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转眼,罗一郞和司徒云已经在地牢中被关了两天,每天只有两餐⽩饭加咸菜的伙食。
到了第三天,⽩饭中竟然多了一条腿,罗一郞笑道:“总算还知道给我们加菜。”
司徒云想了想,道:“不对,他们不可能平⽩无故给我们加菜,这会不曾像死囚的最后一餐一样?…”
罗一郞道:“你别胡说,他们那些家伙,哪有这么大胆子?…不对,他们真的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司徒云又想了想,道:“不管,先吃了饭再说,等一下要是真的发生什么状况,也才有力气应付。”
罗一郞道:“对!先吃了再说,就算要死,也要当个死鬼。”
果然,一个小时之后,地牢的门被打开,五、六名拿着各式枝的人走了进来,他们在罗一郞和司徒云的头上套上了黑⾊布套,然后将两人押了出去。
罗一郞问道:“你们要⼲什么?”
其中一个持的头目道:“不⼲什么,只是带你们到风景好的地方去兜兜风。”
司徒云一听,便知道情形不妙,对方可能是要带他们到人烟稀少的郊外再动手,但是碍于手脚被困,对方又有那么多支指着自已,一时之间,竟毫无对策,只能任人布摆。
罗一郞和司徒云被押上了一辆厢型车,车于先是平稳地行驶着,过了许久,渐渐颠颇起来,显然已经到了郊外,又行驶了一阵子,总共过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子才停住。两人又被押下车,沿一条山路走去,走了十来分钟,只听见那个头目道:“好吧,就是这里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感觉到自己被安置在两株树⼲之前,又听到了几千拉机的声音。司徒云立刻大叫一声:“闪!”
罗一郞听见司徒云的叫声,想也不想,立刻运起內力,施展轻功往旁边奔去,但是头上罩着黑布,也不知道前面有些什么东西。司徒云也是一样,只能凭感觉左奔右闪。
他们跑了不到几步,并没有听到声,却听见几声惨叫,接着又听见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别跑了,势姿太难看,我老人家受不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一听,听出是那天晚上在⾚道帮总舵和他们手的那个人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敌是友,仍然不断逃跑。
忽然间,罗一郞只觉得⾝体向上一飘,似乎是被人抬了起来。那人-手抓着罗一郞,仍然奔跑迅速,在树枝间几个起落,又抓住了司徒云。
两人被轻轻放在地上,忽然眼前一亮,头罩被拿掉了。只见到一个⾝材矮小,头发全⽩,脸⾊异常红润,却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的人站在面前,一只手揷着,一双手指着他们道:“叫你们别跑,你们没听见吗?”
两人转头一看,又看见押他们过来的那几个人,都已经倒在地上,才想到刚才的惨叫声应该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司徒云问道:“那些人,是老前辈打倒的吗?”
那老人不悦道:“不是我打倒的,难道会是他们自己下趴的吗?”
罗一郞察言观⾊,说道:“老前辈好⾼明的功夫,晚辈佩服。”
那老人道:“嗯,年轻人说话还蛮好听的,我听了很顺耳,只可惜武功不怎么样,我看了却不太顺眼。”
罗一郞道:“不是我们武功不好,是老前辈武功大好了。”
那老人“哼”了一声道:“你们武功好?武功好会让人抓去,还差一点被打靶?”
司徒云道:“是!是!晚辈武功大差,简直是不堪一击。”
那老人“嗯”了一声,道:“你们知道自已不行,那天晚上却为什么要到⾚道帮去坏我老人家的好事,害我差一点挨子?”
罗一郞道:“那一定是一场误会,我们不是故意要和您动手的。”
司徒云道:“我们和⾚道帮有些过节,那天是去刺探虚实的,谁知道凑巧打扰了老前辈,真是抱歉。”
那老人又道:“我知道你们不是⾚道帮的爪牙,却被我误伤了,所以才救你们一命,我看你们的功夫,好像是西蔵密宗一派,不知道你们的师⽗是谁?”
司徒云道:“我们是武当派的弟子。”
“呸!呸!呸!”那老人连“呸”了好几声,才道:“你说什么?”
司徒云重复道:“我们是武当派孙寒山的弟子。”
那老人叹了一口气道:“孙寒山那个不争气的小鬼,竟然教出了两个更不争气的小小鬼,真是气死我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看看那老人,年纪似乎比自己的师⽗还⾼一些,却竟然称师⽗为“小鬼”不噤十分纳闷,同声问道:“老前辈认识我们师⽗?”
那老人道:“孙寒山那个小鬼是我看着他长大的,我下山闯江湖的时候,他还拖着鼻涕在武当山扫地呢。”
罗一郞和司徒云惊讶万分,司徒云道:“难道您竟然是武当派的前辈?”
那老人道:“回去的时候问问你们师⽗,问他还记不记得他那个天纵英才、聪明机智、⽟树临风、武功盖世的颜中⽟,颜师叔。”
司徒云道:“您是我们的师叔租?”
罗一郞却道:“不像,不像,您看起来这么年轻,比我们师⽗还要小上好几岁,怎么可能是我们师⽗的师叔?”
颜中⽟道:“那是你们师⽗功夫练得不到家,我们正宗的武当玄门气功,有养颜驻容、返老还童的功效,现在我的师⽗都一百多岁了,看起来就比我还年轻。”
罗一郞和司徒云同时“啊”了一声,罗一郞道:“我们师⽗的师⽗的师⽗也还活着?”
颜中⽟骂道:“什么师⽗的师⽗的师⽗,叫祖师爷,懂不懂?”
罗一郞和司徒云异口同声道:“是!是!是祖师爷。”
颜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不对,你们使的功夫明明是西蔵密宗的拳术,怎么又说是孙寒山的徒弟?”
司徒云道:“我们用的功夫叫做沉默无语神功,是在拜⼊武当门下、学完艺下山之后,才在缅甸的一个宝塔里学来的功夫,其实原来是正正经经的武当派弟子。”
颜中⽟又骂道:“好好的武当派武功不用,去用什么缅甸的武功?难怪会被人抓走。”
其实,罗一郞和司徒云从孙寒山那里学来的武当派武功,虽然十分正宗,但是威力却真的不如沉默无语神功,而孙寒山也没有阻止他们去学,因此他们遇事总是使用沉默无语神功,效果反而更好些。
罗一郞道:“但是,我们使用从缅甸学来的功夫,真的比师⽗教给我们的八卦掌、四象拳、大极拳还好用。”
颜中⽟又“呸”了一声:“那是你们功夫没有学到家,那天晚上,我就是用太极拳打败你们两个的,知道吗?”
司徒云“啊”了一声道:“难怪,那天晚上虽然看不清您出手,但是总觉得您用的功夫有些悉,但是,太极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威力呢?”
颜中⽟问道:“你们也学过太极拳是不是?”
罗一郞和司徒云同时点头道:“是!”颜中⽟二话不说,走到被他打倒的几个⾚道帮众⾝上摸索一阵,搜出几把钥匙,将罗一郞和司徒云的手铐、脚镣打开了,说道:“你们用你们学过的太极拳对打一遍给我看看。”
罗一郞和司徒云对望一眼,同颜中⽟说道:“请师叔袒指点。”
说完,两人摆开架式,缓缓打了起来,罗一郞画一个圆圈,推出一掌,司徒云画半个圆圈,打出一拳,双方你来我往,架式十⾜。
颜中⽟看了不到几招,便大声骂道:“內力呢?怎么不用內力?”
罗一郞和司徒云一愣,忙道“是!是!”他们原以为师叔租只是要指点拳脚,没想到要使用內力,经师叔租这么一叫,连忙运起孙寒山所传授的正宗內力,继续缓缓出招。
这么一来,两人所使太极拳的威力立刻增加不少,出招虽缓,但是拳脚之间隐隐都有挟带劲风的势头。
两人又打了十来拳,颜中⽟大声叫道:“出拳加快一倍试试。”
罗一郞和司徒云遵命加快出拳速度,刚开始的时候,还能按照要领出招,但是速度加快一倍,內力的消耗也大了一倍。过不了多久,两人出拳的时候,便开始走样,画圆不圆,出拳也不到位了。
颜中⽟又喊道:“再加快一倍。”
罗一郞和司徒云听了,咬一咬牙,勉力再将出拳的速度提⾼,虽然又快了一些,但是无论如何地无法再快一倍,没有多久,两人已经气呼叮,动作反而迟缓了下来,势姿也不标准。
颜中⽟摇头摇,骂道:“没有用的东西,你们没吃饭呐?这打的哪是太极拳,简直就是太难拳。”
罗一郞和司徒云听见师叔祖喝骂,便停了下来,脸⾊尴尬,不敢出声。
颜中⽟气呼呼地走过去,双手分别抓起罗一郞和司徒云一人一只右手,把着他们的脉搏,过了许久,才将他们两人的手甩开,说道:“你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內力不纯,我发现你们两个人都一样,体內有两种真气流窜,一股比较弱,另一股比较強,而且两股真气不能协调,甚至互相⼲扰。这么一来,你们分别使用不同內力的时候,弱的一股只能用到三、四成,強的一股也只能使出六、七成,余下的內力,要抵抗另一种內力的侵扰,这样自己打自己,能练出好功夫吗?”
颜中⽟挠挠脑袋,又道:“我可以感觉得到,那股较弱的內力,是我武当派玄门正宗的真气,而第二股较強的內力非常刚猛霸道,比第一股內力強了许多倍,已经有逐步庒倒原来玄门正宗內力的趋势,看来我老人家得想想办法,不然你们迟早要生病。”
罗一郞和司徒云一听,都是十分惊讶,说道:“谢谢师叔租。”
颜中⽟继续道:“还有,你们打拳的时候,只注重招式的完整,我武当派祖师创作这套拳法的时候,原意就是当招数练之后,便要忘却招数,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意先于形,形寄于意,出手随意,甚至无形无意,你们懂吗?”
罗一郞和司徒云都不是笨人,只是师⽗孙寒山以前只教他们将招式练,却没有讲过这些道理,听颜中⽟这么一说,方才恍然大悟,知道虽然真要达到这种境界并不容易,但总算参悟了玄机,于是先后说道:“多谢师叔祖教诲。”
颜中⽟“嗯”了一声,又道:“教给你们一个诀窍,太极拳法,出招可快可慢,并不一定要像你们师⽗教你们的那么慢,出手快一倍,威力就大一倍,但是威力最大的状况,却又是慢慢出招的时候。也就是说,你们要先练到可以十倍的速度出手之后,才有资格用原来缓慢的出招速度,那时候內力够了、招式化了,才能达到意先于形,出手随意的境界。”
说完,颜中⽟从口袋中掏出许多本小册于,从中挑了一本,扔给罗一郞和司徒云,又道:“这是我武当派至⾼无上的內功宝典的抄本,名叫非道心经,要有相当的內力才能练习,所以恐怕你们的师⽗都没练过。你们体內较強的旁门內力虽然霸道,但还好本上也是清净无为一系,所以只要花点心思去练心经上的第一章,几个月之內,就可以将体內的真气融合为一,全部化为我派的玄门正宗內力。然后,你们要继续练下去,你们还这么年轻,总有一天成就会超过我的。”
颜中⽟又菗出另一本小册子,扔给他们,说道:“这本小册子,是我⼲掉一个小偷之后,从他⾝上搜来的武功秘岌,里面讲的是使用暗器的方法。现在的人大爱用,有时候距离远了的确不好对付,学会一些发暗器的技巧,配合內力发挥,在某些情况下会比还好用。”
罗一郞和司徒云又同声说道:“谢谢师叔祖。”
颜中⽟摇了摇手:“你们不用谢我,我今天是看见你们这些小弟子不争气,心里不⾼兴,才拉你们一把,免得以后你们给我们武当派丢人。”
罗一郞和司徒云知道师叔祖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实际上还是对自己十分爱护,心中感,便同时跪了下去,磕头道:“多谢师叔祖。”
两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前竟然什么人都没有,颜中⽟已经飘然而去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回到山上,将巧遇师叔租的事情向师⽗孙寒山详细禀报了一遍,孙寒山道:“祖师爷有七位弟子,颜师叔是其中最得祖师爷真传的一位,只是他喜浪迹江湖,到处游历,你们能遇上他,也算是你们的福气,但是却不知道,他夜探⾚道帮是为了什么?”
罗一郞道:“会不会也和那片释迦牟尼的头骨有关?”
司徒云道:“也有可能是去找⾚道帮的新帮主较量。”
孙寒山道:“不知道,颜师叔做事,向来不太依循常理,或者他只是去偷个馒头吃,也说不定。”
罗一郞道:“买一个馒头多方便,谁会跑到龙潭虎⽳里面去偷?真品有点可笑。”
孙寒山道:“这种事情地也不是没有⼲过,以前,他就曾经去闹过许多帮派,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他到一个名叫“龙门帮”的黑帮,将他们总舵里面的大门小门,全用強力胶给封了起来,害得他们最后把门全都拆了重装,才恢复正常。”
罗一郞笑道:“真是态变。”
司徒云道:“前辈⾼人,做事神出鬼没,真是令人向往。”
孙寒山道:“先不说这些了,颜师叔既然叫你们好好练功,你们就加紧去练,练成了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罗一郞和司徒云同声应道:“是。”
于是,他们便立刻开始勤练非道心经,同时也继续练习太极拳法和发暗器的技巧,三个月后,两人体中的內力已经逐步融合,比以前強了三、四倍有余。內力既強,拳法自然威力大增,他们依照颜中⽟所说,先练快拳,然后愈练愈慢,终于渐渐到了意先于形、形随意走的境界,但是要达到物我两忘、无意无形的地步,都还差了一点。
至于暗器,两人也练出了一些心得,由于內力強劲,他们也不需要使用什么利器,于是司徒云去买来一套围棋,在口袋里塞了一把⽩⾊的棋子,罗一郞则拿了一把黑⾊的,就这么权充暗器。
这几个月之中,并没有巴⼲的僧人再来找罗一郞,而⾚道帮却又兼并了两个帮派,收为附庸,势力愈来愈庞大,罗一郞和司徒云知道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于是选了一天,在大⽩天的时候丢到⾚道帮总舵。
两人在大门口遇上了警卫,言明要找副帮主疯狗,警卫人员不敢怠慢,立即用无线电回报。
过了没有多久,果然有人出来,将他们到别墅中的一间小厅里,又等了几分钟,才见梁源洋缓缓踏进来,⾝后还带着七、八个人。
梁源洋笑脸盛盛地道:“稀客,稀客,上次让你们逃了,这次又来送死。”
罗一郞和司徒云站了起来,司徒云道:“套一句你的话,托你的幅,我们可没那么容易死。”
梁源洋道:“既然来到⾚道帮,死与不死,恐怕就不是你们自己可以决定的了。”
司徒云笑道:“是吗?”
梁源洋一举手,⾝后几个人立刻掏出手,对准了罗一郞和司徒云。
梁源洋也笑道:“不是吗?”
这时,罗一郞和司徒云都有一只手揷在口袋里,不等梁源洋话说完,两人便迅速向旁边一闪,按着,只见満天黑点和⽩点飞,梁源洋⾝后惨叫声四起,就这么一瞬间,七、八个手全都倒了下去,手也掉了満地,每个人原来握的手腕的大陵⽳上都嵌着一枚⽩⾊的围棋子,而脑门正中间的神庭⽳上,则都嵌着一枚黑⾊的围棋子。
司徒云又笑了笑,对梁源洋道:“是吗?”
罗一郞接口道:“恐怕不是。”
这一下子,梁源洋立刻慌了手脚,脸⾊变得十分难看,用颤抖的声音道:“罗…罗一郞大哥,司徒云大哥,有话回以慢慢说,千万别生气。”
司徒云笑道:“我们有生气吗?”
罗一郞道:“恐怕有一点。”
司徒云道:“只要疯狗把他们大哥独孤殇叫出来,我们就不生气了,是吗?”
罗一郞道:“也许,但是如果疯狗不把他们大哥叫出来,我们肯走要生气,一生起气来,说不定就会把疯狗给宰了,免得他再咬人。”
他们两人自说自话,完全没把梁源洋放在眼里,但句句都是说给梁源洋听的。梁源洋想了一想,咬咬牙道:“好吧,我这就去请示大哥,你们稍等一等。”
司徒云命令道:“你还想去耍什么花样?就在这里打电话和独孤殇连络。”
梁源洋没有办法,只好拿起电话,按了一个內线号码,但是电话还没有接通,房间里便响起了从扩音器传出的说话声音。
那声音道:“我就是独孤殇,你们两位功夫不错,很能引起我独孤某人的趣兴,这样吧,明天下午六点,⻩昏时分,我们在上回押你们去的树林见面,一决胜负。”
罗一郞和司徒云知道这小厅中一定是装了监视器,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看在独孤殇的眼里了,因此也不惊讶,只是独孤殇说的话感觉十分生硬,听起来有些不舒服。
司徒云道:“好,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不见不散。”
独孤殇道:“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副帮主,帮我送客。”
梁源洋立刻躬⾝应道:“是。”
然后向罗一郞和司徒云道:“请吧。”
罗一郞和司徒云看也不看梁源洋一眼,转⾝便走,旋即出了⾚道帮总舵大门。
夕缓缓落在山顶。
晚风徐徐吹过树梢。
几个樵夫模样的人躺在远处的山坡上,⾝边堆放着许多木材,脸上盖着斗笠,席地而眠,似乎是忙碌了一天,都有些累了。
两个修长的人影映在半山的一片平地上,大气渐渐转凉,満山的杂草也显得有些枯⻩。
深秋约五点五十八分,天⾊已经稍显晦暗了。那两个人转过⾝来,一个是罗一郞,另一个是司徒云。
罗一郞道:“也该来了。
司徒云道:“他早就来了。”
罗一郞问道:“那他为什么还不现⾝?”
司徒云道:“也许他想当一个守时的人。”
罗一郞道:“守时?好习惯。”
司徒云道:“是我们来早了。”
罗一郞道:“早来有早来的好处。”
司徒云道:“可惜还不够早。”
罗一郞问道:“为什么?”
司徒云道:“因为独孤殇昨天就来过了。”
罗一郞道:“是吗?”
司徒云道:“你看这附近的树枝。”
罗一郞道:“嗯,树枝有被削断的新痕迹,他到这里来练过功了?”
司徒云道:“是的。”
罗一郞问道:“为什么是昨天,今天早上不行吗?”
司徒云道:“因为他除了勘查地形以外,还要确定这个时间的光线亮度和方向。”
罗一郞道:“所以他是昨天下午六点钟来的。”
司徒云道:“是的。”
罗一郞问道:“他很重视我们?”
司徒云道:“也许。”
一阵笑声突然响起,罗一郞和司徒云眼前一花,一个全⾝披着黑⾊斗篷的人便出现在他们眼前,来人轻功之⾼,简直匪夷所思。
独孤殇背对着太,罗一郞和司徒云却面对光看着他,眼睛都有些吃力,只见他整个面部都罩在斗篷的影之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双精芒芒的眼睛,兀自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司徒云首先开口道:“独孤帮主?”
独孤殇道:“司徒云?罗一郞?”声音生硬,简直像僵尸开口说话。
罗一郞道:“我们是。”
独孤殇道:“你们就要死了,在你们死之前,何以说出你们的遗言。”
司徒云道:“谁要死还很难说,但是我们有个问题耍先问你。”
独孤殇问道:“什么问题?”
司徒云问道:“释迦牟尼佛的头骨在哪里?”
独孤殇道:“在我⾝上。”
罗一郞道:“请你把头骨还给我们。”
独孤殇道:“还?”
罗一郞道:“是的,我们必须把头骨还给雪克纲宝塔。”
独孤殇冷冷笑道:“好,反正那东西现在对我已经没有用了,你们死后,我会派人把它送到巴⼲去的。”
罗一郞道:“谢谢。”
独孤殇道:“你们是要两人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领死?”
司徒云道:“我一个人对付你就够了。”
罗一郞道:“不,这是我的事情,让我来吧。”
独孤殇道:“你们一起上吧,我也省事。”
话刚说完,不等罗一郞和司徒云回答,独孤殇便向前一扑,左手成掌,右手成爪,分取罗一郞和司徒云口及头部。
他这一招,直进直取,看起来简单无比,其实威力无穷,不但双手分使两招,而且两招之后各有数十种变化,均已将对方可以闪躲的方向封死,使罗一郞和司徒云避无可避,只能硬接。
罗一郞和司徒云这时候的武功修为也已经不浅,都看出了独孤殇招中蕴蔵的变化,但是对方手掌还没到,掌气却已经先庒到。罗一郞和司徒云微觉气息不顺,知道独孤殇內力強大,心中难免有些骇异。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司徒云竟然只是缓缓用左手画起了圆圈,罗一郞也一样,用右手画着圆圈,而独孤畅的一掌一爪已转瞬攻到。
只听见“砰砰”两声,三人四掌并没有相碰,独孤殇的双手便被了开去。
独孤殇后退一步“咦”了一声:“你们这是什么功夫?”
罗一郞和司徒云还在自顾自慢慢画着圈子,罗一郞道:“这是太极拳,你没看过老先生、老太太们一早在公园里打这种拳练⾝体吗?”
独孤殇道:“好个太极拳。”⾝又上。
这次他不再同时进攻两人,而是认定罗一郞功力较弱,飞⾝全力向罗一郞一击。罗一郞也不惧怕,转⾝对正独孤殇,画一个小圈圈,轻轻推出一掌,正好上独孤殇打来的一掌。
罗一郞和独孤殇的手掌一触即退,罗一郞继续画圈圈卸去力道、调整內息,独孤殇则向后一个翻⾝,又退后了两步,才化解掉罗一郞的一击。
独孤殇认为自己选择罗一郞可能是看走了眼,停了两秒钟,转⾝欺近司徒云,猛然踢出三腿,这三腿运⾜了內力,快速绝伦,朝司徒云因动作缓慢而暴露出的破绽一一踢去。
谁知道才踢出第一脚,独孤殇便感觉好像踢到了铜墙铁壁一样,被反震出去,第二脚和第三脚收势不住,便都踢空了,好像在半空中跳舞似的。
独孤殇狼狈落地,知道今天吃了个大败仗,正准备转⾝逃走。罗一郞和司徒云也没想到竟然赢得那么容易,愣了一愣,见独孤殇要逃,罗一郞才立刻冲了过去,叫道:“留下头骨再走。”
独孤殇轻功⾼強,纵⾝一跃,罗一郞扑来,却扑了个空,已经没有了独孤殇的踪影。
罗一郞暴跳如雷,骂道:“死人独孤殇,胆小如鼠,有种就别逃。”
司徒云慢慢走过来,笑道:“他还没有逃走,他只是利用地形,躲在树上而已,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
罗一郞抬起头来,同四周树上望去,秋天的树叶已经不是十分茂密,他仔细找了许久,但是却仍然看不到独孤殇的人影。
罗一郞问道:“他到底躲在哪里?”
司徒云微微一笑,忽然间⾝体向上一纵,直冲到前方一棵大树的树⼲上,绕到树后,说道:“就在这里。”
罗一郞跟过去一看,果然看见树⼲上有一个不小的树洞,是可以钻进一个人去。
罗一郞问道:“你确定他在里面?”
司徒云道:“嗯,但是这地方易守难攻,我们只能看着不让他离开,却也没办法揪地出来,怎么办?”
罗一郞笑道:“没办法,只好放火把树烧了,要是他不出来,就把他烤算了。”
司徒云道:“没办法,也只好这样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这么说,其实是吓唬独孤殇的成份居多。一来放火烧树,火头难以控制,容易酿成森林火灾,严重他们不是不知道,二来他们⾝边只带了两个打火机,真要点着这么一棵大树,恐怕也不容易。
但是独孤殇被困在树洞中,又已经被敌人发现,完全没有退路,心中恐惧异常。而且他自己的手下杀人放火,无恶不做,便以为别人也和他们一样,说放火就放火,因此急得手是无措,考虑了半天,决定只好硬冲。
司徒云只见眼前黑影一闪,独孤殇从树洞中飞出,他迅速伸手去抓“咧”的一声,只撕下一片⾐角,但是就这么一抓,已经稍稍阻住了独孤殇的速度。
罗一郞在树下看清楚了,腿双一蹬,向独孤殇的去路跃去,半空中划一个圆圈,推出一掌“砰”的一声,正中独孤殇口。
独孤殇受伤不轻,从半空中直坠下来,重重摔在地上,落地之后,连忙又撑起⾝体,还想再逃,司徒云的手掌却已经按住了他的天灵盖,而罗一郞,也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旁。
罗一郞仲出手喝道:“拿来。”
独孤殇知道他要的是释迦摩尼的头骨,既然受制于人,只好乖乖将头骨拿出来,给罗一郞道:“拿去,可以放我走了吗?”
罗一郞接过头骨,收了起来,道:“你们⾚道帮⼲了不少坏事,就这么放你回去,未免太便宜了吧?”
独孤殇道:“我不回⾚道帮去了,我回缅甸。”
司徒云诧异道:“缅甸?你是缅甸来的?”
罗一郞道:“听这小子口音怪怪的,可能真不是华人,我们把他的斗篷脫了,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于。”
独孤殇一听他们要脫斗篷,立刻全⾝发起抖来,道:“求求你们,我长得不好看,你们放过我吧。”
这么一说,反而引得罗一郞好奇心大起,道:“我就是要看看,怎么样?”
独孤殇无奈,咬一咬牙道:“好,既然你们要看,就看吧。”
说完,独孤殇站起⾝来,两手一张,斗篷便掉了下来。
霎时间,罗一郞和司徒云的表情都像被雷打到了一样。眼前这个人,简直不能说是不好看,而是丑怪到了极点。一个头有普通人两个大,眼睛也十分大,但是眼⽩多,眼黑少,显得十分诡异,鼻于只是两个大洞,几乎没有鼻梁,而嘴也特别厚,但是却遮不住外翻的牙齿,双手和腿双都是一样耝细,就像是小儿⿇屏症的患者一样,不过⽪肤黜黑,勉強可以看出是东南亚一带的人种。
罗一郞指着独孤殇道:“你…你…你…”竟然说不下去。
司徒云道:“对不起,我们真的不知道。”
独孤殇幽幽地道:“我天生就是个残障,原本以为自己家传的武功是天下无敌,练成了以后就可以扬眉吐气,光耀我家祖先了,谁知道刚逃出帝王⾕没多久,就遇上了你们,才明⽩一山还有一山⾼的道理,看来复兴我的王朝是没希望了。”
罗一郞疑惑道:“你说王朝,什么王朝?什么帝王⾕?”
独孤殇叹了一口气道:“告诉你们也没关系,我是缅甸阿塔王朝第十六代国王,将近两百年前,我家王朝的祖先虽然骋勇善战,但是却误中了敌人的圈套,作战失败,于是大部份王朝的贵族就躲进了我们历代蔵宝的帝王⾕,但是敌人追到⾕口,将唯一的出⼊口给封了,我们在⾕中自给自是地生活了近两百年,直到⾚道帮的人依照释迦摩尼佛头骨上刻的蔵宝地点找到帝王⾕,才把我救了出来。”
罗一郞和司徒云曾经听左瓦娜说过缅甸早期王朝林立的故事,但是却没有听说过一个阿塔王朝,于是罗一郞问道:“你们的王朝是在什么地方?还有释迦牟尼佛的头骨,是怎么回事?”
独孤殇道:“我家王朝是在缅甸北部接近西蔵的山区,自古笃信佛教,那释迦牟尼佛的一块前头骨,原来是我王朝大佛寺的宝物。当我们的皇族被关在帝王⾕之后,原来掌管大佛寺的大臣流落在外地,他没有能力来救我们,于是就在那片头骨上刻下了通往帝王⾕的地图,并且到处散播⾕中蔵有宝蔵的消息,希望有人能因为贪图宝蔵而找到帝王⾕救我们出来。谁知道,这片头骨竟在雪克纲宝塔里蔵了那么久,直到⾚道帮的人依着地图找到山⾕,炸开了⾕口,我才重见天⽇。”
司徒云“哦”了一声,道:“原来⾚道帮的人是听到了谣传,真以为头骨上刻有宝蔵图,才千方百计地想弄到头骨。”
罗一郞揷口道:“这个消息我也是听说了,⾚道帮的人好像是从缅甸的一个毒枭口中得知的,只不过我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么一堆事。”
“是啊,大佛寺的大臣到处散播这个谣言,目的就是让人找到山⾕,可能后来知道的人也不少。”独孤殇道。
司徒零点点头,表示清楚了中间的环节。他又问道:“你们的贵族还剩下哪些人?”
独孤殇有些哽咽,道:“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的祖先被关在山⾕中,⾕里虽然有牛羊牲畜,还有田地果树,生存不成问题,但是四周都是⾼山峭壁,本出不去。为了复兴王朝,延续后代,皇族中的人不得不近亲通婚,几代之后,⾎统愈来愈近的结果,造成生新儿不是⽩痴,就是天生畸形,⾝体的抵抗力也特别弱,于是我的族人相继死去,等到我的⽗⺟死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罗一郞和司徒云也觉得这是人间惨事,司徒云安慰独孤殇道:“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已经不是战的时代,不要再去想什么复国不复国的问题,最重要的,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独孤殇道:“我出⾕之后,从书籍中查出当年我们的敌国也早就覆灭了,我不用再报仇,但是你说现在不是战时代,却又未必。我看过许多资料,前些年我的家国还经常发生內,全世界也是动不安,到处都有大大小小的战争发生,人杀人是天,人不杀人才是怪事。”
司徒云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喜杀人的,人类自古以来,部是为了生存而抢夺资源、争夺权力,才引发了战争,但是现代科学已经愈来愈昌明,在文明先进的家国里,科学提⾼了生产力,合理的法律规〖了国民的行为,人们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获得温,也可以用主民的手段行使政冶权力,得到尊严,只要继续朝这条路走下去,暴力终究是要被淘汰掉的。”
独孤殇道:“也许吧,但是我出⾕之后,遇到⾚道帮的那些人,他们可不像你说的那样子。”
司徒云道:“黑社会帮派也是因为社会机制不完整而产生的,我相信人类会继续进步下去,总有一天,这世界上不会再有黑社会。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当上⾚道帮帮主的。”
独孤殇道:“那天带着一批人去救我出⾕的人,就是现在的副帮主梁源洋,他们刚看见我的时候,本来要杀了我,但是却被我出手制服了,当时唯一没有出手的人,就是梁源洋,他喝骂那些人,说他们不该对我不敬,便开把他们全都杀了,梁源洋对我很好,于是我就带着⾕里的财宝,随他一起来到这里。”
独孤殇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把我的事情全都说给梁源洋听了,他告诉我,想要复国,就要先累积实力,他叫我⼲掉原来的帮主,取而代之,谁要是不服气,就杀了谁,而他则会在暗地理帮助我。我照做了,然后就升他做副帮主,主管帮中所有的事务,我们把带来的珠宝、钻石卖掉一部份,搬来许多钱,买了许多武器,我到这里将近两年,眼看⾚道帮的势力愈来愈大,以为复国有望了,谁知道却遇上了你们。”
司徒云道:“你是被梁源洋利用了,等他哪天羽翼丰満了,一定会找机会杀掉你的,只是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他暂时不动手罢了。”
独孤殇道:“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的确有些虚情假意,他经常瞒着我做一些我不喜的事情,以为我不知道,但我又不是笨蛋,他哪里能瞒得过我?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先下手为強,早点宰了他?”
司徒云道:“像他那种人,总有一天会受到制裁的,帮里的弟兄要是知道是他密谋背叛了原来的大哥,一旦他失去了你的保护,他们也不会放过他的。”
独孤殇叹了一口气道:“唉!你们这里的世界太复杂,我还是回帝王⾕去吧。”
司徒云道:“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做你的朋友。”
独孤殇像是有些怀疑,问道:“真的,你们愿意和我这样的畸形人做朋友?”
罗一郞道:“当然,我们从来还没有跟国王过朋友呢。”
独孤殇笑了:“我可是一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国王。”
司徒云也笑了,伸出手握住了独孤殇的手,罗一郞也伸出手来,三个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见有人口宣佛号,声音浑厚,显然內力充沛。那几个先前在远处山坡上休息的樵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走到近处,摘下斗笠,露出五颗光头,原来都是和尚。
罗一郞一看,认出了其中四个,就是三个月前和他半夜在路上叮过一架的四名僧侣,而当头的一名老僧,年纪比其他四人大得多,脸上皱纹不少,没有留胡子,罗一郞却没有见过。
老僧合十道:“贫僧元明,是雪克纲宝塔的护持。”
罗一郞和司徒云向元明大师行了一档,司徒云道:“先前我看见几位打扮成樵夫坐在远处,还以为是⾚道帮埋伏的帮手,没想到是几位大师,真是失敬。”
元明大师道:“惭愧,惭愧,贫僧和几名小徒,原是有所为而来,但是刚才听了这位独孤施主的话,才知道我们来错了。”
罗一郞问道:“大师是不是为了释迦牟尼佛的头骨来的?”
元明大师道:“正是。贫僧原来以为这头骨是我宝塔的东西,却不知道它本是独孤施主家传的宝物,一番误会,特来致歉。”
独孤殇道:“这头骨虽然是我家传的东西,但是已经在雪克纲宝塔供奉那么久了,对当地佛学的发扬也有贡献,显然你们比我更适合拥有它。”
罗一郞道:“我把头骨找回来,就是要送还给雪克纲宝塔,还要去向您请罪,您还是收下吧!”说着,罗一郞把头骨拿了出来,要给元明大师。
元明大师却不伸手去接,仍是低头合十,道:“施主何罪之有?这片头骨既然原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施主就不算是偷,好在我的四个徒弟虽然曾经对施主无礼,却也没有伤了施主,施主和雪克纲宝塔之间的过节,就此一笔勾消如何?”
罗一郞手上拿着头骨,收起来也不是,也不出去,不免有些尴尬。独孤殇见状,说道:“我是头骨原来的持有人,罗一郞是我的朋友,今天我就正式将头骨献给雪克纲宝塔,请罗一郞转大师收下,您就不要再客气了。”
元明大师这才接过头骨,道:“今天能正式得到原持有人的允诺,答应将佛祖遗宝送给我们供奉,真是功德无量,贫僧万分感。”
独孤殇道:“大师大客气了。”
罗一郞道:“您肯收下,我的心里总算放下一颗大石头。”
元明大师道:“多谢众位施主,贫僧这就告辞,同巴⼲覆命去了。”
独孤殇、罗一郞和司徒云齐声道:“大师慢走。”
元明大师口宣佛号,带领四名弟子缓缓走下山去了。独孤殇、罗一郞和司徒云三人也信步离开,返回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