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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水来土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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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渐渐深了,清凉的空气中全然不见了夏的闷热,晨露正在枝头草间凝结。“咯咔”一声脆响,暗处跃起一条团火光,映亮半张脸,眉清目秀,留着短短的须,口中叼着重新点着的半截雪茄。

  一呼一昅,一明一暗。

  经过一天的修整,机场主跑道旁的空地上已经开辟出了第二条跑道,长、宽虽然较前者有所不及,但已能起降重量较轻的单发战斗机。它们整夜起飞、降落,构筑起了一个以里加港为中心的空中防御圈,保护己方的机场、港口不受敌机‮犯侵‬,同时也为那些从后方运送物资而来的容克-52护航。这些尽职尽责的德军飞行员人长得刚帅气,空战技术也是非常精湛——然而在没有机载雷达以及全套防空警戒设备指引的情况下,他们所能够起到的拦截作用仍是相当有限的。

  仅仅上半夜,苏军作战‮机飞‬就4次飞临里加港,在港口周边投下了好几十吨炸弹,并且意图阻挡德军地面‮队部‬在城北发起的反击。得益于精巧的战术安排,德军最终气势磅礴地击溃当面之敌,但也因此而徒增了不少伤亡

  令罗感到不悦的却不在于此。

  选择“北线出击”的曼施坦因所部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越过了北方集团军群和第4装甲集群司令部此前所划定的“30公里反击线”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在天黑之前,上级指挥官们还是得到了有关第56装甲军越界的报告,责问、斥责以及约束的命令一道接着一道发至曼施坦因的指挥部,宛若罗记忆中的“十二道金牌”

  对于这些指令,风格一贯大度的曼施坦因也噤不住焦虑起来,庒抑的气氛自上而下弥漫开来,军官们似乎都在担心同一个问题:这次作战行动如果会夭折,那么折断长剑之锋的很可能不是苏军的顽強阻击,而是来自上级并不知晓明理的重重重庒。

  唯一能让罗感到些许宽慰的是,凯塞林元帅到目前为止仍在遵守自己的承诺:強大的第4航空队正在里希特霍芬的运筹帷幄下⾼效运转,并以每小时5吨汽油、5吨弹药的速度向伞兵们上半夜攻下的第一座机场即巴尔维机场运送物资,那里距离里加港大约是100英里,正好为油料告罄的第22装甲师进行补充;一个小时前,伞兵们顺利夺取了预定计划中的第二座机场——距离里加港约有150英里的奥斯特罗机场,而这也是“北线出击”中的第一座大型机场。遭到苏军轻微破坏的航空设施天亮前完全能够修复,届时至少能够以每小时起降20个架次的效率运行,基本负担起第22装甲师及第3摩托化师的战斗给养

  天空中又一次传来了集群飞行的嗡鸣声,罗揣测着这极有可能是斯图登特元帅手中的又一批精锐伞兵,他们的目标将是奥斯特罗东北方两座极其重要的公路桥。这些空降之鹰在纵深突击方面确实是经验老道,他们⾼超的技术和辉煌的战果令人羡慕,但出⾝这支‮队部‬的空军总司令清楚得很,每一次空降作战都是在刀口上讨生活,就算顺利完成任务,也会有很多英勇的战士们再也无法返回祖国

  一呼一昅,一明一暗。

  清晰却又沉闷的轰鸣声中,又一架容克-52降落在了眼前的机场上,它外观上和此前运送物资而来的运输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托比亚斯很快跑来告诉自己:艾里希。霍普纳来了

  罗摘下雪茄头,闷闷地吁了口长气,转⾝走向曼施坦因指挥部所在的木屋。

  他刚到门口,一辆从停机坪那边驶来的军用桶车也正好抵达,后座坐着两名军官,居左那人佩戴着陆军一级上将的军衔徽标,军帽下的圆脸神情极为严峻。

  “霍普纳将军”罗背着手、,昂首正视这位第4装甲集群司令官。

  “尊敬的空军总司令…罗元帅您果然在这里”

  双方虽无直接隶属关系,但在军衔、职务都比自己⾼的长官面前,⾝材敦实的霍普纳还是收起了那副找人讨钱的嘴脸。

  罗故意挡在门口“当然,我当然在这里德国空军正全力支持这次勇敢而睿智的行动,您想必也是来为曼施坦因将军鼓气的吧?”

  霍普纳面部肌⾁微微有些菗搐,仅有的温善也从嘴角消失了。

  “敢问元帅阁下,此次行动可曾获得国防委员会的批准或授权?”

  这个问题跳过了陆军司令部、集团军群和装甲集群三个层面,直接摆到了国防委员会的⾼度,毫无疑问是能够将罗一军的。

  “没有”罗毫不避讳地回答道。

  “既然没有,我就不太明⽩了”霍普纳冷冷地问道“元帅和曼施坦因将军是以什么作为据采取这次攻击行动的?”

  “基于我们对‮场战‬形势的分析判断”罗中气十⾜地回答说。

  霍普纳进一步问:“那么请再原谅在下的浅薄认知…在目前国防军的军事原则中,个人对形势的判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个人意志’,能否凌驾于‮主民‬决策之上?”

  “当然不能”罗不慌不忙地摘下自己的军帽“正因如此,我已决意在此次行动后向国防委员会递辞呈”

  霍普纳怔怔地盯着罗,仿佛看到了一个失去理智的人,但对方的眼神和表情都在告诉他,此人的状态正常得很

  “一切责任将由我来承担”罗加重了语气“只要能够用最少的伤亡和最短的时间赢得最终的胜利,这个代价是完全值得的”

  霍普纳无言以对,眼中的神⾊很是复杂。

  罗理了理自己的头发,用和这个动作一样随的口吻说:“将军,平心而论,您是否真的认为这一作战计划是荒谬、脫离实际且毫无成功把握的?”

  霍普纳迟疑了几秒“站在纯粹的军事角度,它却有采纳的价值,可是如今我们已经掌握着‮大巨‬的主动,本没有必要冒这样‮大巨‬的风险”

  罗转过军帽,低头看着那鹰状的帽徽,嘴角微微一笑“战争中风险是无处不在的,我们每一次进攻都得冒险,如果只是因为惧怕失利而消极以对,如果因为害怕承担风险而扼杀灵感,我们将沦为中庸,而不是国人心目中的精英。当年拿破仑皇帝之所以会失败,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麾下将领们的中庸;当年元首之所以开辟新天地,就是对形势做出了精确的判断,从而在一次又一次⾼风险的行动中大胜而归”

  霍普纳的嘴抖了抖,像是想反驳什么,可却没有开口的机会。

  “若是德国一开始就沿用你们现在的思维,不要说波兰和法国,你们敢冒险呑并苏台德吗?你们敢冒险合并奥地利吗?你们敢冒险进军鲁尔工业区吗?德国现在恐怕还只有一支十万人的‘精锐陆军’,在少得可怜的领土上做着复兴的大梦”罗的口气并不动,话语却像是寒光四的利刃。

  霍普纳刚刚张开嘴巴,罗加快语速道:“确实,现在的德国不再是1918年、1933或是1938年的德国,现在的德国无比強大,但它并不是牢不可破的,苏联人还拥有数百万军队,实力雄厚的‮国美‬
‮府政‬正在背后支持着他们,英国流亡‮府政‬并没有彻底屈服,甚至还有⽇本…只要英国人以断臂自保的勇气向他们割让资源丰富、战略位置举⾜轻重的亚洲殖民地,他们完全可以为了利益对我们反戈一击我们必须以尽可能小的代价尽快结束这场战争你们难道什么都看不到?”

  包括刚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曼施坦因以及在场的每一名军官,加上霍普纳本人,都完全被这番话惊住了。

  半晌,霍普纳才像是从梦中醒来,他虚弱地说:“这些话您应该向国防委员会陈述,在这里,我只关心‮场战‬秩序…”

  罗并不反驳,只是冷厉地看着这位现年55岁的陆军一级上将。

  霍普纳心里显然很清楚自己的立场是多么的可笑,他不敢再说一句话、一个字。

  “我并不企盼您出手相助,但请给我们两天时间…我将一力承担起所有的责任”罗音调放得很平,似有乞求之意,却也让在场的不少军官为之动容。

  “您让我非常为难”霍普纳瞟了眼站在木屋门口的曼施坦因,着一张脸又向罗敬了一个军礼,转⾝爬上桶车,向司机吩咐道:

  “回机场”

  仍旧站在原地的罗,默默目送霍普纳远去,直到桶车抵达停机坪,他仍能看见那对车灯。

  “好了,诸位”罗一动不动地说道“我们也许还有两天时间,每一秒都是宝贵的,请全力以赴”

  但凡听到这句话的人,无不以立正的姿态作为回应。

  罗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完整的雪茄,练地剪掉了两头的茄⾐,望着灯光微微闪烁的停机坪,他心中颇多疑问:在法国战役中,时任第16坦克军军长的霍普纳以同样是个敢打敢冲、雷厉风行的战将,与法军坦克展开会战时甚至亲乘坦克在一线战斗。短短一年的时间,他的勇气和智慧难道都被荣誉与満⾜呑噬掉了?不,在没有发生‮大巨‬变故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格不会发生这样的变化,何况现在并不是霍普纳一个人沦落“中庸”——一群人的过分稳重,恐怕应该归咎于更为客观的方面,也许…摆脫了**影的新军事指挥体制有些矫枉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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