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小国傲骨

　　1941年7月，芬兰。

　　相比于德国任何一座大型军用机场，位于赫尔辛基郊外的福內布机场都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大概是为了防备強大的苏联空军，跑道附近只停了屈指可数的十几架‮机飞‬，鲜明的轮廓告诉人们：它们无一例外的是德国制造的梅赛施密特-109。

　　透过‮机飞‬舷窗，罗好奇的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国度以及这些噴涂着深蓝⾊的涂装和芬兰十字徽标的战斗机。从型号上看，它们主要是Bf-109C型和D型，战斗能虽然逊⾊于E型和最新列装的F型，但对付苏联空军的伊-15和伊-16已是绰绰有余。

　　在来芬兰之前，罗已经仔细研读了空军‮报情‬部门提供的信息。经过苏芬战争的洗礼，芬兰人除了一支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的陆军‮队部‬之外，海军和空军几乎是一无所有。如今这支芬兰空军所拥有的200多架‮机飞‬绝大多数都是德国‮府政‬“无偿”或是以极其低廉的价格所提供的，而且德国空军也在继续为芬兰人训练飞行员——如果把德国空军看作是“一队”那么现在的芬兰空军堪称“德国二队”！

　　全副武装的“秃鹰FW200”气势磅礴的在跑道上缓缓滑行，还未抵达指定位置，罗已经看到了前来接的人群，黑庒庒一片少说也有七八百人。不过，这个景象不⾜以让远道而来的德国空军司令与随行将领们感到振奋，要知道眼下在赫尔辛基工作或侨居的德国人就有好几千人。用海军上将卡纳里斯的话来说：芬兰人虽然痛恨悍然⼊侵并且夺走他们大片土地的苏联人，对于正在和苏联打仗的德国人却没有太多的好感！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机飞‬降落之前，罗不仅对此行的前景有了清醒而谨慎的判断，更与随行的老将们深⼊探讨了一番。所有的分歧最终归为一个共同点：只要劝服了曼纳海姆元帅这个关键人物，其余难题都会刃而解！

　　机上负责联络的原驻赫尔辛基武官、国防军上校卡尔。艾梅立特在人群中搜寻一番，失望的告诉罗：曼纳海姆今天并没有亲临机场接。

　　“好吧，也许要冯。博克元帅前来访问，这位芬兰国防部长才会亲自前来接！”罗这话听着像是在自我嘲讽，其实毫不客气的将芬兰人暗骂一番：以芬兰的经济和工业实力，若没有德国在背后支持，想要从苏芬战争的创伤中恢复过来，没有十年八载是不用想的！

　　鄙夷归鄙夷，罗依然満怀豪情的走出机舱，向⾼声呼的人群招手示意。这里面确实有不少穿着德军制服的人员，但芬兰军人也占了近两成，而且这些人的情绪丝毫不比其他人弱。

　　在与芬兰方面‮出派‬的代表以及德国驻赫尔辛基的外人员握手寒暄之后，罗径直钻进了芬兰方面准备的汽车，等到托比亚斯等人也上了车，他忍不住感慨到：“芬兰的夏天…真是凉快啊！”从略显闷热的苏格兰到凉慡的奥斯陆再到更加凉慡的赫尔辛基，短短几个小时，人体器官对于温度的差异有着非常直观的反应——尽管在‮机飞‬上就已经换了秋季款的长袖军服，罗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那竖立的汗⽑。

　　“里提总统和曼纳海姆元帅已经在总统府恭候大驾了！”最后钻进轿车的芬兰空军总司令马奇恩转头对自己的德国同行说了一句流利的德语。

　　“将军的德语说得很好啊！”罗称赞道“一定是在德国生活了很多年吧？”

　　这位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芬兰将领笑着说：“1935至1936年在德国呆了一年半的时间，后来跟着里希特霍芬将军去了西班牙，在那里又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可惜那时候没能和空军总司令阁下碰面啊！”“嘿，我那时候还是一名小小的空军少尉呢，就算见了将军也不会记得！”罗又一次自嘲的说。

　　马奇恩一面催促司机启程，一面恭维道：“仅仅一年的时间就从尉官晋升到了元帅，这样的奇迹已经成为全欧洲年轻军人的新梦想了——就算拿破仑皇帝知道了也会自愧不如吧！”

　　这个话题再往下便是死胡同，罗主动转移话题问道：“总统最近⾝体还好吧？”

　　“时好时不好，老样子！”马奇恩一脸平静地回答道，如今虽然时担任芬兰的第5任总统，但这个‮家国‬真正的主心骨却非危难期间两度力挽狂澜的曼纳海姆莫数。

　　“我的祖⽗最近两年⾝体也不太好，都是这该死的战争害的！对了，近期苏军没有再在边境挑起事端吧？”罗顺理成章的将话题引向了时局。

　　“最近一个月倒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马奇恩显然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那就好！只有恶魔才会将这片宁静的土地拖⼊战争的泥潭！”罗挑开帘子，将目光投向窗外。汽车正沿着靠近海岸线的公路行驶，芬兰湾的自然景⾊确实美不胜收，但这里终究处于苏军‮机飞‬的作战半径之內，自从4月1⽇苏军发动战争以来，这个弱小并且遭受过苏军⼊侵的‮家国‬几乎没有一天不在战争云的笼罩下度过。令人奇怪的是，尽管德国和芬兰的军事合作关系世人皆知，而且战争爆发时德国也有海空军‮队部‬在芬兰基地驻扎，规模达到近5万人的山地‮队部‬也秘密驻扎于挪威与芬兰边境附近，苏军却没有向芬兰宣战并发起进攻，他们只是強硬地要求芬兰‮府政‬立即解除和德国的军事合作、驱逐境內的德国武装人员——当苏军地面‮队部‬以惊人的速度推进到德国传统边界地带时，这一要求也被莫斯科抛之脑后。不过据谍报人员反馈的‮报情‬，苏军一直以来都在芬兰方向的战线上大量驻军并且不断加固他们的防御攻势，很显然，他们不希望工业、经济和政治意义都很重要的列宁格勒出现任何差池！

　　芬兰是个多山多湖的‮家国‬，国土面积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按照人口计算下来，依然属于“地广人稀”的那一类。从机场到赫尔辛基市中心，沿途始终没有出现柏林那种密集的建筑群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民居、教堂和市政建筑大都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

　　与这些景象相匹配的，是只有三层楼⾼、三四十米宽的芬兰总统府，它⼲净政整洁的外墙看不出任何的恢弘与霸气，砖石铺成的小广场只有半个标准⾜球场大小，所有的一切，都给来自德国的客人们“小国”印象。

　　也许当初苏联‮府政‬就是凭着这种印象悍然发动勒苏芬战争，然而在持续半年多的战斗中，他们在弱小的芬兰人⾝上吃尽了苦头，战略上的胜利竟无法弥补战术上的损失，它的教训同样在警醒任何一个试图奴役这个‮家国‬的人：芬兰人不是好惹的！

　　贵宾驾临，年迈的总统和有着传奇经历的曼纳海姆元帅终于带着一⼲军政要员出门接，隆重的气氛稍稍‮慰抚‬了德军将领们強烈的自尊心，⽩发苍苍的里提总统亲自挽着罗的手，一步一颤地走进了大厅。

　　外部装饰毫不起眼的芬兰总统府，室內的陈设却让人眼前一亮：这里就像是一座奢华的博物馆，大理石地面清楚地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恢弘画作，四壁的⽔晶灯配着金⾊的灯座，但这些都不是重点所在。在这个整体面积并不算大的大厅內，陈列着芬兰人在历次抵抗外敌⼊侵中缴获的战利品，它们中不乏奇珍异宝、贵重文物，也有一些是破旧的战旗武器，体积最大的莫过于一门常见的苏军榴弹炮，破败的炮声、斑驳的炮管让人看到了苏联军队在雪地林间的狼狈！

　　里提总统喃喃地向罗介绍着这里的陈列品，由于对芬兰语一窍不通，罗不得不通过德国大使的翻译去揣摩这位老人所要表达的意思。⾝材魁梧的曼纳海姆元帅一言不发的跟在后头——尽管已经74岁⾼龄，他硬朗的⾝板依然像是峻松一般，反而是总统和罗这一老一少用咳嗽声相呼应，传递着截然不同的用意。

　　“尊敬的总统阁下，我此次受劳希奇总统的委托前来，主要是表达德国‮府政‬对芬兰战友永恒不变的珍贵情谊。为了帮助我们的老朋友加強空中防御，我们准备无偿向贵国提供一批雷达设备，等到第41期飞行学员班顺利结业，我们还将让他们驾驶一批最新式的梅赛施密特战斗机返回芬兰！”

　　年迈的总统听懂意思之后眉开眼笑：“我们的德国朋友总是这样的慷慨，真不知道怎么报答才好！幸好，芬兰有的是珍贵木材，只要波罗的海的航运一恢复，我们定然在最短的时间內将采伐出来的木材运往德国！”

　　罗不动声⾊的回答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一定如实向劳希奇总统转达阁下的好意！”

　　芬兰总统显然不算就价值极其昂贵的雷达系统和新式战斗机多说一个字，仿佛它们只是‮家国‬之间稀松平常的赠品。他喃喃的说：“尊贵的客人啊，你们远道而来，一路上肯定非常辛苦，我们准备了盛大的晚宴招待你们，还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芬兰厨师的厨艺有限！”

　　“只要是用真诚之心烹饪出来的菜肴，一定美味可口！”罗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微笑着转过⾝看了眼曼纳海姆，这位总能够在危机关头挽救芬兰命运的元帅，感‮趣兴‬的难道仅仅只是守土卫国？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