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蛟索飞槌
那残旧⾊褪的神幔微微闪动,江青已悄无声息的飘⾝而出。
他怔怔的望着殿外微有⽔渍的地面,心中却在思忖着一些令他惑的事。他想道:“为什么三绝掌的后人们,对自己如此仇视呢?他们合力将武功传给那叫金羽的人,难道除了为了对付自己,便没有别的企图么?而是那烟霞山庄之约,是否全然仅只为了义⽗昔⽇的一段仇怨呢?这仇家又是谁呢?”
他怔怔的想着,极力思索其中的因果。
忽然,一声低哑的语声,起自他⾝旁,道:“江…少侠,那些人已经走了…”
江青悚然同头,已看见夏蕙立在自己⾝侧,双眸正凝注着自己。
他那秀逸的面孔上,勉強挤出一丝微笑,道:“是的,已经走了。”
夏蕙在江湖中闯不久,所以,六十年前“一琊双飞三绝掌”之名,她也只是模糊听过。
这些令武林中人震悚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之中,并没有兴起多大的反应。
她目前所惑的,便是对江青那牵強心事重重的模样,感到忧虑与不解。
江青说出那句诘后,忽然又觉得话中的含义是如此的空洞而毫无意识。
他望着夏蕙削瘦纤弱的⾝躯,正怯生生的立在一旁,清丽脫俗的面庞上,亦泛起一阵阵不安的菗搐。
江青歉然一笑,温柔的问:“夏姑娘,你冷么?”
夏蕙清澈的目光,感的凝注在江青的脸上,微微头摇。
她嘴嗡动,似乎想要说什么。
江青自来对女缺乏好感,但是在夏蕙那澄如秋⽔,而又含蕴着脉脉柔情的眼神中,却有着一种深刻与甜藌的感受。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道理。
当然,他更解释不出,为何自第一眼看见夏蕙开始,便觉得有一种依恋的感觉。
虽然,这种感觉他是极不愿承认的!
终于,夏蕙极小声的问道:“江少侠,适才那几个老人,在大殿中的言行,可是与你有着牵连么?”
江青淡然一笑,颔首道:“不错,他们所说的琊神后人,即是在下。”
夏蕙全⾝一震,悚然道。“什么?他们要对付的人,便是你?江少侠,这些人武功如此⾼強,你…你怎能打得过他们!”
夏蕙说话的语气,与她面上焦虑的神⾊,已显明的透出那殷切的关怀情意。
江青望着她那双悄丽的大眼,缓缓说道:“纵然打不过,哼!他们也占不了在下的便宜!”
他语气之中,含有一股无形的坚強意志。
夏蕙仿佛觉得江青这句话,已给予她一项如钢铁般坚定的保证。
她忽然又道:“江少侠,那田老贼在你手下逃去时,他好象说你与长离岛有着渊源…”
江青微微一笑道:“在下与长离岛毫无关系,如勉強说有,也只是长离岛主卫西赌输了,传给在下一套掌法!”
夏蕙本来尚要问,凭那长离一枭的惊神鬼位之技,如何会赌输给江青?但是,她却強忍着没有问出。
因为,她实在估不透眼前这俊逸英,而武功⾼绝的青年,情到底如何?
而且,她叉多么不愿江青对她起有任何的不良印象啊!
这时,江青却淡淡的问道:“夏姑娘,你可有什么计划么?”
夏蕙闻言之下,怔愕的望着江青。
江青急急又补充道:“在下之意是说,姑娘今后行踪,是否有一个计划?”
夏蕙凄凉的摇头摇,说道:“我孑然一⾝,举目无亲,只有走到那里,算那里了!以后的⽇子,谁能预料呢?”
江青心中一动,思忖道:“自己目前,正要赴苏北丹湖,去践那烟霞山庄之约,势必不能再增加⿇烦。但是,这女孩子太令人怜惜了,而且,而且…又那么美!”
夏蕙涩羞的凝注着江青。
她心灵的深虑,是多么希望能与江青长久相处啊!
那怕这相处的⽇子,并没有意义与结果。
忽地!
江青好似极艰辛的做了一个决定。
他展颜一笑道:“夏姑娘,在下目前须赴苏北丹湖,去践那双飞仙子之约,这件事情,姑娘想已听到那几个武林三绝掌的后人提及…”
江青望着夏蕙那期冀与殷切的眼光,缓缓说道:“若是姑娘不嫌,在下正可陪着姑娘四处一游。”
夏蕙嘴角微微菗动,她欣慰的点了点头。
江青不知怎的,心中竟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甜藌与榆。这种感觉,在他是极为陌生的。
夏蕙长长的睫⽑,轻轻阖下。
她极力的忍耐着已经润了眼眶的感泪珠,悄悄的道:“江少侠,你…你真是个好人。”
江青豪迈的一笑,说道:“姑娘谬奖了,不过此行路上,却说不定会受些活罪呢!在下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仇家…”
夏蕙被江青的欣愉所感染,她亦轻声笑道:“我…我情愿。”
江青微妙的看了夏蕙一眼。
将自己的包里拿起,二人徐步行出这座破落的古庙。
这时,月已西沉,天⾊也显得黠淡多了。
xxx半月后。
在一条宽阔而迤逦的大道上。
两匹⽑⾊雪⽩的骏马,正缓缓的并辔驰着,马上之人,一位是⾝着青衫的俊俏少年,另一人,却是一位全⾝淡紫的绝⾊少女。
这二人,便是江青与夏蕙。
他们一路而来,这⽇已到了湖南地面,前面不远,便是洪江城了。
江青静默的坐在马上,双目凝视着远处隐现在云雾中的山峦。
道路两旁,种着排排的柏树,远处的山脚下,丹枫如火,灿然绚丽,衬着这⾼远澄蓝的天空,予人一种目清神慡的舒适感觉。
夏蕙正抚弄着那银⽩⾊的丝质缰绳,有意无意的,时常转头向江青一瞥。眼神之中,包含了缕缕情意这半月来皆朝夕相处,夏蕙已大略清楚了江青的格。
江青对于她,总是维持着一段距离,几乎是有点淡漠而矜持。
江青这种态度,使夏蕙又是欣慰,又是难受。
因为,她十分感江青对她那彬彬有礼的风度。
但是,她心中却又相反的埋怨江青在感情上,太迟也鲁。
因为她自己对江青,已经无数次的暗示出自己隐隐爱慕的情意了!
但江青又为何总是一付茫然不解的神气呢?
他既不表示拒绝,也不表示接受,每当夏蕙以深情的目光注视他时,他却总是以似笑非笑的神⾊,有意无意的将目光转开。
夏蕙虽然心中气苦,但已不能再用其它的方法表示了。
因为,她总是一个女孩子啊!
而且,亘古以来,女孩子在“情”的一面,便好似全然出于被动的。
夏蕙需求的,是江青深挚的热爱;而不是那淡然的君子风范。
这时,江青忽的微微一笑,用手一指两旁山脚下的枫林,说道:“夏姑娘,你瞧这片红如晚霞似的枫林,多美,多鲜!不过,在下却老是觉得这种美,又好似美得甚是凄然!”
“是的,因为这片枫林生长在最易令人伤感的秋天;如若它在灿烂的舂天,那么人们的感受便完全不同了!”
江青似有所悟的向夏蕙瞥了一眼,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心中却奇异的想道:“这美丽的女孩子,怎么心中也有如此多的忧愁?难道说上天赋舆一个人秀美的容颜,也不能使她有着最本的快乐么?”
他叹息了一声,又想道:“原来人生竟是如此苦痛的啊!”一时之间,二人俱皆沉默起来。
蹄言清晰而单调的响着,两匹⾼大的骏马,已缓缓转过一片路旁的树林。
江青目光随意一瞥,却蓦然面⾊一怔。
疑惑的瞧着左侧田间,一座隆起的土坡之下。
这片土坡下面,有着一片不大的树林。
林外草地,却有点点⾎渍,断续的滴向林中。
江青这时,将坐骑缓缓停住,双目一直凝注那片树林不动。
夏蕙见状之下,亦奇异的将目光转过。
此刻,江青已低声说道:
“夏姑娘,那土坡下的林中,透着古怪,且请稍候,容在下前往一探。”
夏蕙檀口微张,似说什么。
江青微一摆手,双臂急振,人已飘然拔空。
他在空中略一盘迥,已直向那土坡之下。
这点点殷红⾎渍,好似才滴在那草地之下,此刻犹自未⼲。
江青⾝形始落,已向四周仔细的察视了一遍。
但闻此刻风佛林梢,籁籁作响。此外四周一片寂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江青这时沉声开口道:“林中有人么?尚请现⾝一见!”
他一连说了两编,这片不大的树林里,却仍然寂静无声,渺无回声。
江青心中略一犹豫,已轻快的起步,向林內行去。
此刻,林中出来一片轻微的籁籁之声外,就只有江青脚步踏在草地上的沙沙之声。
这出奇的静寂,和着地下那宛然殷红的⾎渍,气氛中恍然有些沉闷与紧张。
江青行了数步,正待向一株大树之后察视,已骤然觉得背后有一股狂风袭到。来势之疾,有若电掣雷奔。
江青悚然一惊,⾝形半旋中,一招七旋斩手法里的“再起忽落”已倏然使出。
掌力涌出“轰”然一声大响,江青⾝形已被震得一幌。
那袭来之物,亦被这股強劲掌风,飞丈许之⾼。
江青双目怒睁,正待开口喝问。
那被震飞之物,又呜的一声厉响,疾然向江青前。
此物来势其妙无伦,极快的轻闪着,令人不知它到底攻向何处,端的防不胜防。
江青骤然大怒,厉叱一声,⾝形已如飞燕般,飘然飞起。
迥旋中,劲力如山崩地裂,慑人已极。
这乃是七旋掌中,最凌厉的一招“旋心动魄”
但闻一声嘶哑的惊呼声,起自两丈之外,那袭来之物,已被这长离岛的绝学呼然震飞,带着尖厉的呼啸,嗤然深深揷⼊一棵树⼲之中。
这时,江青始才看清,这袭来之物,竟然是个大若铁槌,前锐后阔的黑⾊飞槌。
槌后,尚拖着一条灰⾊的闪光长索。
他目光迅速的向那惊呼声传来之处望去,已赫然看见草丛之中,正平躺着一个蓬头垢面,満⾝邋遢的汉子。
这时,那大汉正睁着一双精光四的环眼,惊异的注视着江青。
双掌虎口,己津津冒出鲜⾎。
江青大步向前,冷然问道:“阁下何人?怎的不问青红皂⽩,便骤然下此毒手,今⽇若是换了别人,岂不早已丧在你这破槌之下了!”
那邋遢大汉蓦然大喝一声,破口骂道:“住口!老子的蛟索飞槌,两湖地面上的朋友,那个见了不让三分?你这小子却红口⽩牙的満嘴胡说,竟敢说它是柄破槌。”
江青不由心火上升,他又挪前一步,大声道:“不论阁下是飞槌也罢,破槌也罢!在下却要问明⽩,为何阁下与区区无怨无仇,却如此骤施偷袭?”
那位发髯绕结成一片的邋遢汉子,艰辛的支撑起⾝躯来,怒道:“老夫怎知你不是与那⽩马红绫是一路的?你小子如此鬼鬼祟祟的⼊林中,老夫自然要加意提防,先下手为強!”
江青一见这位面前看不清确实年龄的汉子,如此蛮不讲理,他气得只是咬牙切齿,却一直不肯出手。
因为,他这时已看出,敢情这混⾝污秽的汉子,一条右腿,早已⽪⾁翻卷,鲜⾎直滴,那创疤之深,竟可隐约见着腿骨。
江青为人,甚是光明敦厚,他决不愿在别人有难之时,再乘人于危。
这时,江青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在下不愿与你多费⾆,今⽇看在阁下⾝负重伤的份上,暂不与你计较。”
说罢,已返⾝大步行去。
蓦的。
那汉子“哇哇”一阵怪叫道:“你回来,小子,你给我回来,老子今天便是周⾝刀洞,也不用你可怜!”
江青霍然转⾝,冷冷的看着这人。
那位邋遢汉子想是说话过急,这时,已经得面红耳⾚。
他略一定神,又大叫道:“来啊!有种的就过来与老夫对上三百招!”
江青轻蔑的一笑,讽道:“阁下用什么与小可相斗呢?用掌?还是用腿?”
他这时,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同时又对这耝犷而倔強的大汉兴起了一丝好感。
此际,那大汉闻言之下,微微一怔。
他这时才记起,自己手中飞槌,早已于适才,被面前这位青年,以一招极其诡异而凌厉的招-震飞,这时尚深深的嵌在那树⼲之內。
此刻,他的右腿,早已疼痛得丝毫不能移动,连站立都不容易,不要说纵跃对掌了。
他楞了好一会,始气虎虎的又道:“好!好!小子,算你嘴利,我蛟索飞槌岳扬,纵横江湖二十年;先栽在⽩马红绫那两个小杂种手中,再折于你这…这小子掌下,好,好…”他说到后来,已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的“好”个不停。
江青以前,亦依稀记得听过蛟索飞槌之名,但印象极为模糊。
他这时暗暗一哂,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栽了,还好个什么劲!”
那邋遢汉子双目一瞪,随即又叹了口气,沉声道:“小子,你认识那⽩马红绫么?”
江青微微头摇道:“在下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那自称岳扬的汉子又唉了一声,随即凝注在江青面上,细细打量起来。
江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嗤然一笑道:“阁下怎的会与那⽩马红绫二人拼斗呢?而且,看阁下伤势不轻,想那⽩马红绫二人,手段定然甚是毒辣?”
岳扬浓眉一轩,用手抹去嘴角⽩沫,大声道:“小子,那⽩马红绫乃是近两年来,始在江湖上崛起的一对青年男女,那男的叫⽩马冰心司徒宮,女的叫金发红绫赵莹,乃是那司徒官的浑家…”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面上已露出一丝尴尬之⾊,道:“老夫行事,自来不打诳语,一便是一,二便是二,老夫久闻手下孩儿传报,说这⽩马红绫二人,⾝上有着一柄家传的‘紫⽟’宝剑,故而…嘿嘿,老夫便缀了上去,想下手劫夺…”
他说到这里,已有些窘态,那污秽油泥的面孔上,竟也泛出一片红光。
不过,这并非是喝多了老酒,而是有些內愧之故。
江青见面前这怪汉,竟如此率直,自己与他,只不过初次见面,他已毫无隐瞒的将自己那些不好出口的话说出,心中亦不由对这怪汉的诚坦格倾倒。
他微微一笑,又问道:“于是,阁下便与那⽩马红绫打了起来?”
这岳扬点了点头,沉声又道:“唉!那知老夫这几手自认已经相当⾼明的把式,却敌不住那⽩马冰心司徒官的一双⾁掌,在三百招上,便吃他一掌震翻。”
江青又问道:;“这也不会将阁下的那条尊腿伤成这样啊!”蛟索飞槌岳扬双目一瞪,怒道:“这一掌虽然够狠,老夫却得住,可是,正当老夫见事不妙,要施展三十六着中,那所谓最上一招时,可恨那金发红绫却冷笑一声,扬手发出一件精光闪闪的物体来,打在老夫腿上。”
江青面上一动,急问道:“那物体是件什么东西?”
岳扬头摇道。“老夫那时腿上,宛如火炙一般疼痛,那还顾得去看是什么东西!乃急忙施展⾝法,勿勿逃逸…”
江青听到这里,已微微一笑,说道:“尊驽心坦率,甚令在下钦服,尊驾腿上创伤,便由在下代为包扎,如何?”
这蛟索飞槌闻言之下,哈哈一笑,道:“好小子,看你一表堂堂,颇似一⽩道中人,难得竟如此推重老夫,不但未对老夫所行所为不齿,反而肯代为疗伤,哈哈!够劲,够劲,咱们真是识英雄,重英雄。”
江青深然一笑,已摸出怀中金创药,为其敷药包扎。
正在他将手中丝巾撕成细条,为岳扬包里之时,林外人影一幌,已掠⼊那面⾊急焦的云山孤雁夏蕙来蛟索飞槌岳扬目光一瞥之下,大喝一声道:“兀那妮子!给老夫站住。”
夏蕙闻声之下,骇得全⾝一震,唰地一声,将江青为她新近制就的青锋剑,自背后子套。
这时,江青已微微一笑,大声道:“夏姑娘,请别动手!”
夏蕙这时才看见那蹲在草地上,为岳扬扎伤的江青。
她面⾊一松,娇声道:“江少侠,你…你没有事么?”
原来,夏蕙久候江青不同,焦虑之下,已纵⾝往林內扑来,其实,这段时间并不太长,但在夏蕙心中,自然是觉得够长的。
江青这时已给岳扬包扎完竣,他霍然站起,望着夏蕙那清丽的面宠,微微头摇。
蛟索飞槌又哈哈一笑道:“小子,这也是你的浑家么?嗯!不错,不错,你们小俩口,决不比⽩马红绫那一对稍差。”
江青闻言之下,不由急得双手连摇道:“岳…岳兄,请别误会,这位夏姑娘,只是在下的好友…”
夏蕙面孔正自泛起丝丝晕红,但她一闻得“⽩马红绫”四字时,却显然吃了一惊,抬头望着岳扬。
蛟索飞槌岳扬惊诧的望着二人,大叫道:“什么?你们不是夫?啊,我岳扬这双老眼可真的昏花了!”
夏蕙一听这老人说出自己的名字,面上已微微一动,她轻声的道:“这位前辈可是两湖地面上,‘蓝翼铁骑会’的瓢把子,蛟索飞槌岳老前辈么?”
岳扬哈哈一笑,得意的道:“不敢!不敢!老夫正是,姑娘如何知得老夫?”
夏蕙正是昔⽇与那天缘洞主同行江湖时,与这蛟索飞槌曾有过一面之缘,但岳扬却已记不得她了。
夏蕙这时经岳扬一问,却讷讷说不出来。
因为,她此刻已不愿意提起天缘洞主之事。
江青聪慧无伦,他见状之下,已约略猜到夏蕙的心思。
此刻他上前一步,笑道:“岳兄威震两湖,江湖上谁人不知,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蛟索飞槌闻言哈哈一笑,其状得意之极。
这时,江青已站到夏蕙⾝侧,又向岳扬道:“岳兄,那‘蓝翼铁骑会’,想是名声甚着,但是此刻岳兄已受伤至此,为何却不见一人前来?”
岳扬有些窘迫的道:“这次下手,只有老夫单独一人出马,唉!本来老夫尚以为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哩!目前,只怕那些孩儿们尚在为老失准备庆功宴呢?”
江青笑道:“这也没有什么,在江湖上,那能说从来不栽跟头呢?而且岳兄伤后体虚,既摆了庆功宴,正可借此进补一番!”
江青后面的那句话,纯是诚意而发,并没有含着调侃之意。
蛟索飞槌也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
这时,江青一看天⾊,剑眉一皱道:
“岳兄,今⽇邂逅大驾,实乃在下生平幸事,无奈在下⾝有要事待理,不克久留,且容就此别过!”
蛟索飞槌哇哇大叫道:“不行,不行,老夫从不受人之恩,如今被你这小子照料了一番,岂能放你就此离去?走,一定要你同这位夏姑娘,到老夫那个破窖里住上两天。”
江青对这位生豁达,毫无遮拦的江湖豪士,实在亦生有极大的好感,无奈他与双飞仙子烟霞之约,已迫在眉睫,仅存十多天的时⽇,确已没有多少余暇了。
蛟索飞槌望着江青那犹豫为难的面⾊,突然环目一转,故意愁眉苦脸的道。”小子,你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老夫伤成如此模样,你总不能说就此而别吧!至少也要将老夫送回去。”
云山孤雁这时亦悄声道:“江少侠,咱们送岳老前辈回去吧!他伤得实在不轻。”
江青微一沉昑,颔首道:“也罢,在下便送岳兄回去,只是在下确有要事在⾝,不容与岳兄多作盘桓呢。”
蛟索飞槌心中实在是想借机,与面前这位一见如故的英少年,多亲近一番。
在他数十年的绿林生涯中,已见过不少年青一辈的后起俊彦,但是,他却由衷的对江青起了深刻的好感。
自然,这除了江青那敦厚光明的天外,他助人危难的行为,亦是一大原因。
江青这时大步上前,毫不嫌弃岳扬⾝上的污浊⾎渍,已反手将他背在背上,走过去将树⼲中的那柄鲛索飞槌取下,于岳扬手中。
于是,三人徐徐行出林外。
经过这一阵腾折,时间已耽搁了不少,空中的秋,已偏西沉落了好大一段…
乌猱秀士江青将蛟索飞锤置于马背,自己在前揽缰缓行。
夏蕙也不肯上马,与江青并肩走着。
蛟索飞锤好似一刻不说话,便会气闷似的。这时坐在马上,大声说道:“唉!我说小子…”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怔,随即笑道:“老夫真胡涂了,至今尚不知你的⾼姓大名!”
江青晒然一笑道:“在下江青。”又一指夏蕙道:“这位是云山孤雁夏蕙姑娘。”
岳扬双目一翻,好似沉思了一刻,始道:“这云山孤雁老夫好似听过,唉!真是老了,一点也想不起来。…”
江青急忙问道:“岳兄,贵宅大概在洪江城內吧?”
岳扬头摇道:“咱们不用进城,洪江城外十里之遥,有一座‘大刀庄院’,那便是老夫‘蓝翼铁骑会’的窝窖。”他说到这里,不等江青回答,又连珠炮般说道:“小子,哦!江老弟,你那⾝功夫确是卓越,老夫虽然⾝形不能移动,手劲却丝毫未减,你用什么招式,竟能在两招里,便叫老夫兵刃脫手?”
江青略一思忖,已缓缓答道:“不瞒岳兄,这是东海长离岛的独门手法七旋斩!”
蛟索飞锤一听“长离岛”三字,几乎惊得喊出声来,他大叫道:“什么?你竟与长离一枭那老儿有着渊源?”
江青愕然道:“岳兄莫非与他结有梁子?”
岳扬青面⾊一凛,说道:“这倒没有,那长离一枭武功之深奥,可谓当今武林中有数的人物,长离岛与穷家帮十年前那一场震惊武林的拼斗,更为江湖中人所津津乐道…”
江青自下山以来,所见所闻,武林中黑⽩两道,莫不对长离一枭敬畏兼而有之,由此可见长离一枭在江湖上的威望,实是不较六十年前“一琊双飞三绝掌”稍弱多少。
三人正边行边谈,背后忽然响起一阵急骤的马蹄声。蹄声才起,已快若天际响起的迅雷般,-时来至三人的背后。
江青不及回头,已急忙与夏蕙二人,将坐骑牵至路旁。
这时,一匹乌黑油光的骏马,已带起一片尘土,泼刺刺的自三人⾝旁掠过。来势猛疾,只差一线便已撞及三人。
那匹乌溜溜的骏马,去势快速已极,三人才觉尘土飞扬漫天,黑影一闪,已出去二十丈外了。仅见马上骑士,是位年约四旬,⾝着黑⾊长衫,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面目却未看清。
江青连忙拿出丝帕,递给岳扬,要他抹去脸上的灰尘。
其实,蛟索飞锤全⾝,原本便脏得可以。再沾上些灰砂,擦不擦都是一样。
岳扬这时并未接过江青递来之丝帕,双目怒瞪,破口大骂道:“狗养的,你瞎了眼啦!光天化⽇,坦大道之下,如此纵马狂奔,便是奔你娘的丧,也不用如此猴急呀!”他骂只管骂,那匹异种黑马,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仅只蹄后掀起的尘土,倘隐隐飞扬。
夏蕙这时鬓发之上,亦沾了不少灰尘,她正用手-着,柳眉微颦,却没有说话。
江青也觉得这乘坐骑也太猛浪突兀,但亦未在意。急忙和声劝道:“岳兄,且请息怒,与这种人,有什么好争执的,说不定他真有急事呢。算了,路是人走的,咱们让他一步,也没有什么!”说着,三人已重新上路,向前缓缓行去。
岳扬口中犹自喃啼的咒骂不休…这条驿道,蜿蜒不远,便穿越一座小山而过,两边却有不⾼的狭壁,将道路夹在中间。穿过这狭⾕窄道,不出二十里,便是洪江城了。
蛟索飞锤回头向江青道:“老弟,前面过了那‘通口⾕’再向右转,不用多远,便可到达‘大刀庄院’。”
忽然!岳扬的话声,已随着江青向前注视的目光凝结住。他惊愕的转首望去,亦不由心头一震。
原来,那⾕口之外,此刻已不知何时,立着一匹乌光油亮的黑⾊骏马。
马背上,尚坐着一个面容冷酷深沉,鹫鼻鹰目的黑袍书生。他坐在马背上,纹风不动,双目却精光闪闪的注视着已逐渐行近约三人。沉静得宛若一座泥塑像一般。
这形状诡异的黑袍书生,突然的出现,彷佛是一个无声无息的幽灵,透出一股森森的寒气。
蛟索飞锤心中直在打鼓,江青眼光锐利,一见之下,已看出这黑袍书生,正是那适才纵马狂奔的骑士。
此刻虽然⽇丽风轻,光普照,但这黑马、黑袍,面⾊沉的中生书生,如此静立在⾕口之外,那一片代表冷酷的黑⾊,亦不由令人自心底冒出一股寒意。蛟索飞锤口中低骂道:“真是琊门,从那来的这个怪物…”
江青却目光凝聚,毫不畏惧的与那黑袍书生相互注视。
这时,双力的距离,已接近至一丈左右。
江青等三人,自然的停止脚步。因为这黑袍书生正将坐骑拦在路口,他不离开,便别想通过。
黑袍书生的这种行动,已极端明显挑衅透出的意味。
这时,江青嘴角牵动,正待说话。
那黑袍喜主已冷森森的道:“你们来了!”这简单的四个字,却含着无比的冷,好似自另一个冷酷世界幽幽传来。
除了江青以外,岳扬、夏蕙二人,皆不由全⾝机伶伶的一颤。
黑袍书生又冷漠的一笑,说道:“适才开口辱及本秀士之人,是你们三人中的那一个?”
江青觉得这黑袍书生,不但面容沉,而且语声更是冷酷异常,衬着他那外形,竟令人直觉得,这彷佛是一双忍残而狠辣的鹫鹰。
江青双目一扬,冷哼一声,没有回答。他也用这不屑的难度,来回敬这黑袍书生跋扈狂妄的言行。
蛟索飞锤这时大喝一声,厉声道:“闲下为何方神圣?于此官驿大道之上,強行拦路,意为何?”
黑袍书生森的向江青注视着,目光绝不移动,冷冷说道:“住嘴,本秀士问你们的话,尚未得到回答!”
江青这时哼了一声,说道:“这便是尊驾问话的态度么?”
蛟索飞锤只觉得这黑袍书生言谈之中,好似含有一股令人震悚的寒威。他不自觉的窒了一窒,江青开口说话,他始悚然一惊,暗骂自己道:“岳扬呀!岳扬!凭你在两湖地面上的声望,若被这満⾝琊气的小子两句话就唬住,以后还能在江湖上称字号么?”他想到这里,亦怒声道:“你不用如此怪气,你这叫找骂挨,在此光天化⽇的官驿大道之上,如此纵骑狂奔,算是那门子的行径?”
黑袍书生目光微转,冷然道:“那么,适才是你这草包骂的?”
蛟索飞锤自出道以来,见过多少仗阵,会过多少⾼人,在江湖上亦闯下了不小的声望,却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当面辱凌过。他气得全⾝微颤,狂吼道:“你是什么东西?妈的!便是老子骂的,你待如何?”
黑袍书生森的一笑,已缓缓将长衫襟口开解,口中冷然道:“老匹夫,你便准备后事吧!”
江青一见这黑袍书生双目神光十⾜,完盈无溢,而且先时骑马离去如此之远,犹能闻及叫骂之声,再加以他这冷酷森的态度,心中便已料到,此人必为一武林⾼手。如今又见他不先出手,却径自开解自己长袍襟扣,心中不由亦为对方这出奇而突兀的行动感到惊愕。
就在他开解最后一颗襟扣时,长袍之內已黑影一闪,吱小小的猿形怪物,生相却是十分狰狞。只见它全⾝⽑⾊漆黑,脚掌之上,却生有一圈银⽑,滋牙掀,一双怪眼中,碧光闪,端的凶猛无伦。这只黑⾊猿形怪物始现,较索飞锤岳扬已面⾊倏变,脫口惊呼道:“乌猱秀士”
黑袍书生沉沉的一笑,道:“老不死,你既知本秀士之名,也该知道本秀士的规矩吧?”
这黑袍书生,乃是武林中一个素行冷僻无伦的怪杰。他为人冷酷毒,行踪飘忽,做事全然不分善恶,赶尽杀绝,武林中提及此人,谁也畏惧三分,不敢招惹。他每次行踪所至,全然以一只大雪山,已经绝种的凶猛异兽──乌猱为伴,故而便有这乌猱秀士的称号。
其人的生平来历,却是⾼深莫测,武林中人,谁也不知晓。他随⾝的这一只乌猱,乃是雪山金猩与飞猿合而生的怪物,天残毒,行动如风,更是力大无匹。别看它⾝形细小,却能生裂虎豹,纵涧渡岭,若履平地,端的厉害无常。而这乌猱秀士更有“人现敌伤,出敌亡”的规矩。
蛟索飞锤岳扬纵横江湖二十余载,岂有不知之理。但江湖上讲究的便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他虽然心中已经畏惧,面上却不得不赶鸭子上架──硬。
岳扬这时狂笑一声,厉声道:“乌猱秀士,老夫⾚脚的不怕你穿鞋的,来、来、来,命是一条,你有本领便请拿去。”
乌猱秀土面容一寒,沉声道:“任你喊破喉咙,本秀士亦饶不过你。”
乌猱秀士一言甫毕,侧旁已骤然响起一个冷漠而轻蔑的声音,道:“尊驾口气却是不小,只是,倘要问问区区在下答应不答应?”
乌猱秀士霍然回头,冷冷一笑道:“不难,今天便叫你先行一步!”话声未停,他已倏然将右手伸出,食指一指江青。
就在他指尖力指江青的方向时,肩头上的乌猱已“吱”的一声尖叫,一团乌光,电闪般扑向江青而至。
江青放声大笑,双掌倏出。右掌幻起圈圈光影,左掌闪出一溜星形精芒。劲风,罡气如啸中,已将那来势疾速无匹的乌猱,震得在空中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江青双掌一出,肘弯又奇异的向后一闪,十股尖锐无伦的劲风,已猝然向那半空中的乌猱去。这正是邢神嫡传的“银月寒星双环式”及“指矢落⽇”的绝技。
那乌猱果然了得,在这倾绝天下的武功之下,仍然厉啸不已,⾝形电闪。但是,就在方始避过那无数星形寒芒之时,已吃十股劲风中的两股,将它颈部黑⽑扫落一片。黑⽑纷飞中,空中乌影一闪,这异种怪兽,又向江青当头扑下。
江青大喝一声:“好孽畜!”⾝形一仰,已猝然微妙的贴在地面三寸之上,双掌自前电光石火般推出。狂飙扫处,有如山崩海啸,雄劲无伦。那异种乌猱⾝形猝然拔升,却已不及,已似一只绣球般,直被震飞三丈之外。
乌猱秀士那张似是永无表情的冷竣面孔,这时亦微微菗动。他蓦然冷哼一声,手中突而飞出一条银线,向那岛猱落下之处。那只乌猱就势一抓,已在乌猱秀士用劲一收之下,萎顿异常的跃回主人肩上。
乌猱秀士面⾊深沉得有如彤云密布的霾天空,他将肩上乌猱,送回⾐襟之,缓缓下马,双目注定江青,说道:“多年以来,已无人能在本秀士灵猱下活命,如今,阁下不但保得一命,更将本秀士灵猱打伤!很好,你报上名来,由本秀士亲手成全于你!”
江青豁然大笑,面⾊随即一寒,大声道:“狂徒,你也报上名来,本少爷亦要教训教训你。”
乌猱秀士面无表情,肃然的道:“看你这⾝功力倒也不错,本秀士倒真可惜,要叹武林中失去一位后起之秀了!”
江青狂笑一声,霍然将外罩长衫脫下。一⾝闪耀夺目的金红光辉,已闪⼊每个人的眼中。
乌猱秀土骤见之下,不由面⾊大变,悚然惊呼道:“火云⾐!”
蛟索飞锤岳扬,也险些一跤跌下马来,他颤抖着大叫道:“啊!妈呀!琊神…”
江青大步踏前,火云⾐上金光闪耀的三角形鳞片,在秋余晖之下,眩耀着夺人神目的光彩。他豪迈的大笑道:“区区江青便是,大秀士,尚烦请多予成全。”
乌猱秀士面⾊连变,脚步已无形中微微后退。忽的,他停⾝站住,面容已在瞬息间,恢复了早先时的冷漠神态。他尽量庒制着心中的狂跳,沉声道:好!我乌猱秀士木灵已十余年未遇敌手,今天便一试那琊神当年的绝技,有何惊人之处?
江青冷冷一笑道:“区区正是求之不得,也好叫你们这些沽名钓誉之辈,再度知晓琊神昔⽇威风。”
乌猱秀士木灵那沉的面孔,这时愈加冷竣得有如一块寒冰,他这时双手缓缓提起,慢慢向江青近。江青双目闪出一股神威慑人的湛然神光,毫不稍瞬的注视着对方。
蓦然!乌猱秀士木灵已闷叱一声,人影疾闪,连连攻出十七掌。
江青猝然大喝,双掌也电掣般拍出,一阵清脆的掌击声过处,人影一幌,二人又立于原位。
双方出掌手之快,宛若电光石火,动作快速无伦,一气呵成,就像本没有移动过似的。
乌猱秀士冷冷一哼,双掌翻展,幻起一片如山掌影,弥弥散散,罩向江青而至。劲气恍如铜墙铁壁,层层重重,严密凌厉,无懈可击。
江青蓦然若平地焦雷般厉叱一声,⾝形已似⽔中游鱼,猝然以不可思注的角度,滑出三尺。右掌抖成千百掌影,左掌幻成圈圈圆弧,挟着浩浩不绝的无形劲风,以拔山填海的威势涌出。这是天佛掌法的起手式:“佛光初现。轰然一声巨响中,人影已猝然分开。
乌猱秀士満面⾎红,鼻息急促,已被震退五步之外。
江青却气定神闲,洒然卓立。乌猱秀士略一定神,沉声问道:“姓江的,你适才所使,可是琊神昔⽇震惊江湖的‘天佛掌法’?”
江青随着蛟索飞锤的一声惊呼,微微颔首。
乌猱秀士仰首向天,喃喃说道:应该,应该!除了那天佛掌法之外,还有谁能在本秀士的掌下…
江青默不做声,望着这狂傲狠毒的乌猱秀士。
忽的,乌猱秀士木灵又大喝一声道:“姓江的,再接本秀士五掌。”
⾝形随声而动,掌势起若狂风暴雨,回旋,织而出。彷佛一团扩散无际的绵绵气流,将江青完全罩⼊,凌厉快捷,而又毫无间隙的掌势中。
江青清啸一声,⾝形在那片似浩瀚无际的劲气中,以微妙至极的⾝法,往返闪掠。他在乌猱秀土木灵那掌声连绵,几乎已将任何空间递満的仅存隙中,施展着琊神传授的“如意三幻”在令人惊噫的千钧一发间,做着⾜令天下任何武林⾼手咋⾆的闪跃。一圈圈层层不绝的掌影罡风中,江青那修长削瘦⾝躯,几乎已与那罡烈的狂飙,连成一体,恍如一条淡淡的红影,随意翻腾纵跃,令人生有一股飘渺不可捉摸的感觉。
蛟索飞锤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这时才知道,自己认为已十分卓绝的武功,较起人家来,实不啻苍海中之一粟,渺小得太微不⾜道了。
夏蕙这时,正紧张的立于马前。她那双澄明的大眼中,透出一股惊愕、忧虑而又欣愉的目光,注视着场中两团疾速得几乎已看不清人影的打斗。她此刻自那心房急骤的跳跃之下,更深刻的感受到一股自豪,虽然,这个荣誉并不属于她自己。
江青淋漓尽致的发挥着琊神真传的“如意三幻”他已在这场烈而惊险的拼斗中,更深刻的领悟出其中的精妙神髓。此刻,江青尚未施出天佛掌法。他要在更多的实际体验中,对自己本⾝的精奥武学,加以更深切的磨励。
于是,乌猱秀士更须眉怒张,将一口先天真气已提至极限。他认为护⾝绝技的“五绝手”势如层层波涛,掌掌连衡,式式不断,以一片刚猛凛烈得无以复加的劲力,汹涌不绝的向江青源源攻到。这确是一场武林中罕睹的斗,而双方的对手,又是如此的⾝手⾼绝。
蓦然!乌猱秀士厉叱一声,五绝手中最毒辣诡异的一招:“鬼手断脉”已倏而施出。五缕寒凌厉的指风,已奇妙无伦的袭向江青右臂“少经脉”
江青心中一震,他知道只要被这五缕指风的一缕拂上,这条右臂就算废了。他冷哼一声,运掌如刀,猝然劈出。十溜洁⽩如⽟的精芒,已飒声暴涨,彷若十柄锋利的长剑,毫无间息的伸缩而出。这乃是天佛掌法中的第二式:“金顶佛灯”
双方尖锐的厉风甫一接触,乌猱秀土木灵已大叫一声。⾝形如一道黑⾊流光,闪电般飞落在那匹乌黑的骏马上,缰绳一抖,又如一倏黑线般,奔离无踪。地下,却洒滴着斑斑⾎渍。
江青这时嗒然无语。他知道,乌猱秀士实在是太过于信赖他那绝技“五绝手”了。若他沉气力拼,当不致于如此快便伤在自己这招“金顶佛灯”之下。
这时,蛟索飞锤岳扬,好似如梦初醒,在马背上大叫道:“江老弟,你真是人见外了,⾝负如此绝技,都隐而不露,呵呵!老未真想不到,老弟竟是昔⽇──琊厉老前辈的…”厉老前辈的什么人,他却说不下去了。
江青笑道:“琊神便是在下义⽗,其实,这些事又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呢?”
云山孤雁夏蕙,此刻以一双澄如秋⽔般的双眸,凝注着江青。她没有说什么,但是,由她那脉脉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其中已包含了太多的赞誉与欣慕。
江青穿上长衫,三人又继续前行,蛟索飞锤这时感慨系之,竟一反常态,坐在马背之上,呆呆沉思起。
夏蕙这时挨近江青⾝旁,低声道:“江少侠,你此刻感到疲累么?”
江青回过头来,望着夏蕙那清丽脫俗的面庞。她那美丽的面孔上,正流露出一股真挚的关切之情。
江青亦轻声答道:“不!在下很好…”说着,已温柔的向夏蕙一笑。这一笑之中,又将他对女人所抱有的深刻成见,微微冲淡,至少,对云山孤雁夏蕙是如此。
这甜藌而温馨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
此刻蛟索飞锤又大声叫道:“江老弟,噫!你们两人倒是満热络的,嘿嘿!老夫看来,夏姑娘虽不是江老弟的浑家,但是,也相差不远了。”
江青与夏蕙二人,被岳扬说得満面生晕。
江青对这位口没遮拦的“蓝翼铁骑会”的瓢把子,实在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三人正在说话,前途又是尘土大起,蹄音如雷,数十匹骑影,又隐隐奔来。来骑为数甚多,几乎有二、三十人之众。
江青双眉微皱,向蛟索飞锤岳扬道:“岳兄,前面又来了一群飞骑,看情形,好似都是些道上的朋友。”
岳扬环目大睁,望着正急骤行来的铁骑。忽然,他哈哈一笑道:“不妨,这正是老夫的儿郞们,这些小子们大概是来接瓢把子凯归了…”
江青暗自一笑,目注来骑。
只见这些骑士,为数约有二十多人,个个⾝着深灰⾊劲装,前绣有一对伸展的蓝⾊鹰翼。神态之间,显得极为精练強悍。
这批“蓝翼离骑会”的人马,一见到蛟索飞锤岳扬,呼一声,齐齐将马勒住。
当先一骑,已泼刺刺的急驰而来。马上骑士,是位年约三旬,面⽩无须的⽩净汉子。他⾝在马上,向蛟索飞锤一拱手道:“恭瓢把子大驾荣归…”
岳扬面⾊有些尴尬,他向自己这些手下微微一瞥,沉声道:“荣归个庇!老夫这次若不是遇见江少侠与夏姑娘,几已将这条老命送了…”
这时,那汉子才看到了岳扬腿上的伤势。他在江湖上亦闯多年,一瞥之下,心中自然有数,嘴里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双目转注在江青与夏蕙二人脸上。
蛟索飞锤为二人引见道:“江老弟,夏姑娘,这位是本会鹰羽队头领,人称⽩面无常庄同。”
江青急忙抱拳为礼,与庄同见了。
庄同又同夏蕙拱手,口中道:“此次幸赖二位大力,使敝会瓢把子得免于难,敝会上下,实对二位恩惠感怀不已!”
江青急忙谦道不敢。
这时,蛟索飞锤又大叫道:“好了,好了,咱们大家都不是外人,用不着客套,这次老夫栽了跟头,还不是全怪招子不亮。”
⽩面无常庄同问道:“瓢把子,你老人家是被谁…谁打伤的?”
岳扬恨恨的道:“还不是金发红绫那小人。唉!不过人家的手把子也确实够硬!”
江青这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转首向岳扬道:“岳兄!不知这⽩马红绫二人是属于那一派于?”
岳扬一拍腿大说道:“这两个后生小子,都是昆仑派下教出来的好弟子。妈的,老子就看不惯这些自称侠义道,挂羊头卖狗⾁的东西!”
江青微微一笑道:“岳兄,其实也不尽然,侠义道中,固然有一些卑鄙之徒,但是,好人却也是不少;绿林道中,又何尝全是坏人呢?这好坏之分,本来仅有一线,全然在于各人存心之正否而已。”
蛟索飞锤微微点头,笑道:料不到江老弟除了武功惊世骇俗以外,倘还有一肚子的墨⽔…
这时,⽩面无常已牵来一匹坐骑,由江青骑上。
一行大众,齐抖缰奔驰而去。
马上,岳扬又扯起大嗓门道:江老弟,再出去三五里地,便可看到老夫那‘大刀庄院’了,这次你可要住上两天才行。
江青急道:“岳兄,你我可说是一见如故,在下对岳兄实是甚为钦慕,只是,在下实有要事在⾝,最迟明晨便要登里,只要在下此事办妥,必定再蔼宝庄,拜见岳兄!”
岳扬这时一抹面颊上的灰尘,问道:“江老弟,老夫贸然问你一句,你那件事如何要紧,能否见告?”
岳扬在江湖上闯了不少年月,按说他也知道别人私隐之事,是不便启问的,只是,他为人率直已惯,心中存不下任何一丝疑问,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可。
但是,江青却也不觉得这位新近结识,个豁达的草莽豪士,有什么唐突的地方。他略一沉昑,答道:“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大不了,只是在下与昔⽇武林双飞之孙女双飞仙子有约,至苏北丹湖烟霞山庄,了结一项在下义⽗的早年仇怨。”
蛟索飞锤岳扬闻言之下,不由双目一瞪,哇哇叫道:“什么?这件事还说没有什么大不了?老弟哇!你可千万小心,这烟霞山庄已是武林中,出了名的龙潭虎⽳,那飞索专诸全立的武功,乖乖!可惊人得很哩。妈的,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我说江老弟,你便在老夫那大刀庄院歇上两天,等老夫腿上伤势稍愈,便陪你往苏北丹湖走上一遭。”
江青感的一笑,说道:“在下对岳兄盛情,铭感之至,只是…”
岳扬不待江青将话说完,已双手摇道:“快莫若此,老夫虽知凭目前在下的这份基业名声,决无法与烟霞山庄抗衡,但为了朋友,两胁揷刀亦在所不顾,这有什么皱眉的,有道是:‘义之所在,死不容辞。’这点老夫我尚做得到。”
江青心中,实在为岳扬这份豪情感动。不过,他也知道,十天后那烟霞山庄之约,十分惊险,岳扬武功离然不弱,但在那⾼手如云的烟霞山庄之內,却是派不了什么用场。他怎能令这位豪迈老人的一生英名,断送在自己的手中呢?是而,他微微一笑,便再度开口婉拒。
正在这时,蛟索飞锤已哈哈笑道:“江老弟,你看,前面便是老夫的那座破窖…”岳扬说到末尾一句,话声不知怎的,然缩了回去。好似看见了一件令他十分惊骇的事情似的。
江青急忙抬头前望。果然已看见里许之外,正有一片黑庒庒的房舍,外面筑有风火砖⾼墙,气派十分威严。
但是,此时那“大刀庄院”竟好似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庄內人声嘈杂喧哗,隐隐随风传来,其中,更间有叱喝打斗之声。
正在众人惊异错愕之际,忽然庄院大门內,已如飞般驰出一匹快马,向江青等人急驰而来。
蛟索飞锤岳扬这时,已看清了来人面孔,他蓦然大喝一声道:“孔威,如此失魂落魄怎的?庄內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名孔威的来人,这时一见了岳扬等人,面⾊惊惶的大声叫道:“瓢把子,大事不好了,庄內忽然走来一个丑怪女人,不由分说,便将本会弟子打伤,现在正与鹫羽队徐头领打了起来…”
蛟索飞锤哇哇大叫道:“这还了得,咱们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