再安排你们出去历练也不迟。”即便他不外放,还有曹颂、曹项兄弟两个,弟子历练总能找到地方。
左住、左成起⾝应了,曹颗看了看左住,想起一事,道:“你岳⽗明年进京,你这做女婿的,这半年要努努力,别让你岳⽗小瞧了去。
左住红着脸,唯唯称是。
屋子里的气氛,又活跃起来。
曹颁陪着李氏又说了两句话,便同初瑜回了梧桐苑,走前看了恒生一眼。回到梧桐苑,更⾐梳洗,初瑜使人传了饭。
没等夫两个动筷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而后丫鬟乐舂进来禀道:“老爷、太太,大爷、二爷来了…”这两个小子,不知倒腾什么!”曹颗对子抱怨一句,吩咐传他们进来。“这么着急,连晚饭也不等不得了?”见他们⽑⽑躁躁,没有往⽇的稳重,曹颗哼了一声,道:“有什么,用了晚饭再说。”初瑜在旁,已经使人给他们兄弟预备碗筷。
一家四口,用罢晚饭,丫鬟都退下去,天佑方道:“⽗亲别怪二弟自作主张,都是儿子出的主意。宮里最近动静不对,二弟担心,同儿子说了,儿子就想着二弟能早⽇菗⾝也好。”自打年羹充进京这几⽇,上书房里的气氛就很诡异。早先围着弘历、弘昼兄弟打转转的,现下都失了往⽇热络,巴不得敬而远之。
恒生子向来慡快,接人待物又大气,虽不是散财童子,可是送这个一个小玩意儿,送那个一个小物件也是常有的,所以消息还算灵通。
原来,从宮里传出消息,说是年羹充这回进京,得到如此殊荣,是因为-皇上有立储之意,才厚待皇子外家。这“储”自然就是年贵妃所出的福惠阿哥。
如此,早先被视为储位人选的四阿哥,就成了众人避之不及的忌讳人物。
曹颁听了直皱眉,看着恒生道:“就为了这流言蜚语,你佚想学着旁人,与四阿哥划清界限?你已经十二岁,已经不算小,就没有自己的判断?”
要是,停生是旁的皇子的伴读,能晓得趋吉避凶,曹颗要赞上几旬的;可他是未来皇帝的伴读,曹颗还是希望他能与弘历多处些情。
恒生黯然道:“儿子不想学旁人,做趋炎附势的小人…可更不敢因自己的缘故,将家族拖⼊夺储漩涡…两害权益取其轻,与其使得家族受累,儿子只能做小人…”
曹颁头摇道:“有畏惧心是好事,但是也不能人云亦云。要是京城真有大变,我早就得了消息,还轮的着你们心急?”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早年,我也在上书房做过伴读,因此得以与你们十六叔姥爷相,引为知己。你能成为四阿哥伴读,也是缘分。即便不能视他为主,也要视之为尊,维护他的体面,是你⾝为伴读应有之义,岂可在这个时候忘了道义?”恒生被说得満脸通红,羞惭不已。
曹颁怕将他教迂了,神⾊稍缓,温言道:“你还年少,无需思虑大多,只按道义行事便是。上面还有我这当老子的,要走到了与家族有碍之事,我会同你说知。”恒生劲使地点了点头,脸上也生出喜来。天佑听了⽗亲这一番话,也跟着低下头,只觉得自己妄作小人。
曹颁望向长子,怕他心灰,道:“你能为弟弟出谋划策,拾遗补缺是好事,可要记得,可以存私心,但人前行事要磊落,不能留话柄与人。
不说旁的,就说恒生此事,要是真按照你所说的,固然可以使得家族避开立储风波,可说不定就要结怨四阿哥,落到皇上眼中,曹家也未必落好。”
天佑听得糊涂,道:“无风不起浪,要是传言是真,二弟还为四阿哥伴读的话,那家中…”
曹颁笑笑,道:“停生对四阿哥荣辱不弃,是为义;我恪守臣子本分,不掺合夺储事,是为忠。忠义并不机悖,何以将你们兄弟为难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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