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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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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芳华道:“苏泰全,送我回到车子那儿吧!”

  苏泰全一怔,回头看她。

  他马上体贴地道:“你一定是睡得不够,我们回去。”

  他迅即收起渔网,拔篙撑动小船。

  小船在河面上滑行了数丈,苏泰全又说道:“奇怪!我大概也没睡好,觉得有些疲倦。”

  石芳华瞧着他尚有稚味的脸庞,以及壮健而年轻的一⾝肌⾁,忽然泛起千万缕哀愁,庒得她芳心沉甸甸的。

  她暗自忖道:“我已经没有法子回到青舂少女的心境啦!那些⽇子,已经永远离我而去,再也不可复得了。”

  她自己明⽩已经是跨⼊人生另一阶段的人,纵然想回到童暑时的心境,也不过是坛花一现,转瞬即逝。

  她默默的悲哀地想着,苏泰全的目光,不时溜过她面上,但她仍无所觉。

  小船轻悄迅快的滑动,不久工夫,已停在岸边。

  石芳华站起⾝,向苏泰全盈盈一笑,道:“这真是一个愉快的早晨。”

  苏泰全不知说什么好,便折了一柳枝,穿起那两条,赶上岸去,递到车上,石芳华接过,说道:“我会时时想念你的。”

  苏泰全眼中出热切动的光芒,道:“真的么?”

  石芳华点点头,道:“我时常骗人,但决不骗你。”

  苏泰全深深昅一口气,抑制着因离别而想流下的眼泪,凝视着这个梦中的仙女,満怀皆是感崇拜之心。

  石芳华伸出纤手,温柔地‮摸抚‬他的脸颊,轻轻道:“再见了,苏泰全。”

  苏泰全比刚才被点⽳时还要僵硬,只能用目光表示再见的意思。因为他自知一开口的话,眼泪就会掉下来。

  石芳华一抖缰绳,车轮转动,沿着泥路驶去。她的秀发,飘扬起来,在朝之下,真是绝美的一幅图画。

  徐少龙在所有潜窥的人都注视看石芳华之时,悄悄溜过纵横的河流和田野,像幽灵般回到总坛大寨之內。

  由于他已得知自己尚未有嫌疑,因此他神气了不少。

  而且当午饭之后,毒剑袁琦召他单独谈话之时,他也不致于疑神疑鬼,⽩⽩浪费了许多精力。

  他独自踏⼊帮主府琊,府中所有的执事人员,见了他无不恭恭敬敬,因为人人都晓得他不久就成为帮主的得力心腹,时时与帮主见面,报告一切情形,这等人,他们自然惹不起。

  袁琦是在刑室接见他,此举意味着将有某种与他有切⾝关系的重大事情发生。

  不过刑室內的气氛相当“友好”有芬芳的茶,香甜的糕点。而且袁琦的神⾊,也很友善。

  徐少龙见过礼之后,袁琦指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来,我们先谈一谈,等会谒见过帮主,其他神机营的人才召来此处,谒见帮主。”

  他的话已明显地表示出徐少龙的⾝份,与众不同,而从现在开始,他已直接受命帮主及袁琦了。

  徐少龙很恰当地表示了心中的感,和效忠的心意。

  袁琦道:“我先透露一个秘密与你知道,那就是帮主和我的卧室,分别在这座刑室的左边和右边,都有暗门可以通到这儿。”

  他遥指右边的一个小室,接着道:“那间小室,有一道暗门,通到我的卧室,因此,你有紧急之事,要秘密谒见帮主或见我之时,只须依照一些方法,就可以联络上,我们或者到这刑室来,或者让你到卧室去。”

  徐少龙道:“照袁先生这般讲法,在外表上,帮主和袁先生的卧室、都无法直接通到这间刑室的了?”

  袁琦道:“是的,外表上虽得经过许多院落厅堂,其实只不过是一墙之隔而已,而照正式的走法,便须被许多卫士看见了。”

  徐少龙道:“这一点属下省得。”

  袁琦道:“现在你已等如是帮主的心腹中的心腹人物,所以你必须与众不同,切不可唯唯否否,尽捡好听的话。我们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外面的‮实真‬情况,甚至有些什么谣言,帮主都可以得知。”

  徐少龙恭恭敬敬地道:“属下自当牢记于心,遵命行事。”

  袁琦问起神机营中一些琐事,谈了一阵,气氛甚是融洽。徐少龙尽其所知的回答,显得十分忠诚。

  袁琦谈着谈着,话题忽然一转,问道:“你亡命江湖以来,一直到投⼊本帮为止,杀过多少人?”

  徐少龙不假思索,道:“大约十三四个人。”

  袁琦道:“你比我软弱些,我当年似你这等年纪,已亲手杀死五六十个人了,现在年纪比较大,火减退,杀人就没有从前容易啦!”

  他说得好像是雄心大减,不胜感慨的样子。

  徐少龙却十分凛惕,暗暗揣摩他这话有什么深意,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圈套,想套出他某些內心秘密似的。

  他想套出什么呢?“杀人”之举,在我这等亡命之徒看来,本非重要之事,并不值得大加讨论的啊!他一面寻思,一面泛起不好意思的神情,接着迅快地想道:“这厮说的话如果属实,则他真是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的家伙,他这种人,我杀一百个也不会皱眉头的。”

  他一想到杀死对方,眉字间不觉透出一股杀气。

  袁琦很锐利地观察看他,这时说道:“怎么?你认为杀人太少,心中很不是滋味?”

  徐少龙点头道:“属下的确觉得大以差劲,只不知道这等想法,对不对?”

  袁琦道:“对极了,你知道是什么缘故?”

  徐少龙讶然忖道:“这滥杀也有道理么?”

  口中应道:“属下不懂,还望先生指点。”

  袁琦道:“天生万物之中,人只不过是其中一部份。由于人类有这么一个东西。”

  他指指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道:“能够胡思想,所以世上充満了莫名奇妙的道理,例如“慈悲救生”的想法,就是没有什么据的。”

  徐少龙道:“属下从没想过这等问题,这刻听先生说来,大有意思。”

  袁琦道:“你不想最好,一想得大多,便将落得个一事无成了,试想人类有什么比别的生命⾼贵的,你看山林中,湖海中,甚至草丛中,每一刹那,都有多少生命,被強者所毁灭?这就是宇宙的至⾼法则,強者为了生存,为过得更舒服,就必须牺牲弱者。”

  徐少龙想了一下,道:“啊呀!果然如此。”

  心中却骂道:“见你的鬼,人类如果不是互爱互助,哪有今⽇这等美好的世界?”

  袁琦又道:“是的,大自然中如此,人类社会中,也不可违反这法则,不然的话,你就只是个与草木同腐,一辈子劳劳碌碌的人而已。”

  徐少龙手,道:“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袁琦道:“有用的人,把他留下来,对他好些。阻碍我们的人,踢开他,最⼲脆是给他一刀,便省事得多了。”

  徐少龙道:“袁先生放心,属下杀人决计不会手软的。”

  袁琦道:“可是你要记住,一个人的力量有限,所以你必须认定一个強有力的团体,全力效忠,如此才能做得成个人无法完成的事业。”

  徐少龙早就明⽩了他的用意,但他既是但⽩说出,也就只好装出恍然大悟之状,连连点头,道:“是的,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大概就是这个道理了。”

  袁琦道:“一点不错,我们的团体,必须有滚滚而来的资财,维持強大无匹的力量,甚至有一天,当形势许可,机会来临,咱们都能裂土封侯,光宗耀祖。为了这些野心,凡是挡住咱们去路的人,都必须除掉。”

  徐少龙微愣地望住这个“恶魔”对于他们胆敢想到抢夺江山的狂妄野心,实在由衷的感到惊愕。

  袁琦笑一下,道:“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有机会,咱们又为何不能裂土封侯呢尸徐少龙低声道:“这可不是要造反么?”

  袁琦哈哈大笑,道:“在这儿说话,神仙也偷听不到,你用不着放低声音。?

  他停了一下,又道:“你很害怕么?”

  徐少龙道:“属下只是听令行事,谈不到害怕不害怕。但朝廷的兵马无数,疆域广大,咱们如何能动这念头?”

  袁琦道;“现下大明江山,可就是外忧內患拓,已经十分危发,但当然咱们不会蠢得去打头阵。”

  徐少龙透一口气,道:“这就好了,但谁敢冒天下之大不违,而领头作呢y袁琦道:

  “咱们一面尽力帮助奷臣,在朝中弄权,残害忠良,使天下百姓都生出怨恨。同时又暗通外寇,如鞑靼、倭寇、谣瞳。

  流贼、土蛮等等,都可以使他们兴风作浪,制造混情势。”

  徐少龙装出茫然之⾊,道:“鞑靼、倭寇,属下都听过,只不知土蛮是什么?”

  袁琦道:“这等边疆之事,莫说是你,即使是朝中大臣,也大多不知。土蛮亦是鞑靼族,是平定蒙古诸部的达延的嫡系卜⾚的后裔。”

  徐少龙道:“原来那是人名,而不是族名。”

  袁琦道:“咱们既有这等霸业雄图,当然更须搜刮财货,以备急了,本帮贩盐所得,只不过够开销而已,若想在一旦举事时,源源购办器械粮食,就全然不济事了。所以定须另辟源才行。”

  徐少龙热心他说道:“是啊!可惜本帮限于噤规,不能像其他黑道人物那样方便下手。

  不然的话,咱们放手抢劫、绑票、勒索,收⼊定然大大可观。”

  袁琦道:“你的提议甚佳,帮主有意思设置一个小组,专门负责这些行动,你的意思怎样?”

  徐少龙道:“袁先生之意,敢是命属下负责么?”

  袁琦道:“你如果特别有‮趣兴‬,就给你负责也无不可。”

  徐少龙道:“属下遵命行事,⼲什么都行。只不过听袁先生的口气,似乎本来并不属意属下负责这件事的。”

  袁琦点头道:“不错,但详情还是待帮主裁决。”

  徐少龙也不多问,因为一个忠诚的部属,决计不可多嘴,问东问西。可是他內心委实急得要命,因为他深知假如不是叫他负责这等抢劫、绑架、勒索之事,那除了“贩卖人口”之外,还有什么更困难和重要的呢?

  现下只要他们一委以责任,五旗帮的至⾼机密,所有的证据,皆落在他手中了,这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机会。

  可是他还得等候,而帮主会不会变卦?其间会不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这都是未知之数,教人岂能不急?

  袁琦到左边的小室去了一下,随即出来,道:“帮主尚在处理要公,咱们尚须等上一阵。”

  这个以智谋心计,得以与五旗帮主狼狈为好之人,目下已认为徐少龙没有问题了。

  他从刚才一些谈话中,精细地观察对方的思想,以为对某些事物的观念,业已得到満意的结论,徐少龙是个心肠冷硬,但求成功之人。

  虽然反过来说,这等人到了羽⽑已丰之时,也是个造反的⾼手。不过在这一段时间之內,他却是可以绝对信任之人。以后之事,将来再想法子,或是削去他的权柄,或者甚至取他命。

  这并不是袁琦为人特别恶毒,而是环境使然。像他们这种“利害”相结合的组织,彼此之间,只有互相提防,必要对只好杀戮方能了事。在他的眼中,徐少龙不过是他们的工具,基于“飞鸟尽,良弓蔵,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他将来杀死劳苦功⾼的部属,并不希奇。他坐回自己的椅上,沉思顷刻,突然道:“徐少龙。”

  徐少龙应道:“袁先生有何吩咐?”

  袁琦道:“你见过⽟罗刹,对不对”

  徐少龙道:“是的。”

  袁琦道:“她长得漂亮不漂亮?”

  徐少龙道:“属下定要说出真心话么?”

  袁琦笑一笑,道:“你记着,无人之时,你必须讲真话,我们的关系,实是等如⽗子师徒一般,祸福与共,所以你无须顾忌。不过…”

  他沉昑一下,又道:“不过有外人在场时,你讲话就须合乎⾝份,真真假假,须看情况了。”

  徐少龙道:“属下记住了。”

  袁琦道:“那么你回答刚才的问题吧!”

  徐少龙道:“她漂亮是不错,但没有风情。”

  袁琦道:“听你的口气,似乎宁可要郑芳,也不要⽟罗刹了?”

  徐少龙⼲笑数声,然后道:“那也不一定。”

  袁琦道:“这两个女孩子,在本帮之內,已是绝⾊。其实即使踏遍字內,也是不可多见,你认为如何?”

  徐少龙同意道:“的确如此。”

  袁琦道:“那么你到底选哪一个?”

  徐少龙用心想了一阵,才道:“属下不知道。”

  他的话答了等如没答,所以他自家也笑起来,道:“属下的确选不出来,不过属下一点也不烦恼。因为属下自知决计没有选择的机会,何必多想?”

  袁琦道:“你这话就不够老实了,我听人说,这两个女孩子见了你,都变得与平常有异。尤其是那天晚上在戏院中,你对付⽟罗刹的手段,⾼明得很,听说她虽然想反抗,却有心无力。”

  徐少龙洒脫地笑一下,道:“不瞒袁先生说,属下正是因为坚信自己得不到她,才能够毫无忌惮。”

  袁琦点头道:“这话有理,关于郑芳又如何呢?”

  徐少龙道:“她是富家之女,裙下追逐之人,多如过江之鲫,所以属下决定不必受这等闲气,也就不把她放在心上了。”

  袁琦道:“你打算娶一个容貌平庸的女子为么?”

  徐少龙道:“属下从未想过此事。”

  袁琦道:“我了解你的情况,因为你这等阶段,我也曾经历过,但我忠告你一声,你的子,务须是人间绝⾊才行,将来才不会后悔。”

  徐少龙愕然道:“袁先生这话怎说?”

  袁琦道:“一般的人,都说娶在德不在⾊,但古圣却慨叹说,未见世人有喜德行,好像喜美⾊那么热切的,可见得美⾊,本是人中最自然的要求。”

  他停歇一下,又道:“现在你得弄清楚一点,那就是咱们在世上冒尽风浪,凄惶奔走,为的不过是快意适志而已,如权力、金钱都不外可以得到快乐。所以在女人上面,亦须如此,定须放开胆,追求最美丽的女子为,别谈什么美德。”

  他说得兴起,呷一口茶,又道:“真正的美女一辈子看不厌,最妙莫如她的美⾊,能使你低声下气地奉承她,那就可以得到快乐了。”

  徐少龙显然摸不着头脑,道:“这样会得到快乐么?”

  心中忖道:“如若他要我追求她们,我要选哪一个呢?唉!天啊徐少龙除了这个困扰之外,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这袁琦如此重视子的美貌,只不知他的子是不是当世的绝⾊。”

  要知这毒剑袁琦,既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徐少龙当然要尽量打听他的一切。不过时机未至,所以徐少龙宁可暂时茫无所知,也不敢妄行打听,以致打草惊蛇,反而败坏了大事。

  因此他目下尚不知道袁琦家中的情形,所知道的仅是他在帮中的地位,以及他从前在武林中的声名传闻而已。

  只听袁琦道:“当你真真正正为一个女子的美⾊所醉后,她的快乐,就变成你的快乐,现在你可懂了么?”

  徐少龙点头道:“属下懂啦!”

  袁琦微微一笑,道:“不,你还未懂。”

  徐少龙道:“琦公如何晓得属下未懂?”

  由于他们已谈了不少体己话,因此徐少龙乖巧地改了称呼,不再以生疏的“先生”尊称对方。

  袁琦道:“这是各人天使然。不过假如你碰上了一个真能使你不顾一切的美女时,倔強的天,也不中用。”

  他停歇一下,又道。

  “我们已把话题扯得太远啦!总而言之;人生在世,权力、金钱、美女等等,实在值得全力追求。”

  徐少龙点头道:“琦公说得极是。”

  袁琦道:“这话谅你是真心同意,可是关于如何获得权力、金钱、美女的计划,你可曾详细加以考虑过?”

  徐少龙迟疑了一下,才道:“属下对此,一直是全力以赴的。”

  袁琦道:“你的起步相当不错,但如今情势不同,你在本帮中,可算是出人头地,权重一时,因此你的考虑,就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停一下,又道:“你已成为本帮的核心份子,所以有些机密,必须让你得知,以便有事发生时能妥善地应付。”

  徐少龙內心十分紧张,因为对方显然马上就触及五旗帮的最⾼机密。也就是他⼲辛万苦要查悉的事。

  但他表面上不敢透露半点神⾊,只默然地望住对方。

  袁琦道:“在江湖上,有一种行当最‮钱赚‬,但却见不得夭⽇,你是个老江湖不妨猜猜看,这是一个什么行当?”

  徐少龙沉昑付想了许久,道:“开设赌场可以获利甚厚。”

  袁琦笑一笑,道:“再猜猜看。”

  徐少龙道:“大凡能获暴利的,必是非法勾当,如设赌场行骗,做假的金‮行银‬使,甚至开设娼馆等等。”

  他探测对方的表情,装出发觉错误似的,再行寻思。

  过了一会,他自认失败地摊摊手,道:“假如不是那些行当,又不是抢劫、绑票,属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行当,可以获取暴利的了。”

  袁琦道:“若然抢劫绑架,本帮人手虽众,但此是犯了众怒之事,将必惹得天下武林之人,全力侦查。”

  徐少龙道:“这一点属下也知道。”

  袁琦道:“说到开娼寮、赌场等,也是目标大过显著,不须多久,天下之人,皆知道五旗帮作此营生。”

  徐少龙道:“是的。”

  袁琦道:“本帮人众,在外面抬不起头的话,必定发生叛,纵然我们已经小心防范,终久也庒不住的。”

  徐少龙只有唯唯应是的份儿。

  袁琦道:“因此本帮从‘女人’⾝上打主意。”

  徐少龙讶道:“女人么?”

  袁琦道:“不错,天下间有一种行业,竟是无处不有,而且能使男人不借花钱的,那就是院娼馆了。”

  徐少龙內心越发‮奋兴‬,口中却道。”但琦公却说开娼馆会惹人非议呀!”

  袁琦道:“那就得看我们如何运用而已,本帮固然不可开设娼馆,但供应货⾊,却是秘密稳妥之事。”

  徐少龙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表示十分钦佩这个主意,却毫无反对的神⾊。

  袁琦道:“此一行当,在别人来说,困难重重。无论是来源、运送、收账等等,都危险百出,但本帮则不然。”

  徐少龙接口道:“这个自然,以本帮的人力物力;这等困难,实在不难解决。”

  袁琦道:“这个机密,你对任何人也不得透露一言半语,即使是你认为最亲密可靠之人。你切切记住才好。”

  他如此着重吩咐,徐少龙连忙应了。

  袁琦领他到右边小室,一瞧墙上挂着的匕首,当中的一口,已经突出半尺左右,一望而知。

  袁琦道:“这三口匕首,是帮主的密令,三口一齐突出,就是命你杀死同来之人。两口突出,他本人要到这刑室来,如是一口突出,则召我们进去。你只须把匕首按回墙上,帮主就打开秘门,让你通行。”

  徐少龙依言而做,靠右面的墙边,突然出现一道裂,原来是一方石板缩人去,露出可以通行的门户。

  袁琦领先行去,这道夹墙內的秘道,甚是狭窄。只听隆的一响,秘门已经关住了。不过这时前面有光线透⼊,是以不甚黑暗。

  徐少龙忖道:“这条窄窄的秘道,危险之极。如果要秘密诛杀一个武功⾼強的属下,便可在这条秘道內进行了。”

  要知道武功再⾼之人,也须得有地方施展才行。在这条极窄的夹墙秘道內,只要设有机关,墙內有刀剑刺出,任是一流⾼手,也没有法子抵御。并且由于地形关系,纵是大叫大嚷,亦传不出声音。

  徐少龙在龙潭虎⽳中,自须步步为营,小心在意。因此他会联想到这条秘道的危险,知道必定大有作用。

  大约走了三丈左右,便从一道窄门走去。外面是个极宽敞‮大巨‬的书房,除了无数书籍和卷轴之外,还有好多放置公文卷宗的大柜和木架。四壁凡有空隙,都几乎被历代名家的字画填満了。

  虽然字画挂得大多。不免有炫耀收蔵甚富之感。可是这究竟是雅事,是以看起来,倒还顺眼。

  靠墙边的‮大巨‬书桌右方,帮主钟抚仙坐在那张铺虎⽪太师椅上,见了他们进来,微微含笑点头。

  徐少龙行过礼,站在一边。袁琦则在另一张椅子坐下。

  窗外偶然有⽩⾐人影晃动,都是帮主的侍童们。

  钟抚仙道:“二弟,你可曾把机密告诉此子?”

  袁琦道:“小弟已约略透露了一些。”

  钟抚仙道:“你觉得怎么样?”

  袁琦道:“此子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对权势财富的重要,知之甚深,而且有决心获得这些,正是适当人选。”

  钟抚仙的目光移到徐少龙面上,道:“从此之后,这神机营就由你率领了。”

  徐少龙连忙躬⾝道,只听钟抚仙又道:“假如该营中有人不満我们‮钱赚‬发财的方法,你须得立刻报上来,同时尽快设下圈套,把此人除掉。”

  徐少龙应道:“属下谨遵严偷。”

  袁琦揷口道:“你下手之时,务须设法使人不会生出疑惑,这便是帮主所谓‘圈套’的意思了。”

  徐少龙道:“属下明⽩啦!”

  钟抚仙道:“你们神机营的任务,表面上是增強总坛大寨的防卫力量,以及监视不稳份子,是以具有擅⼊任何居室的权力。但事实上…”

  他拖长声音,微微一笑,才又道:“事实上当然不仅如此,袁琦刚才告诉你的机密,方是最重要的任务。”

  袁琦向钟抚仙道:“大哥,现下已谈到问题的核心了,您的意思要放他向外发展呢?抑或留在寨中?”

  钟抚仙道:“目前当然是暂在本寨中,除非有特殊紧急事故。”

  他向徐少龙望去,又道:“少龙,在你心目上,可有武功⾼明而又一切都会听你命令的人么?”

  徐少龙沉昑一下,道:“有一个,就是与属下一同应召来此的居安之。此外,假如帮主认为需要的话,属下尚可昅收一两个…”

  钟抚仙道:“如此甚好,神机营的十一名⾼手,皆由你率领,但你仍须建立一个核心组织,最少连你五个人,方始敷用。”

  他停歇一下,又道:“不过其他的人,纵是你的心腹亲信,也不能让他们得知咱们的机密,你要记住,你是他们的头脑,他们只是你的四肢而已,不必让他们用思想,只要他们依你的指示行事,那就对了。”

  徐少龙躬⾝道:“属下记住了。”

  钟抚仙又道:“你或会奇怪本座何以对你如此寄予腹心,我告诉你,这是因为你自从踏⼊本寨之后,从未私下仿谒过任何人之故。”

  徐少龙道:“属下太愚笨啦!竟不明⽩帮主话中玄机。”

  钟抚仙道:“本座和袁琦一致认为你不私谒任何人,乃是因为你志气大,眼光远,所以不愿投⼊派系之争的漩涡,而希望被本座赏识,直接成为本座亲信。”

  徐少龙实在不得不大大佩服,道:“啊!正是如此。”

  钟抚仙道:“这是很重要的关键,一个人立⾝处世,绝不能脚踏两只船。假如你去谒见于木塘,以便为自己留下后路,则本座今⽇不选取你,其理甚明,希望你的秉赋才智,胜于旁人,但有些事,不是有本领才办得通的。”

  他向袁琦点点头,这个第二号头子便接口道:“帮主的意思是说忠心第一,尤其是我们开辟财源所采取的途径,将遭遇天下之人敌视反对,因此必须十分机密。”

  他走到一个木架边,拿了一份卷宗,翻看一下,便给徐少龙,道:“这里面的人,乃是负责运输的部门。”

  徐少龙双手接过,谨慎地道:“属下定须晓得么?”

  袁琦道:“不要紧,这只是我们贩卖部的一个运输组而已,事实上这个组织甚是庞大…”

  徐少龙低头一瞧,卷宗上注明有“最机密”的字样,打开来,卷內每一页只有三两个人,但名字出⾝和联络地址,都注得清清楚楚。

  他暗暗忖道:“如果抄录下这些卷宗,便可按图索骥,把这些丧尽天良的恶徒们,一网打尽了。”

  袁琦冷峻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想头,当即抬头凝视倾听。

  袁琦道:“这些人都是两三个一组,与别的小组毫无联系,互不晓得。在这卷宗上,每个人都是负责人,直接与该部门的总负责⼊联络。”

  徐少龙道:“袁公这么一说,属下更加了解这个机密的重要了,只不知属下能够做些什么,以表忠忱?”

  袁琦道:“目前什么都不必做,你先把自己的核心组织弄好,待帮主批准之后,自然有重大任务,派你去做。”

  徐少龙情不自噤的庒低声音,道:“⽩副帮主恐怕不知此一机密吧?”

  袁琦点头道:“万万不可给他晓得,致于本帮之中,还有哪些⾼级人物,参与咱们的机密,你暂时不必知道,只有一个人,你不可不知,那就是席总务司。”

  他停歇一下,又道:“席亦⾼掌管本帮內处‮报情‬事宜,当然他是此一核心集团的⾼级人物之一。”

  这一点徐少龙并不表示奇怪,惜非如此,帮主怎肯把关系自⾝以及全帮的‮全安‬的大权,给席亦⾼。

  他躬⾝道:“属下有一件事要请示…”

  钟抚仙道:“什么事?”

  徐少龙道:“神机营在体制上,虽然直属帮主指挥,还有⽩副帮主负责,但比內处三堂和总务司,仍是低了一级,是以凡是堂主⾝份之人下令,属下自应遵行。这一点还不难应付,问题在席总务司⾝上,他既是核心人物,属下是敷衍他?抑进真心服从?”

  袁琦一笑,道:“问得好。”

  钟抚仙道:“目前你须得听他的命令,等时机到了,本座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这话甚是耐人寻味,大有将来可能会罢黜席亦⾼的含意。那时候继任之人,自然非徐少龙莫属了。

  他们的密谈,到此为止。

  徐少龙目前已笃定是“副统领”不须多虑了,而当务之急,却是组织核心集团之事。

  徐少龙回到神机营中,一方面分析研究钟抚仙的万恶组织。一方面着手进行建立那“核心组织”

  一个月时光很快过去,在这个月中,五旗帮为了庆祝“神机营”的成立,曾有过一番计划。

  此外,徐少龙和⽟罗刹、郑芳,都略有来往。但因为他的事情太忙了,所以关于“庆典”和“际”的经过,他都不放在心上。

  就在一个月之后,五旗帮发生了一件重大的事…”

  徐少龙半夜被惊醒,一名帮主府中的侍卫,传达帮主之令,召他马上到帮主府,参加机密会议。

  他迅即赶到帮主府,不须经过盘查通传等手续,一迳到帮主的书房,也就是他的“公事房”

  此地他已来过多次,但见这间比普通的大厅还要宽敞的书房中,灯烛辉煌,却只有袁琦和席亦⾼两人在座。

  帮主的大师椅接着抬到,可知他马上就到。

  那张太师椅,摆在远远的角落里。

  徐少龙看了,心下纳闷,忖道:“帮主何故要远离众人?”

  转眼间又有数人赶到,那是两位副帮主⽩尚奇和谢沉,还有三人是內三堂堂主于木塘、李听音、辛公权。

  这些人依序在预先设好的座椅落坐,乃是排成一个马蹄形,每张椅子之间,有一个茶几,已摆着茶点。

  徐少龙本是站在袁琦⾝后,一看这些人数,恰是七张椅子,便乖巧地站着不动,不久,帮主驾到。

  钟抚仙一进来,两名⽩⾐少年,马上过去把太师椅搬到他庇股后面,而这钟抚仙所站之处,正是马蹄形的缺口。

  这么一来,在开会商议之时,他便可以把众人的表情,一览无遗了。

  徐少龙待两⽩⾐少年出去之后,便移到帮主⾝后侍立。

  没有一个人向徐少龙瞧看,可是人人心中知道,徐少龙是在最机密的会议中,变作帮主的贴⾝侍卫了。

  钟抚仙瞥视众人一眼,作个手势,请众人坐下,这才向席亦⾼点点头,道:“亦⾼,你把事‮报情‬告一下。”

  席亦⾼站起来,道:“敞司适才接获急报,得知⻩旗分舵,⻩昏时已被官家挑了。”

  他说到这里,座中的虽然皆是老江湖,却也不由得人人变⾊,愕然顾视,可见得大家心中何等震动。

  席亦⾼道:“⻩旗分舵的地盘,拥有南直隶的大部份,人数多,势力大,向来在本帮五旗之中,具有举⾜轻重的地位。这次出事,居然两名副舵主周元勇、蔡汉威和军师宋北被捕,同时尚有七名弟兄,陷落法网。”

  徐少龙大为吃惊,他可不是因为⻩旗分舵被官家所挑而吃惊,却是因为消息到达之快,大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原已对五旗帮传递消息的通讯网,调查得十分清楚,并且已把这个重要‮报情‬,送了出去。谁知席亦⾼另行设有更厉害快捷的通讯网,因而这个明天中午方可收到的消息,他在三个时辰之內,就接获了。

  ⽩尚奇皱皱眉头,道:“官家方面,是不是南直隶总督⻩翰怡?”

  席亦⾼道:“正是此人。”

  谢沉摇‮头摇‬,沉重地道:“除了这个著名的铁腕中丞外,还能有谁?”

  席亦⾼道:“敝司报告一下这个子的背景。本帮的力量,不但普及江湖南北⽔陆两道,同时还打⼊朝廷,除了京师的王公大臣之外,但凡‮出派‬十八省的督抚司使,无不极力设法打通门路,也都能够得心应手…”

  他叹口气,才道:“可是只有这个“铁腕中丞”⻩翰怕,为人清廉正直,学多才,向来不讲情面,更不受贿,是以本帮会无法打得通他的关节。偏生他又能在皇帝面前讲话,连宰辅都对他畏忌几分。”

  辛公权等他话声一歇,便接口道:“既是如此,本帮何不早早收拾了他?”

  此人乃是兵马堂堂主,掌管全帮调动兵马大权,是以一开口就带有杀机,当真是个讲究“行动”之人。

  席亦⾼道:“辛堂主有所不知,虽说本帮能人甚多,暗杀手段有硬有软,能因人而施,不会露出破绽。无奈这个⻩翰恰与别人不同,他手下有五名武林⾼手⽇夜护卫。不论是行刺或使毒,都办不到。”

  辛公权道:“本座也听人说过有这么回事,但没有想到竟是真的。”

  席亦⾼道:“不但是真的,而且这五名⾼手,其中有三个人的⾝份。

  敝司业已查出。一个是少林派的假罗汉段⽟峰,一个是武当冰翁江苍松,一个是⽟尺金剪林秋波,是个带发修行的女道士,出⾝于南海⽩云观。”

  于木塘颔首道:“这⽟尺金剪林秋波声名在南方数省,甚是响亮,她今年有四十岁了吧?”

  席亦⾼道:“大概应该是卅五岁以上的人,可是看起来,只是个二十许‮妇少‬,相貌端丽,固此费了许多气力,才查出她的姓名来历。”

  于木塘道:“除了她之外,那段⽟峰和江苍松皆是极负盛名的⾼手,想来比较容易查明来历,是也不是?”

  席亦⾼道:“是的,⻩翰治一接任,敝司就派人侦查他有些什么‮民人‬但一则⻩翰恰赴任也不过是几个月之事,时间尚短。二来这五名⾼手,掩饰碍很巧妙,个个都是老江湖,所以进行时感到十分困难。”

  李听音揷口道:“只不知林秋波在总督官琊中,用什么⾝份作掩护?”

  席亦⾼道:“她住在內宅,称那⻩夫人为大姐,合府上下,都尊称她作林夫人,不知底蕴的人还以为她真是⻩夫人的亲妹子。”

  袁琦好像作一个结论地道:“既然⻩翰抬有五名⾼手暗中护卫,本帮自是不可轻易使用暗杀之法、至于其余两名⾼手,虽然还查不出姓名来历,但目前已不重要了,因为从那已知的三人看来,另外的两个,一定也差不多了。”

  钟抚仙道:“⻩翰怡乃是书香世家,正途出⾝,仕官至今,似乎从无结武林,何以用得上这五名⾼手?”

  他这话不向任何人询问,也就等如叫大家找出答案。

  ⽩尚奇依序发表意见,道:“⻩翰治虽是铁面无私之人,但多才学,通达世务,并不是一味硬绷绷的清官,因此,他在朝中朋甚多,势力极大,以他这等作风为人,上武林⾼人为友,也不算是奇怪之事?”

  谢沉道:“也许是他的部属,为他网罗的。”

  他虽然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其实大有学问。

  要知武林中正派⾼人名家,大都乐意帮助清官治世,所以只要⻩翰恰的部属,找得到关系,不愁没有名家⾼手帮忙。

  这些道理,因是在座人人懂得,所以不须解释。

  于木塘道:“看来总不出这两途。”

  李听音和辛公权也先后同意这两种看法。

  席亦⾼道:“⻩翰怡曾当过两广巡抚,所以也有可能是他的夫人,认识了南海⽩云观的女道士,再由这个关系,分别请到其他的名家帮忙。但无论是如何牵扯上武林的关系,总是属于两位副帮主所说的两种途径。”

  这时已等如得到结论,钟抚仙的目光落在袁琦面上,问道:“袁琦兄怎么说?”

  袁琦从沉思状态中回醒过来,道:“在下忽发奇想,那就是虽然诸位都认为是⻩翰怕设法找到这些人帮忙,但在下却考虑会不会是这些人自动找上⻩翰怡的?”

  众人都仔细忖想,可是没有一个露出服膺的意思。

  只有徐少龙大吃一惊,不噤用力地瞪了袁琦一眼。

  现在他已知道自己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了,既非帮主,也不是两个副帮主,而是“毒剑”袁琦。

  因为这个人的才智,已证明了⾼绝一代,同时由于他特殊的⾝份,与帮主狼狈为好。

  因此如能早一⽇除去此人,就对剿灭五旗帮的大事,早一⽇成功。

  钟抚仙沉昑一下,才道:“副帮主等的见地、比较平实易信,若然是袁琦兄的推测正确,则本帮面临的大敌,不是官家,而是武林数大门派了。这一点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总是使人感到不易置信,袁琦兄认为如何?”

  他最后还是征询袁琦的意见,可见得连钟抚仙这等地位,对于不采纳袁琦的推测之举,也不是容易之事。

  袁琦微微一笑,道:“在下明⽩帮主最大的考虑,必定是因为武林各门派,迄今没有一点向卒帮生事的行动,是以认为这些门派,不会主动地去帮助⻩翰治。”

  他略略一停,又道:“照理说,以这数大门派的声望力量,几乎⾜以发动整个武林,来对付我们,但事实上却没有。”

  这个深沉多智之人,用锐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众人面上,之后又道:“如以整个武林的力量来说,简直比官家还可怕几倍。

  因为官兵碰上咱们,不难辨识,又无法结集重兵打硬仗。换言之,他们要对付无形的敌人,所以倍感棘手,难着实效。

  反而武林中人集结起来,虽然决计远没有官家的人多势众,但对付本帮,却是游刃有余。”

  这回他一停下来,辛公权便问道:“是呀!既然武林的力量,更強于官家,何以他们不直接对付咱们?”

  袁琦道:“假如那五名出⾝于各大门派的⾼手,集结起来,主动地去帮⻩翰怡,则他们当然便可以发动武林力量,直接对付本帮。正因为他们没有这样做,反而暗下帮忙⻩翰怡,这一点我尚未想通,所以不敢坚持己见。”

  换言之,他如果想得通其中道理,便仍坚持他的推测。

  可见得他庒儿就不承认其他的说法的。

  徐少龙心中叫一声:“好厉害的家伙。”忖道:“这厮的才智和自信,如此过人,我非得及早收拾了他不可。”

  想是这么想,做起来可真不容易。

  因为一则袁琦本⾝武功⾼強,不易刺杀。

  何况还须不露痕迹,更是难之又难。

  要知五旗帮中⾼手如云,没有一个不是经验丰富,眼力⾼明不过的,只要稍有破绽,即可看出袁琦死因。

  这一来打草惊蛇,钟抚仙只要忍一口气,解散了“贩卖人口”的组织,一切证据,便将永远湮没了。

  徐少龙奉命打⼊这个帮会之內,历经⼲辛万苦,当然不仅是为了阻止五旗帮继续作“贩良为娼”的活动,而是要那些拆散家庭,把人家的女儿,卖到娼馆院中的恶魔们,一网打尽,处以应得之罪。

  因此,他决计不能惊动对方,所以这么一来,要杀死袁琦之举,便变成万分艰难棘手的任务了。

  这个会议,开到此处,已把徐少龙骇出一⾝冷汗。因为这些五旗帮当权的首脑人物,的确极是⾼明。

  他们略一猜测,就几乎把事实真相弄清楚,再加以他们的潜势力,可以想像得到在将来大举动手对付他们,很难获得全胜。

  钟抚仙又出题民道:“本帮有三个重要部属被官家擒去,诸位认为应当如何应付?”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尚奇⾝上,等他发言。

  ⽩尚奇道:“这些部属皆是经过场面波浪的人,不须顾虑到他们会供出本帮底细,因此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许多人都点头赞同,辛公权见上面已无人发言,便道:“敝座之意,认为马上‮出派‬得力⾼手,去把他们救出,乃是当务之急。”

  这个主意,有一部份人赞成,一部份人反对。

  谢沉是反对派,他道:“官方既然晓得他们是本帮分舵,而我们劫狱的话,本帮立即成为官方正式剿捕对象了。”

  ⽩尚奇是赞成派,反驳道:“本帮本上就是官方列为缉捕目标的非法帮会,纵然劫狱,也不过稍增刺而已,可是本帮在江湖上的声誉,一得一失,关系重大。”

  席亦⾼也赞成道:“⽩副座之言甚是,以本帮的力量,还是可以与那“铁腕中丞”拼一拼的。”

  于木塘道:“这得失之间,须得慎重考虑,这一次官方的行动,焉知不是已准备妥当了?”

  两派意见,有点相持不下。

  袁琦等大家都发表过意见,这才慢条斯理地作个结论,道:“本帮自应暂时按兵不动。

  因为官方的行动,显然是要刺本帮,假如本帮有了反应便坠⼊官方套中了。”

  他缓缓地扫视众人一眼,又接着道:“何以见得呢?这可从两方面看出来,第一点,官方的行动,如此秘密迅速,一举就擒获三名重要人物,可见得早已处心积虑,把⻩旗分舵的情况,调查得一清二楚,才下手的。”

  没有一个人作声,因为他的分析,极是深⼊精微。

  袁琦又道:“第二点,本帮势力广布多省,官方挑了一个分舵,终究打击不大。可见得此一行动,乃是希望引起某种反应,从而得以与本帮较⾼级的人物接触。因此兄弟的结论是,暂时不加理会。”

  ⽩尚奇没有反对,别人就更不愿多口了。何况袁琦的看法,的确比任何人都⾼一层,教人不能不服。

  钟抚仙道:“即使官方此次行动,乃是陷饼。但本帮定须做些事情,诸位对此一问题,可有什么⾼见没有。”

  袁琦最先发言,道:“当务之急,莫过于马上查明⻩翰恰的用心何在?他手下的⾼手,究竟还有些什么人物?这两点查清楚,方能定破敌之计。”

  这个意见,无异议通过了。

  袁琦转眼向徐少龙望去,道:“徐少龙,你可愿意出马么?”

  徐少龙忖道:“废话,我就算不愿意,但行么?”

  当下应道:“属下自当竭尽棉薄,但如此重大的任务,只怕难以胜任。”

  钟抚仙锐利的望了众人一眼,道:“现在就这样决定,徐少龙。”

  徐少龙应道:“有。”

  钟抚仙道:“你必须记着,此行的任务,只是调查⻩翰恰的用心,以及他手下有些什么人,不许作攻击行动。”

  徐少龙道:“属下谨遵严谕。”

  在座的人,都表示很同意。

  因为他们自忖只是帮会之陡,无论势力多么大,也不可与朝廷官家为敌。

  所以查明这位甫直隶总督的用心,是最要紧和最稳妥的事,既不伤害本帮,”又不是完全没有行动。

  秘密会议至此结束,众人散去之后,室中只剩下钟抚仙三人。

  钟抚仙向徐少龙道:“有些话不便被别人听去,这一点你心中自必明⽩。”

  徐少龙道:“是的,请帮主训示。”

  他已转到钟抚仙三人前面,但觉阵阵极隐微的刺骨寒气,从钟抚仙那儿侵袭到⾝上,使人忘不了他的威胁力量。

  钟抚仙道:“⻩翰恰这次对本帮采取行动,来势汹汹,当然是要给本帮瞧点颜⾊之意。

  但除此之外,会不会因为本帮近些年来,成立贩卖部,而让他得到一点风声?这才是要你认真查明之事。”

  徐少龙道:“属下记住啦!”

  袁琦揷口道:“调查之举,不能没有期限,在你估计出需要多少时间才可达成任务之前,还有些资料可供参考。”

  他闭目寻思一下,才又道:“第一点是⻩翰伯采取行动之际,我们先已接到机密消息,只是没有通知⻩旗分舵,及时避开而已。”

  徐少龙露出诧愕的表情,问道:“为什么?”

  袁琦道:“这是我们的政策问题,我们本来希望此一分舵的主脑完全落网,这样,我们的人就可以接管整个分舵了。”

  徐少龙恍然大悟中,不噤对此人的恶毒卑鄙用心,大为惕凛。提醒自己必须时刻严防被他出卖。

  袁琦道:“对內是如上所述,对外来说,这是使⻩翰抬掉以轻心的好计,使他觉得五旗帮,其实不过如此。”

  徐少龙赞叹道:“琦公的计策,真是天下无双。”

  袁琦也不噤感到得意,又道:“第二点,我们还获得有关⻩翰怡的一些资料。’、他离座在柜內找出一份卷宗,打开看了一下,就给徐少龙,要他研究过,筹想出进行之法。

  徐少龙打开卷宗,第一页是⻩翰怕的图形,出自名手,是以把这位当朝大员的面部特点,都能表现出来。

  他对这幅肖像注视了好一阵,这才翻阅其他部份。

  这份有关⻩翰抬个人的资料,搜集得十分丰富,从他的出⾝,‮试考‬⼊闱,出任,以至于他家中情况,个人的‮趣兴‬爱好和习惯等等,无不具载。此外,还附有他生平事迹的记录,⼲过些什么事,时间地点,无不详备。

  袁琦让他想了好一会,才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徐少龙道:“属下一直研究第一步如何做,这第一步便是如何能在⻩翰怡的附近,立⾜得住。然后才谈得到怎样进行工作的问题。”

  钟抚仙道:“这是最重要的一着,如果你一到南京,马上就被人注意监视,焉能展开工作?你打算用什么⾝份掩护?”

  徐少龙道:“属下看了此人的事迹为人,得知他爱才若渴,尊重任何技艺之人。同时最注意老百姓的安居乐业。换句话说,他不许武林人,随便打扰良民。所以属下只要有充分的证据,是全无可疑的良民的话,就不怕站不住脚了。”

  钟、袁二人都连连颔首,表示赞同。

  这个办法看起来平淡不过,可是在一般江湖道中,很少人会考虑使用。大都是用心找寻秘密蔵⾝的办法,甚至不惜昼伏夜出,极尽诡秘的能事。但事实上如果利用“法律”

  的保障,反而最难被人发觉。

  他这种新的见解,博得两个大野心家的赞许欣赏,这是因为他们向来擅长利用法律的间隙之故。

  徐少龙又道:“属下可以独自负起“调查”的任务,只须制造一些能掩护⾝份的关系人,譬如子,⽗⺟等。”

  袁琦道:“此事不难,我们可以派给你一个能⼲的女孩子,你可以用夫名份,也可以用兄妹名份。”

  徐少龙心想:“不知此女是谁?”

  但为了免得⿇烦起见,他便选择“兄妹”名份。

  袁琦道:“使得,我们马上找出适合你们的一对兄妹,让你们用他们的名字和家世。对方再有本事,也查不出真相。”

  这一手法,与徐少龙混⼊五旗帮的相同,果然是十分严密有效的掩护。

  徐少龙道:“属下只有一个问题,那便是迅速传递消息之法,还有就是⾜资利用的人手,必须是当地之人才好。”

  袁琦道:“都不成问题,传递消息方面,一是利用席亦⾼的通讯网。另一是利用本帮原有的通讯网。其次,我将通知一个人秘密与你接触,他不是本帮弟兄,但却是贩卖部几个重要负责人之一,他人手甚多,其中不泛本地人氏。”

  徐少龙心中暗喜,因为他现在开始一步步接触这个万恶的非法组织的上层人物了。但是外表上,他只点点头。

  袁琦又道:“此人姓阎名炎,短小精⼲,负责南京及附近地区,外号“黑蝎”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

  最后话题转到伪饰他妹子的⼊选,钟抚仙道:“这个差使,你有两个人可以选择。”

  徐少龙大感‮趣兴‬,心想这两个女孩。一定都是既美丽又毒辣的人,否则不可能被昅收为重要的心腹。

  尤其是他的行动目标,与“贩卖部”有密切关系,所以这两个女孩子,定是已知悉秘密之人。

  他恭容问道:“这两位女郞是谁?”

  钟抚仙道:“一是⽟罗刹连晓君,一是郑家姐妹中任何一个。”

  徐少龙心中的震动,简直难以形容,差点就变了颜⾊。

  他做梦也没想到⽟罗刹和郑芳等,居然是这帮会中,另一秘密组织之人,心中顿时涌起深深的怒恨。

  他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道:“她们都很漂亮出⾊,随便哪一个都行。”

  袁琦道:“此次由于你是负责之人,所以还是你自己选的好。”

  徐少龙思索道:“这些女子中,只有⽟罗刹精通武功,如果我想找机会除去她们,当然是首先除去最厉害的人,现在我不必遵守诺言,可以打听她的⾝世了。”

  当下道:“⽟香主武功⾼強,似乎妥当些。”

  钟抚仙道:“好,就是她吧!”

  徐少龙故意言又止,之后才道:“她当真姓连么?”

  原来徐少龙对五旗帮之事,晓得甚多。

  特别是著名的人物,自是多方打听过。

  他记得五旗帮前任帮主姓连名云,如今已经⾝故,除了他之外,别无任何姓连的⾼手。

  但连云明明无儿无女,⽟罗刹会不会是他的女儿?

  这一问居然弄对了,袁琦笑一笑,道:“她当然是真的姓连,帮中总会有些闲言闲语,说她不是,你用不着理会。不过你须得记住,你的真正使命,照规定不可被任何人得知。”

  徐少龙情知已不便多问,便及时住口,道:“属下记住了。”

  钟、袁两人商量了一下,便由袁琦道:“你明天一清早就出发,迳赴镇江,等候连晓君抵达,才一起到南京去。这儿有一份卷宗,是杭州杨家兄妹的⾝世,你看所有资料,定能冒充得维妙维肖了。”

  这刻离天亮已不久,徐少龙返营之后,除了与居安之密谈几句,以及整理行装之外,已没有多余时间了。

  他乘坐一艘快艇,驶出总坛大寨,当他穿越那个数十亩大的“英雄”经过那座木楼,驶过闸门之时,所有的人,无不向他敬礼。这使他益发感觉到自己权势之重,也勾起了今昔不同的感慨。

  上一次,他经过此楼,⾝份尚未确定,同时也在这里第一次见到⽟罗刹的,她的美貌和神秘,诚能使人无法忘记。

  他突然一阵冲动,马上命⽔手把快艇掉转,直驶木台。

  这一回浮台上的⻩⾐大汉们,见他登临,个个只有哈拱背的份,谁也不敢像上一次那样试他武功。

  凑巧的是值班的头目,正是第一次所见的李均。

  他微微一笑,道:“李头目,还认得我么?”

  李均连忙躬⾝道:“属下怎会认不得统领?”

  徐少龙进⼊木楼內,一迳拾级登楼。

  目光到处,上面那半截房间,门帘深垂。这刻恰好帘子一掀,走出一个⽩⾐俊秀童子。

  ⽩⾐童子一见徐少龙愣了一下,马上用食指抿,示意他别作声。接着迅快到他跟前,不悦地瞪着他。

  徐少龙猜想他一定是不大清楚自己的⾝份,但仍然认得自己,才会叫他别作声。这个小童,他曾设法呕他,当时已判断他是个秀美的少女。

  他微笑着向她凑上去,差点儿就触及她的面庞了。

  她连忙向后仰让,双眉紧皱,却没有推他或骂他,居然是一种似嗔非嗔的表情,甚是动人。

  徐少龙心中一,正要向她香吻去。但刹那间已警觉不对,忙忙收摄心神,举手指一指房间,作询问之状。

  这自然是问她⽟罗刹可是在房中?因为徐少龙还不晓得这个少女扮的小童,究竟是不是⽟罗刹的人?

  那⽩⾐小童点一下头,做个睡眠的手势。

  徐少龙恍然大悟,敢情⽟罗刹在睡懒觉,故此没有看见自己的快艇,否则她一定会现⾝打招呼的。

  可以料想得到的,是⽟罗刹还未接到出发的命令,相信这是袁琦的手法,尽量不让别人晓得他们结伴之事。

  他轻轻道:“我要见她。”

  ⽩⾐童子吃一惊,大有不能置信之状。

  徐少龙往前跨步,假如她不避让的话,两人就得撞上。

  对方己没有法子不让路,只好闪开,但一手疾出,抓他的臂弯,指风罩徐少龙臂弯上的⽳道。

  这一手已显示她武功不弱,尤其是纤纤五指,练有功夫。就是筋骨再強健的人,也噤不住她一抓。

  徐少龙手臂如蛇般滑出她五指之外,动作一点也不急这。他的人也同时向房门走去。

  他居然能轻轻易易地化解了对方这一记,必定已使她大为震惊,是以她愣了一下,想再行出手叮,已来不及了。

  徐少龙一步跨出七八尺,落在门边。

  他先回头向那秀美的⽩⾐童子笑一下,这才举手叩门。

  直到这时,那个自⾐重子才急急扑上来,拳掌齐施,间他背后猛袭,口中怒喝道:“大胆狂徒。”

  徐少龙呼的一声转过来,双手齐出,恰到好处地先后扣住她双腕,不但使她动弹不得,连话也骇得咽了回去。

  房內传出一个冰冷但娇美的声音,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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