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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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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桥跨越回紊流⽔。而那八角亭子则俯瞰小桥流⽔,亭子东首有块草地,再过去就是修竹万竿。

  亭子挂着一块牌匾,刻着“快意”二字。

  连四望住那两个走龙蛇之斗大金字,不觉拍拍间宝刀,道:“快意亭,这名子好极了。”

  吴哥锐利如刀的目光,逐一注视八个劲装大汉。

  这八个人只有两个年约三十五六,其余全是二十余岁小伙子。而八个人面上都很冷漠没有表情,⾝子也没有什么行动。

  吴哥道:“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连四道:“不,请你看清楚一点。不但名字极好,这两字写得更好…”吴哥道:“我越看越不好。尤其是能带领指挥这八个人的主脑。幸而他现在不理会我们。他好象对那棵银杏更感‮趣兴‬。但愿他只对银杏有‮趣兴‬,对我们⽔远不望一眼。”

  连四和他一齐哈哈而笑。当然他们都知道对方说什么暗示些什么。

  连四又拍拍“天绝刀”仰天而笑。“我自横刀向天笑”他笑什么?是不是因为世上忽然多了一个可以肝胆相照的朋友而畅怀快意不能自噤?

  对银杏很感‮趣兴‬的人缓缓回头望住他们。这个人最多三十岁,清秀⽩皙,⾐着华丽适体。漂亮得能使男人发怔,甚至泛起这美丽女孩也比不上他漂亮之感。

  那人走近亭子,才道:“我是严星雨。”

  吴哥点头道:“名不虚传,你的风采姿容正如烟雨中的江南美景。若沦我平生所见这人,当得推你为第一。”

  世人无人会对赞美自己的话生出反感。严星雨亦不例外,微微一笑,道:

  “过奖了。”他微笑时更显得红齿⽩。

  他又道:“你外形之潇洒正如别人所形容。当然你一定是‘飞天鹞子’吴不忍了。你的脚程竟然比飞鸽还快,我很佩眼。”

  吴哥道:“你怎么知我比飞鸽快?”

  严星雨道:“因为有人看见你和小辛一起吃饭喝酒。但等到飞鸽把消息传到我手,你已经跟连四在一块喝酒了。”

  连四道:“我们见过面么?”

  严星雨道:“当然见过,你忘记了?”

  连四道:“没有忘记。但那次看到你,好象没有这一次漂亮。”

  严星雨道:“那一次我拿走的刀,仍然是你⾝边这一把么?”

  连四道:正是这一把。”

  严星雨道:“但何以那一次你乖乖让我拿走?莫非你以为当时我那一剑杀不死你?”

  当时他一剑本是向连四咽喉刺去,但由于连四没有拔刀,所以最后一刹那间剑尖忽然改变方向刺⼊肩头而不是咽喉要害。

  连四道:“你的芳草剑如果不能杀人,天下就没有可以杀人的刀剑了。”

  严星雨道道:“你还没有问答呢。”

  连四道:“这原因除我之外,与任何人无关。我希望我的回答能使你満意。”

  吴哥道:“我却更希望他继续对银杏感‮趣兴‬而不是我们。

  严星雨笑一下道:“请勿把我说得如此可怕。吴哥,我特地带八个人来对你一个,你一定觉得満

  意。”

  吴哥道:“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凡是叫我吴哥的人,都不会带八个武功各擅胜场的⾼手来对付我。”

  严星雨道:“你的话大错特错了。”

  吴哥甚至连四都吃一惊,严星雨话中必含深意。而到目前为止只有四个人叫他“吴哥”一是怜卿,一是郝问。另就是小辛和连四。严星雨话中暗示这人是谁?是这四人的哪一个?

  严星雨又泛起漂亮得不似男人的笑容,道:“那个人大概就是我,我也叫你吴哥不是么?”

  这种笑话只有女人才喜。吴哥连四心里都有怪怪的味。

  严星雨又道:“连四,上次你不敢拔刀。这一次呢?”

  连四道:“不知道。你试试看便知。”

  严星雨道:“奇怪,一个人出弱者突然变成強人,有可能么?”

  吴哥道:“不要看着我,连我也很想知道答案。”

  严星雨道:“如果他敢拔刀,只不过证明他‘敢’而已。但我们仍然不知道‘为什么’?所以请勿怪我罗嗦。”

  连四淡淡道:“讲也没用,我自己亦想知道‘为什么’。”

  严星雨道:“将来问问小辛,他可能找得出理由原因。吴哥,我没空陪你,这八个人给你打发。”

  吴哥道:“我想先见识大江流剑法和连家拔刀决。如果有人阻止妨碍,我宁可逃走。因为我跑得比飞鸽还快,所以追得上我的人只怕不多。”

  连四大步行出亭外,来到草地与严星雨面对峙。

  严星雨一双手蔵在背后打个暗号。

  顿时一个面大腮阔的佩刀大汉按刀厉声道:“吴不忍,你接得住我柴旋三刀,才有资格留下观戏。”

  严星雨轻笑一声,问道:“吴哥,柴旋的话你同意么?”

  吴不忍道:“既然连你都问我,可见得我光会逃走也不行啦!叫他来吧。”

  柴旋拿出长刀,手法以及刀上精芒泛闪都显出此人造诣不同凡响。吴哥曾说过他们八人皆是⾼手,的确不错。他们甚至⾼明得超过吴哥的估计。

  柴旋刀一步步向吴不忍行去,气势坚决強大至为凌厉。单单如此凶悍之势,对手如果胆力稍弱,只怕很难站得住脚,多半会向后转逃之大吉。

  他经过连四时相距六七尺之远。

  连四却象平时说话一样,道:“柴旋,看刀。”

  精芒掣闪映眼,横行刀已经出鞘。

  人人都看见他横跨三步缩短双方距离,才挥刀向柴旋劈去。

  人人亦看见柴旋早已凝⾝止步,半旋⾝子而对连四作好击准备。

  因此连四绝对不是偷袭。吴哥还在半丈之外当然更不能说是联手夹攻。

  柴旋不但有充分时间准备,甚至能抢先出手舞出大片刀光。在眩目刀光中有三刀才是真正攻击主力。而这三刀快得好象有三把锋快长刀一齐劈出。任何人纵然铜⽪铁骨也一定挨不起其中任何一刀。

  但连四手中横行刀忽然闪亮一下,虽然光芒不比柴旋大片刀光強烈,但人人却都知道那是横行刀的光芒。

  人所共知还有另一个事实,就是那种光芒必须是刀剑极快速移动才会产生。

  柴旋的刀原本亦快速移动,所以幻大片光彩罩向敌人,可是横行刀光正闪现的刹那,柴旋手中的长刀光彩忽然消失,虽然刀锋已距离连四面门不及一尺,却停止于空气中。

  柴旋的刀外表上锋快精亮一如平时。但人人都突然觉得此刀现在简直变成枯枝朽木,本连树叶也劈不下,更不要说杀人。

  连四退回原来位置。

  柴旋也有动作。不过他既非前进亦非后退,而是倒仆地上变成一瘫软泥一样。

  吴哥鼓掌喝采道:“好刀法。拔刀诀曾经威震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他目光如鹰爪般逐一扫过严星雨剩下的七名⾼手,又道:“你们都仍然很自信,都认为如果换了你接这一刀并不如何困难,可惜这种看法既正确而又错误。”

  那七人甚至连严星雨也露出注意聆听神⾊。吴哥又道:“正确只不过属于‘理论’方而,但错误却是死亡之事实。”

  那七人小只有两个露出很认真寻思的表情,他们都很年轻很自信,却不自大愚蠢。

  严星雨道:“连四,你为何出手拦阻柴旋?为何杀死他?”

  连四道:“我不喜有人拿刀站在我后面。”

  严星雨道:“但你非杀他不可么?”

  连四道:“我不杀他也许就被他所杀。人生本来如此,对不对?”

  严星雨道:“你几时变成如此可怕的‘強人’?”

  连四‮头摇‬道:“我不是強人,你才是。我绝不能眼看朋友或部属死亡而面⾊不变,你却可以。我会为朋友拔刀,这是弱点。但你决不肯,所以強人是你而不是我。”

  一个中年大汉行前两步,大声道:“属下请令出战连四。”

  严星雨道:“好,”

  向连四笑道:“他叫颜从,可能有克制你拔刀决之法才会⾝挑战。”

  严星雨的笑容的确很好看,而且虽是三十多岁的人,越看却越年轻。连四从他笑容中隐隐勾起一些回忆。他很象某一些人,连四从前在福州故居时时看到的某些人。但有这种可能么?严星雨竟会是那一类人么?

  颜从左肩挂着一个⽪袋,平时用左臂夹在胁下。而现在他从⽪袋中迅即拿出武器。是一把两尺长有尖锐锯齿钩刀。刀柄末端系着细长银链。银链另一端有个⽪圈可以套在手腕上。

  他亮出兵器时银链挣挣微响。严星雨便退开一侧。因为颜从这种“链子钩刀”飞旋施殿展时必须有数丈方圆地方才够。

  钩刀象一道电光,立连四。

  连四横刀前,⾝子动也不动。

  钩刀的银链扯得笔直时,长达两丈。但还差三尺才够得上连四。所以连四眼⽪都不眨。

  钧刀改变方向迅即绕飞,划过空气时不但光华耀眼而且发出“呜呜”刺耳声。

  霎时空中平添了一道银虹电急绕飞驶,以及刺耳鸣鸣声。

  但吴哥说话声音却⾼过那阵可以杀人的“鸣鸣”声音。

  他道:“严星雨,你去散步么?”

  严星雨本来只须退开三、二十步就⾜够,但他却一直退到七、八太远竹林边。

  他笑着回答,声音居然也清楚得很道:“吴哥你很风趣。哈哈,在拼命时候还想得了‘散步’的话。但我既非散步亦不是打算逃走。你看我需不需要逃走呢?”

  吴哥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在理论上只应该是他和连四逃走。

  可是在心中感到严星雨有“逃”的意味?他何须逃走?

  严星雨转⾝走⼊竹林內,还隐隐传出笑声,他走⼊林內敢是有可怕谋?

  连四全然不曾被话声影响,(这一点吴哥早已深知)。他全⾝不动,眉⽑眼珠都不动。

  而突然间他忽然动了。快得宛如豹子从树上电扑地面的麝鹿狐兔。

  空中钩刀幼出银光一下子已劈到连四头顶。速度威力看来可以劈开一块大石。

  连四前进的⾝形速度一丝停滞都没有。钩刀银光“鸣”一声。声飞向空时,横行刀也到了颜从面前。

  鲜⾎飞洒红的⾊彩发出晕眩人眼目的凄厉之美。

  颜从倒在地上又变成一瘫烂泥,钧刀亦了无生气掉在他⾝边。

  烟雨江面严星雨从竹林大步行出,迳直对连四行去。

  无论是谁也能够一眼看出他准备向连四拉剑的决定。

  严星雨带来的六名⾼手也一齐行动。六种不同兵器都握在坚定有力的的中,还有冷酷眼神和稳健决不逃走的步伐。

  本来共是八名⾼手,现在剩下六个。但竟还无一人畏惧迟疑。他们是因为命早已给严星雨呢?或是对本⾝武功有无比信心?

  那六人一动,吴哥比他们更快,一眨眼间已冲到他们而前。寒气侵骨的剑尖忽然出现于六人当中某一点。

  剑尖并没有刺向任何一人,事实上⾼每一个人都不十分切近。但剑尖出现于那一点却使六个人都感到威惧,也使得他们六个人一齐行动的节奏错涣散。

  就在此时。烟雨江南严星雨的芳草剑忽然出鞘。据说当世极少人见过严星出手,甚至很少人能解释可以他能名列“江南三大名剑”之中,谁见过他出剑而予以评定呢?

  横行刀本来就不在鞘內。连四眼睛有如光般明亮灿烂。

  他看见那支窄而薄的芳草剑,象蒙烟雨満天弥漫人而来。既象烟又象雨,没有人能确知其中那一缕雨丝会沾染于⾝上。

  但连四看得见。横行刀挥闪二下。“叮叮”二声,那漫天蒙烟雨忽然消散,恢复晴明朗然的天气。

  极薄极利刀锋想砍中一只飞蚊绝非易事,要砍中尖锐微细的剑尖更困难万倍。

  连四那两刀竟然都“砍”中剑尖。

  他们屹立对峙相距只有五尺左右。

  严星雨道:“拔刀诀名不虚传。”

  连四惊讶地注视他一眼,才道:“大江流剑法果然不同凡响。”

  严星雨道:“你有点惊讶,为什么?莫非我样子变了?”

  连四道:“不错,刚才我觉得你不象从前见过的严星雨,现在才象。”

  他们说话之时,飞天鹞子吴不忍已经⾝陷重围。六件不同兵器发挥出不同威力,狂风骤雨般猛攻。

  那六名⾼手正因为兵器不同,恰恰可以互相掩护配合。吴哥虽是一出剑就连着刺伤三人,却因为时不我予,就差那么一点点时间而不能不撤回招数,所以那三人不但不死甚至负伤不重,一点不影响作战能力。

  连四此时竟然还不动手,还要说话,道:“你很怕小辛?为什么?”

  严星雨道:“你怎知我很怕他?”

  连四道:“因为你不能确定他在什么地方,当你不能确知他已陷⼊你罗网以前。你绝不找我。因为你怕他会突然出现。”

  严星雨颔首道:“对。只要我能杀死你,就能杀死他。”

  他忽然轻轻吹口气,道:“我本以为我是強人。但现在才知道不是,你和冷小辛才是真正的強人。”

  这几句话含意甚深,连四却懒得寻问底。虽然他忽然对严星雨似乎已有相当了解,也同情他的感慨。

  他只希望立刻分出“胜负”也就是说立刻分出“生死。”以他们这等⾼手,很难独得不死不伤的和局。亦很难双方都伤而不死--落败者一定“死”

  边四没有时间思考回顾自己的变化。从前的他这刀都不敢拔,现在却‮望渴‬用“刀”证明。

  但他究竟想证明仆么呢?

  连四本是闽南世家‮弟子‬。连四不但武功有独特成就。亦有财有势。同时由于年代久远,富贵了多少代。所以这家‮弟子‬没有一个是只会武功而不通文墨的。

  严星雨芳草剑一动又尽出江南蒙烟雨景⾊。连四忽然记起一首著名唐诗。“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无情的岂是风飘拂的柳丝?无情只是“时间”它以不变步调消逝,不舍昼夜。

  但无情的还是“人”你明知“知己”难觅,你明知良辰好景不再。你明知名将美人怕见人间⽩头。但你仍然从如诗似画的杏花烟雨江南景⾊中离去。

  若问你为何离去?为何不多留恋片刻?你问答不出变不知道!你只不过问到“世俗”之中而已。

  连四手中横行刀闪电劈出,在他感觉中此刀并非已经出鞘,而且这一瞬间才‮子套‬。

  刀光中有他的⾚心,有他的热⾎以及灵魂,他究竟想劈碎什么?想消灭什么?是不是无可奈何的“世俗”

  横行刀虽然只有一把,虽然只是握在一个人而不是神仙的手中,也虽然只劈出一刀,但积聚着仇恨及无限美丽景⾊。甚至每个人最基本的望--求生,竟然在这一刀之下完全粉碎消失。

  刀光剑影都一齐收歇不见。

  他们这种一流⾼手,确实不必刀来剑往鏖战数百招才分胜负。他们两个人都能将一生所学和⾝功力庒缩于一刹那中全部用出。他们一招已等如常人的十招百招甚至千招。

  草坪上一共有九个人之多,但突然间充全停止一切动作,竟像是没有任何生命的地方。

  胜负生死所决的一招,连心无旁惊的人都感觉得出。

  因此人人都不觉一齐停手,看看结果,看看究竟谁生谁死?谁胜谁负?

  严星雨和连四互相凝视,两个人⾝上都出现⾎迹,严星雨⾎迹从肩膀冒出,但连四的⾎迹是在心窝出现。

  吴哥深深叹口气,道:“连四,你一定还能够讲话,你一定要说出未了心愿,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连四道:“如果我死了,希望能够葬在武彝出,最好靠近一个地方,是武彝山麓一个叫做风山的小村。”

  吴哥道:“为什么?风山村有亲人?有朋友?”

  连四道:“有很多种瓜,我曾经在那儿拣过瓜,还有梦想和回忆…”

  吴哥道:“好,还有没有别的话?”

  连四道:“没有了。”

  吴哥道:“严星雨,如果你信得过我,又如果心里也有话要说,请告诉我。”

  严星雨缓缓道:“承蒙你看得起我,把我和连四一视同仁。我很感。但是…我没有什么话。我的一生,唉,如寂寞的一生,我老早注定‘卖命’的命运…”

  他困难地昅一口气,又道:“本来我以为只有死在小辛刀下才不冤枉。谁知世上还有连四,死在他刀下亦不冤枉。我想我可以结束寂寞无聊空虚的一生了…”

  所有的人甚至连四也包括在內,都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以严星雨的财势、人才武功,世上还有什么人或物求之不得?他怎会寂寞空虚?何以他拥有的一切不能使他觉得充实?

  但最使人念念不忘,最使人关心的是:这两个究竟谁会死呢?是不是伤重难医都活不成呢?

  每个人的生命在可知范围內只有一次,所以倍加宝贵。

  但很多人都困苦恼而宁可抛弃这惟一的生命。是不是因为你和怨憎之人不但不能永不相见,反而要⽇夕相聚在一起?是不是你最替恋热爱之人,非只不能厮聚反而远隔天涯海角?

  是不是很喜爱很需要的事物却偏偏求之不得?

  若是为‘理想”而捐躯,情形就单纯而又壮烈,人人都能体会,以及肃然起敬。但如果不是冠冕堂皇的理想,你不会嗤笑死得没有价值、死得愚蠢?

  为何冠见堂皇的理想就可以以为之而死,而属于‮人私‬情怀的就不可以呢?

  严星雨突然振作精神“于南,徐来,扶我回去。”

  两人应声跃到严星雨⾝边。

  吴哥不知何故猜想那于南、”徐来必定是刚才用心冥思沉想含有哲学意味对话的两个年轻人。目光过处,果然是他们两个。

  严星雨有人扶架而节省体力,精神似乎更好,冷冷道:“都跟我走。”

  另处那四名⾼手面面相觑一下,其中那个卅余岁劲装大汉道:“堂主,咱们这一走岂不⽩⽩放过他们?”

  严星雨道:“走,少废话。”

  于南、徐来架起严星雨脚不沾地迅速奔去,那四名⾼手居然还迟疑一下才尾随而去。

  吴哥居然并不立刻带走连四,他走到连四面前,笑容有点古怪。

  连四望着他,眼睛仍然很清明,⾝子也仍然立。不过却看得出体力已因流⾎及伤势而相当衰弱。

  吴哥道:“你还能不能说话?能不能再支持下去?”

  连四立刻道:“能。”

  但声音果然泻露体力枯竭的秘密。

  吴哥道:“很好,不过称现在已抵挡不住我随便刺的剑。”

  连四道:“不一定。

  吴哥坚持道:“一定。”

  说这话时面⾊已变得不大好看,酷眼中充満可怕杀机。

  连四却忽然用了解的神⾊和声音,道:“好吧,你说对。”

  吴哥冷峻地道:“严星雨带来的⾼手现在随便那一个也能够一刀杀死你。”

  连四道:“对。”

  吴哥声音更冷峻严厉,道:“所以就算有很锋快长刀劈你鼻尖,你也不必出手招架。因为你即使接住那一刀,但震动伤势的结果也一样要了命,你一定不希望死在这些无名小卒刀下吧?”

  连四又应道:“对。吴哥忽然失去影踪。但这只不过是连四的感觉而已。

  事实上吴哥在两丈的空中转回⾝子时,像三股狂风冲到的三个人已经望见他,并且看见吴哥剑冲泻截势不可当。

  那三人正是严星雨带走的六名⾼手之中三个,没有年轻的于南和徐来,也少了一个⽪带上揷着十二把飞刀的年轻小伙子。

  他们煞住前进之势,忽然散开,动作齐整迅速。

  当中一路正是那三十余岁劲装大汉,卷起⾐袖露出肌⾁扎实长満黑⽑的小臂,耝大有力有两只手掌各握一把短斧。

  吴哥有如鹰隼扑击策中的主力。剑光一闪,竟从双斧之间探⼊,森冷剑气已经使那大汉喉咙上的⽪肤出现⽪疙瘩。

  可惜这一剑没有法子再推出一寸,因为左边一条长鞭亦已快要扑到吴后脑,那条⽪鞭虽然长达三丈而又是软兵刃,但扫中要害时的威力并不弱于铁

  吴哥侧闪两尺,第二二剑又几乎刺穿大汉鼻子。劲装大汉两把短斧招数本使不出,那是因为被吴哥第一剑抢占了先手,登时束手缚脚,简直有力无处使,全靠左边矫夭掣扫的长鞭才保存了鼻子。

  吴哥第三如第四剑都是虚招,第五剑已刺小劲装大汉左肩,⾎光飞溅,第六剑一定可以割开那大汉肚子,连左边的长鞭也抢救不了。

  可是这时吴哥眼睛角却看见右边那年轻汉子冲到连四面前,一对紫金八角锤舞动得远远就听得到呼呼风声,显然这一对紫金八角锤不但沉重,面且此人內外兼修,臂力极強。

  连四全⾝动都不动,甚至其中一只锤快要砸到他面门时连眼睛也不眨。

  全世界面⽪最厚的人也一定不敢让这锤头击中,就算练有上佳硬功。然而面门仍然是最脆弱部位。

  连四面⽪既不厚也没有硬功护⾝。但他何以不躲不闪?

  一个答案来自吴哥,他明明第六剑可以割开对方肚子,可是不但人家肚子好好的全无损害伤(因为他第六剑本没有发出)。吴哥自己反而后肩挨了一鞭子。

  第二个答案也是来自吴哥,因为他一只手已经抓破那年轻大汉的肚子,而紫金八角锤则随着年轻大汉的⾝体飞开六七尺,肠子鲜⾎溅得一⾝都是吴哥的轻功果然惊人,快得有如闪电。但当时他仍然来不及发出第六剑,亦来不及躲开⽪鞭,为的只是争先那百分之一秒。

  “天龙爪”功夫的确神奇奥妙,那年轻汉子还未弄清楚吴哥那只手的企图,就已经变成死人了。

  吴哥此时才有时间可以为挨那一鞭而疼得毗牙裂嘴。但已无法报仇出气,敢情那两个家伙已经逃之夭夭了。

  吴哥把连四抱回雷府。连四伤口在左,只中了一剑,伤门相当深,大概伤了肺脏,流出来的⾎有气泡。

  他情况可以说很严重,雷傲候虽然有最好的伤药,却也霜眉紧皱,面⾊沉重。

  他们都不愿离开连四病,所以低声谈以免影响连四体息。

  雷傲侯听完详细经过,⽩⾊的眉⽑皱得更紧,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

  他道:“我担心两件事,一是连四,二是绿野。”

  吴哥道:“连四情况危险我明⽩。但你老忽然提起绿野,为什么?”

  雷傲侯道:“小辛目下必定危机重重,所以严星雨不怕他会突然赶回,如果这小辛也陷⼊危机,则绿野她们当然更不妙了。”

  吴哥而上不噤泛起一抹忧⾊。

  雷傲侯又道:“连四伤势严重非常,能不能撑过危险殊难逆料,只不知严星雨又如何?

  他伤势必定更甚于连四才对…。”

  吴哥道:“很难说,严星雨临走时神智清明,但我看他似是回光返照,我宁愿连四像现在这样也不要像他。”

  雷傲候顿首道:“大江堂兴盛了百余年,帮中必有名医⾼手,严星雨虽然很不妙,但也说不定有人能医好他。”

  吴哥道:“却不知您老何以先用上好⽩醋洗涤连四伤口?”

  雷傲侯道:“是小辛教的,也是医治芳草剑伤唯一妙法。唉,如果小辛赶得回来,连四就大有希望,你瞧小辛能不能及时赶回?”

  吴哥既不能亦不敢胡问答。就算小辛赶得回来,连四命仍未必保得住,只不知严星雨如何?他已经死了?如果他死了,大江堂会不会⾼手倾巢尽出,⾎洗雷府以报仇雪恨呢?

  雷傲候忽然问道:“那于南、徐来等六名⾼手你能不能赢得他们?”

  吴哥道:“不能。他们六种兵器长短攻守配合甚妙,第个人功力深厚而又十分凶悍,我最多只能勉強保持不败。”

  雷傲候道:“如果你手中抱着连四呢?”

  吴哥道:“那当然极之不妙,就算侥幸冲出重围,也一定负伤累累。”

  雷傲侯道:“既然如此,严星雨为何不下令转攻反而強迫他们撇退?他显然不想杀死你们。但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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