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螳螂黄雀计
屠长青目光锐利的俯视着瑟缩惊惧,早已心胆俱寒的这个胖子,又杀气腾腾的叱喝:
“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钱侗?‘正盛⽪号’的大掌柜钱侗?”
胖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透着哭腔答应:
“是…是…我是钱侗,我就是…钱…钱侗…”
“嗯”了一声,屠长青冷森森的道:
“这一趟,你领着你店里的马管事,带了多少银子去北边批⽪货呀?”
打了个寒噤,钱侗慌的道:
“没带多少银子,这位好汉爷,我们确实没带多少银子…”
屠长青着面孔道:
“说好听一点,是我们几个兄弟向你告帮,说得难听一点,这就叫‘打劫’,钱大掌柜,你做了多少年买卖,总该明⽩什么叫打劫吧?”
脸上是一阵青,一阵⽩,原来的红光,早不知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钱侗张口结⾆的道:
“好…好汉爷,好汉爷…可怜我们是小本生意,本轻利薄,实在经不起折损,求求好汉爷⾼抬贵手,你就放过我们吧…”
屠长青大马金刀的道:
“行,人可以走,车上的东西留下!”
钱侗耝浊的着气,呻昑似的道:
“好汉爷…你这不是在要我们的命么?店里一年只进两次货,全是拿上半年的本利贴在下半年上,轮流滚动,才能维持糊口,若好汉爷将我们这点底钿通通搜刮了去,我们还怎么去做生意啊…?”
屠长青怒道:
“钱侗,我你的祖宗八代,你他娘把我当成三岁的小孩哄?谁不知道‘正盛⽪号’是‘邯县’最大的⽪货庄,也是顶为殷实的富商巨贾责想在大爷面前哭穷装蒜,你门都没有,捞你这一票,在你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本算不得什么,若是再要拖拖拉拉,不⼲不脆,就休怪大爷翻脸无情,财命兼收!”
钱侗不噤号了起来:
“⾼抬贵手啊,好汉爷,朗朗乾坤,清平世界,光天化⽇之下,你不能就这么強抢強要,莫非你就不怕王法治你?”
扭头望了望顶在篷车中间的许荣,屠长青的一张马脸上居然露出一抹笑意:
“这老八王蛋八成是脑袋有⽑病,在这种情况下,他竟还给我提王法、论道理,我他娘,我要是在乎这些,今天尚会来截他的车?”
许荣晃了晃他的西瓜头。
不怀好意的狞笑起来:
“头儿,姓钱的要钱不要命,敬酒不吃吃罚酒,头儿放他的生路他犹不领情,我看哪,他是非等人头落地,才肯认命!”
屠长青猛的咆哮如雷:
“钱侗,是么?你是非等人头落地才肯认命么?”
钱侗一个劲的在发抖,上下两排牙齿“咯”“咯”颤,连胖脸上的五官都走了位,马化龙紧紧挽扶着他,边低促的在他耳旁央告:
“掌柜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如今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要不出银子,一朝惹翻了这三个凶神恶煞,手起刀落之下,大伙通通玩完,到了那时候,钱也没了,命也没了,还图个什么指望?掌柜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钱侗汗出如浆,吁吁着:
“可是…可是…化龙,这么一来,我们的⾎本就全泡了汤了…”
马化龙也急得全⾝冒汗。
他焦的不安的道:
“大掌柜,你老看看,眼前的局面,由得了你顶抗么?到头来除多赔两条人命,仍然落个一场空,你老做了一辈子的生意,怎么不掐指算算,划得来、划不来?”
钱侗定了神,直愣愣的瞧着马上那三尊凶煞,忽的双颊往上菗紧,两眼涌出痛泪,他用⾐袖掩遮面孔,哽咽着声音道:
“罢、罢、罢…我认命就是,车上装有现银一万五千两,另一个⽪搭裢里是一千两小金钞子,要拿,你们都去拿吧…”
屠长青斜着眼道:
“就只这些?”
昅了一口凉气。
钱侗抖索索的道:
“好汉爷,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刨挖底都给了你,莫不成你还嫌少?”
屠长青重重的道:
“不错,我当然嫌少,姓钱的老八王蛋,你不用在这里哭哭啼啼,扮一副可怜像,大爷们不吃这一套,现在把你⾝上的荷包递过来!”
退后一步,钱侗本能的拿手去庒住左侧,惊恐加的犹待辩说:
“好汉爷,好汉爷!我这荷包里只有几文零碎钱,是准备⽇常开销使的,实在很少,就求好汉爷给我们留下做盘吧…”
屠长青鸷的笑了:
“钱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荷包里放了多少钱?‘大兴银号’的包兑庄票五万两,且是一万两一张的面额,一共五张,对不对?”
钱侗刹时面如死灰,他双翁合,鼻孔大张,有似涸辙之鱼:
“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屠长青得意洋洋的道。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姓钱的,你也不想想,我们又是如何能够准时适地的拦截银车,步骤拿捏得这般精确?此中当然是经过一番踩探卧底的功夫,整个行动方始完美无暇,你打谱诓我,却到哪里诓去?”
咽了口唾沫。
钱侗吃力的道:
“呃,你,你是说,我们店里…有內奷?”
屠长青不耐烦的道:
“这不是多此一问么?难不成我还会把刺探的过程告诉你?真他娘的!”
马化龙又凑到钱侗的耳际,悄声道:
“大掌柜,事情业已到了这步田地,瞒也瞒不住了,我看,你老还是把荷包给了他们,求个财去人安,也好保个百年之⾝——”
钱侗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木然的手伸进后下摆,扫弄了好一阵,总算摸出一只椭圆形的锦绣荷包,他将荷包给马化龙,这小管事立刻双手捧起,趋前几步,乖乖呈献在屠长青马头之前。
姓屠的接过荷包,启开页扣略加检视,満意的塞⼊自己怀中,然后,他向许荣及那⿇脸仁兄丢了个眼⾊,冷着嗓调吩咐:
“上事啦!”
许荣回应一声,招呼同伴翻⾝下马,一个将车把式拖下座来,另一个钻进篷里检点金银财宝,两人的动作都利落,一看就知道是老于此道的行家。
片歇之后,许荣从篷车里跳了出来,向屠长青比了个手势。
边道:
“头儿,正好对数。”
点点头。
屠长青道:
“好,走人吧。”
于是,⿇脸仁兄抖起缰绳,赶了篷车便“唿隆隆”朝前驰去,许荣骑一马牵一马,也同屠长青押尾离开——谁也不会回头再看一眼。
又是尘沙飞扬,又是蹄声如雷,只留下钱侗他们三个,呆呆站在灰土漫中,活脫三条丧家之⽝。
这一幕抢劫过程,从头到尾,竹丛后的毒魄与南官羽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等篷车驰过,二人不噤对看一眼,南宮羽笑道:
“怎么样?要不要发笔横财?”
毒魄迟疑着道:
“这种钱,不好拿吧?”
南宮羽⽪里秋的道:
“我们并非黑吃黑,毒魄,我们拿的只是苦主心甘情愿的酬谢,又做好事,又有钱赚,正乃一举两得,你的意下如何?”
毒魄无可无不可的道:
“随你了。”
从灰石上跃⾝而起。
南宮羽扮了个鬼脸:
“兄弟,轮到我们‘上事’啦!”
两个人以竹丛为掩护,迅速脫离现场,毫不耽搁的衔尾追蹑上去——他们的⾝法都快,窜掠起落之间,仿若飞鸿,又似狸猫,不一会便已双双吊缀在篷车之后。
篷车载重,所以走不快,虽然驾车的人尽量设法想叫它快。
车后头,屠长青和许荣仍在押尾,两个人还牵着另一匹马,不住的连声催促赶车的⿇子加鞭劲使,果真一副做了亏心事的德。
掩⾝路旁往前趟进,南宮羽一面端详着与篷车间的距离、角度:
“我看,转过前路那个弯道,就差不多可以下手了…”
毒魄道:
“听你的就是;玩这种把戏,你比我在行。”
不须臾,篷车已到达转弯的路段,拖车的马匹正顺着曲度前奔,毒魄及南宮羽也即时加快了去势,准备就在前路截击——
这当口,却任是谁也不会料及,奔行中的篷车竟然猛古丁停顿下来,但闻马儿声声嘶叫,有人暴喝连连,情况显得有些混。
南宮羽急忙煞住⾝形,并拖了毒魄一把:
“且住!”
二人齐齐向斜刺里跃出,就地隐伏下去,视线所及,正好可以看到篷车前面的景况。
双肘撑持着上半⾝,南宮羽自一片杂草堆后朝外观望。
口中喃喃的道:
“娘的,只怕是出子了…”
毒魄也在探视,他和南宮羽刚巧同时看到那驾车的⿇脸仁兄从座上跳起,亦看到屠长青、许荣两个气急败坏的绕到篷车之前。
于是;他们又发现了一个情况——一个令篷车停下来的情况。
那是因为有个人站在篷车前的去路上,那个人,是个老人,⽩头发、⽩胡须的老人,圆脸团团,五短⾝材,看上去福态十⾜。
老人手中执有一又细又长的钓竿,竿子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质料所制,抖抖晃晃的似乎颇具韧,竿端还绕着⽩⾊的鱼线,线头尚缀有一枚特大号的鱼钩,老人一袭青土布短衫,正笑呵呵的冲着来人打招呼哩。
屠长青骗腿下马,两眼死盯着老人,又是声如霹雳般暴喝:
“老不死的,你无缘无故拦在马头之前,阻止篷车行进,你要没有个好理由给我,就绝对死定了!”
老人笑容可掬的先欠欠⾝,是一副颇为慈祥和蔼的形貌:
“贵当家的可是姓屠?”
屠长青恶狠狠的道:
“我正是姓屠,你有什么指教?”
老人眯着眼道:
“指教不敢当,屠当家的名号可是屠长青?‘⾎爪金刀’屠长青?”
屠长青耝声道:
“不惜,连名带号,你算一个字也没有说岔。”
老人频频点头,仿佛十分満意自己的办事成效:
“这就对了;屠当家,我老头子今番冒味前来,实是有一事相求——”
屠长青没好气的道:
“我与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三鞭子打不着,五竿子捞不着,素昧平生,你却是凭了什么来求我?”
老人笑颜不改的道:
“凭的是江湖一把伞,两道如花叶,屠当家,同为草莽飘零人,难道说,你就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上上下下重新打量了老人一遍,屠长青是越看越觉不起眼,越看越有火:
“倒是瞧不出你也属于道上混的,年纪一大把,亏得你还能搅合——说吧,你要我帮什么忙?”
⼲咳一声。
老人道:
“实不相瞒,屠当家,近几年来,江湖上讨生活,可谓一无比一天要难,这碗刀头饭,吃得叫人心酸,尤其老朽如我,待虎口分食,更是谈何容易?有时候但求图个温,都几不可得…”
屠长青两眼一翻。
道:
“你给我提这些于啥?这又关我什么鸟事?”
老人堆起笑脸道:
“看我又犯了唠叨的⽑病啦,是的,这原本就不关屠当家你的事。怪就怪在老头子我实是穷得发慌,潦倒终⽇却无计可施,只有厚着这张老脸,来向屠当家的乞求施啥一二,尚请当家的看在同为江湖一脉的份上,惠于周全…”
哼了哼。
屠长青道:
“我,这不是把我当成济善堂的啦?老家伙,你说说看,待要多少银子?”
老人伸出一只巴掌、反复比了三次,又竖起食指单顶向上,然后,他五指撮合,作了个心形的手式,跟着意似惶恐的躬了躬⾝。
屠长青看得満头雾⽔,两眼发花,火气马上就冒升起来。
“老不死的,你少给我打哑,大爷没有那么多闲功夫和你扯淡,你他娘比来比去,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老人笑嘻嘻的解释道:
“回屠当家的话,这一只巴掌是五个指头,比一次,数五千,比三次,可不就变成一万五千了?单指竖起,只代表一千,我的意思是,只求当家的赐赏纹银一万五千两,⻩金一千两,至于五指撮合,是为心形,心形象征荷包,老朽斗胆,请当家的把⾝上那荷包也一并施舍了吧!”
屠长青先是一呆,一呆之后,那张窄长的马脸蓦地鼓涨起来,而且紫中透红,红里泛青,一股气直冲膈,差点便呛出一口⾎来!
老人忙道:
“当家的千祈珍摄——”
骤而狂吼一声,屠长青暴跳如雷,手指老人,破口大骂:
“我把你这装疯卖傻的老鬼活拆了!老八王蛋,我早就怀疑你来路不正,别有所图,果不其然,你打的正是这等恶毒主意,嘴里说的一码事,心中想的又是另一码事,竟待大小通吃、刨我的底!我你个娘,你以为我姓屠的是什么人物,把我当做了哪一类的瘟生?”
者人毫不慢怒,一派和气生财的模样:
“屠当家且请稍息雷霆之怒,老朽我自觉提此要求,并非逾分,试想当家的乃是无本生意,一分一厘,俱皆取之他人,转手倒把,不费吹灰之力,而老朽我困顿穷途,晚境凄凉,当家的何妨慨然周济,也算收到借花献佛的功德?”
屠长青气极反笑,笑得其声宛如狼嗥:
“一张嘴两片⽪,翻云的是你,覆雨的也是你,扮猪吃老虎吃到我头上,偏偏还有那么一篇歪理可讲——老杂碎,老不死,你能从我这里拿去一个崩子,我就跪下喊你一声祖宗。不信你试试!”
老人慢腾腾的道:
“这么说,屠当家,你是不肯赏赐了?”
屠长青厉烈的道:
“我赏赐你娘个头!”
站在屠长青⾝后的许荣,这时蹑⾜凑了上来,庒低嗓门道:
“头儿,这老小子形⾊举止全透着怪异,恐怕来者不善,咱们务必得防着…”
屠长青辣火辣的道:
“今天不管他是什么三头六臂、大罗金仙,都叫他来得去不得!”
老人笑道:
“屠当家,没拿到金子银子,就算你撵我,我还舍不得走哩…”
屠长青双目映⾚,磨牙如挫:
“老不死,爷们火里来,⽔里去,江湖打滚,刀头舐⾎,可不是被人唬弄长大的,莫说金子银子,大爷叫你鸟⽑都拿不走一!”
老人做了一个憾然的表情。
头摇叹息:
“屠当家尚请三思,俗语说得好,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老朽我既然单匹马前来拦截三位,自便有所依恃,而钱财倒把之事,往往易伤和气,老朽原亦不曾奢望三位就此俯首听命,当家的若是执意不允,我老头子说不得就要虎口抢食了!”
屠长青不噤气冲牛斗:
“却要看你抢去抢不去,他娘,你以为我们三个是死人?”
老人一笑道:
“如果动上了手,就算三位幸而不死,只怕至少也得褪下一层人⽪。”
许荣忍不住大喝:
“老小子,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老人的圆脸上笑容立敛,一片完全不应属于这张和祥面孔的黑⾊煞气刹时便己凝布,斗然间像是换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狞厉凶残的魔灵!
对方在这瞬息里的神态变化,莫说许荣看在眼中顿觉头⽪发⿇,连屠长青也感到心腔子一阵收缩,有股寒气从背脊升起。
乌黝黝的长竿轻轻抖动,在竿头的⽩⾊丝线已活蛇般旋散垂落,落至竿⾝一半的位置即行停止,线端缀连着的大号鱼钧则在微微晃,每一晃,冷芒炫闪,老人语声更似坚冰:
“到了这时候,你们竟还没有想到我是何人,或是什么‘东西’?”
屠长青愣愣的瞪着老人,许荣则目光随着摇晃的鱼钧打转,他们都在拼命思索,这个‘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的程咬金,到底是打哪里钻出来的?
一直站在车座边的⿇脸仁兄,开始时也是満面疑惑之⾊,他再三的端详着老人,又仔细观察那只细长的竿子,脑袋里更不停转动,终于,仿佛灵光倏现,他想起了一个人,心与意合,脫口叫道:
“‘钓月叟’盛庸!”
老人呵呵大笑:
“可见我老头子人虽老,却未朽,总算还有记得我的主儿。”
这一下,轮到屠长青的形态大变,他⼲涩的咽了口唾沫。
呐呐的遭:
“‘钓月叟’盛庸?他,他会是盛庸?”
那老人——“钓月叟”盛庸忽然颇生感叹的道:
“唉,真是长江的后浪推前浪,英雄不许见⽩头啊,也不过九年余未出江湖,这招牌上就蒙上一层灰啦,要是在早时,举凡道上有名有姓的人物,只屑打眼一看我的‘钓月竿’,立即就能辨认出我的⾝份,弄到今天、却要三猜四想,才记起我这个孤老头来,物换垦移、沧海桑田,世事的变化,也未免太大了…”
屠长青舐舐嘴。
嗓门有些发沙的道:
“老不——啊,盛前辈,前辈享誉绿林,素为黑道巨擘,大斗量银、小秤称金的风光乃是道上同源所共知共羡,前辈的场面大,格局宽,何处不好发财,犯得上来捡我们这些苦哈哈的剩菜残余?”
盛庸头摇道:
“你有所不知了,屠当家,江湖的形势在变,⽇子一天比一天难过,尤其近几年,更是进帐少、出帐多,坐吃山空,生活艰困,而我渐趋老毫,旷⽇费时或者对手太強的案子已经没有精力去⼲,无奈何,只好挑拣一些小鼻子小眼的买卖聊为补贴…”
屠长青忍着气道:
“前辈既知有这票生意,为什么不直接向‘正盛⽪号’下手,却兜了个圈子端来触我们兄弟的霉头?”
眯眼一笑。
盛庸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也不妨老实告诉各位;各位知道,邯县的‘正盛⽪号’执事掌柜是钱侗,各位大概还不清楚他们的东家是谁吧?”
屠长青等三个人面面相觑,可不是,谁也不晓得“正盛⽪号”的东家是何许人。
盛庸笑昑昑的接着道:
“‘正盛⽪号’的东家正巧也姓盛,单字一个财,叫盛财,呵呵,他可真叫有财,不満各位,盛财不但和我悉,还有一层亲戚关系、在这种情形之下,你们说说,我怎么好露面去拦车打劫?”
怔了半响、
屠长青才愤愤的道:
“前辈,你虽然转了一手,拿的也照样是你亲戚的钱,这和你直接‘上事’又有什么不同?”
盛庸颇有耐的解说道:
“这其中实有大大的不同;以我在黑道的⾝份,和盛财的渊源,无论于情于理,都不能去动他的脑筋,他虽然有的是钱,我只有千瞪眼的份,可是由你们下手掠夺,我再从各位这里倒把过来,就完全是两囫事了,天下的银子一样⽩花花,我老头儿靠本领打第三者手上取得,与‘正盛⽪号’无关无连,谁又敢派我的不是?”
屠长青张口结⾆了好一会,始不甘不服的道:
“这是你的说法,前辈,我不以为人人都会苟同!”
盛庸笑道:
“那就是别人的事了,屠当家,任何作为,要紧的是必须坚持自己的信念。”
屠长青正不知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场面,许荣已暗里扯了扯他的⾐角,又把一张臭嘴凑了上来:
“头儿,听说这‘钧月叟’盛庸武功极⾼,一‘钓月竿’更是运用得千变万化、神鬼莫测,更叫人心里发⽑的,是这个老家伙狠毒无比,要命如同吃⽩菜…头儿,依我看,如果我们没有十分把握,犯不上和他拗…”
角菗搐了几下,屠长青转头问那⿇脸仁兄:
“方威,你怎么说?”
叫方威的⿇脸朋友先昅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道:
“屠老大,我全听你的,你待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屠长青呆呆的望着正好整以暇的盛庸,一时还真拿不定主义该怎么办…
握在手上的黑⾊长竿向地下顿了顿,盛庸明明是在催促,语气却慢条斯理:
“盘算好了没有,屠当家?”
猛的一咬牙。
屠长青发狠道:
“前辈,我们业已好话说尽,你还是不依不饶?”
盛庸圆团团的面孔逐渐转为僵硬了:
“绕来转去,磨菇了这一阵,屠当家的好像仍然善财难舍?”
屠长青将心横起,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任你是前辈,是道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却也不该如此強取豪夺,愣要从我们这群后生晚辈嘴里分食,前辈的⽇子不好过,我们兄弟的⽇子何尝好过?前辈这等横霸凌人的作风,我们不能受!”
盛庸丝毫也不恼怒,只是非常轻微的点了点头:
“很好,我知道你们不能受——至少,在我没拿出点什么玩意之前,你们是不能受。”
这时,方威已向路的左侧移出三步,许荣也绕到了盛庸右边,屠长青理所当然的正面面对敌人,而他仅存的一只右手,已缓缓握上了金⾊的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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