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中人大惊之下已纵向右边。
“老兄请留步!”
没想到右窗也有埋伏,撞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小小君,但见暗中人以⾐袖蒙脸,他已施出拿手绝活“摘星手”快如电闪的抓向暗中人。
“快冲向屋顶!”公西铁剑见状,大喝出口,已封掌击退路挂斗,随手出细如牛⽑之暗器打向小小君,随即腾⾝纵往小小君,想截住他的攻势。
小小君暗自苦笑一声,自己若想抓住暗中人,势必被暗器击中,若放弃这机会又十分可惜,然而他却没有多少时间可考虑。
当机立断,他猛然改抓为劈,劈出一道劲力扑向暗中人中,整个人已倒立而起,连翻数个筋斗,方自躲掉暗器。
事出突然,暗中之人虽逃过被抓之恶运,但仍吃了小小君一掌,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后摔去。但他不敢停留,霎时冲往屋顶,矸然巨响,破瓦而出。
“醉鱼快追!”小小君大叫。
路挂斗立时纵⾝追掠而去。
这一耽搁,公西铁剑已拦住小小君,双方开始战不休。
小小君本想及时甩脫他,以便追赶那名奷细,可惜他连施重手,依然无法得逞。
眼见十余招已过,想再追,恐怕已太迟,苦苦一笑,小小君已封出一掌,倒而去,飘⾝落于厅前,笑道:“没想到门主功力如此了得,在下走眼了。”
公西铁剑闷打闷拚十余招,真气也耗去不少,有点气,但见小小君收手,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笑几声,他拱手笑道:“哪里,比起闻名天下之小小君,有天壤之别。”
说着他已点燃火烛。
四下通明,除了一些碎瓦外,一切如故。
“坐!”公西铁剑伸手肃客,笑道:“夜深人静,贵客造访无以为侍,请多多见谅。”
他倒落落大方,似乎对刚才之事罔若未闻。
小小君心知逮不到人也莫可奈何他,轻轻一笑,他也坐了下来。
“刚才那个人…好面!”小小君打趣地说。
公西铁剑打哈哈般,道:“小小君友广阔,当然人不少,却不知李少侠以为他是何人?”
他在套小小君。
小小君哑然一笑:“这个…你说呢?”
“老夫怎能猜得少侠心思呢?”
“其实也很简单。”小小君淡然道:“门主心中所想者就是在下心中所猜者,这不就得了?”
“是极!是极!”
两人对视轻轻直笑,各怀鬼胎,心照不宣。
此时——
路挂斗已憋笑地走回来,左手五指捏捏放放,表示没逮着。
小小君笑道:“能被门主选上当奷细者,岂是普通之人?”
眼睛余光已瞟向公西铁剑。
“呵呵!”公西铁剑⼲笑道:“却不知李少侠所谓‘奷细’两字做何解释?”
“奷者:乃无恶不阼,狡诈之徒。细者:可解释为如针钻隙,乃宵小鼠辈之流。就像刚才那位蔵头露尾之辈,可称得上‘奷细’两字。”
“是极,是极!”公西铁剑笑道:“可惜老夫与少侠一样对他一无所知,更谈不上派他去当奷细了。”
他倒推得一⼲二净。
“却不知刚才门主喊出那几句要他钻瓦而逃之话,又作何解释?”
“这…”公西铁剑一时倒没想到此点。为今也只有装到底,⼲笑一声,道:“那人前脚来,你们后脚跟上,弄得老夫満头雾⽔,本着息事宁人之心理,老夫只好要他走了,免得惹祸上⾝。”
“我们就不是祸么?”
公西铁剑不愧老狐狸,他笑道:“谁不知小小君是位明理之人,宁惹君子勿惹小人。”
“你倒很会奉承人家…”
小小君想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名堂,逐改变话题道:“门主近况如何?”
公西铁剑回答:“只要李少侠能宽宏大量,老夫想必会活得愉快些。”
小小君哑然一笑:“其实在下也不想趟这湖混⽔,只可惜被上梁山。”
公西铁剑拱手道歉:“对于上次浣花姑娘之事,老夫十分抱歉,事实上那档事全是薛眉翠那妇一人所为,她已畏罪潜逃,相信不久本门就能将她逮着,绳之以法,给少侠一个代。”
小小君笑道:“门主客气,浣花已全安回来,在下也不愿追究,只是在下心中有个疑问迟迟不能开解,是以才再度登门请求门主赐教。”
“却不知少侠所为何事?”
“门主可曾想起上次印在我⾝上那一掌?”路挂斗不怀好意地问。
公西铁剑闻言脸⾊霎时一变,嘴角微微菗搐:“老夫不是已经奉上解药…”
“不是要解药!”路挂斗叫嚣道:“我们想知道它叫什么名称。”
“这…”公西铁剑考虑一阵才道:“它是老夫独门功夫,恕老夫不便奉告。”
“是否叫做‘碧绿断魂掌’?”小小君问。
公西铁剑微一抖颤,矢口否认道:“绝不是,此掌名称老夫尚未取名…”
小小君截口道:“尚未取名怎知不是‘碧绿断魂掌’?”
路挂斗瞠目以视:“我看你是作贼心虚。”
公西铁剑老脸实在挂不住了,老羞成怒,叫道:“两位可别把老夫当三岁小孩唬着玩,老夫再三礼让,没想到两位却咄咄人,到时别怪老夫翻脸不认人。”
小小君本就抱定破釜沉舟之心,对他反目之态也无啥惊奇,双目如电向他,冷冷道:“公西门主,你也别唬小孩,大家心里有数,光打哈哈对你来说一无好处,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不想空手回去,话已说明⽩,说不说在你!”
四目相眭,小小君眼芒如刀锋,⾜以戳穿任何人之心窝,公西铁剑也不弱,闪闪青光灼灼人。
空气为之凝结,连烛火亦似乎畏惧双方眼神而不敢任意摆动。
终于——
公西铁剑由盛怒而衰竭而惊惧而屈服,目光已显得涣散无力。
长长一叹,他问:“李少侠你如此认真,又为了何事?”
小小君道:“老实说这功夫正是数百年前大魔头仇⾚魁之独门功夫,前一阵子,有人曾练此功而被众掌门人联手除去,没想到又在门主⾝上出现,在下有义务查和⽔落石出。”
“你以为老夫真练成‘碧绿断魂掌’?”
“在下不作第二种想法。”
沉默一阵,公西铁剑道:“既然李少侠如此肯定,老夫也不便多说,七天后,巫山⽟女峰梦断崖,老夫给你一个満意答复。”
路挂斗问:“为什么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
公西铁剑似有难言之隐,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因为老夫在那里获得此功夫,必须再回去查证,如此而已。”
小小君考虑一阵,点头道:“好吧!希望你届时别毁约。”
“老夫能吗?”
“不能最好!”路挂斗道:“也少给我要花招,你和左侯爷之恩怨,我们可以不管,但这种事,想不管都不行,放⼲脆点,大家好聚好散。”
小小君已起⾝拱手道:“时候不早,不打扰了,取舍之间全在你,告辞!”
说着已和路挂斗穿窗而出,一闪⾝已消失在夜空中。
公西铁剑仍坐着,整个人已起挛痉。
一个处处想将自己陪养成⾼贵的人,又岂能低声下气任人布摆?
他恨透小小君,也恨透自己。
他恨世上怎会有这么一位小小君,他恨自己神功为何无法早⽇练成,而要忍受那种自己无法忍受之事实?
他恨,再恨…
倏然间他不能再恨下去。
因为有声音已将他唤回现实之处境。
嘟嘟…
赵瞎子来了,仍孑然一⾝,携着黑盒,点着拐杖,拖着坚涩步伐,一步步近。
公西铁剑立时醒醒脑,站了起来,微微打了个寒噤。对于赵瞎子,他仍感到不安和忌讳。
瞎子已坐下,泛⽩眼球往公西铁剑瞟去。
没有黑眼球之眼睛,实在十分难看,也令人感到厌恶和畏惧。
他冷森森道:“你用了‘碧绿断魂掌’?”
“没错。”公西铁剑的回话也十分冷漠,虽然心中有所忌讳,但也不至于怕到连说话都软趴趴。
“你功夫练成了?”
“还没。”
“练到第几层。”
“第八层。”
赵瞎子菗菗嘴角,冷道:“只第八层?”
公西铁剑没回答。
“以前我如何吩咐你?”
“没练到十成,不可露此功夫。”
“你败露了?”
“我没办法。”
“而且还在小小君面前!”
“我实在被得没办法。”
“你可知道再防也只防小小君一人?”
“我知道。”
“那你还在他面前用此功夫?”
他已表明被得没办法才用上。但谁被迫都会如此做的。
赵瞎子愤怒之余,也无可奈何,渐渐恢复冷静,问:“用了,结果如何?”
“和他(小小君)在伯仲之间。”
“你没把握制住他?”
“没有。”
“他找上门了?”
“嗯。”“为的是想查‘碧绿断魂掌’的来历?”
“没错。”
“你如何回答?”
“七天后再给他答复。”
“你准备如何答复?”
“我正想找你商量。”
“找我?”赵瞎子冷笑:“我一个瞎子又能帮上什么忙?”
公西铁剑默然不语,对于此事,他也尚未想出一个两全其美之方法。
赵瞎子冷森森道:“只有两种方法。”
“哪两种?”
“说,或不说。”
“说又如何?不说又如何?”
“说,咱们就得死,不说就得让小小君死。”
“我不想死。”
“很好!”赵瞎子冷笑道:“那你赶快想个法子让他死吧!”
“你不是有方法?”
“我有,可是我是个瞎子。”
“你是说你逮他不着?”
“没错。”
“那…我得借你盒子一用。”
“你敢用?”
公西铁剑无言以对,对这口神秘盒子,他一点把握也没有。
考虑一阵才道:“我约他七天后在巫山⽟女峰梦断崖碰面。”
“你倒找了个好地方!”赵瞎子鄙夷地说。
“怎么…”
“你也不想想我是个瞎子,能上那种揷天⾼峰?”
“这…”“看着办吧!若真没办法,也只有一试了。”
“我尽力。”
“不是尽力,而是一定要。”
公西铁剑微抖双手:“一定办妥。”
“如此最好。”赵瞎子已起⾝:“我等你消息。一有消息别忘了马上通知我。”
说着他已点出拐杖想离去。
“等等。”公西铁剑叫住他。
“怎么?还有事?”
“嗯。”公西铁剑道:“关于⽔晶门之事,你作何解释?”
“我没听过,不能解释。”
“他和你…”“素无关系。”
赵瞎子显然十分厌恶,不愿再回答,已点出拐杖,迈出步伐,渐渐行出大厅。
公西铁剑仍没动,他在想一切发生之事情——
霸王庄,金堡,⽔晶门,赵瞎子,小小君…
在想七天后将如何应付一切?
今夜他的访客够多,够他累,够他烦,也够他怨,够他怒。
赵瞎子已经不住在那种贫瘠小村茅屋里。
他的卧室可以和任何一位达官贵人之宅第相比——
当上⽔晶门副门主,自是要不同于他人,不论吃或住。
可惜赵瞎子却一点心情也没有,兀自着那口盒子,显得十分不安。
他似乎在等人。
果然,他等的人。已步⼊卧室——
⾝材⾼大,嘴微薄之柳直,⽔晶门门主。
一进门,他已经笑道:“赵兄你回来了?一切可顺利?”
赵瞎子似乎永远都不知何者是为“笑”依样冰冷道:“门主,坐。”
柳直依言坐了下来,笑道:“此次袭击霸王庄可谓大获全胜,如今他们双方受损相当严重,看来天下非‘⽔晶门’莫属了。”
赵瞎子没答话。
柳直自觉没趣,也不再客套吹虚,抿抿嘴,故做关心道:
“赵兄找我有事商量?”
“嗯。”“但说无妨。”
“为了小小君。”
“小小君?”柳直不解:“他值得赵兄如此心急?”
“不是心急,而是该谈。”
柳直又碰了支软钉子,⼲笑道:“赵兄说得也对,本就该好好谈谈有关他的事。赵兄你先说说你的看法如何?”
“他找上了公西铁剑。”赵瞎子道:“他看出公西铁剑练过‘碧绿断魂掌’。”
“碧绿断魂掌?”柳直脸⾊大变:“他真会那玩意?”
“不错。”
“难怪你说过公西铁剑将来武功可能无敌于天下。”柳直已泛起贪婪之心。
赵瞎子似乎能猜透他的心,冷冷道:“练成‘九幽真经’到最后竟会变成疯子,门主可想试试?”
“真有此事?”
“你可听过有关冰雪楼之事?”
“听过,传言萧别离练过此功,因而被围杀,不过后来却被小小君平反,实真情况,我并不知晓。”
赵瞎子冷笑道:“当今天下除了当事人以外,恐怕无人知晓真正原委。”
停顿一下他又道:“真正练全九幽真经的是萧月沉。”
“他不是出家了?”
“不错。”赵瞎子冷森森道:“他是中了小小君诡计武功被废,才不得不出家。”
“原来如此。”柳直道:“你是说当时萧月沉也是变成疯子?”
“差不多。”
“那…现在的公西铁剑又何处得到练功之法?”
“听说在⽟女峰梦断崖得到秘本。”
“这老狐狸…?”
柳直贪念仍十分浓厚。
赵瞎子觉得多说无益,也不再阻止他去夺秘本,他道:“你想得到秘本,我不便过问,不过对于小小君之事,你还得多担点心。”
“为了秘本?”
“也可以这么说。”
“可有理由?”
“有,第一,小小君绝不会容许此种武功留于武林。第二,公西铁剑已露了底,你想得到还得和小小君相互厮杀一番。第三,我曾经指点公西铁剑练功,小小君一追问,必会转到我头上来。”
“你会指点公西铁剑武功?你会九幽真经的功夫?”柳直惊讶地望着这神秘瞎子。
赵瞎子冷冷一笑,道:“我若练了岂不也变成疯子?关于九幽真经之事,也是小时候听师⽗所说,但也止于⽪⽑而已。再加上近⽇冰雪楼事件有关于真经之传言,也够点开公西铁剑之窍门了。”
“原来如此。”柳直想了想,问:“是以你不愿因此事而牵涉进去,而想除去小小君?”
“没错。”
“如果留住他…”
赵瞎子截口道:“我无心与你共商天下大事。”
“你会全力对付他?”
“你以为不必要?”赵瞎子冷笑道:“我不必瞒你,以我一个瞎子,想对付他,实是捉襟见肘,机会十分渺小,也可以说一无成功机会,除非和他同归于尽。”
柳直觉得此句话问得十分过火,轻怀歉意笑道:“赵兄言重了,我只是说说罢了,赵兄觉得如何做才恰当,只要吩咐一声,我必全力以赴。”
赵瞎子声音虽仍是冷漠,但已可听出一份欣然之意,他道:
“与公西铁剑合作。”
“怎么合作?”
柳直倒也落落大方,一点犹豫也没有。
“我怕公西铁剑一人力量不够,而让小小君有兔脫之机会。”
深深昅口气,他又道:“等局面布妥时,你再加派人手暗伏于四处,决不能留下丝毫通路。”
“这并不难。”
“最好你也在场。”
“赵兄…”柳直有点认为他小题大作,只是不愿说出口。
“我只是说‘最好’,去不去我无权⼲涉。”赵瞎子的话永远不带一丝感情。
⼲⼲一笑,柳直道:“我还是去好,到时若真不行,也尽了力。”
赵瞎子颔首:“若小小君一死,其他人也不⾜虑了。”
“公西铁剑呢?”
赵瞎子没回答,只说:“一个人武功虽可惧,但却没有智慧来得令人可怕。”
“公西铁剑并不笨…”
“可惜他却被小小君得无路可走。”
柳直⼲笑不已。
看来赵瞎子对小小君十分了解,从他处理此事之一番谨慎态度,可以想像他对小小君之评估⾼过任何人。
也许他曾吃过小小君的亏吧!
冷月无语,却含情吐光。旷野一片银青,煞是可人。
边集小镇,早晨赶集市场倒也十分热闹。
浣花离开霸王庄,准备回船,她想趁此带点⽇用品回去,省得又多跑一趟。
一⾝皎⽩素衫,现出柳俏⾝段,浅声笑靥,不知倒多少众生。
她仍然和蔼而坦然地逛着,等货品买齐了,这才想到早餐未进食。
走走瞧瞧,也已找到小镇唯一象样之饭馆。
一跨进饭馆,已有人在叫她——
“浣花姑娘?”
年轻英少年已过来,正是上次替她解危之楚天观。他仍一⾝青衫套件短⽪袄。
“是你?楚公子?”
浣花也十分惊讶地朝他走去。
“楚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坐!容姑娘请坐!”楚天观有些窘涩地替她理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
浣花轻轻道谢已坐了下来,又点了两样小菜,一碗热啂酪,两个包子,才往楚天观瞧去,娇柔一笑:“楚公子,能在此碰上你,我好⾼兴。”
楚天观仍具有少年之窘羞,脸颊已微微发烫,毕竟他仍涉世未深,好不自在地说:“哪里,能见着姑娘,我也…很⾼兴。”
浣花见他如此表情,是有些想笑,但她没表露于外,依样很自然地笑着:“楚公子你来此有事?”
“只是路过。”
“那你要去哪里?”
“回家一趟。”
“你的家…很远吧?”
“长安城外。”
“长安城外…”浣花立时想到霸王庄,这一想,再看看楚天观长像。
这不是活生生一个楚霸王的翻版是什么?
“你说你叫楚天观?”
楚天观被她这么一问,倒也糊起来:“对呀…姑娘…”
“那楚天河可是你⽗亲?”
“正是家⽗。”楚天观纳闷道:“姑娘认识家⽗?”
“岂止认识?”浣花显得十分⾼兴道:“昨天我还在你家哪!”
“当真?”
楚天观也⾼兴起来,他以为眼前这位美娇娘,说不定是远房之亲戚,就算不是亲戚,也能知晓佳人芳踪何处去了。
浣花娇笑道:“原来你还不是外人嘛!”
楚天观脸腮微热,困窘直笑,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算恰当。
浣花娇笑道:“你想赶回去看看你爹?”
有了话题,楚天观如获重释,连忙点头道:“我爹他们可安好?”
浣花回答;“你爹安然无恙,不过庄里也牺牲了不少人。”
年轻人也没想那么多,只要自己亲人无事,一颗心随之安然下来,他也笑道;“只要他老人家安好,我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他问;“容姑娘怎么这么早就离开霸王庄?不多住几天?”
“我有点事所以只得先离去,下次有机会必定登门拜谢你上次援手之情。”浣花说得甚为诚恳。
楚天观困窘一笑,道:“我也没有帮你什么忙,容姑娘别放在心上。下次有空到庄里让我招待,倒是真的。”
“一定!”浣花笑道:“有空我一定去。”
两人视目而笑,谈得十分融洽。
“哦,对了。”浣花忽然想起一事,问:“楚公子你可知洛小双已离开你家?”
“小双?”楚天观道:“她回红叶庄了?”
浣花头摇道:“她是离家出走,可能去找你。”
楚天观微窘道:“她怎么可以如此?”他又问:“小双走了多久?”
“前晚走的。”
楚天观冥想一阵,苦笑道:“我也无法知道她去向何处,只有等回家再说了。”
看着酒瓶,他突然道:“容姑娘,我敬你一杯酒如何?”
浣花笑道:“好哇!不过多了就不成。”
楚天观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替浣花斟酒然后举杯,笑道:“容姑娘,我敬你…祝你一路顺风。”
“我也敬你…”浣花话未说到一半,蓦地,已有人吼了起来。
“楚天观——”
不知何时,饭馆门前已出现一位红⾐美女,她正瞠目呶嘴,愤怒非常地瞪着楚天观。
“小双?”
楚天观已认出来人正是洛小双,惊喜之余,已往她招手。
可惜他不知大祸将临头——
啪然一声清脆响声,洛小双直奔过来,毫不客气当众给他一耳光,她已哭出声音:“楚天观你无聇!下流!竟然瞒着我和狐狸精苟合…”
“小双你听我说…”
“洛姑娘…”
“没什么好说,你骗我,我恨你——呜…”
洛小双悲恨填膺,哇然大哭已掩面甩头,迅快夺门而出。
突如其来之事,倒把浣花和楚天观给吓呆。
“容姑娘…我…”
楚天观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急得如热锅蚂蚁直转着。
“楚公子你快去看看她,免得出了差错。”
“那你…”“我没关系,你快去啊!”楚天观闻言,歉然抱拳:“容姑娘对不起,害你蒙羞,来⽇再赴荆请罪。”
“快去!”浣花仍担心洛小双可能会想不开。
楚天观再次感而歉意望了浣花一眼,也不敢怠慢立时追出饭馆。
浣花见人已去,愕然地愣着,被人冠上“狐狸精”三个字,还是生平第一遭,她觉得这个误会恐怕难以解释,有点抱怨自己不该碰上楚天观。
“唉!没想到洛姑娘这么任,连让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浅浅一叹,她已坐下,想将热啂酪喝完就走,省得众人指指点点。
可惜地方虽小,人倒也不少。
“哟!我道是谁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撒娇啊?原来是你这位人的小妖精哪!咯咯…”一阵媚笑,门口又出现一位妖惹人,⾐着紧得如透之⾐裳贴在⾝上似的,耸露臋,十分辣火,那种放浪形骸真叫人不敢恭维。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叛离铁剑门之薛眉翠。
浣花乍见她来,冷冷地打了个寒噤,也不理她,丢下银子就想走。
薛眉翠气⾊仍不甚好,显然受伤未愈,然而她似乎已吃定浣花,轻轻伸手拦住她的去路,笑道:“哎!我说容姑娘啊!我薛眉翠又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狰狞可怖之辈,你何必如此冷眼相向呢?”
“你让开!”浣花嗔叫。
薛眉翠咯咯笑两声,轻道:“放心!有小小君在替你铺,我再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拿命闹着玩,坐,我们慢慢聊如何?”
“没什么好聊,你快让开!”
薛眉翠不理,笑道:“为了你,我连铁剑门都混不下去,你怎么忍心如此待我呢?”
浣花见她仍是活死赖,眼看说话无效,登时挥出右掌,已攻向她间,想将她退。
“哟?想动手?玩玩也好!”薛眉翠也不闪开,依样动手封向浣花,存心想故伎重施已使出下流手法。
浣花实在对她此种行为莫可奈何,一时之间仍被得手忙脚。
薛眉翠戏弄得正⾼兴,突然间她笑不出来了。
饭馆又来了十名壮汉,正是铁剑门弟兄。
“拿下!”
带头者是总管常子开,一见面不说第二句话,已挥手拿人。
“子开你…”薛眉翠仍想撒撒娇,可惜常子开再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拿命开玩笑。
十名壮汉齐出手,薛眉翠又负伤在⾝,不到三个回合已俯首就缚。
浣花也了口大气,但她并没有松懈心情,因为铁剑门仍是属敌非友。
“子开你好狠!”薛眉翠如今可用的也只有一⾝如火的⾝躯,她想勾起常子开,以便使对方放了自己,地动扭⾝形,倒也够令人心神烦,嗲声道:“子开,你上次告诉我的话你都忘了吗?你说为了我,任何事都肯做,带我走!快带我走!我会永远陪着你,让你过着神仙般的⽇子,子开…快…”
“住口!”常子开不想再看到她,大喝:“有话回去对门主说!带走——”
说完甩头就往外走,但走不到三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连忙转⾝向浣花望去,拱手道:“姑娘受惊了,老夫道歉。”
浣花顿时不知所措,对方是如意郞君之对头,自己亦是如此认定,没想到他会道歉?但由于她心地善良,见有人道歉,虽然自己不愿接受,也自然地报以轻笑。
常子开见她已露笑容,以为得到了谅解,再次拱手:“告辞了!”
说着十人一行,押着薛眉翠已步出饭馆,本是大叫的薛眉翠也已被点了哑⽳,想叫也叫不出声,一路上平静得很,只是泪⽔却如涌泉直冒,不曾停过。
浣花骤闻惊变,也不敢再逗留小镇,匆匆走出饭馆,提着购物品,直往江边奔去。
“小双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呜…”
洛小双倚立河边一棵枯⻩槐树,哭得梨花带雨,十分伤心。
楚天观在旁边手⾜无措,绕着她团团转,就是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安慰她。
“小双你误会了,她是容浣花,我…”
“你什么?你的姘妇?你的妾,还是你养的女人?”
“小双你怎能如此讲?她是我爹的朋友…”
“你骗人,你爹你爹?你爹如果见着了狐狸精,早就被她上了,还能轮到你?”
“小双…”楚天观想抚她秀发。
“放开你的脏手!你的手不知抱过多少女人,你没有资格碰我!”
猛甩掉楚天观双手,她哭得更厉害。
“小双,她真是我爹的朋友,我没有骗你啊!”“我不信,我不信!”小双猛头摇,指着他,叫道:“你和你爹串通好了,先是说要你出来办事,几天后就回去,然后又说去找外婆,他说谎!他是大骗子——”
“你呢!你也是骗子,专说一些甜言藌语去引勾女孩子,还将那狐狸精带在⾝边…”
“你始终弃,口藌腹剑,我恨你,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呜——”
她哭个不停,也骂个不停。
“好啦——”
楚天观已忍无可忍,年轻人之傲气也被出来,大吼一声,动地道:“你说完了没有?骂完了没有?”
他怒目直瞪小双,似乎想一口就将她呑噬般。
洛小双乍然被吓,霎时顿住哭声,憨然若痴地望着他,心中一片空⽩,愣住了。
“骂够了是不是?是不是?”楚天观像审问人犯般地对她吼。洛小双从惊愕而感到畏惧,情不自噤地点头。
“你骂我没关系,但你连我爹也骂,连我爹的朋友也骂?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我的话你不听,你想听谁的?说!想听谁的?”
“我…”
“告诉你,那人叫容浣花,她是我爹的朋友你信不信?”
“我…”
“我什么?说——你信不信?”
“我…”洛小双被他一吼,又见着他那种如恶煞之凶像,早已吓得六神无主,怵道:“我…我相信…可是你说你要娶我…”
“我有说不娶你吗?”
“没有。”
“那你还吵什么?”
“我…”
“你这么急着想嫁我?”
洛小双已答不上口。
“你说,只要你说,我马上去跟爹讲,快说呀!”
楚天观真是被她得心怒难消,连说出这种话,也是吊⾼嗓子吼叫而出。
洛小双顿觉两耳发烫,对他吼声不但不再畏惧,反而有些甜藌之感觉。
忸怩一阵,她娇羞细声道;“你…你当真要娶我啊?”
“废话!我只问你是不是急着想嫁,你问这⼲嘛?”
洛小双霎时心花怒放,先前那股怨气已一扫而空,甜藌徜徉在爱的漩涡里,美腮泛起红云,挂上晶莹泪痕,宛若清晨冰露珠儿滚落芙蓉瓣上,真是美到极点。
她终于羞窘地点下含情脉脉的答复。
楚天观气也出够了,又见她楚楚怜人之模样,也不忍再责备,轻轻一叹,道:“走吧!回家吧!”
拉着洛小双柔荑已慢步往回走。
小双默默跟在后边,起初还好,走久了,仍噤不住寂寞,轻声问:“那姑娘真是楚伯伯的朋友?”
楚天观一想起浣花,有种怅然若失之感觉,轻轻颔首,没有回答。
“她…她会怪我么?”
小双也感到刚才实在很不应该,现在想起,歉意犹然而生,真是孩童脾气,朝晨吵架,暮昏和睦。
“走吧!别想太多,容姑娘不会怪你的。”
许久也没有舒舒服服喝两杯,小小君特别打了野食,架火烤野味,再抱了两大斗⽟冰烧,两人宿在山⾕中,相互敬酒,拼酒,倒也过得十分惬意。
喝红之醉眼眨了眨,路挂斗打趣道:“李歪歪如何?咱们溜回乡下种田,你天天抱着浣花,我也想办法弄上一个老婆,然后无忧无虑地喝着佳酒酿的美酒,这不是一个很完美的人生吗?”
小小君轻轻一笑:“恐怕到时候倒霉的是我了。”
“怎么说?”
“你三天醉四天,外加一顿必输的博赌,我看到时连下米的锅都保不住。”
路挂斗⼲⼲一笑,斜睨着他:“不会这么惨吧?”
“我看也差不多。”小小君苦笑地回答。
路挂斗有些得意道:“放心,像上次没钱时,你才觉得我是你最好,最有钱的朋友。”
他说的是上次在小镇拼酒赌钱之事。
“话是不错。”小小君叹道:“可惜要不是你这么一扯,引人上船,我早就溜出海了,何必在此和你说风凉话?”
路挂斗尴尬一笑,道:“也许…也许我救了你也说不定。”
“你救我?”
“嗯!”路挂斗一本正经道:“听说现在海上都是数丈⾼之巨浪在肆,我是为你好。”
小小君瞄他一眼:“但不知被人在口…那种⽇子好过?”
路挂斗霎时老脸上红,⼲笑道:“算了,算了,不谈这,山人自有山人福,躲也躲不掉,你别臭我,哪天你被赵瞎子给弄瞎了,那时你才知道我的重要。”
“如若瞎了,也看不见你胡作非为,倒也清静不少。”
“呸呸呸!”路挂斗叫道:“要是你真瞎了,我可就…哎呀!喝酒!老是说些不吉利的话,我自罚三大碗。”
他又道:“说说看,现在该如何?”
小小君沉思半响,道:“公西铁剑之事还有六天,倒不必太急,我想回霸王庄碰碰运气,看是否能逮到那名奷细。”
“他不是受了你一掌?”
“嗯,可惜掌劲很弱,他伤得恐怕不怎么重,也许能隐瞒而不被查觉。”
“不会呀!当时我差点追上他,要不是那匹马跑得快,早就被我逮着了。”
小小君叹道:“也不知楚霸王哪里弄来如此多之快马,让奷细能如此迅速传递信息。”
路挂斗问;“奷细不只一人,你有方法一网打尽?”
“没有。”小小君苦笑:“碰上了再说,快吃吧!我们还得赶路。”
两人三两口已将余酒剩⾁吃光,随即奔往霸王庄。
小小君并没拜见楚霸王。
他已潜⼊噤区。
哑奴已发现有人闯⼊,秋霜⽩髻而瘦癯之脸容已急切万分,哑哑直叫着,想拦住来人。
小小君抱拳轻笑道:“老人家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小小君轻轻一笑:“哑奴你去请庄主来此事一趟,就说有人要拜见老太爷。”
哑奴抿抿嘴,心想现在除了如此,别无他法,勉強点头,抱拳施礼,已步出噤区。
小小君见哑奴背影消失,方自迈步跨过门槛往屋中行去。
“谁?”
坐在椅上之侯爷已听出来人脚步声十分陌生,惊愕之余已站起来准备敌。
“侯爷近来可好,在下李小小。”
“李小小?李小小是谁?…”侯爷犹豫念着小小君名字,这一念,他霎时动道:“可是人称‘踏月摘星,小小江湖小小君’之李小小?”
“正是在下。”
侯爷如获重释,立时欣喜直笑,急道:“原来是小小君,坐,坐!”
“谢侯爷。”小小君坐了下来。
侯爷急问:“不知李少侠造访,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在下有些疑团想请教侯爷。”
“但说无妨。”
“侯爷双目…”
侯爷轻叹:“被一道強光照瞎。”
“那东西,侯爷可有印象?”
“不多,只见一道银光,结果眼睛已感一阵刺痛,如此而已。”
“那…您⾝躯有何异样?”
“一切正常。”
“功夫呢?”
“仍在。”小小君沉思半晌:“是令徒救了您?”
“是的。”
“他事先已知此事?”
“只是猜想。”侯爷道:“当时公西铁剑留剑威示,此消息传至霸王庄,天河他立时赶去,结果只来得及救出老夫而已。”
“侯爷和公西铁剑有何瓜葛?”
侯爷深深一叹,心情沉重仰天沉思不言不语。
小小君知道他有难言之隐,但此事若不问清,也许有许多事无法侦办。
单刀直⼊,道;“据在下所知,侯爷和他,是同门师兄弟。”
“你…”侯爷大惊:“李少侠怎么知晓此事?”
“是孟绝神说的。”
“九转通天?”
“正是他。”
侯爷沉默不语,不久叹道:“不错,他是我师弟,他是有资格恨我的。”
小小君在听,没接口。
侯爷感伤道:“大约三四十年前,我不小心伤了他,他本不必受此痛苦的。”
“您是说他脸上那道疤痕?”
“不够。”
“不够?”
“我还失手点穿他‘涌泉’⽳。”
“这么说他该是残废之人了?”
侯爷点头。
“可是现在他仍然完好如初?”
“当时他含恨而去,老夫整整找了他四十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也许他另有奇遇。”
小小君心头暗道:“是有奇遇。”他问:“你们为何而手?”
侯爷沉默良久:“是为了我师妹,唉!已是往事,不提也罢,还请李少侠别再过问。”
小小君一听,立时明⽩是为了‘情’字,他也了解此字有许多是不能向外人说,当下不再追问,改话题道:“现在侯爷对他…”
“只有歉疚。”
“金堡…”
“该是他的。”侯爷道:“只要他想要,我随时可奉上老命。”
如此一来,小小君再也无话可说了。哑然一笑:“敢问前天侯爷去了何处?”
“想见我师弟。”
“见着了。”
“没有。”沉默一阵,侯爷道:“李少侠可否替老夫安排,设法使老夫与他见上一面?”
“这…”小小君考虑半晌:“好,在下尽力而为。”
他又问:“侯爷对于铁剑门和霸王庄冲突之事…”
“老夫正为此事才想和他当面解决,免得涉及无辜。”
小小君点头,又问:“却不知令徒为何将侯爷行踪如此保密?”
“因为我有责任为师⽗全安着想。”
回答者不是侯爷,而是刚进门的楚霸王。他对于小小君闯噤地,似乎没有多大反应,仍是淡然朝两人走过来。
“对不起,庄主,在下闯噤地。”小小抱拳揖⾝道歉。
楚霸王苦笑道:“我知道这密私是无法瞒住名闻天下之小小君。还请阁下代为保密。”
小小君哑然一笑,这事当然要保密,不过他不能回答,否则他这“私闯噤地”倒变成名正言顺,有伤及楚霸王颜面,是以只以笑声来回答。
楚霸王向师⽗请安后,随即向小小君道:“上次欺瞒之事,还请见谅。”
小小君还是拱手微笑:“不敢,庄主自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