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解婚约荡妇起毒念
他懒得再看叠在下面的第二块⽩⽪,丢在一边。不久,梁珍姐醒来,⾚⾝裸体地在室中走动,瞧得赵岳枫直皱眉头,心想像这样格调低的女人自己不知何故看得上眼?
其实他当时面临绝望,心情自是与平⽇大大不同,再加上梁珍姐天生,不休,这也是从来未有之事,种种因素一凑合,便成就了这段孽缘。
他正在想时,梁珍姐尖叫道:“我们当真出不去么?”赵岳枫没有做声,珍姐连问几句,得不到回答,焦躁起来,咒骂。赵岳枫极是气恼,却強自忍着。
闹了许久,珍姐也困累了,渐渐安静。赵岳枫极力避免瞧她,便拾起那卷软⽪,揭开上面的一块,但见这一块⽩软⽪右上角题着“禽号百宝,其啄最珍”八个字。以下便是一幅宮室详图。瞧了一会儿,无甚头绪,便把软⽪放下。
忽见梁珍姐已经睡着,心中略感宽慰,暗暗想道:“无怪许多人说起家有恶都认为是至悲至惨之事,我总算尝到这个滋味!”
胡思想了好久,取起那百宝孔雀,捏住细颈用嘴椽向地上划去,沙的一声,石地上现出一道深痕,犹如划在⾖腐上一殿。
他吃了一惊,暗叫好锋利的嘴椽,接着发觉乌头可以拧下来,变成数寸长的利器,携用方便。当下起来到外面石室,那鸟椽虽是锋利无比,无奈堵塞住出口的岩石极是大巨,无计可施。
这问石室之中原本有两道石门,但另一道石门嵌得死死,劲使推踢都纹风不动。
他正在端详另一扇石门,忽闻梁珍姐惊骇尖叫之声,不知何故,连忙进去。梁珍姐见了他,登时又満口咒骂不休。原来她忽然醒转,见赵岳枫不在,以为他舍下了她独自跑了,骇得尖声大叫。及至赵岳枫出现,宽心之余,又然大怒!
赵岳枫甚是烦恼,走出外间。一肚子的气恼无可发怈,使用鸟椽在那扇石门边处剔划。
石屑纷纷落下,他沿着石门四周不停地剔划,不多时嵌住石门的耝糙边缘都弄得甚是平滑。
他想了一想,又用鸟嚎在石门上刻出一个斜陷小洞,恰好容得四指揷⼊,然后用手抓住劲使一拉。
这扇石门发出刺耳的响声,开了尺许宽的一道隙。赵岳枫喜得呆了,想道:“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梁珍姐尖声叫道:“你搅什么鬼?”赵岳枫瞿然惊醒,又想道:“我纵使出得此处,但有这么一个恶妇跟我过一辈子,宁可不活…”此念一起,顿时发劲一推,把石门关上。梁珍姐已经出来瞧见,叫道:“这道门开得么?”奔过去用力地拉,石门纹风不动。
她怒目瞪住赵岳枫,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快点打开…”赵岳枫摇头摇,径自回到宝库內。
梁珍姐怎样也拉不开石门,气得找着赵岳枫大闹,咒骂不绝,赵岳枫只是不理,她瞧出情形不妙,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软语乞求。
赵岳枫道:“咱们不出去也罢!”她忍住子求他说出原故,最后赵岳枫才道:“你太凶啦,我受不了,倒不如一齐死在此地!”
梁珍姐吃了一惊,这时才明⽩这个不发脾气的女人子奇怪,又想起他说过以前跟天下无敌的武公争雄斗胜,韧时心中不信,现下倒是信了。
她继续苦苦哀求,甚至声泪俱下,但一任她讲得焦⾆敝,赵岳枫仍至不理不睬。她虽是求他不动,但已不敢再得罪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猛然醒悟,便道:“你既是怕我,那么我们之间的婚约从此取消。只要出得外面,我们各走各的路,你瞧好不好?”
赵岳枫精神一振,说道:“你的话可是当真?”梁珍姐连忙发誓,心中却暗自想道:
“这人可笑得很,我们又没有媒的之言,⽗⺟之命,哪里就能够当真?不过他这么一问,可知他不但极是当真,并且怕我反悔…”
赵岳枫求生之念如嘲圈涌,疾奔出去,运劲拉开石门。这一次石门打开两尺之宽,探头一望,只见里面又是一个石室,也有两道门户。
梁珍姐急急奔⼊去,赵岳枫记起一事,回到宝库。梁珍姐见他没有跟人,大吃一惊,赶紧出来。
赵岳枫拾起那卷软⽪,心想原来第二张⽪上之图乃是此地详图,于是先详细查看,果然找出宝库位置,接着按图推查,拟定走法,这才领先⼊室。粱珍姐紧紧跟着他,寸步不离。
这里面的石室门户都容易开得,一连穿过三间,便是又长又黑的道甬。梁珍姐紧紧抓住他的臂膀,黑暗中生怕被他摔掉。
两人左弯右折,也不知走了多远,梁珍姐虽然⾝体壮健,练过武功,此时也不噤遍体香汗,娇不已。
赵岳枫收拾包袱,把那截孔雀头放在包袱內,也不留字告知任野老,便带了梁珍姐出山。
离了山区,珍组仍然跟住他,毫无分手之意,赵岳枫不好意思迫她,心想也许到达城市之时她便会自动走开,可是最靠近的一个城市却是开封,便须等到次⽇,若是到开封去,那儿却是武公铁柱宮所在之地,不免有送⼊虎口之险。
可是他确实十分厌烦珍姐,宁可涉险到开封去,也不愿与她多聚片刻。心意一决,便直奔开封。
⼊城之时,天⾊已晚,赵岳枫见她仍不走路,当下带她投店,要下房间,送她⼊去,然后道:“我要走啦!”
珍姐惊道:“你…你上哪儿去?”赵岳枫道:“天涯海角都不一定!”珍姐楚楚可怜地叹口气,说道:“我自细配不起你,可是你却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你!
唉,我只求你再共度一宵,我死了也是甘心!”
她忽然变得柔情如⽔,与赵岳枫心中的印象不大相同,使他觉得十分惊讶,也觉得她这时特别动人。心想就算多度一宵也没有什么损失,况且实是难以坚拒,于是答应下来。
这夜一两人虽是同共枕,但赵岳枫碰都不碰她,任得她百般引勾,只是不理,珍姐虽然遭他冷落,可是仍然十分温柔和婉,殷勤服侍。翌⽇赵岳枫收拾行装,她也跟着收拾。赵岳枫问道:“你打算到哪儿去?”珍姐道:“我还没有决定,你呢?”
赵岳枫道:“我打算南下!”珍姐嗫嚅道:“我也想回到江南,我跟你走一段行不行?”赵岳枫摇头摇,道:“跟着我太危险啦!昨夜居然没有敌人出现,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珍姐柔声道:“我不怕,这是我愿意的,死了也不怪你!”赵岳枫大感烦恼,道:“咱们谈好出山就…”珍姐接口道:“话虽是那么说,但俗语有道是:夜一夫百⽇恩,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情份?”
赵岳枫面⾊一沉,还未说话,珍姐又道:“你若是迫得我走投无路,我就把你的事传出江湖,教你永远找不到你的心上人。
她自从见到赵岳枫梳洗装扮后的仪容,心中已暗暗想下种种说词,但总是以柔婉口吻说出。是以这话虽是大具威胁之意,她的口气态度却使他不能翻脸。
赵岳枫暗暗大惊,想道:“此女的泼辣我已领教过,她绝不是说着玩的…”于是不敢发作,珍姐催他出门,雇了一辆大车,两人并坐车中,伊如一对恩爱夫妇。赵岳枫这时真是哑巴吃⻩连,有苦难言。
大车走出开封,毫无事故,但城外大道上渐渐见到武林人骑马往来,赵岳枫一望而知其中大半是铁柱宮之人,心中暗暗嘀咕,怀疑武公不愿在城中闹事,故此等他出城才动手。
于是暗作准备,把包袱弄开,只要略有警兆就可接上云旗使用。
走了数十里,已是晌午打尖时候,大车驶⼊一个市镇,赵岳枫早就留神查看,只见此镇一共只有三家卖面食的店铺,门外部有马匹,心想若是⼊店打尖,只怕要被人认出。忽然记起装病之事,便低声吩咐珍姐。
大车停在最后的一家面店,珍姐吩咐车把式赶紧打尖,说是丈夫⾝子不妥,呆在车內休息。自己婀娜⼊店要汤叫面,惹得店中客人个个注目。
赵岳枫听到面店中传出笑闹之声,知是珍姐之故。心中甚是不悦。突然问两匹快马驰到,马上两名佩刀大汉下马⼊店,顿时声响全无,片刻间面店客人走了大半。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华丽马车驶到店前停住,先来的两名佩刀大汉肃立门前。马车先下来两名佩剑侍婢,赵岳枫隐约见到,心头一震,忖道:“莫非是二妹驾到?”
华丽马车之內又下来一个云鬟雾鬃的⽩⾐女子,赵岳枫只见到她的一点点背影,还未看清,这女子已走⼊店內。
他失望地叹口气,斗然涌起⼊店瞧瞧的念头,此念极是強烈,差点儿就忍耐不住。
那⽩⾐女子⼊店之后,明亮的眼彼四下一瞥,好几个劲装大汉都起立欠⾝为礼。她的目光掠过珍姐,珍姐见她势派这么大,连忙向她一笑,她好也没有理会。
珍姐细看这个女子,只见她眼如秋⽔,眉似舂山,长得极是美丽,不觉自惭形秽,也不敢怪她做大冷淡。
她吃完面,吩咐店伙包馒头切牛⾁等等。那⽩⾐美女瞧在眼內,微一凝想,便低声向一个侍婢说了几句话。那侍婢匆匆出去,一忽儿就回转来,在她耳边咕哝数语。⽩⾐美女眼珠微转,便命侍婢请珍姐过来,问她姓名去处等等,态度甚是谦和。
梁珍姐受宠若惊,便把赵岳枫教她的话说了,⽩⾐美女又闲扯了几句别的话,这时馒头牛⾁已经包好,当下两人并肩出店。
⽩⾐美女送珍姐到大车边,珍姐掀帘进去,帘子一开,赵岳枫在车中瞪大双眼,犹如泥雕木塑的人像一般。
⽩⾐美女微微一笑,道:“你真好福气…”这话似是恭维梁珍姐嫁得好丈夫,但也似是向赵岳枫说的。
赵岳枫面⾊烟土,闷声不响。珍姐笑道:“姑娘好说了,他这人还老实,就是⾝体不太好,常常得病…”
⽩⾐美女说道:“哟,大嫂可得当心,出门的人在路上得病可不是开玩笑的,病过一次,就有第二次,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赵岳枫呐呐道:“是…不,不…我…”⽩⾐美女笑道:“别多说啦,一路平安…”放下帘子,转⾝向马车走去,面上的笑容微微透出苦涩的味道。
大车继续上路,走了一程,梁珍姐取出馒头牛⾁,赵岳枫哪里吃得下。他连话也不说,神情痴呆。晚上到了园陵,赵岳枫仍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梁珍姐渐渐瞧出来,暗暗盘算。
这夜一赵岳枫坐在椅上,不肯上。珍姐好话说尽,赵岳枫只是不理。珍姐神⾊一冷,说道:“好吧,明儿我去找那⽩⾐丫头,把你让还给她…”
赵岳枫⾝体一震,道:“别胡扯!”
珍姐道:“你怕我胡扯,最好一刀杀死我,不然的话,就乖乖地上来!”
赵岳枫迟疑一下,只好上。珍姐皱眉道:“哪有穿着出门⾐服觉睡的道理…”赵岳枫怕她罗嗦,赶紧脫去外⾐。
梁珍姐着着紧,赵岳枫终于屈服,遂了她的心意。到了翌⽇凌晨,赵岳枫忽然掠醒,原来板壁那边传来叹气之声,这声音悉之极,故此他在梦中仍然被惊醒。
一声长叹过后,一阵娇柔声音细细传来,侧耳听时,这阵娇声念道:“别后相思空一⽔,重来回首已三生!”反复念诵了好几遍,接着细碎步声出门而去。
赵岳枫跃落下,猛可发觉光着两膀,呆了一呆,垂头丧气地回到上,蒙头大睡。
数⽇之后,他们已到达光化。这几⽇赵岳枫极是消沉,一⽇难得说一句话,一切任得梁珍姐安排,整个人宛如没有灵魂的行尸走⾁一般。梁珍姐不论是软是硬,也无法使他改态变度。
翌⽇出城,汉⽔横隔前面,他们走到渡头,只见江⽔稻稻,大江茫茫。梁珍姐忽然拉他向下游走去,渐渐荒僻无人,她停住脚步,说道:“你且瞧瞧自己的样子!”赵岳枫瞧一眼,但见面容瘦削,神⾊甚是憔悴。梁珍姐大声喝道:“你跳下江去吧!”
赵岳枫吃一惊,低头再瞧江⽔倒映出来的人影,清澈异常的江⽔宛如一面明镜,不但照出他的瘦削,连神⾊间的憔悴落寞也呈现无遗。
他暗暗想道:“以我目下这等情状,果是生不如死,不如跳下此江,结束此生…”
赵岳枫淡淡一笑,道:“葬⾝江流之中,也比活得毫无趣味好得多,是也不是?”
梁珍姐道:“是啊,尤其是那么美丽的女孩子从今以后决不会理睬你,一死百了,再也用不着掂想。”
赵岳枫讶道:“哪一个女孩子?”珍姐冷笑道:“那个掀帘子跟我讲话的便是,你以为我不晓得!”赵岳枫叹口气,说道:“她是我的结义妹子。我们曾经同生死,共患难,唉…”说时不噤忆起昔⽇种种情景,从第一次在山中溪边碰见了她,直至分手,一慕幕映过脑海。
梁珍姐见他呆呆沉思,面上神情忽悲忽喜,一时摸不透他想的什么,便不敢惊动。心想:我既是得到了你,那就非弄死你不可,别的女孩子谁也休想嫁给你!
过了许久,珍姐早就站得脚酸⾝软,找方石头坐下,又坐得倦站起⾝,如此数次。
赵岳枫忽然醒来,道:“我目下不能死!”
珍姐道:“为什么?”
赵岳枫道:“有些事须得找到适合之人托付好之后,才死得安心!”
珍姐心想:他不是不肯死,只是暂时未把事情托与人,这可不能迫他,以致生出变化。于是微微一笑,道:“好吧,我陪你找这个人…但这人是谁?住在什么地方?”
赵岳枫道:“我也不知道!”珍姐只道他是捉弄自己,气得杏眼圈睁,蛾眉倒竖,劈面一掌掴去,掴个正着,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心中气恼未消,咬牙切齿地伸手猛力推他,想把他推落江中。但赵岳枫的⾝武功,当今之世已列⼊⾼手之流,既不打算跳江自尽,她哪里推撼得动?
梁珍狙越发气恼,拳打脚踢,朝他⾝上胡踢打。赵岳枫自然而然运布真气护住要害,珍姐踢打了一阵,其间碰上他要害数次,忽然间右拳和左脚脚尖渐渐疼痛,低头一看,已经现出肿红。
她见了又惊又怒,扯发捶地撒泼哭闹。赵岳枫心如死灰,毫无喜怒之念,因此一任她如何咒骂哭叫,恍如不闻不见。
突然间有三骑从上游那边沿江驰来,赵岳枫无意中瞧见,心想若是无人来此,我就任她哭闹三⽇三夜也可不理,但既是有人来了,传扬出去总是有点惊世骇俗。
此念掠过心中,便上前捏住她肿红了的右手左脚,暗运內功,一股热力透传过去,催动痰滞了的⾎气,眨眼间肿红已消,不过筋骨被他护⾝真气反震而生的疼痛之感仍然不能立即就好。
那三骑渐渐驰近,马上之人已瞧得清楚,却是两男一女。两个男的⾝量都比常人矮得多,是以虽是坐在鞍上,也瞧得出来,长得相貌精悍,⽪肤黝黑,年四五十岁,一望而知是南方民人。那个女的⾐着装束与北方略略不同,虽是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肤⾊也比常人略黑。
他们距赵梁二人两丈左右便勒住马,六道目光在赵岳枫他们面上凝住片刻,这才移开,彼此叽里咕嗜地谈起来,鼻音特重。
赵岳枫一句也听不懂,但他久走江湖,却也晓得这三人乃是用的南粤方言谈,可知这三人乃是远自岭南而来。
珍姐露出注意之⾊,侧耳聆听,忽然揷口讲了几句粤话,虽是不大纯流利,但那三人显然都听得懂,而且齐齐含怒望住赵岳枫!
赵岳枫微微一惊,心想珍姐不知向他们说了什么话,使得他们都对自己不満。若是平时,他定然出言询问,设法弄个明⽩,但目下却懒得理会,默然垂头。
那中年美妇眼见珍姐泪痕満面,又见赵岳枫低头不语,只道他听得后而又无话可说,所以如此,心中大怒,纵马上前,丝鞭一扬,哧一声疾菗落去。她出手之快极是惊人,啪的一声丝鞭已菗中赵岳枫头面,登时现出一道红痕。
那边厢的两个矮子相继大声讲了几句话,意思说他们⾝上还有要事,动她不要多管闲事。中年美妇哼一声,掉转马头时,顺手又是一鞭菗去。
赵岳枫面上虽是辣火辣的疼痛,但他毫不动气,也没有反抗之心。不过对方这一鞭独来之时,他到底是武林⾼手,许多动作反应已成习惯,蓦然间伸手抓住鞘梢。
美妇和两矮子都大吃一惊,要知她这一鞭出手迅快如电,决计闪避不开,唯一的破法便是抓住丝鞭,不过时间部位得拿捏得极好,若是早了一线或是迟了一线的时间,又或是出手⾼了一点或者抵了一点,都抓不中丝鞭。
这正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也无。中年美妇不敢怠慢,运⾜全力一抖丝鞭,接着使出甩字诀。五手一扬,只听呼的一声,赵岳枫⾝形悠悠飞起。
须知赵岳枫抓鞭之举本是出自无意,抓住之后一见对方神⾊,才猛可惊觉,心中不觉一,暗想自己实是不该出手显露了武功。怪在此时那中年美妇以全力用出极是上乘的手法诀窍,正是乘虚而⼊,因此容容易易就把赵岳枫⾝形带起,甩开两丈之远。
赵岳枫⾝至半空,真气一沉,立时坠地。淡淡地望那美妇一眼,举步向下游走去。
梁珍姐喝道:“你上哪儿去?”他头也不回,径自前行。珍姐忽然想起有人在,便收起刁泼之态,哀声叫道:“赵郞啊,你当真要抛弃我?”一面追了上去,伸手拉住他的带。
赵岳枫此时只好停步,⾝微微一转,珍姐乘势损跌地上,瞧起来似是被他以巧劲摔跌。
中年美妇恼得哼一声,用赵岳枫听不懂的话迅快他说道:“这个薄幸的人真是该死!”
一个矮子应道:“三姐说得是…”另一个说道:“但我们一路上惹的⿇烦已经够多了,说不定已回去,最好别管这件闲事!”中年美妇冷笑一声,先开口的矮个子说道:“怕什么,反正已惹下这许多⿇烦,再加一件又有何妨?”
中年美妇应道:“对,再加一件又有何妨,我一生最恨薄幸的人…”话声中一跃下马,奔过去扶起珍姐,用粤语说道:“你且走开一边,待我杀死这个可恶的人!”珍姐心中暗喜,赶紧退开。
赵岳枫见她来势汹汹,心中霎时间已转过几个念头。那美妇柳眉杏眼中笼罩一股杀机,寒若严霜,举掌劈去,出手极是迅快。赵岳枫瞧她出手奇诡,速度特快,掌风镑锐如刀,当即跃开几步,叫道:“大嫂且慢!”
美妇怒哼一声,扑上去运掌如风,左劈右削。赵岳枫实是不想动手,连连闪避。那美妇功力不凡,手法奇诡这极,转眼之间已攻出七八掌之多。赵岳枫一味闪让之下,全⾝武功用不上六七成,大是吃亏。连让七八掌之后,被她一掌所中左肩,砰的一声,登时仰面翻跌。
美妇手法诡毒迅快之极,⾝形一晃,如影随形般落在赵岳枫⾝边,伸出一脚踏住他口紫宮⽳上。
她冷冷道:“你一⾝武功还不错…”赵岳枫道:“大嫂何故不发力踩下?”她皱眉道:“别叫我大嫂,我还没有嫁人!”赵岳枫这才醒悟她突然恕不可遏之故,便道:“姑娘请怒我不知之罪!”美妇徐徐转眼望住珍姐,说道:“小妹妹,要杀死他么?”
珍姐切齿道:“这种狠心狗肺的人死了最好…”两矮之一叫道:“三姐使不得…”
另一个却讶道:“为什么?”先开口的那个叹口气,说道:“你们老是在事后承认听我的话,但碰上有事,又都不肯接纳我的意见!”
他口气之中略有愤怒之意,美妇微微一笑,道:“得啦,得啦,我放掉他就是!”赵岳枫讶异地打量这矮个子一眼,心想,他在三人之中相貌最是险狠毒,谁知反而是个好人。俗语说人不可以貌相,确是不假。
珍姐见所谍不遂,而这三个人都是⾝怀武功之士,也不敢向他们发作,只好跺⾜而哭。
那个阻止美妇杀人的矮个子走到赵岳枫⾝边,伸手拉他起来,五指暗暗扣拿他脉⽳部位。说道:“我姓洗,排行第五,人家都叫我洗老五。那边的是老四,姓岑。这是我们的三姐姓姜…”
赵岳枫道:“久仰,久仰…”洗老五比他矮一个头有余,因此要仰起头说话,这时冷笑道:“久仰个庇,你几时听过我们的名字?可见得你这人十分虚伪!”赵岳枫不觉一怔,心想这话只是江湖上寻常客气之言,岂可认真?
那边的岑老四哈哈大笑,美三姐问道:“你到底搅什么鬼?”洗老五面⾊一沉,五指內力涌出,扣紧赵岳枫腕脉,冷冷道:“你叫什么名字?”
赵岳枫道:“在下罗单文…”他把单⽔仙和文开华两人的姓氏都取了来当作名字。接着道:“洗兄拿住在下脉⽳有何用意?”
洗老五道:“那个女子是你的什么人?”赵岳枫呐呐道:“她…她是…”一眼瞥见梁珍姐似要开口,心想她必是想喝出自己的真姓名,只好赶紧答道:“她是在下的子!”
梁珍姐这才闭嘴不言,洗老五喝道:“好,你罗单文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居然打算抛弃发,实是容你不得!三姐,四哥,咱们挖个坑把他活埋,可好?”
姜三姐喜道:“这话有理,老五做得对,该当问个明⽩,再弄死他!”
岑老四忽然伏在地上,耳朵贴住地面倾听,片刻间抬起头来,大声道:“有人来啦…”洗老五沉声道:“几个?”岑老四道:“总有四骑之多!”洗老五沉昑道:“四骑…四骑…只怕是最大的对头派来之人!我们往下游去,或者避得过!”
他一手扯住赵岳枫,向前便走,其余之人跟在后面,岑老四一个人牵了三马,走在最后面。
众人沿岸走了一程,忽见河岸边有一方岩石伸⼊⽔中,岩石通体极是耝糙,但最靠江⽔的边缘上有一块平滑痕迹,甚是显眼。
洗老五停步凝目望住那块平滑痕迹,若有所思。赵岳枫暗暗瞧他一眼,只见他面⾊深沉之极,全然瞧不出他心中情绪。暗自想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好人,谁知三人之中还是以他最险狠毒…”
姜三姐岑老四两人也露出古怪的神情,鼻子不住皱动,似是嗅昅什么气味。
梁珍姐见他们三人动作奇异可怪,不由得暗暗害怕,大悔惹上这等古怪之人,不知他们如何对付自己?
洗老五点点头,道:“只怕就是在此地了!”姜三姐接口道:“怎么办?”洗老五道:
“再往下面走,定必有所发现。但我们不必忙着走,四哥先听听敌人的动向再说!”
岑老四伏地听了一会儿,道:“他们转变方向,不上这边来啦!”
洗老五点点头,道:“他们是发现我们的遗迹,往回路追查,暂时不会赶到这边来。”
赵岳枫听了他们的对答,心中甚感惑,实是想象不出他们的来历和意向。
洗老五伸手点他⽳道,然后放手说道:“你目下行动如常,但无法提聚真气內力,若是妄想逃走,我们一伸手就可劈死你!”
赵岳枫淡淡一笑,也不开口。姜三姐定睛瞧他一阵,道:“哼,他好像不怕死!”接着面⾊一变,冷冷道:“大凡是长得好看的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脆杀死他丢在江中…”
洗老五道:“不好,江流虽阔,尸⾝终会浮起!”言下之意,似有别的法子取他命。
他接着向四下打量地势,叫众人都躲在一座土丘后面。
过了好久,光哂得众人⾝上都微感懊热。赵岳枫遥望住滔滔江⽔,点点帆影,心中极是宁静,竟忘了这几个行为古怪之人。
姜三姐不时偷偷瞧看赵岳枫,但觉他极是清逸潇洒,当真是罕见的美男子。不噤现出烦恼之容,面上不时泛起森森杀机。
岑老四时时伏地聆听,忽然嘘了一声,指一指西南方。众人都向西南方望去,过了好一阵,才见到有个人在远处的田野树木间闪现,此人头戴竹笠,⾝披蓑⾐,⾝量甚矮,面貌却瞧不清楚。
赵岳枫暗暗惊讶想道:“那岑老四听觉之佳,只怕当世第一,那人相隔这么远都听得见步声,实在惊人之极。至于那个来人也是古怪,大晴天也披上蓑⾐,难道待会下雨不成?”
过了一阵,那戴笠披蓑之人渐渐走近,但因是侧看,是以面目瞧不清楚。
姜岑洗三人都皱鼻子嗅闻,待到那人走到江边石上,坐在那一块光滑之处。他们三人对望一圈,互相颔首。
只见石上之人除掉竹笠,露出一斗银丝般的⽩发,接着从蓑⾐內取出一截竹竿,连连拉扯,那截本来只有两尺长的竹竿变成六七尺长的鱼竿,原来竹⾝內打通,套蔵着好几截在內。
那人举起竹竿,鱼钩在空中摇几下,乓一声没人⽔中。众人相隔虽然尚有数丈,但都瞧得清楚,鱼钧敢情是个大铁钧,钩⾝是有手指般耝。如此大巨的铁钧,就算是海中百斤以上的大鱼也呑不下。除此之外,更有一点古怪之处,便是钩上没有安放鱼饵。
岑老四瞪大双眼,低低道:“他钓什么?莫非此地有龙?”姜三姐道:“别胡说,这儿哪得有龙,但只怕有鳄鱼也说不定。”
洗老五沉昑道:“就算鳄鱼的话,也得用饵才能哄鳄鱼上钩啊!”他们议论纷纷之下,连赵岳枫也被引起好奇心,说道:“或者是⽔蜃之类的通灵⽔族!”
众人都没有听过⽔蜃之名,谁都不晓得他在说什么。姜三姐斥道:“闭嘴,哪一个准你讲话!”赵岳枫心想我又不是囚犯,⼲嘛不能开口?
过了一阵,石上的⽩发渔人突然挑起竹竿,大铁钧破⽔而起,钩上光芒闪闪,竟是钩得有物。众人都大吃一惊,定眼瞧时,原来是一条尺许长的鱼搁在铁钧当中,浑⾝银鳞在光之下闪出万点光芒。
那鱼只是被铁钩当中弯处钧住肚腹,钩尖并没有扎人,但不论此鱼如何摇摆跳跃,铁钩总是嵌在它⾝上,怎样也滑不脫。若是铁钩小一点,恰好嵌紧,也还罢了。但这个铁钧弯四处的宽度比鱼⾝宽阔得多,即使是条死鱼也极难放得稳,何况一条活蹦跳的话鱼。
只见那钓竿忽升忽沉,总是就着那鱼跳跃摇摆之势,慢慢地移到石上。众人见到这等怪异⾼明的手法,都瞧得呆了。
那鱼叭随一声掉在石上,⽩发渔人一手拾起,看都不着便丢在江中。
此举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没有一人猜得出他此举是何心意。
岑老四起⾝道:“我去瞧瞧,顺便问问他!”当下大步奔到石上。
他走近⽩发渔人⾝边,对方浑如不闻。岑老四虽是脾不好,但一则眼见他的灵巧奇妙的手法,二则另有原故。也不惊动,站在他⾝边。
岑老四只能见到他的侧背影,等了好久,忽见钓竿又起,一条寻尺长的江鱼破⽔而出。
这次情形跟上回一样,那鱼掉在石上,⽩发渔人拾起随手丢落江中。
岑老四自小生长岭南之地,最爱鱼虾等⽔鲜,得见那鱼甚是肥美,直呑口涎,又见他丢落江中,不噤暗叫可惜。
那⽩发渔人由开始至今仍不回头瞧他一眼,这岑老四也怪,依旧站在他旁边不动。
等了好久,那边的姜三姐洗老五都微现不耐之⾊。忽见那⽩发渔人又钩了一条鱼上来。
岑老四突然仲手接着那鱼,但双眼却勾直勾望住渔人。
⽩发渔人宛如石像一般,动作凝结住,钓竿举得老⾼,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岑老四这时才瞧清楚他的面貌,突然丢掉手中之鱼,噗通一声落在江中。他自家转⾝就走,霎时间已回到土丘之后。
他的面⾊甚是怪异,姜三姐一手抓住他口,杏眼圆睁,厉声道:“是他么?”
岑老四摇头摇,洗老五接口道:“既然不是,你何故这般模样?”
他们说的都是粤语,赵岳枫一句也不懂,但看他们的表情也猜测得出。
岑老四一口气,推开姜三姐的手,说道:“那张脸比死了一百年的人还可怕!”
洗老五沉昑一下,说道:“明明是他的气味…”岑老四道:“我也这么想,但决不是他,这人面上没有一点疤痕,光滑滑,决不是毁过面容。”
姜三姐迟疑一下,道:“我去瞧瞧!”洗老五头摇道:“用不着了,我们到下游瞧瞧…”姜三姐想是心怯,也不坚持。
当下众人一齐沿河向下游走去,大约走了半里,只见江边又有一方岩石伸人⽔中,石上坐着一个女人,头上戴着斗整遮挡太,他们只见到背影,无法判别美丑老幼。
这个女人手中也持着长长的钓竿,却没有垂钓⽔中,只拿在手中摇摇摆摆。
众人经过她后面,想隔只不过丈许,但她一直都不回头。
姜岑洗三人又皱鼻子向空中嗅闻,姜三姐忽然向石上奔去,才走了三步,便被洗老五拉住,向她头摇示意,怔一下,便退回去。
洗老五一手拉她,一手牵马,疾向前行,众人跟在后面。沿着河岸又走了大半里,洗老五停步沥声道:“正如我之所料,瞧瞧…”
众人都见到数丈外的江边有一间小竹屋,甚是简陋,却伸⼊江⽔中,离岸约有两丈之远,原来是支搭在⽔面之上,离⽔面只有两尺⾼。
这座小陋竹屋不但飘飘摇摇,快要塌倒光景,最令人难测的是无桥无路可通上去,若要到竹屋中,除了⾝怀武功人士跃得过两丈⽔面的人以外,便得泅⽔过去。
屋下有个两尺方圆的网兜,竖揷⽔中,不知想拦网什么物事?
赵岳枫瞧了又瞧,仍然想不出一点头绪。那江⽔上面的竹屋门靡紧闭,也不知內中有人没有。
洗老五拉了岑老四姜三姐走开一旁,低声商议。珍姐趁机向赵岳枫道:“你瞧出来了没有?这个矮子都喜我…”
赵岳枫耸耸肩,心想他们喜你的话,他们终须倒霉。梁珍姐又道:“你若是答应好好待我,当真把我当作子看待,我就想法子撇开他们…”
她深知赵岳枫乃是守信之人,只要得他一言,决计不会反悔。谁知赵岳枫只是默默伫立,不置可否。
珍姐不觉泛起怒火,现出泼辣本,尖声叫道:“我到死也是你子,你别想休弃得了我…”叫声传出老远,十余丈方圆之內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姜三姐怒道:“怎么啦?那薄幸汉子又欺负你?”梁珍姐道:“正是,他仍然要休弃了我!”姜三姐道:“你怕找不到汉子么?待会儿我给你出气。”
赵岳枫闷声不响,心神恍榴之中,似是见到竹屋內有人窥看,当即背转⾝于,蹲在地上。他自家也不知为何如此,后来细一寻思,才知道竟是羞于被人瞧见自己乃是梁珍姐的丈夫。
那边姜三姐说了好些话,声音动迅快。岑洗二人没有做声,一齐从背上解下一个鸭⾆形的钢铲,动手挖损。一会儿工夫,就挖了一个七尺长,三尺深的土坑。
姜三姐走到梁赵二人⾝边,说道:“妹子,这等薄幸之人留他无用,待我们收拾了他,你往后再找一个如意郞君。”
梁珍姐呐呐道:“我…我…”其实満心喜,暗想你们不帮我,我也要设法杀死他。
姜三姐一手抓住赵岳枫胳臂,一手抓住他带,横着提起,向土坑奔去。
她手法甚侠,奔到土坑边,把赵岳枫丢落坑內之时,已顺手点了他哑⽳。赵岳枫仰卧坑中,瞪大双眼。
转眼之间,他⾝上已铺上一层薄薄的泥土,原来他们竟是要活埋赵岳枫。
岑老四突然停手,伏在地上。洗老五怕扰他的听觉,只好停手不再把泥土铲落坑內,岑老四听了一阵,说道:“还是先前那四骑,已相隔不远,乃是直向这边驰来…”
洗老五道:“三姐到竹屋瞧瞧,我们在外面等侯,若有事故,好抢人去帮你…”三人奔到江边,腾⾝离去,一齐落在竹屋之上。忽见两条尺许长的死鱼飘浮⽔面,顾流面下。其中一条经过竹屋层底,恰好流⼊网兜之內。
那网兜收上去,片刻落下,已不见那条鱼。姜三姐等人瞧得明⽩,洗老五作个手势,表示他已明⽩。也不开口解释,伸手推姜三姐⼊屋。
姜三姐举手敲门,显出明礼求见之态。岑洗二人分别站在门户两侧,神⾊大见紧张。
竹屋摇摇晃晃,发出吱吱之声,似是支承不住突然加多的三人的体重。
门靡呀一声打开,门內出现一个⾝材纤细的姑娘,一⾝耝布⾐裳。她虽是村姑装束,但眉目如画,肤⾊⽩皙,极是美貌。
姜三组不觉一怔,道:“姑娘可是独自居住此屋?”那美貌村姑点一点头,姜三姐柳眉一皱,伸手把她拨开,探头向屋內望去,只见竹屋內陈设破旧,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妇人,背向外面,只见到她斑⽩的头发。
她道:“上的人是谁?”村女怯骇地道:“是我妈。”姜三姐道:“你们为何住在此处。怎生出⼊?”村女低低道:“我家有条小船,现在打鱼去了。”姜三姐鼻子中闻到一阵鱼腥味从屋中透出,心中相信了八九分,沉昑道:“这就奇了,这就奇了?”
这时数十丈外出现了四骑,迅快驰来,蹄声急骤如鼓。洗老五哈哈道:“对头们来啦!
三姐你还是进去瞧瞧,免得万一当面错过。”
姜三姐正要进去,忽听有人大喝道:“你们这几个蛮子即速上岸!”喝声初起之时,尚在五十余丈外,倏忽间己移到岸边,原来就是忽驰而来的四骑。姜三姐这时也只好转⾝望住他们,准备出手。
那四骑之中有三人跃下马,只有一个中年儒服之人端坐不动,此人长得甚是潇洒俊逸风度出众。其余的三人都长得甚是凶悍,瞧他们下马时的动作,已可窥出武功甚⾼。
姜三姐尖声道:“你们是谁?”岸上三个凶悍大汉之一狞笑道:“我们若是说出来么,包管你们跌落江中,还是上来慢慢的说。”
洗老五低低道:“他们想是不通⽔,我们别上岸去,此屋快要塌倒,他们若敢上来,就在⽔中打一场…”
美貌村女已经躲在门后,这时传出惊惧的声音,道:“哎,屋子塌倒了我妈怎么办?她病得很重…”
洗老五冷冷道:“闭嘴,不准再偷听,否则先杀死你!”话声仍然庒得很低。
马上的儒服男子微微一晒,朗声道:“我们这儿有一位是⻩河⽔道⾼手恶蚊马腾,你们想必也听过他的名头,若是落在⽔中,你们只怕连挣扎之力都没有。”
洗老五吃一惊,道:“这人想必就是铁柱宮⽟轴书生房仲了,除了他之外,谁能听得见我们低声之言?”
那儒服男子笑道:“猜得不错,有烦马腾兄准备一下,他们若不上岸,便即过去踩塌竹屋,在⽔中擒住他们。”
岸边三名大汉中一个⾝躯瘦长的应道:“属下谨遵严谕。”
姜三姐惊道:“我们上去吧!”洗老五道:“我瞧只是诈语…”他们一直以官话谈,这时也忘了改变。
恶蚊马腾暴笑一声,掣出两件兵器,一是纯钢峨嵋刺,另一件是护手钩,但比寻常所见的轻薄得多。他双膝微屈,呼一声跃离江岸。
姜三姐等人直至这时才相信此人真是⽔道上大大有名的恶蚊马腾,可是已来不及出声阻止。
恶蚊马腾来势极是急猛,谁都瞧得出他一落下,竹屋必塌。姜岑洗三人不约而同向岸上纵去,他们脚底一用力,竹屋摇晃得更是剧烈。
马腾在空中与三人错而过,这时他已无法转变纵回岸去,只得仍然向竹屋扑去,只须借力一垫脚就可倒跃回去。不过这一来竹屋势必塌下。
竹屋內突然飞出一道人影,快如闪电,直向马腾面撞去。
这道人影一出现,⽟轴书生房仲不觉瞠目变⾊。只见两道人影在空中一碰,马腾哎一声,直向江中掉下,竹屋中飞击的人影反而升⾼七八尺,呼一声飞到岸上,竟不慢于姜三姐他们三人。
众人都谅讶瞧着,这道人影敢情就是那个美貌村女。洗老五暗叫一声惭愧,想不到这个美貌村女武功如此⾼明。
⽟轴书生房仲飘⾝落马,肃容拱手道:“文堂主别后多时,毫无音讯,叫兄弟时时驰想…”
他的态度本来甚是傲岸,这刻忽然如此谦恭,姜三蛆等人更是惊讶不已。美貌村姑道:
“房堂主好说了,我…唉…”
洗老五大声问道:“这位姑娘也是堂主⾝份?”房仲颔首道:“不错,她就是文开华文堂主,一向易铰而夯,天下无人识得破文堂圭乃是女儿之⾝。”
土炕內的赵岳枫听得耳朵都竖了起来,但觉今⽇的遇合实是令人难以相信。
文开华的眼光移到梁珍姐面上,只见她眼神中暗暗蕴蔵凶毒光芒,心想此女决不是什么好东西。纵是如此,她仍然因为她同是被男人摒弃而生同情之心,当下说道:“你丈夫的下场如此,你也该离开此地啦!”
梁珍姐迟疑一下,⽟轴书生房仲冷冷道:“本座瞧文堂主的情面,放你一条生路,可速速离开!”他虽是长得潇洒飘逸,但话声却含有一种力量,使人不能不信。梁珍姐岂肯送了命,连忙诺诺举步,不一会儿已经走远。
文开华鼻子中哼一声,说道:“像她这种狠心薄情的女子无怪要遭被抛弃的命运…”
姜三姐说道:“这事难说得很,这等全无心肝的男人,你就是千依万就,也不能挽回他的心。既是如此,倒不如眼见他死了更好广
文开华轻叹一声,道:“姊姊这话极是,不过有些姐姐们狠得起心肠,有些却只好自怜自怨…”
赵厉枫不觉听得呆了,直到这时,他才知道文开华情深义重,一至于此。
⽟轴书生房仲微微一笑,道:“文堂主尽管谈论,兄弟时间多着广文开华道:“房堂主不忘旧⽇同事之情,甚是感。”
她举步走到坑边,只见一个男人俯卧坑內,瞧不见面貌。她为人极是机智聪明,早先在门內窥看出来,见到赵岳枫背转面蹲低⾝子,便微有所疑,所以特地走过来瞧瞧。她见不到赵岳枫面貌,本也罢了。谁知姜三姐也跟了过来说道:“姑娘若是狠得下心,那就告诉我,待我替你出气”她一方面出自女互助之心,一方面便是想跟她扯搭情,免得她帮起房仲那一方人马。
文开华摇头摇,说道:“多谢姐姐啦,但我没有…”刚说到这里,目光又扫过土坑,斗然停口,凝观着那个大半被赵岳枫庒在肚子下面包袱。她认得这包袱的颜⾊花纹正是赵岳枫之物…
姜三姐望向坑內,忽然讶道:“奇怪,这厮原先好像是仰卧势姿的?”
文开华登时已可确定这人就是赵岳枫,一时间芳心大,毫无主宰。
只听姜三姐喃喃道:“待我们老四老五把他揪上来瞧个明⽩…”这话钻人文开华耳中,立时掠醒,暗付:他们若是把赵岳枫弄上来,头一个就得被房仲认出。
她向来计谋极多,脑筋一转,叫道:“我可不敢耽误房堂主,今⽇之事,你们有何打算?”
她这么一叫,姜三姐哪里还顾得到别的事,迅即奔回岑洗二人⾝边,暗暗运功戒备。
⽟轴书生房仲道:“兄弟愿闻文堂主⾼见!”
文开华道:“房堂主好说了,这几位是什么人?何事得罪铁柱宮,我全然不知,怎敢置椽?”
房仲说道:“他们是岭南⾼手,这次不知寻访什么人,一路北上。途中伤了本宮之人,当即由分舵派人查究,但这三位武功自成一路,甚是⾼強,尤其擅长联手合击之术,因此本宮查突之人颇有伤亡。本座特地赶来会一会儿⾼明…”
文开华忖想一下,说道:“这就难说得很了,我是铁柱宮叛徒,他们是仇敌,各有份量,还是由房堂主自行裁夺为是!”她在答话中隐约示意姜三姐他们说,她虽然曾是铁柱宮四奇之一。但目下⾝份大异从前。
⽟轴书生房仲大感踌躇,他深知文开华武功极⾼,若是与姜三姐他们联合起来,今⽇决难有取胜之机。因此只能在两者之中选择其一,当下试探道:“本座虽先行取敌,却又怕文堂主…”
文开华微微一笑,道:“房堂主此虑极是,我…”话未说完。江面上的竹屋传来一阵咳嗽之声,文开华面⾊微变,立即奔跃⼊屋。
⽟轴书生房仲见机不可失,出手一挥,那恶蚊马腾等三人一齐舞刀抡剑向姜三姐三人杀去。这马腾等三人在铁柱宮之地位相当于外七堂香主地位,武功甚是精強,霎时间已形成围攻之势,三个人犹如走马钉一般绕着姜三蛆他们滴滴溜溜的转,片刻工夫已连攻了七八招。
姜岑洗三人各自取出兵刃敌,姜三姐使的是柳叶双刀,岑老四使单刀,洗老五用的最纯钢三角挫。这三人背靠背屹立不动,出招时不但招数诡奇迅快,兼且功力深厚。铁柱宮的三人攻势虽是凶险烈,但总是无祝可乘。
这三人中以恶蚊马腾的刺钧最是厉害。手法狠刁毒。其余一人使刀,一人使剑,也都功力甚⾼。
⽟轴书生房仲瞧了七八招,瞧出这六个人武功各有⾼下,若是分开来以一对一,只要调配得当,便可取胜两场。反之对方占了同样先着的话,己有两人落败。
他用独门切口发出命令之后,便跃到打屋上,瞧瞧文开华到底闹什么玄虚?她与何人同居此屋?
探头一瞧,只见竹榻上一个头发花⽩的瘦弱妇人疆直仰卧,似是已死。文开华站在榻前发怔,面上悲戚之容犹在。⽟轴书生房仲大为惊讶,轻轻道:“这是哪一位前辈?敢是已经仙逝?”
说话时已踏⼊屋內,文开华凝视住竹榻,叹息一声,缓缓点头。
⽟轴书生房仲道:“既是前辈不幸故世,该当行礼致哀…”上前欠⾝向竹榻施礼,只见这个妇人虽是头发花⽩,但⽪肤尚无皱纹,面貌甚是秀美。
他行过礼直起⾝子,低声道:“人孰无死,文堂主毋须过哀…”心中暗想这妇人不知是不是她的亲戚。这时见她神思恍惚,趁机迅快伸手,五指落处,轻轻易易便擒住她的腕脉。
文开华尖叫一声,却已无力挣扎。房仲拖她出屋,大喝道:“诸位放心进击,文开华已在本座掌握啦!”
马腾等三人精神大振,遵照房仲所嘱极力猛攻,设法拆散姜三姐他们联防之势。但姜岑洗三人宛如海边死立的巨岩一般,一好波涛如何奔腾卷拍,依然不动。
房仲瞧一阵,心中大感骇然,想道:“这一派的武功果然有独到之处,即使本座加⼊,也不一定能摇撼得动他们。”
土坑中的赵岳枫脑海中混之极,要知他目下功力虽然不能与当⽇上山跟武公决战之时可比,但到底还是一流⾼手,洗老五等人的点⽳本无效。是以他这刻随时可以跃出土坑,出手解救文升华的危难。可是他这一出面。不消多久,天下皆知他赵岳枫未死,武林中立时风起彼涌,闹出无穷事故…
文开华其实是瞧瞧赵岳枫会不会出手救她,所以才任房仲拿住。可是房仲的武功非同小可,这一拿住腕脉,可就别想挣扎得脫,因此文开华此举实是十分危险,万一赵岳枫不肯出头,她就当真被擒回铁柱宮中了。
她特地竭力嘶叫道:“救人呀…救人呀…”尖锐的声音传出老远。赵岳枫的心像被刀剑刺扎一般,难受痛苦得无法形容。
房仲道:“别叫啦,他们自顾不暇,如何能救你?”话是这么说,双眼仍然四下查看,瞧瞧有没有可疑动静。土坑中俯卧的人不动,文开华叹口气,幽幽道:“完啦,他生未卜,此生已休,唉!”
房仲不明她悲叹感伤之故,心想她一味胡言语,全然不似昔年机警精细,莫非是这两年隐匿生涯使她变得如此?转眼又望见那边战况一如早先,那姜三姐、岑老四、洗老五默默拒敌,虽是已抵挡了十招之多,却不见势道有丝毫衰退,也不转強。房仲陡然大惊想道:
“他们这等格局分明又是一宗绝学,围攻之人早晚要气力衰退,那时便难以抵拒他们的反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