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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以杀止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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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无痕利用她的威望加上朴⽇升的权势,网罗了无数名家⾼手,加上雕仙、画圣二人之助,把金陵的一座府第,布置得极为奥奇凶险,远在不归府之上。

  那辛黑姑第一次见到朴⽇升,乃是在练武场中。这个六七丈方圆的练武场,位处朴府中心,若想从练武场逃出朴府,除了武功⾼绝之外,还须懂得阵法变化之术,才能找到门户,两者缺一不可,端的是当世之间最凶险的龙潭虎⽳。

  那练武场四方八面俱是屋宇,只有两道对开的门户可供出⼊。辛黑姑在一个房间中掀动一个机括,墙上便出现了一个洞口,可以望见全场景物。

  朴⽇升正与那道人装束的遁天子步人场中,神情颇为亲密,好像真是老朋友一般。朴⽇升道:“道长剑法越发⾼妙神奇了,这等突飞猛进的成绩,实是骇人听闻。不须多久本爵就不能作道长的对手了。”

  遁天子道:“爵爷言重了,这话应当由山人来说才对。咱们一共只练过五次,而每次爵爷都另创有极为奇奥精妙的手法,使山人穷于应付,而且爵爷正当年富力強之时,每次再度放对,功力亦见精进,殊令人佩服不己。”

  辛黑姑正在寻味他们的对话,脑后传来辛无痕声音道:“那遁天子乃是借朴⽇升之力,苦参毒蛇信异剑与他本门武功相合的秘奥,进境神速。第三次放对时,⽇升已难以应付,简十全长老就隐在东首的门后,其时几乎扑出去援救,但⽇升总算应付过去了。

  其后就由简老与⽇升合力研创应付遁天子的上乘武功,有时还邀别的人参加,所以这后来的两次,又争到先手。他们是每隔三⽇就上场放对一次。不过打完这一趟以后,时间便须延长,因为对方都须要更多的时间研参苦修之故。越往后时间越长,但也越发凶险可虑。⽇升若然熬得过这半载练功的大关,就是普天之下无可匹敌的对手了。反之,就是遁天子当上了天下无双的⾼手。”

  辛黑姑讶道:“阿娘你也比不上他们么?”

  辛无痕点点头,道:“不过咱们家传的轻功,以及种种神奇秘术,仍然是⾜以称雄天下。

  而且你大可放心,那就是万一⽇升熬不过这一关,咱们便利用遁天子对付裴淳及赵云坡,一旦利用完之后,我便和简老以及其他几位第一流的⾼手,合力杀死遁天子,终不让他称雄于天下。”

  她略为停顿一下,又道:“⽇升一定不能辱命才行,他不但要对付赵云坡师徒,还须对付穷家三皓的联手阵式。这三皓的联手之阵天下无双,经过这许多年来的潜修之功,自然更加⾼明了。”

  她一提起“穷家”二字,辛黑姑便不由得想起了淳于靖,芳心一震,脫口问道:“淳于靖会不会被杀?”

  辛无痕沉昑一下,道:“那得看以后局势如何发展了,但恐怕我也无力护他一命。”

  辛黑姑‮躯娇‬一震,但以后都不再说话。原来她蓦地感情动,涌出満眶清泪,因怕⺟亲发觉,所以不敢开口或回转头。她晓得⺟亲只不过说得委婉一点而已,其实不论局势如何变化,淳于靖一定不能幸免。

  这刻她忽然感到⺟亲的所为很不对,因为这世上之人形形⾊⾊,种类甚多,自然各行其是,不一定须得苟同别人之意。但⺟亲却把所有胆敢违逆她意旨的人排除杀害,实在很不公平,极不合理。由此她更联想起自己以前率意任的种种行为,亦是如此。

  她眼中虽然瞧着一幕险象环生的搏斗,没有一招不是极上乘的武功手法,但她一缕思绪却缥渺⾼飞,想到了许许多多她以前从未想过的问题。隔了不知多久“当”地大响一声,她这才惊醒,但见遁天子和朴⽇升双双停手跃开。

  遁天子收起毒蛇信,稽首说道:“山人两次碰上杀⾝之危,承蒙爵爷手下留情,无任感。”

  朴⽇升潇洒地笑一笑道:“道长请记着咱们乃是同舟共济的伴侣,目下乃是放对练功,非是寻仇格斗,如何能下毒手?”

  这等情形已发生了许多次,是以以遁天子之狡谲凶毒,也深信辛无痕当真要助他把剑练成,好对付赵云坡。当下各自归去休息,并且下苦功修练,以备五⽇后再上场放对。

  这一边如此积极地准备一切,在潜山上竟也是一片备战气氛。那座原本孤零零的古庙,现在已有几间石屋作伴。此外,在隐龙⾕东面的另片山⾕中,也移来了二十来户人家,傍溪面山,修筑房舍,在这一片肥沃的⾕地中,开垦出不少良田。

  淳于靖为了跳出情网,以及实现悲天悯人的雄心壮志,现下在各地奔谈,策动义兵,造成反元的时机。潜山隐龙⾕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原来除了裴淳夫妇及金笛书生彭逸之外,还有武林三贤中的少林灵光大师,崆峒房玄枢道长,天山刘奇长老。名列武林七子中的峨嵋派追魂笔丁安世,鹰爪门铁指蔡子羽,子⺟金梭杨威,小温侯左光,魔蚤子卓凯等八位当代⾼手也都来了。

  此外,许青竹、病僧李不净以及穷家帮几位八袋⾼手,时时出⼊人于潜山隐龙⾕,他们却是负责联络外界,查听一切动静的人。那武林三贤五子,每人独居一间石室,长驻⾕中。

  他们在云坡大师指点之下,⽇⽇练一个联手合击之阵。

  云坡大师定此阵之名为“八贤阵”表面上极似是八卦阵式,但其实不同之处颇多。每一个人都能发挥出本⾝擅长的武功秘艺。但也正因此故,这个“八贤阵”复杂无比,破绽甚多,几乎每⽇演之际,都有好几处须要修正。

  这八位当代名家⾼手结集的阵法非同小可,每次云坡大师在阵外查看之时,裴淳夫妇亦随侍一侧,用心研看。云坡大师偶尔会⼊阵试法,这时但见拳风天,掌力盖地,声势异常烈浩大。这个当儿,可就瞧出云坡大师武功之精纯⾼妙,实是已达到了出神⼊化之境。

  裴淳没有⼊阵试过一次,但每夜云坡大师和他们夫妇两人在静室中讲论武功之时,几乎有大半时间是研讨这“八贤阵”的话。并且用口头试他⼊阵时应付之法。如此越讲越精,两个月之后,往往有些应付阵法的⾝法招式,须得究思许久才创得出来。

  裴淳每⽇勤奋修习“无形剑”进境甚快,晚上又得到师⽗讲论这等精微上乘武功之助,往往许多锻练“无形剑”时的难题,竟不触自破。他也是直到两个月后才领悟到师⽗设的这座“八贤阵”的用心,竟是如此深远。

  要知他的“无形剑”虽是全仗一种天竺秘传独特的內功心法,练成一股无形剑气。但即使当真一剑在手,敌人亦能抵挡,何况这股无形剑气在施展之际,断断不如真剑那等挥洒自如。故此除非痛下数十载苦功之人,能把这股剑气练到有如真剑一般坚凝。施展之时,得以从心所的话,便须在招式⾝法中弥补功力之不⾜方可。

  若说要创研一套适合于这等秘奥无比的“无形剑”的剑法,当真谈何容易?即使像云坡大师那等一代宗师,也不是三年五载间就创得出来,何况是短短的半年时光?故此云坡大师便利用那八位武林⾼手,集合这八位⾼手本门武功之长,组成一个“八贤阵”这么一来,等于已汇集了多少世代武林异人奇才的心⾎结晶,制成一件磨练裴淳的器具,帮助他找出无形剑的施用途径。

  理论上虽是容易,但事实上若不是有云坡大师这等宗师⾝份之人在一旁指点,这个“八贤阵”亦不易配合得起来。进一步说,若非是他,谁也没资格研讨此阵的得失。换了任何旁的⾼手,别说要找出其中之失,即使能够看得明⽩,已经就很惊人了。

  云坡大师心中有数,因为他已接到辛无痕的亲笔信,说明半年后正当端午节的那一天,指定裴淳携一同抵达金陵,假使能够过得两关,李星桥便可以安然释放。她在信中说明这两关,纯是正正当当的较量武功,绝无其他手段。把守这两关之人,是朴⽇升和遁天子。设若裴淳武功低微,当场被杀或是被擒,那就再由云坡大师亲自前往。

  这封战书,只有云坡自己晓得,而他一直不向任何人怈漏一点风声。在他的计划中,四个月是第一阶段,末后两个月是第二阶段。他一直以无形之法帮助裴淳修习“无形剑”此是至⾼无上的手法,让他扎下极为牢固的基。

  ⽇月如梭,看看已过了四个月。

  云坡大师每⽇听取裴淳的心得,发觉果然一切都按照他的预计进行。这一⽇,他们照例又观看“八贤阵”演。

  云坡大师突然用手指头在地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路线,向裴淳道:“你⼊阵之后,依照这条路线出阵。出手之时,尽管使出无形剑,天罡九式和天机指的功夫。据为师判断,你依此路线闯阵的话,能够毫无损伤地闯过,已经是莫大的成功,决计无力伤及八贤。所以你一方面可以放心施展全⾝功夫,一方面亦须万万小心,以免死在阵中。”

  这一关如此的严格凶险,只把薛飞光骇得面如土⾊。但她晓得云坡大师乃是极为睿智之士,若不是将来的险关更加严酷的话,他决不会命裴淳这么做。

  裴淳恭声应了,満面流露出坚决勇敢的表情。他在这四个月当中,由朝至夕,脑中全无别的杂念,一心一意地修习武功,这其中的苦境可不是旁人所能感受的。他举步向正在转动变幻的八贤阵走去,云坡大师的声音传⼊他耳中,道:“记着为师的话,你纵是全力出手,亦无法伤得到八贤。”

  这一点,本是他的最大弱点,正因他心地慈厚,所以昔⽇出道之时,相差一线才能踏⼊一流境界。幸而经过那凶险狡恶的江溯磨炼之后,冲破了这重障碍,方能成为一流⾼手。现在又想进⼊⾼手中的⾼手境界,无论在意志情绪和⾁体上,都须无隙可乘才行。如若存有丝毫杂念,譬如恐怕失手杀死八贤之心,到时微一迟疑,那就只有招来杀⾝之祸了。

  他长啸一声,劲传数十里之远,群山皆应。啸声中大步闯⼊八贤阵中,立时遭受到灵光大师的禅杖,房真人的长剑,刘奇长老的天山神掌,丁安世的追魂双笔,蔡子羽的脫手短刀,杨威的铁笛,左光的三尖两刃刀以及卓凯奇快的纵腾之术的夹攻。这八贤依照阵法,移宮换位出手围攻,不论哪一个人都不顾到本⾝安危,攻势不发则已,一发就是有去无回。其时自然有别的人赶到替他防御敌人反击。因此他们的出手,比平时凌厉数倍之多。

  裴淳⼊得阵来,仿佛像一叶孤舟被飓风巨浪侵袭,颠簸飘摇,无由自圭,随时都有覆没之危。

  薛飞光晓得自己一定会惊叫出声,当下真不敢看,一面以双手掩面,一面把头埋在云坡大师的⾝上。云坡大师叹口气,伸手轻轻摩娑她的头发,双眼却发出炯炯的光芒,注意裴淳每一个最细微的动作。

  阵中的裴淳掌劈指戳,施展全⾝功夫。他已把无形剑、天罡九式和天机指这三宗当世绝学融会贯通,合为一体。所以出手之际随心所,不一定是用哪一种功夫应付。不过“八贤阵”因为用兵刃的多,所以他亦侧重以“无形剑”应付。但见他一步一步依照路线前进,一时左转,一时右绕,弯弯曲曲地走去。

  他发觉果然不论自己使哪一种杀手,都不能伤及对方。无形剑气虽是厉害无匹,比真剑在手尚要锋快凌厉,但每次攻出,总是被兵刃封架住。八贤阵转动不停,攻势宛如惊涛骇浪一般,接续嘲涌而出。好几次都几乎把裴淳冲走,生像那咆哮翻腾的大海,想把这一叶小舟呑没似的。

  薛飞光‮躯娇‬不断地颤抖,这刻的时间好像永远过不完,随时都可以听到裴淳临危惨呼,她几乎已达到心胆皆裂的地步了。幸而云坡大师忽然拍一拍她的后背,一股热力传⼊经脉间,那紧紧绷起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

  这时云坡大师开口道:“孩子你抬头瞧吧,淳儿已经闯出阵了。”

  薛飞光热泪夺眶而出,心中充満感神明之情。

  裴淳虽是闯得出这“八贤阵”但背上沁出的冷汗,已透了⾐裳。但觉平生大小数十战的经验中,以这一场最是凶险艰危,宛如置⾝于惊涛骇浪之中。

  这以后休息了一天,然后又有一个新的磨炼。裴、薛二人奔⼊练功场中,但见云坡大师陪着三位老人在说话。这三位老人家都是须发如雪,鹑⾐百结,敢情乃是穷家三皓出现。

  小夫俩口子连忙上前叩见,三皓前此本与裴淳相识,所以不须多事介绍。不过今⽇三皓都显得很矍铄,迥非从前那等龙钟衰惫之态。

  刘懒仰天而笑,道:“想我们兄弟三人装聋作哑多年,皆因仇家厉害,生怕祸延敝帮后辈。现在居然有这么一⽇,得以面临结算旧帐,实在喜出望外。小裴淳,你这次不得不应约前往,虽然对手并非简十全或辛无痕本人,但只要你闯得过他们‮教调‬出来之人把守之关,就等如击败了他们两人。其时你就有如令师昔年一般,威震武林,所有的凶琊魔头,须得先过你这一关,才能兴风作浪。”

  二皓关嫌富微笑道:“大哥说得不错,小裴淳将如云坡大师一样,成为武林重镇,妖氛灭迹。”

  裴淳惶恐道:“老祖师们如何能把晚辈与家师相提并论呢?”

  三皓张恶贵道:“令师亦如此期许于你,不必过谦。现下我们三人联手结阵对付你,本来我们的阵法变化繁多,威力不小。可是这一次特地赶上潜山来,却不是要你破这阵法,而是要从此阵所含蕴拼斗內力的招数上,助你温习发动使力的最上乘诀窍。假如你挡得住我们三人合力最凌厉的一招,即可放心下山赴约。反之,你去也没用了。时间无多,盼你能够不负我们所望。”

  薛飞光何等聪明,心知这一定是穷家三皓这数月以来,查明⽩了对方的实力,所以特地赶上潜山。一则可助裴淳一臂之力,二则亦可于事先窥测得出裴淳的胜负之数。从他们的话中,更可推测得出敌方力量強大无比,裴淳竟然须得接得住三皓合力一击之威,方始有取胜之机。而这三皓每个人都具一甲子以上的苦修之功,他们合力一击之威,岂比等闲?

  她忧心怔忡地向赵云坡望去,却无法从这位智勇双绝的长辈面上,查看得出一点迹象。

  裴淳这一趟,到底是力克敌手跃登青云之上?抑是为公理正义而付出生命?这刻谁也无法预测。

  薛飞光仔细观察了五⽇,发觉裴淳虽是武功奇⾼,这穷家三皓的阵法,似是困不住他。

  可是每逢碰上拼斗內力的硬场面时,裴淳不得不以技巧补功力之未⾜。表面上的处境,远不如闯那“八贤阵”时那等凶险,但这个难关,却更似是无法逾越。因为內功火候必须岁月之功,不似招数手法可以仗着天才而速成。

  裴淳却一点也不气馁,他就是天生有这一点好处,凡事既经决定,便全力去做。而在这勤修苦练的过程中,他决不去想及结果如何。正因如此,他竟是做到了佛家所称的“无相”

  境地,这是最上乘的境界。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雄才杰出之士,明知这奥妙道理而总是无法做到,他们的障碍正是因为太过雄才杰出之故。

  云坡大师每⽇晨昏,当裴淳练过內功之后,总要跟他讨论一下有关內功修为的奥秘。这位宇內无双的一代宗师,已是殚精竭智找出种种可行之法,指引裴淳笔直进修,不至于浪费时间和精力,不过他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一点而已。而最大的敌人,却是连他也无法克服的,那就是“时间”倘使有⾜够的时间的话,云坡大师坚信裴淳必能达到抵挡得住三皓合击一招的地步,可是现下只剩个把月的时间!

  薛飞光的忧惶,只有云坡大师一个人知道,因此,到了最后的半个月时,云坡大师便不让薛飞光临场观看,亦噤止她向裴淳查问练功的情形。因为她纵然智慧绝世,擅长掩饰自己的心情,但口气面⾊之间,仍然不免会把这等深忧的情绪传染裴淳,为害之大,难以估计。

  到了裴淳、薛飞光两人出发之时,薛飞光还不知道裴淳到底已达到什么程度。她忽然十分感师⽗,因为这一次裴淳面对的凶险关头,反正是她全然无法揷手的,倒不如索不闻不问,听天由命。因此,她从叩辞之时开始,完全恢复了她的天真无忧的态度。

  在路上他们走了三⽇,才到达金陵,不过还有两⽇才是端午节,于是薛飞光要裴淳陪她尽兴游逛了一天。他们寻幽探胜,游览古迹,竟是裴淳平生以来感到最轻松愉快的一天,晚上回到客店,犹觉余味无穷。

  第二⽇是普奇等宇外五雄还有杨岚,一同陪他们夫妇谈笑。这宇外五雄皆是曾经浪迹天下的侠士,豪情胜慨远非旁人可及。他们本就不管明⽇赴约之事,尽情寻。因此这一⽇,裴淳又过得十分愉快。

  到了端午节的早晨,裴淳和薛飞光两口子前赴朴府,在路上裴淳才告诉薛飞光说,由于时间所限,他始终接不住三皓结阵合力一击之威。不过在最后的数⽇中功力突飞猛晋,却甚可喜。

  他还笑着向她说道:“我想这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有这等进境。”

  薛飞光讶道:“为什么呢?”

  裴淳道:“因为后来你竟不去瞧我练功,连问也不问一声,使我感到你对我已极具信心,因而也就加倍的自信了,你难道不晓得我是多么佩服你的智慧和眼光么?”

  她暗暗一惊,忖道:“早知如此,我就…”

  裴淳又道:“今晨我作最后一次例行用功,又发觉颇有进境,我晓得这是因为下山以来,你充満乐观和信心所影响的,倘若你认定我不会失败,我当然必能成功,对不对?”

  她真想跟他亲热一下,表示出自己的感之情,可是在大街上自然不便如此。她‮悦愉‬地瞧着他,道:“有一句话望你记在心中,那就是你不必把胜败生死放在心中。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跟你在一起。”

  裴淳若有所悟地欣然点头,这时已到朴府大门。他意气昂扬,斗志坚強之极,正要上前叩门,但那两扇大门突然打开,门口出现了辛黑姑。她竟是独自应门,双方循例作礼,裴淳道:“看来一切都准备好啦!”

  辛黑姑瞟了薛飞光一眼,等他们走到面前,这才说道:“今⽇你须得连闯两关,第一关是遁天子,第二关是朴⽇升,这是你已经晓得的了?”

  裴淳点头道:“不错,令慈的信上,还提到假如在下能够闯得过这两关,便可偕家师叔一同返潜山。”

  辛黑姑凝目打量他一阵,才道:“瞧你的样子,显然武功大有精进,而且信心坚強,昨夜睡得还好吧?”

  薛飞光立刻已窥测出,辛黑姑竟是向裴淳使用手段,心中暗暗忿恨。但她受誓约限制,不能向裴淳点破,也不能有丝毫的表示,免得辛黑姑抓住把柄,指责她违约而硬迫裴淳‮杀自‬。

  裴淳应道:“多谢姑娘关心,在下睡得还好。”

  辛黑姑‮头摇‬一叹,道:“只有你才如此冷静沉稳,朴⽇升昨晚本睡不着,在院子走到天亮。”

  裴淳道:“若是如此,今⽇精神体力都不免要受到影响呢!”

  辛黑姑道:“是啊!所以我十分替他担心,但愿你到时手下留情,不要取他命,那就感不尽了。”

  她这一番说词和做作,很显然的包含一个极大的谋,那就是假如朴⽇升当真战败,而她这刻先得到裴淳的答允的话,则朴⽇升起码不会丧命。进一步说,当裴淳掌握到击败敌人的一线之机时,很可能因此记起这个诺言而下不了毒手,却因而被朴⽇升杀死也是可能的。

  所以辛黑姑预先向裴淳求情之举,实在是一个极危险可怕的谋。而最可怕的是此计正好击中了裴淳的弱点,因为别的人纵然答应过尽力不取朴⽇升命的话,但在形势所迫之下,亦决不会因而迟疑却顾,以致坐失良机。

  可是这事发生在裴淳⾝上,便大不相同。他为人忠厚博爱,不喜伤人利己,所以他应允了之后,到时定必会失去良机。而这等一代⾼手拼斗,何等凶险?机会稍纵即逝,若然不能及时抓住,无疑自⾝将反蒙其害。

  薛飞光早就察破辛黑姑的谋奷计,但她受誓约所限制,空自智计绝世,竟也无法可施。

  还须装出一付如常的表情,这使她又尝到辛黑姑给于她的痛苦了。

  却听裴淳慨然道:“在下当真没有丝毫加害朴兄之心,所以到时我尽力留手就是。其实今⽇之局,全然之姑娘之手,假如你肯放过在下,并且劝阻朴兄不要帮助元廷维持元廷的暴政的话,我们便都是好朋友了,那需各施绝艺拼个生死?”

  辛黑姑依照预谋进行,所以她不但不驳斥他的话,还点头道:“你说得极是,我亦有劝阻他勿为元廷出力之心。但今⽇的局势,纵然是他肯听我的话,但这中间尚有家⺟和‮人私‬恩怨在內。我们做晚辈的,许多事实是不由自主,想来你也不会怪责我们。”

  这末后的两句话,像烧红了的铁器烙向他心中一般,极是深刻,这以后裴淳一直都念念不忘这两句话。

  辛黑姑当然想不到她拿来解脫自⾝责任的一个借口,在裴淳心中会发生如此‮大巨‬影响。

  她又接着道:“家⺟暂时不出面相见,她要我提醒一件事,那就是山派的遁天子为人深沉狡毒,虽然恶行不多,但他实在是武林中最可怕之人,假如他当真成为武林无敌⾼手的话,局面必定万分可怕。所以她说过,假如你能取他命,不啻是造福武林。

  此外他曾经杀死过一个人,外貌言行都与令师叔一模一样,是以他深信你一定不会放过他,因而上场手之际,他无疑会出全力杀你,这叫做先下手为強,能减少一个敌人就算一个的想法。所以你须得小心在意才好。”

  裴淳道:“在下动手之先,须得见过我师叔之面才行。关于你们用这等起遁天子斗志的手段,我可不管。”

  辛黑姑道:“你现在聪明得多啦!”当下转⾝带领他们走到一座跨院之內,果然在旁间內见到李星桥。

  裴淳上前拜见过师叔,李星桥看来精神健朗,面上已找不到龙钟老态,也远不似以前那般枯瘦。他见了裴、薛二人很⾼兴,哈哈大笑,道:“中原一脉,就靠小裴淳你维持威名了!”

  裴淳躬⾝道:“目下竟见不到辛仙子,小侄心下甚是疑惑。”

  李星桥讶道:“疑惑什么?”

  裴淳道:“尝闻辛仙子易容化装之术天下无变,说不定她假扮你老人家。”

  李星桥哈哈一笑,道:“这话有理,你比从前精细得多了,然则如何方能证明我就是我?”

  裴淳迫前两步,在他耳边轻轻道:“请问师叔目下功力恢复了若⼲成?”

  李星桥亦在他耳边回答了,裴淳伸出一指,李星桥也伸指抵住他的指尖,双方只接触了一下,便各自垂手。

  辛黑姑晓得李星桥曾把天机指功夫传授与裴淳,所以他们耳语及出指互抵之举,无疑是裴淳以天机指心法试验出李星桥的真假,此法果然可以十⾜证明李星桥的真伪。由于此故,她顿时对裴淳另眼相看,不太敢再把他当作傻瓜看待。

  裴淳躬⾝道:“启禀师叔,弟子此来,系因师⽗半年前接到辛仙子之函,指明须由弟子连过两关,始能让师叔离开此地。目下弟子即将动手,师叔可有什么训诲没有?”

  李星桥笑一笑,道:“大哥不但武功比我強胜,便智计谋略也⾼出我甚多,他既是有心遣你前来,我何须多说,你尽力而为就是了。但有一件事你要记着,那就是‘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句话,有时也不全对。譬如说你师⽗和我,总是念着一个人成名不易,修为之功得之甚苦,所以等闲都不予计较。谁知一念之仁,时时惹来烦恼灾祸。

  因此古人有云:以杀止杀。这话当真含有真理。该杀的人,还是杀掉的好。这样可以防止将来须得杀更多之人,这亦是‘仁’的另一种表现。”

  裴淳恭容道:“多谢师叔的教训,弟子茅塞顿启,心中再无所疑了。”

  当下辞别而出,辛黑姑带他们走到一处广场,广场四周树木郁苍,当中是一块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草坪。对面的一道门户中也走出一人,道服飘飘,⽩髻结顶,正是山派⾼手遁天子。他手中拿着一五尺许长的黑⾊山木杆,那就是他⽇夕不肯释手的“毒蛇信”了。

  大家都是见过面的,彼此说了几句话,辛黑姑便道:“你们可以开始动手了,薛妹妹跟我到屋里观战。”

  裴淳‮头摇‬道:“她不要跟你走,就在一旁观战便行啦!”

  辛黑姑面泛怒⾊,喝道:“你们敢不听我的话?”伸手便向薛飞光抓去。

  裴淳一手勾住爱迅快一旋,同时之间出手反拿辛黑姑的手腕。他这两个动作一气呵成,奇快无匹,好像是早已准备好这样出手。

  辛黑姑竟然缩手不及,被他拿住腕脉,顿时全⾝⿇痹,动弹不得。

  裴淳使出天机指功夫,指尖发出一缕劲,暗暗闭住她三处⽳道,旋即放手,道:“飞光你陪辛姑娘在一旁观战,若有人敢趁我不能分⾝之时,加害于你,便下毒手先杀死她!”

  他的面气极是坚决,声音响亮,远远传出去,若是有人在屋中观看,定必听到这话。

  谁也想不到以辛黑姑的⾝手,竟会在一招之中被擒,似是全无招架之力。自然这是“八贤阵”给于裴淳的好处。试想那八贤结聚的阵法何等厉害?而这八贤的武功路数各有专长,不论是兵刃拳脚在阵中发出时,比之平⽇单独出手都厉害得多。裴淳竟能闯阵而出,可知他的武功造诣毕竟已精进了许多倍。辛黑姑一则武功远不如他,二则亦断想不到他会出手,所以立时被擒,连她自己也大出意料之外。

  薛飞光伸手环抱住她纤,其中一只手指按在她间死⽳上,格格娇笑道:“这敢情好,我们也有一个人质在手了。辛姐姐,请你务必记着一件事,那就是此刻若然有人抢走了你,就是表示有加害我之意,因为如果不是想对我不利,何须把你抢走?所以一旦有人出手的话,我为了捞回本钱,定然抢先制你死命。”

  她话声略一停顿,又道:“我说话的声音很⾼,任何人在屋子里都听得见。所以辛姐姐你自家用心瞧着。假如有人假冒爱你之名而出手抢救的话,这等爱心是真是假,不问可知了。”

  若论智计词令,薛飞光可说得上是天下无双,因此她先布置好这等先发制人的圈套,实在不⾜为奇。这一来任何人都决不敢出手抢救辛黑姑,一则投鼠忌器,二则纵然真能把她救出,辛黑姑定必反而会暗暗含恨于心,因此即使是辛无痕,也不敢冒失出手。

  薛飞光接着又⾼声道:“我们的誓约规定我不能帮助裴淳,却没有规定我不许自救,此举任凭怎样说也不算违誓,只要我不拿你的命威胁辛大姑或朴⽇升放过裴淳,任谁也不能责我违约了。”

  她故意暗暗‮劲使‬,封闭辛黑姑的⽳道,使她不能开口驳斥,因为只有她这个任大胆的人,才会不顾死活地反驳,其余的人,包括辛无痕在內决不会出声。而且辛黑姑哑口无言的态度,会令人误以为她默认这话有理,可以增加她理直气壮之势。

  在广场西首的一间屋子內共有四人,乃是辛无痕、简十全、申甫、朴⽇升他们四个。薛飞光的话,十分清楚地传⼊屋內,人人听见。

  简十全道:“看来他们已占了机先,这女孩子实在难斗得很,怪不得⽇升一早说过定要防范她。”他说话时显得有气无力,全然不似以前那般中气充沛和精神矍铄,倒像是衰老了很多。

  辛无痕低哼一声,道:“她此举不过是自救之法,但裴淳如若战死,她活着又有何意思?”

  朴⽇升缓缓道:“话不是这么说,假使小婿不爱黑姑的话,自然不会受她影响。但反过来说,小婿便不能不考虑及杀死裴淳之后,将有什么后果了。”

  辛无痕瞠目道:“我一时倒没有考虑及此,不过…幸好我们也有人质在手,再说你纵然杀死了裴淳,但薛飞光自家仍然在我们掌握中,怎敢加害阿黑?”

  朴⽇升沉昑一下,道:“本来小婿也是这么想的,但你方才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那话是说裴淳死后她就活得毫无意思。既然她活下去没有什么意思,则她很可能来个同归于尽。”

  辛无痕心念一转,道:“既是如此,我们可把裴淳放走,叫他师⽗来吧!”

  朴⽇升‮头摇‬道:“那也不行,你的弱点被人发现的话,连遁天子也可以不听命令了。”

  这话听起来虽然很普通,但在辛无痕而言,却有如迅雷轰顶。喑想朴⽇升的话,说得不错,假如我割舍不下这个女儿,焉能横行天下?而昔年自己声名震动天下武林,亦因为自己横蛮狠劲过人,能把敌人得宁可‮杀自‬,那正是因为自己对任何事全无顾忌所使然。

  她暗中寻思着这个难题,一是为了女儿而甘心抛弃一切,做个平凡之人,隐遁世外。一是割断儿女之情,狠狠地大⼲一场。是以她面⾊变来变去,别人都不敢说话。

  朴⽇升却喑暗窃喜,因为他已掌握住极有利的情势。假如辛无痕甘心退让,则只须杀死遁天子之后,自己在武林的地位更稳固了。因为裴淳虽然尚在,可是己方有辛无痕相助,可以抵消了他们的力量。

  魔影子辛无痕到底不是等闲之辈,她很快就恢复冷静,也没有向朴⽇升他们再说什么,一径向屋外传声说道:“裴淳,尽管动手,不必为飞光自救之事而分心。”

  裴、薛二人听了这话,都略感意外。裴淳旋即收摄心神,注意力集中于遁天子⾝上,拱手道:“道长经过半年的苦修,想必练就了惊世骇俗的剑法绝学,在下今⽇专诚请教,还望道长不吝指点。”

  遁天子心想:“你这小子今⽇说什么也别想逃出山人毒手。”口中应道:“裴大侠好说了,山人须得借重名家,一验剑力才是真的,请!”

  双方迈步盘旋,裴淳仍然空着双手,竟是不用兵刃对抗遁天子的“毒蛇信”

  屋內的辛、简、朴三人都感到难以置信,皆想那裴淳的天罡九式和天机指功夫纵是练到十成火候,但对付手持五异剑之一的遁天子,焉可如此大意?

  辛无痕低哼一声,运聚功力把声音传出广场,道:“两位暂且罢手,我有话说。”

  遁天子和裴淳一齐跃开,辛无痕又道:“申甫兄,请率慕容⾚及路七两位出场。”

  声音方歇,那⾐饰华美的千手剑魔申甫率领着慕容⾚和路七两人出场。辛无痕又说道:

  “你们三人联手向遁天子围攻一十五招,便即退下。”

  申甫点点头,向遁天子道:“辛仙子之令,道长想已听到,这就由兄弟等三人先向道长讨教十五招。”他一挥手,路七一跃而前,占了左面方位,慕容⾚则占据了右方,三人结成一个品字形的阵势围住他。

  这三位一流⾼手登场,裴淳便迅即退到薛飞光⾝边,道:“这就奇了,辛仙子为何教他们先打头阵?莫非是想让我先看看遁天子的剑路?”

  这等往好处想的想法,薛飞光大不以为然,低哼一声,心想:“天下间哪有这等好事?

  分明是遁天子的剑路须得先斗一阵,才能发挥威力,辛大姑深知此秘,才会先教那三人打头阵。”由于此事关系及裴淳本⾝,所以她不能开口。

  遁天子面⾊沉如故,道:“诸位来得好,不过山人却很想向辛仙子请示几句…”他双眼向屋子望去,正要开口。手中的“毒蛇信”却突然向慕容⾚戳去,快如闪电。这一招不但不先行招呼,还用诡计使对方完全不防备。

  因此杆尖戳到慕容⾚中之际,慕容⾚才发觉,猛吼一声,挥拳击去,竟不躲这异剑刺体之厄。他的吼声宛如霹雳横飞,震耳聋,拳力如山涌出,凌厉无匹。这等拼命的打法,果然是绝妙的以攻代守的救命妙着。

  不过慕容⾚只是本着天生凶暴之,忿然出拳反击,并非想到这一着有以攻代守的妙用才施展的。遁天子岂敢以⾝试他的拳力,迅即跃退,可是杆尖电而出的细长剑锋,仍然彀得上揷⼊对方肩之间。

  若不是他退得太快,这一剑准可以刺透了慕容⾚的⾝体。饶是如此,那剑刃仍然刺⼊他⾝体两寸以上,鲜⾎溅出。

  慕容⾚腾腾腾连退六七步,方始站稳⾝子。他一张口,吐出一大口鲜⾎,一只手掩住伤口,厉声喝道:“贼道竟用这等下流手段偷袭,老子非揍死你不可。”

  这时申甫和路七各自使开剑术刀法,猛攻遁天子。这两人功力非同小可,开头的一轮猛攻简直有无坚不摧之势,着着进迫。可是遁天子居然还接得住,虽是步步后退,然而这已经极是骇人听闻的了。

  裴淳跃到慕容⾚⾝边,道:“慕容兄请暂息怒,先查看一下伤势再说。”

  慕容⾚道:“小裴淳你说气不气人?”突然又吐出一口鲜⾎。

  裴淳低头一看,⾎中有许多小泡沫,晓得他的肺已被刺伤,心中一阵恻然,忖道:“除非是梁药王在此,或者还有得救。”忖想之时,运指如风,霎时间已运用极⾼妙的指力,替他封闭住伤口四角的⾎脉。但最后一指要向伤口点去之时,突然中止了,想道:“我这一指点落去,可以封死这个伤口,不再流⾎。但此举用在别人⾝上,可以多延时⽇,等候名医挽救。可是他脾如此強悍凶暴,一旦恢复了气力,焉能忍得住不去出手报仇?那时他用力到相当程度之后,定必伤‮爆口‬裂而死。”

  辛无痕的声音传出来,道:“裴淳不必迟疑,可以点下去,他这种情的人,焉肯死在榻之上?”

  裴淳心想这话当真有理,随即一指点去,慕容⾚的伤口立时停止流⾎。他精神一振,洪声道:“小裴淳你真行,待我打死那贼道再向你道谢。”说罢,放腿奔去。一下子就加⼊战圈之中,拳出如山,凶猛攻去。

  遁天子使出一路极为险恶毒的剑法,居然抵住了申、路二人的刀剑,这刻加上慕容⾚,便顿感不支。

  慕容⾚一口气连攻了七八拳,口中骂不休。遁天子一面应付,一面冷笑道:“敝派剑法向来如此,只有你这个傻瓜不曾防备,怪得谁来?”

  裴淳定睛细看这下场惊天动地的恶斗,但觉那遁天子功力猛晋,极是惊人。而他的剑法才是最可怕的,以申甫的剑术和路七的神刀,也无法找得到空隙攻人,更须时时防他反击。

  不过他可也瞧出了遁天子的弱点,那就是不耐久战,如若一直战下去,申、路二人定可取他命。不过他的毒蛇信毒无比,申、路二人想在一两千招之內平安无事,也委实不易。

  这就是说遁天子虽然不能久战,可是手中异剑威力惊人,极容易在三五十招之內就杀死了对方。因此对方纵然功力绝強,也没有时间发挥功力较他深厚的妙用了。那四人兔起鹘落地斗了二十佘招,慕容⾚已连环猛玫了四五十拳之多,突然大叫一声,口噴鲜⾎,蹬蹬蹬直退出圈外。他只站了一下,便仰倒地上。裴淳奔过去一瞧,这条天下无双的猛汉业已毙命。

  他叹一口气,继续细加验看,发觉他伤口迸裂得很厉害,超出自己意料之外。顿时已明⽩那毒蛇信果然有非凡的威力,不但无坚不摧,同时更有割裂敌人真气的威力,故此慕容⾚才呈此伤痕。又若不是慕容⾚天生异禀,别的人中了同样的一剑的话,早就不能动手了。

  他刚刚起⾝,辛无痕已发出撤退之令。申、路二人联手齐退,步步为营,严密无比。遁天子情知一时找不到机会,只好也停手退开。但他心中极为得意,因为那名震一代的“北恶”

  慕容⾚,居然死在自己剑下。

  辛无痕道:“裴淳可上前战遁天子了。”

  裴淳大步上前,眼中流露出森森杀机。因为他己深感这个山剑客,实在是反复无义心肠毒之人,这种人多杀一个,就等如修积无数善德。

  遁天子声一笑,道:“今⽇我们已是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山人忽然觉得比你的心情轻松得多,因为你还有娇在侧,不免心牵肠挂,万一送了命,她如何活下去呢?”

  裴淳眼珠动也不动,显然心志坚定如故,不曾被他的一番话扰了心情。他冷冷道:

  “在下的想法全然与你不同,我坚信能取你命,为武林除害。除此之外,别的事都不多想。”

  遁天子晓得这个人决计无法用言语摇动他心神,当下迫前两步,细长杆子直点出去,杆尖刚刚对正裴淳之时,剑锋闪电般出,⾝不移手不动之间,已使了一手招中套招的绝技。

  裴淳亦在此时发动攻势,左指右掌,一同劈点出去,他掌上使的是天罡九式,力道雄浑凌厉。左指使的是天机指力,破空之时发出“嗤”的一声。

  双方使的都是极毒辣的煞手,极可能在一招之间,便落个同归于尽,是以直瞧得薛飞光打个寒噤,三魂七魄已飞散了大半。即使是屋內辛无痕那等⾼手们,瞧了他们的险恶手法,也不由得大感紧张。但是双方都在间不容发之间,互相收招闪避。

  遁天子仗着剑锋甚长,呑吐自如,乍一分开,便又出手先攻。他一口气连攻了七剑之多,但裴淳的掌指配合得极是神妙严密,每着都能迫使对方放弃原式,改招再攻。这是因为遁天子深知自己若然硬攻出去,纵然能刺伤了敌人,但自家亦难免被对方击中。以裴淳目下的造诣非同小可,设若中上一掌半指,那是决计活不成的。遁天子既未露出败象,如何肯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

  他们动手之后,虽是凶险百出,每一瞬间都有溅⾎⾝亡的可能,但在外人眼中,他们打得并不烈,甚至好像在闹着玩一般,相隔六七尺远,虚虚比划而已。但其实只要其中有一个人招式之中略露破绽,或是攻拆应变不够迅速,对方便能迅若闪电轰雷般攻⼊,瞬时间便要了命。

  裴淳仅用“天罡”“天机”两种功夫对抗遁天子的“毒蛇信”初时凭仗胆勇锐气还可以斗个平手,但二十招一过,便显然很难保持均势。不过若然遁天子想完全击败他,起码也得斗上百招以后方有此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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