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生生死死逢劫运
范⽟云左手中指,轻轻地在玄女剑的剑脊之上摸过,她这个动作,叫袁中笙看了心寒,那像是屠夫在对绑住了的口牲下刀之前,试一试刀是不是锋利一样!
他打了一个冷战,道:“我…我要走了。”
范⽟云仍不出声,只是陡地一抬头,目光如电,向他视了过来。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将我留在这里,实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就算将我杀了,也不过是令得真凶开心而已!”
可是,任他如何说法,张青云和范⽟云两人,却只是一声不出。
袁中笙越来越是焦急,不知道事情该如何了结,是怎样个了局?他着双手,向旁退开了一步。然而,他仅仅走了一步,玄女剑的剑尖,便已抵住了他的际。
过了没有多久,只见苍云老人,⾝形飘飘,如行云流⽔也似,向前赶来。张青云和范⽟云两人,⾝形闪了开来。
苍云老人直到了袁中笙的⾝前,停了下来。袁中笙哭丧着脸,道:“苍云前辈,实不⼲我事。”
他只当苍云老人刚才此去,见到了古进云的尸体,再赶了回来之后,一定也会将他当作是杀害古井云的凶手的,因此,当他第一百次地为自己辩⽩之际,讲话也是有气无力。
怎知出乎他的意料,苍云老人立即点了点头,道:“不错,不关你的事。”
袁中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喜得张大了口道:“那…我…我可以走了?”苍云老人道:“自然是,我们错怪了你,⽇后定必补报!”
袁中笙可以就这样脫⾝,已是喜出望外之事,忙道:“不必了,不必了。”他一面说,一面向外跑去,虽是肩头上仍阵阵剧痛,也跑得十分快疾。
他在跑了开去之际,只听得范⽟云叫道:“掌门师兄,这人分明是正凶,如何将他放了?”
而苍云老人则沉声道:“师妹,事情十分严重,此人确然无关,你们两人,先送古师弟尸体回武当去,立即再下山来,武当派…”
苍云老人的话,袁中笙只听到这里为止,下面的话,因为他奔远了,自然也听不到了。
袁中笙一口气奔出了大半里,才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不见有人来追,心中方始放心,叹了一口气,慢慢地走进路边的一个丛林之中,停了下来,找了一个树桩,呆呆地坐着。
他想起自己自从和师妹两人,盗了冯大侠夫妇的寒霜剑之后,几乎没有一安天静⽇子过。近几天,更是倒霉之极!
刚才,若不是苍云老人明⽩事理,自己还有命在么?
袁中笙本是初涉江湖,他只觉得处处荆棘,几乎寸步难行。
他呆坐了许久,抬起头来,四面观看,他本不知道该上何处去才好。本来,他只想先找到了师妹再说,但在费七先生的蔵宝库外,意外地和文丽相逢,却又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如今,他想找到师傅再说,然而,师傅又在什么地方呢?他自然记得,那个怪和尚曾叫他留意金堆⽟砌的马车,但这样的马车,天知道又在何处?
天⾊渐渐黑了下来,袁中笙从树林中望出去,只见农夫三两成群,唱着山歌,荷锄而归,他心中不噤生出了无限的羡慕之意,真不知自己学武,有什么用处!他独呆了许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这才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心想自己赶到天山,告知了管心的死状之后,就在天山脚下住下来,自己种种田,够一个人吃穿,也就够了,何必多受颠沛流离之苦?
袁中笙在⻩山脚下居住时,⽇子过得十分平静,他也未曾出过远门。
这时候,他想及要到天山去,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本连自己是否到得了天山,他心中也是一无把握。他慢慢地走出了树林,向路上走去。
袁中笙又停了半晌,正待跨步向路上走去之际,又见远远有人,奔了过来,来势快绝。同时,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珠儿,你别傻气了,那姓袁的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记挂他?”
袁中笙一听是费七先生的声音,吓了一跳。
接着.便听得费绛珠菗菗噎噎地道:“我也…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但是…爷爷…你不该将我这样带走…他如果有了什么不测,那我…我要恨你一世了。”
费七先生⼲笑两声,道:“爷爷这样疼你,但在你心目中,还不如那傻小子么?”
费绛珠没有再出声,只是菗噎着,两人的⾝形极快,讲话之间,早已在袁中笙的⾝边经过。
天⾊甚是黑暗,费绛珠本没有发现路边有人。费七先生则在掠过之际,回头望了一眼,略有所觉,但是却并没有停下来。
袁中笙本来,心中早已打定主意,只要费绛珠一来到⾝前,便立即出声招呼。可是,他听得费绛珠的话,这样关切他,甚至关心他的程度,可以使得她恨她的爷爷!在那一瞬间,袁中笙痴痴呆呆,心中实在不知是什么滋味。
而当他猛地省起,自己更应该出声招呼费绛珠,免得她心中挂念自己之际,抬头向前看去,费七先生和费绛珠两人,早已奔得踪影不见了。
袁中笙连忙拔⾜向前追去,一面追,一面叫道:“费姑娘!费姑娘!”
他的叫声,在黑夜中听来,也极其宏亮。但是他的內力,究竟不济,而声音不以精湛之极的內力出,听来虽然宏亮,传出却不远,便自散去。费七先生和费绛绦珠两人,在他发呆之际,早已走得远了,如何听得到?
袁中笙追了片刻,追不上费绛珠,停了下来,心中懊丧之极,不由自主,又伸手在自己的头顶之上,重重地击了一下。
只听得“拍”地一声过处,他的右手,又被生自他头顶的那股怪力,震得酸痛难耐。袁中笙不噤苦笑不已,一侧⾝,向道旁的一棵树,猛地撞过去。
那一撞,他用的力道极大,那株树已有数十年,⽪坚木硬,若是寻常人,这一撞怕不撞得头破⾎流,脑浆迸裂才怪!
但是袁中笙猛地撞了上去,只听得“砰”地一声响,竟在树⾝上撞出了一个洞来,他站定了⾝子,摸了摸头,一点事也没有。
袁中笙伸手在自己头上,连敲了几下,道:“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他是在恼自己刚才忘了招唤费绛珠,费绛珠这样关心自己,自己却未能告知她已经脫险了。
他连问了自己七八声,忽然听得树上,有人恻恻地一笑,道:“大有用处。”
袁中笙一怔,抬起头来,道:“你是谁?”
那人又是恻测地一笑,道:“我是我。”
袁中笙呸地一声,道:“谁不知道你是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道:“你见到我就认识了。”
袁中笙心中一呆,暗忖难道是人么?他听那人的声音,是尖了喉咙来说的,那或许真是人也说不定。他道:“你下来,我看看你是谁?”
那人仍是尖声道:“我一下来,你便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了。”
袁中笙道:“你又不是三头六臂,我凭什么见了你就走?”
那人道:“好那你就看看!”
他一个“看”字才出口,只见眼前人影一幌,已多了一个人。那人的来势如此之快,袁中笙倒也吃了一惊,他连忙定睛向前看去,他不看犹可,一看之下,不噤倒菗了一口冷气!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杀死了管心和谢添生的那个怪汉子!
那怪汉子脸上带着森森地微笑,望着袁中笙。
袁中笙一呆之后,一个转⾝,便待逃走。那人一声冷笑,道:“可不是么?我一下来,你就逃了。”
袁中笙心想,那人的武功极⾼,自己逃也逃不脫的,何不与他拼上一拼?他主意一定,连忙转过⾝来,头一低,向那人疾撞了过去!
这一下,倒也大大地出乎那人的意料之外,他们两人之间,隔得本就极近。袁中笙向前猛地撞出,那人想避,已自不及。
只见那人手臂一圈“呼”地一掌,向前拍来。
他掌力之強,令得袁中笙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但袁中笙那一撞,用尽了生平之力,势子却也没有为那人的掌力所阻住。
电光石人之间,只听得“嗤”地一声响,那人的一掌,已击在袁中笙的头顶之上。
袁中笙只觉得对方的力道,像是甚大。因为他头顶上虽是无所觉,但是⾝子却向上飞起。
他⾝在半空,猛地一翻,跌了下来,坐倒在地。也就在此际,他只听得那人,发出了一声怪叫。
袁中笙连忙向前看去,只见那人⾝子,正踉跄后退,退出了几步,背脊重重地撞在那株树上!
袁中笙大喜,向自己头上一拍,道:“果然大有用处!”他一撞得手,绝不再撞,⾝子一转,向前疾奔而去,但是,他只奔出了七八步,⾝后的厉啸之声,已如狂风暴雨也似,追了上来。
转眼之间,袁中笙便觉得一股大力,已向自己的左肩,庒了下来!
袁中笙别无他法可施,只得一侧头,向那股大力,了上去。可是那人吃了一次亏,如何还肯再上一次当?手臂向旁一移,五指如钩,已经紧紧抓住了袁中笙的肩头。他所抓之处,正是袁中笙被玄女剑刺伤的肩头,只痛得袁中笙疾叫了起来。
在袁中笙的叫声中,又听得有人向前奔来,道:“什么事?什么事?”
那人道:“一个小畜牲,我要给他点苦头吃吃。”
那自黑暗中奔来的几个人,迅即到了眼前。袁中笙忍住了疼痛向前看去,心中更是大惊。只见奔向前来的三个人,两男一女。
这三个人,袁中笙也见过不止一次了。
而且,他还知道,费绛珠的“玄铁神手”正是从这三个人手中弄来的。可是,袁中笙直到如今为止,仍不知对方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只听得那丑妇人道:“什么臭小子,一掌了结,不就行了。”
那抓住袁中笙的人却“哈哈”一笑,道:“一掌了结,那太可惜了。”
丑妇人“呸”地一声,口沫四溅,奇臭难闻,袁中笙几乎呕了出来。
那秃子道:“什么可惜?”
那汉子指着袁中笙,发出了一阵怪笑,道:“老三,这是活宝贝!”
那秃子怒道:“放庇,这小子如何是活宝贝?”
那人笑道:“你过来,在他顶门上击上一掌试试。”
秃子“哈哈”一笑,道:“我一掌击了下来,这小子的脑袋一定没了。”
那人道:“老三你别顾吹大气,先来击上一掌再说!”
那秃子道:“好!”一跃而上,手起掌落,一掌击下!那一掌的力道,并不很大,但是要击碎一个人的脑袋,却又大是有余了!
只见其余三人,都十分好奇地看着,像是在他们看来,将一个人一掌击了个头骨粉碎,脑袋迸裂,乃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
袁中笙见那秃子向自己当脑心一掌击了下来,他倒并不吃惊,因为他知道那一掌的力道再大些,也是打不死自己的。他心中吃惊的,乃是那人将自己说成“活宝贝”却不知是何意思?
他忧心忡忡间,只听得“叭”地一声,秃子的一掌,已击中了他的顶门。袁中笙简直了无所觉,只不过是眨了眨眼睛而已。但是那秃子却一声怪叫,整个人向半空之中,迸跃起两三尺⾼下来。
可是他跃在半空,仍不肯歇,手起一掌,再向袁中笙的头顶击下,这一掌的力道,比刚才一掌大了许多,但是那一掌击下,秃子的怪叫声,也⾼了许多。
第二次,秃子一个悬空筋斗,翻起了七八尺⾼下,落了下来之后,手臂一扬“呼”地一掌,已向袁中笙的前印到!
袁中笙一见对方向自己的前击来,而自己的⾝子又被人抓住,连躲也无从躲起,心想这一次实是死定了!可是就在此际,他只觉得⾝子向上,被那人直提了起来,头顶向着秃子,直撞了过去!
那秃子刚才两次击向袁中笙的头顶,都吃了大亏,第二下更几乎将手腕震断,一见袁中笙的头顶向自己撞来,如何敢以硬?连忙⾝形一幌,向后退去,大喝道:“老大,将他杀了!”
那人笑道:“我已经说过,这是活宝贝,如何肯就此将他杀了?”
那丑妇人道:“老大。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笑道:“这小子一定不知服食过什么仙药灵丹,但是却又不知妙用,所以內力无穷,只是聚集在让⽳上,不知运用。”
那丑妇人向前踏了一步,道:“那又如何?”
那人一面怪笑,一面道:“这就大有用处了!”
他只讲了一句,那个子矮小,一直寒着一张脸的人已接口道:“将一枚中空的长针,刺⼊他的气海⽳之处,积蕴在他体內的真力,便会怈出,只要施展本门昅气之法,便可将这小子⾝上不知运用的大力,完全收为己用了!”
那丑妇人一听,厉声道:“是么?老大,见者有份!”说着她又向前一跃,五指如钩,已向那人的际抓了下来。
那人一声怪啸,带着袁中笙,向后疾退而出,尖声道:“二老,你好大胆!”
丑妇人“桀桀”怪笑,道:“你想独得其利么?”
那人道:“自然是。”
丑妇人道:“好,那我向师傅说说去,或者那对师傅有些用处也说不定。”
那人一听,面上神⾊一变:“你就不怕以后了么?”
丑妇人道:“好,这样的事,你不报与师傅知道,看你还嘴硬么?”
那人听了,面上的神⾊,更是难看之极。
丑妇人“哈哈”大笑,道:“老大,你和我们均分了吧!”
那人道:“不行!”
丑妇人向那秃子和瘦子一看,道:“你们且评评理看。”
袁中笙被那人抓着,听那四人争论着要瓜分自己,心中实是骇然之极。听那四人的口气。像是师兄弟,然而相互之间,却又无师门的亲情!
袁中笙心中急得一筹莫展,心想他们四人,若是争执不下,那多半要将自己送到他们师傅的手中,他们的师傅是什么人呢?难道就是那个不能动弹的老太婆么?
袁中笙正在想着,已听得那秃子道:“老大,你想独呑,却是于理不合!”
那人尖声道:“放庇!”
丑妇人沉声道:“闹到师傅那里去,老大,你又有什么好处?”
袁中笙看这四人的情形,固然穷凶极恶,但看来对他们的师傅,却十分忌惮,他想了一想,突然道:“你们的师傅,我识得的。”
那四人一听.俱皆一怔,然后,都怪笑起来,那丑妇人道:“小子,你能够见到我们已是前世修过的了,你有资格认识我们的师傅么?”
袁中笙心想,遇上了你们,前生倒霉是真,怒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样大言不惭。”
丑妇人冷冷地道:“你未曾见过世面,鬼哭神号厉漠漠的名头,总也该听到过吧!”
袁中笙本来,心中不断地在思索,那丑妇人究竟是什么人。及至一听得“鬼哭神号厉漠漠”七字,他不噤为之⽑发直竖!
刹时之间,只见他张口结⾆,道:“你…便是…那…厉漠…漠漠…么?”
他因为心中震惊过甚,一口气讲了几个“漠”字。丑妇人道:“怎么,你有资格识我师傅么?”
袁中笙本来,还一直在想着,以什么方法,可以脫⾝而去。然而,当他一听得“鬼哭神号厉漠漠”七字之后,他的心都凉了!
那丑妇人在未报自己的名头之前,曾说袁中笙即使见闻不广,也该听过她的名头,这一句话,倒的确并非过甚之言。
这鬼哭神号厉漠漠七宇,不但袁中笙听了,会心中发凉,便是一等一的⾼手听了,也不免目瞪口呆!厉漠漠乃是“滇南四鬼”之一。
滇南四鬼本⾝,琊门之极,武功绝⾼,已是和天山四鹰差不多的人物,这且不去说他最难惹的,是他们四人的师傅还在!
他们四人的师傅,乃是有天下第一女魔头之称的银臂金手寿菊香!
这寿菊香究竟已有多少年纪,方今武林之中,没有人知道。
而如今武林中的一流⾼手,全比她低上一辈,和她同一辈的⾼手,几乎已死绝了。算起来,她少说也在九十⾼龄以上。
然而她还在世上,而且武功越来越⾼,那却是尽人皆知的事,因为凡是常到滇南行走的人,总有机会可以遇到银臂金手寿菊香的,侥幸碰到她脾气好,不想杀了,逃了回来,讲起寿菊香的武功来,实是骇人听闻之极。
其中也有人不信,不嫌路远,亲到滇南⾼黎贡山,去会一会寿菊香的,凡是去的人,总不能自己回来,而要劳滇南四鬼,将尸体运回来。华山派本来的势子何等之盛,但是华山派的十二⾼手,却在一年之內,全数死在滇南,后来,滇南四鬼送尸体到华山来,华山派连收尸的人都没有了!
滇南四鬼,因为常来中原,是以也是无人不知,只不过他们每次来到中原,都是事情一完便走,行踪极其飘忽,做下几件惊天动地的事,事主想要找他们算帐,也是无从找起!
而今袁中笙一听得丑妇人报出了名额,自然知道,眼前四人,正是无人不知的恶人滇南四鬼。他落在这四人的手中,如何还敢存逃生之望?
他心头突然跳,心想这四个人是滇南四鬼,那么自己在船上遇到过的那个老妇人,自然是他们的师傅银臂金手寿菊香了,难怪武功之⾼,几乎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只是不知何以寿菊香会⾝子不能动弹?这件事,如果正派中⾼手知道了,那一定会趁机联手来对付银臂金手寿菊香的!
袁中笙心念电转,昅了一口气.道:“不错,我是识她的!”
厉漠漠“桀桀”一笑,道:“你在做梦么?”
袁中笙摇了头摇,道:“不,我是在那艘船上见过她的!”
厉漠漠一听,面⾊一变,后退一步,道:“老大,这人已知师傅的秘密了。”
滇南四鬼中的老大,鬼见愁汪洋,心中也是一惊,道:“只怕不会吧!”
袁中笙忙道:“是真的,她还放我离开,你们不可害我!”
汪洋沉声道:“你若是见了她老人家,有十条命也没有了。”
袁中笙急道:“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厉漠漠道:“老大,如果真是师傅曾经放走的人,你如果再下手,这件事给师傅知道,你却是大为不妙了!”
汪洋眼看可以在袁中笙的⾝上,得到极大的好处,如今却被厉漠漠等人破坏,心中不噤大恨,沉声道:“谁会向师傅说出来?”
厉漠漠道:“这就难说了,若是我们得不到好处的话,谁都会说!”
汪洋眼珠骨碌碌转,一手抓住了袁中笙,一手又在袁中笙的顶门上轻轻摸了几下。
汪洋拜在寿菊香门下,已有三十年之久了。若是寿菊香死得早,他早已开宗立派,成为一派之主,他武功见识,自是非同凡响。
这时,他伸手在袁中笙的头顶轻摸了几下,只觉得袁中笙聚在顶门之上的真力,在向外冲撞,这股真力,如果能收为己有,那自己等于平空增加了十数年苦练之功!
到那时,甚至可以设法将师傅害死,再将师妹一齐铲除,那么,琊派之中,自己便是数一数二人物,滇南黎贡山,金银⾕中的魔宮主人,也就是自己了!
鬼见愁汪洋一想及此,心头不噤突突跳起来!
本来,汪洋跟随寿菊香数十年,焉有不知寿菊香的武功之⾼,几乎到无可修度企及之境!就算他再凶狠,也是不敢向寿菊香下手的。
但是,从去年起,寿菊香突然走火⼊魔,除了头部之外,什么也不能动弹,汪洋心想,若是自己功力陡增,要除去她,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银臂金手寿菊香,本是凶狠已极之人,汪洋跟得她久了,自然也凶残无匹,毫无人,想到杀师杀同门,竟是连眉⽑也不跳一下!
厉漠漠话一说完,汪洋想了片刻,才道:“如此说来,你要做首告了?”
厉漠漠道:“也说不定。”
汪洋一声冷笑,道:“那你不妨现在就去。”
厉漠漠一怔,道:“此言何意?”
汪洋冷冷地道:“师傅加今,正在用人之际,她会难为我么?”
厉漠漠一呆,她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大师兄,不是易惹之人。可是如今,已惹恼了他,只有索将他斗倒!
她毫不相让,道:“这倒要看她老人家的意思了,你怎知她不会对付你?”
汪洋沉声道:“不论她怎样,我都不在乎!”
那秃子尖声道:“老大,你想叛师么?”
汪洋一声怪叫道:“叛师又如何?”
他这一句话才出口,拳打⾜踢,刹时之间,向三人各攻了一招,四人之中,老四鬼影秦缺,避得稍慢了一步,被汪洋一脚踢得打了一个滚!
而汪洋在一连攻出了三招之后,⾝子一摇,已带着袁中笙,向外疾掠而出,掠出了丈许,⾝形微凝,又向后撒出了一把毒针!
厉漠漠等三人大叫着向后退去,他们虽有三人之多,但是三人之间,却又各怀鬼胎,谁也想人家前去送死,结果竟无人敢与汪洋动手。
汪洋带着袁中笙,向前疾掠而出,只听得厉漠漠尖锐无比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你的事,一给师傅知道,死无葬⾝之地!”
汪洋怪笑连声,道:“她几时能找得齐玄门七派之中,顶尖儿的⾼手?到那时候,我还会怕她么?”汪洋一面怪啸,一面向前疾驰,势子极快,显是他也怕三人合力追来,不易应付。
袁中笙心中大是着急,道:“你将我带到哪里去?”
袁中笙一面发急,向汪洋询问他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一面心中,却因为汪洋的话,而为之一动。
汪洋说“她几时找得齐玄门七派的⾼手”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可能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因为玄门正宗,自然只有一派,何来七派之多。
但是,袁中笙听了,却是不同,因为他听得师傅马放野谈起过,玄门一派,早在三百年前,便因为师兄弟间的失和,而武功分散了开来,而师兄弟之间,各择传人,所传的武功,也只不过是玄门正宗武功中的一部份而已。
到如今为止,据知道玄门武功,一共分成了七支,但是这七支武功的传人,究竟是什么人,却是不知道。袁中笙知道自己的师傅,⻩山隐快马放野,是其中的一支,冯大侠冯圣,也是一支。他们两人,时常见面,便是不断地在商议,如何再去寻见其余五支的传人,再将玄门正宗的武功,合成为一,大放光彩!
袁中笙随侍在马放野之侧,马放野和冯圣两人的谈话,他自然都听在耳中,知道冯大侠夫妇浪迹大涯,寻找玄门七派的传人,似乎已给他们发现了两支,合上他们自己,一共已发现了四支。还有三支,却是下落不明,或许早已失传,早已湮没了!
乃是大师兄之故,这位大师兄痛心于同门分散,本门武功化整为零,威力将要大减,于是便写下了遗言,要他门下的弟子,不管经过多少困难,不管经过多少年月,一代一代传下去,都要达到合七为一的目的!
冯圣上几代的人物,大都碌碌无能。直到冯圣,由于他天资颖悟,才放出了异采,成为天下知名的大侠,他也毕生致力于这件事,但是却尚未成功。
本来银臂金手寿菊香,乃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女魔头,见闻自然极其广博,她也知道这件事,并不出奇,但是,她要找齐玄门七派的传人,这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袁中笙的头脑,本就不怎么灵活,他只是心中感到极度的奇怪,但是要叫他想出那是为什么来,却是没有可能之事。
汪洋对于袁中笙的问题,本不回答,只是带着袁中笙,向前飞奔而出,转眼之间,已经来到了一个十分隐秘的山坳之中。
只见汪洋⾝形展动,顺着那山坳,团团转了一转,见没有人,这才停下来,但是却仍不松手。袁中笙被抓得几乎骨折筋断,连声气,道:“你…该放我下来吧!”
汪洋咧牙一笑,形同恶兽,道:“等我用完了你,自然会放你下来的。”
袁中笙骇然道:“你用我?用…我什么?”
汪洋満面狞笑,伸手在袁中笙的头顶之上,摸了一摸,道:“用你这份真力。”
袁中笙还不知道,若是汪洋以中空的金针,刺⼊他的气海⽳,将他的真气,以昅气大法昅人汪洋体中的话,他会受到什么损害?
因此他听得汪洋那样说法,心中也并不吃惊,暗忖自己头顶上的那股大力,本就来得无缘无故,给他取去,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他忙道:“取了我这份真力之后,你便放了我么?”
汪洋桀桀怪笑起来,道:“放你,当然放你。”
袁中笙还在傻傻地道:“一定放?”
汪洋侧恻笑道:“自然放,到那时候,留了你还有什么用处?”
袁中笙仍未听出汪洋语中之意,心中反倒⾼兴。
汪洋提着他,在山坳中略找了一找,便找到了一个十分深邃的山洞,一伸手,便点了袁中笙的⽳道。将袁中笙放了下来。
他又向袁中笙一笑,道:“我去市镇上,找金匠打空心金针,你安心在此等候便了。”
袁中笙⽳道被封,只有⼲瞪眼的份儿,哪里还说得出好与不好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汪洋退了出去,又看到汪洋搬了一块大石,挡住了洞口。
他心中叹了一口气,山洞之中,十分黑暗,他本来心思翻腾。过了一会,心地渐渐平静了下来,闭上了眼睛,竟有些睡意。
正当他要合上眼睛,慢慢睡去之际,他突然听得⾝旁,响起了“拍”地一声。
袁中笙连忙转过眼睛看去,却又看不到什么东西。他只当那是山洞之中,有泉⽔下滴所发出的声音,并没有在意。
但是过了片刻,⾝边又是“拍”地一声响。
袁中笙忙又转眼看去,这次倒给他看到了,只是那是一双闪闪发光的钩子,约有丈许长短,落在他⾝边不远处,立即又缩了开去。
那钩子之上,似乎用线系着,要不然,何以会自己缩了回去?
但是那钩子究竟缩到什么地方去了,袁中笙却是没有法子看得到。
一则是他⽳道被点,⾝子不能动弹,眼珠虽还可以转动,但是转动的范围,究竟十分有限,想要看清远近的物事,便无可能。
二则,山洞之中,十分黑暗,连钩子上有线系着,也是袁中笙想当然的事,因为他本没有看到钩子上是否真的有线。
袁中笙这时,心中又不免吃惊起来,暗忖山洞中原来有人!
这一点,只怕连滇南鬼中的鬼见愁汪洋也不知道,袁中笙正在想着,又是“拍”地一声,那钩子又落在他的⾝边。
这一次,已近了许多,几乎钩到了他的⾝上!
而钩子一落,也是立即收了回去。
袁中笙心中又是一惊,因为看那钩子越落越近的情形,那分明是有什么人,想要把他钩住,那简直当他是一条大鱼了!
袁中笙正在啼笑皆非间,右之上,突然一紧,只听得“嗤”地一声,那钩子这次,竟落在他的⾝上,将他的⾐服钩去了一大块。
袁中笙又惊又急,口中大叫道:“喂,可别把我当作是大鱼了!”然而,他叫不出声来,人家当然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只听得又是“拍”地一声,这一次,那枚钩子,竟落在他的肚子上了!
袁中笙看着那枚钩子,在他的肚子上,慢慢地移动,好几次,像是要扎进他的肚子中去一样,但是却幸而没有,好一会,那钩子钩住了袁中笙带上的一个结,袁中笙这时,也已看到,那钩子上,的确有一条极细的黑线系着。
袁中笙望着那条黑线,心想难道这样细的一条黑线,还可以将自己拖过去么?
他正想着,⾝子已颤了一颤,竟已离地尺许!
袁中笙一见那么细的一条黑线,竟将自己吊得离地尺许,心中不噤大是骇然,眼看他⾝子,一点一点地升⾼,离地已有一丈五六⾼下了。
袁中笙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再向下看去,因为那条黑线,如此之细,简直可以随时折断,只要线一断,他就会跌下去。
那么⾼跌下去,不死也得个半死!
袁中笙闭上了眼睛之后,只觉得自己的⾝子,仍在不断地上升,袁中笙更是不敢睁开眼睛来,直到他觉出有一只手将自己抓住,他才睁开眼来。
可是偏偏黑暗无比,什么也看不到,连抓住他的人,他也只可以看到一个朦胧的黑影而已。
他正在不知自己⾝落何处之际,只听得一个童音叫道:“妈!妈!我钩到了一条大鱼!”
袁中笙哭笑不得,心想听声音,那抓住自己的人,只不过十二岁,童心未泯,果将自己当成是一条大鱼了!
他转眼向下看去,才看清自己所在之处,离地已有近三丈⾼下,乃是山洞之上,一块凸出的大石。人在下面,确是不易发现上面另有乾坤。
只听得在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妇人声音,道:“你又在淘气了,山洞中哪有什么大鱼?”
那孩子“哈哈”一笑,道:“其实是一个人,但是我却将他当成了鱼。”
袁中笙的心中更是哭笑不得。只听得那妇人吃惊道:“什么?你…快点灯来看!”
那孩子道:“好!”接着,便是“拍拍”的击火石之声,不一会,一灯如⾖,已经点着。
袁中笙这才看到,那块凸出的大石,⾜有两丈见方。在靠洞壁处,一张石榻,上面躺着一个妇人,这时正弯起⾝,向袁中笙望来。
袁中笙是和那妇人打了一个照面,便转过眼,不忍再看下去。
那倒并不是那妇人的容颜,有什么可怖之处,而是袁中笙从来也未曾看到一个人,病成那样子的!那妇人的脸⾊,在⻩黝黝的灯光照映之下,简直就和一片桔⻩了的树叶一样!
而在加上颧骨⾼耸,两眼深陷,那妇人简直就像随时可以毙命一样!
袁中笙转过眼去之后,只听得那妇人道:“你…又闯祸了。”
那孩子则脸如満月,看来十分精神,果然只有十二岁年纪,这时一撇嘴,道:“那我将他推下去便了。”
那妇人咳了几声,道:“你将他推下去。那他不是要跌死了么?”
那孩子一笑,道:“妈,那我就留着他玩。”
袁中笙听得几乎要跳起来,那小家伙将自己当成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了?竟要留着自己来“玩”袁中笙只听得榻上一阵响,想是那妇人已硬撑着坐了起来,来到他的⾝边。
袁中笙不得不又转眼向她看去。
只见她这一起⾝,更是风吹得起,十指就像十枯骨一样,望了袁中笙一会,道:“孩子,你将这位大哥的⽳道解了。”
那孩子伸出拳头,在袁中笙的口“砰”地槌了一拳!
袁中笙只觉得真气上逆,⽳道已被开解,他一弯⾝坐了起来,瞪着眼,大声道:“喂,小家伙,我不是鱼,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鱼,怎么会给我钩了上来?”
袁中笙听了,不噤为之气结。
他正想用什么话,来表明自己实在不是鱼之际,突然听得那妇人急速地起气来。
只见那孩子立即跨到那妇人的背后,为她槌起背来,那妇人挥了挥手,道:“孩子,我这病是不会好的,你向这位大哥行一礼。”那孩子委委曲曲,走了过来,向袁中笙行了一礼,道:“鱼大哥,我向你行礼了。”
袁中笙啼笑皆非,道:“我姓袁。”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袁朋友,我这孩子,就是淘气些,你和他在一起⽇子长了,便可以知道他的心地,实在是好的。”
袁中笙心想,鬼才和你的儿子在一起⽇子长,给他鱼大哥,鱼大哥地叫着,贪好听么?他只是含糊应了一声,只听得那妇人又道:“袁朋友,我看你的武功,十分寻常…”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是。”
那老妇人又道:“但是你人…倒是老实人,我…要托你一件事!”
她讲到这里,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袁中笙忙道:“你有什么事,只管慢慢说好了,不必急在一时。”
他并不知道那妇人要托他什么事情,但是他宅心仁厚,见那妇人病到这般骨⾁支离的模样,心中已然决定,不论那妇人求自己什么,都要为她做到。
只听得那妇人叹了一口气,道:“慢慢说,嘿…只怕我说不出来了。”
袁中笙一见那妇人,便知道那妇人已距死不远,这时听了她的话,心中也不噤凄然,道:“那你快说出来吧。”
那妇人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来,在那孩子的头上,摸了几下,道:“这个孩子,我想叫他…跟你,你好好地照顾他。”
袁中笙一听,不噤直跳了起来,道:“这怎么行?”
他实是做梦也未曾想到,那妇人竟会向他提出了这样的一个要求来的!
不要说那孩子顽⽪之极,袁中笙不想和他在一起。就算袁中笙愿意,此际他自⾝难保,又焉有力量去照顾那孩子?
他失声讲了那一句话,那妇人叹道:“你不肯…我要…死不瞑目了!”
袁中笙为难道:“我不是不肯,刚才我是怎么进来的,令郞也看得十分清楚,我是被人点了⽳道挟进来的,自⾝难保,怎还能照顾令郞?”
那妇人不住气,道:“我已知你武功平常,我只想你带我孩子,走一条正路,不要令他变成了琊恶之徒,你若…有什么仇人,我孩子…他大可为…你打发的。”
袁中笙苦笑道:“只怕不能,我的对头,是滇南四鬼中的鬼见愁汪洋。”
袁中笙此言才一出口,那妇人的⾝子,便猛地一震!.或许是由于那妇人病得太瘦了,她在一震之下,全⾝的骨骼,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格格”之声来,喉间“咯咯”有声,双眼翻⽩,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那孩子见状,不由得大是着急,双拳在他⺟亲的背上,槌之不已,连声叫道:“妈!妈!我去杀了那鬼见愁汪洋,他有什么了不起,可是他吓着你了么?”
好一会,那妇人才渐渐缓过气来,道:“孩子…妈本来想…托这位大哥照顾你的。但如今看来,这位大哥的…确自顾不暇…唉…孩子…你趁那汪洋还…未来,带着…你爹…遗下的…东…西…离开这里吧…”
她讲到后来,几乎是一字一顿,气不已,声细不可听闻。
那孩子泪如雨下,道:“妈,你要死了么?你要死了么?”那妇人手儿籁籁地抖着,握住了那孩子的手,道:“这…位大哥…是好人…你尽…可能带他-…齐逃…”
她讲到这里,⾝子又是一震。
一震之后,⾝子便不住地发抖起来,⾝內的“格格”之声,不断发出,约莫抖了半个来时辰,便突然停了下来。
袁中笙连忙伸手,在那妇人的鼻尖处一摸,早已没有了气息。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她死了。”
那孩子并不哭出声来,只是不住地流着眼泪,好一会,自动抹⼲了眼泪,道:“妈告诉过我好几次了,她死了之后,我不能哭的。”
袁中笙忙道:“对吧,这才是好孩子。”
那孩子却并不理会他,在石榻之上,一张草席之下,取出一只长方形的缎包来,揣⼊怀中,又将他⺟亲的尸体,移到石榻之上,行动老成,跪在榻前,向他⺟亲的遗体,拜了几拜,又取起了一短短的钓杆。
那钓杆之上,着一大盘黑⾊的细丝,细丝的尽头处,便是那只金光闪闪的钩子。
袁中笙向那孩子看了一眼,脸上便自一红。
只听得那孩子道:“鱼大哥,咱们走吧。”
袁中笙道:“我不能照顾你了,你别怪我。”
那孩子却道:“谁要你照顾我哩,我妈临死之际,是要我照顾你,和你一齐走的。”
袁中笙听了,不噤啼笑皆非,连连摇手,道:“小兄弟,江湖险恶,你还是快点去投奔亲人吧,你和我在一起,绝无好处的,我的仇人实在太厉害了,你和我在一起,他也会害你的。”
那孩子却自鼻子眼中“哼”地一声,道:“你的对头,不就是什么鬼见愁汪洋么?鬼见他才发愁哩,我是人,怕他什么?”
袁中笙见那孩子讲来,強词夺理,似通非通,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他总是孩子,自己何必与之多说,吓他一吓,将之吓走也就是了!
他主意打定,面⾊一沉,装出一副气呼呼的神气来,道:“你要不走,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怎知那孩子却全然不惧,向他翻了翻眼睛,道:“怎样不客气法?”
袁中笙道:“抓你走。”
那孩子“格”地一笑,道:“抓抓看。”
袁中笙被那孩子得下不了台,心想反正是吓他一下,不妨抓一抓。他右手五指如钩,向那孩子的肩头“刷”地抓了出去。
怎知他这里才扬起手来,那孩子手臂一挥,便格了过来,出手比袁中笙快得多,在他的手臂碰到袁中笙的手臂之际,⾝子向前一俯,伸指在袁中笙的际,猛地拨了一下。
那一拨,正拨在袁中笙的“笑⽳”上!
袁中笙不自由主“哈哈”一笑,⾝子一个踉跄,向外连跌出了三步。
如果在陆地之上,那么袁中笙这一跌,至多不过是仆在地上而已,可是袁中笙此际,却是在⾼出地面三丈许,一块凸出的大石之上!
他退到了第二步的时候,⾝子已经到了大石的边缘,但是那孩子的一拨,余力未尽,他⾝子再是一侧,一脚踏空,便向下跌了下去!
自上倒下,⾜有三丈⾼下,袁中笙问卜一看,只见自己迅速地接近地面,不由得怪叫起来,心想自己这一跌,一定要跌个骨折筋裂了。
他正在心头大吃一惊,企图真气运转,以求跌到地面之际,着力不是太重,忽然,⾝旁一阵劲风过处,只见那孩子凌空跃了下来。那孩子想是运了千斤坠法,所以下落之势,比袁中笙快,他落了地,袁中笙离地,还有五六尺⾼下。
那孩子“哈哈”一笑道:“不要怕!”
只见他手掌一翻“呼”地一掌,向上拍出,一股掌风过处,袁中笙的⾝子,被他托了一托,托⾼了两尺许!
这一来,袁中笙自上而下,跌下来的大力,也已为这一掌之力消去!
袁中笙心中,暗叫一声惭愧,一个鹞子翻⾝,方始落地站定。他才一站定,那孩子一幌⾝形,又已来到了他的面前,道:“抓我啊!”袁中笙摇了头摇,道:“我抓不住你。”
那孩子老气横秋,道:“本来啦,只有人儿抓鱼,哪有鱼儿抓人的?”
袁中笙给他的话,气得眼睛翻⽩,大声道:“你…你…你…”那孩子道:“我什么?你年纪比我大,只小过⽩吃了几年饭,你有什么地方比得上我的?”
袁中笙给他一再挑,实在忍不住,道:“你敢和我头对头撞一下么?”
那孩子道:“有什么不敢,来!”
他一个“来”字才出口,⾝子一耸,已向袁中笙疾撞了过来。袁中笙想和他说,自己头顶的大力,十分厉害,可是什么话都没有机会出口了。
他也一低头,对准了那孩子的头顶,撞了过去!
看官,袁中笙究竟还有点孩子气,他头顶上的大力,连武当四英中的范青云,一掌击了上去,腕骨也自断折,这孩子的武功,纵使在他之上,又如何能经得起和他头对头的一撞?
但是袁中笙被那孩子得急了,却和那孩子以头作对撞,电光石火之际,只听得“砰”地一声响,那孩子已经撞了上来。
袁中笙了无所觉,连忙直起⾝来。
他一直起⾝来,不噤大吃了一惊。
只见那孩子的⾝子,如断线风筝也似,向外飞了出去,飞出了丈许,直地跌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袁中笙惊得呆了,也来不及赶过去将他接住。
直到那孩子摔到了地上,他才口窒窒道:“你…跌得怎样了?”
那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袁中笙心中发⽑,几乎没有勇气赶过去看个究竟,好一会,那孩子仍是不动、袁中笙的心中,越来越是吃惊,暗忖这一撞,若是将这孩子撞死了,那自己以后,內疚于心,如何能有一⽇之安?
他腿双发抖,向那孩子走了过去,越是走近,便越是心惊⾁跳。
而等他来到那孩子的⾝边之际,他一颗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只见那孩子面⾊腊⻩,双眼紧闭,一动也不动,袁中笙只觉得头⽪发炸,鼓⾜了勇气,伸手在那孩子的鼻端,探了一探。这-探不打紧,袁中笙的手,僵停在那孩子的鼻端,几乎再也缩不回来了!
原来,那孩子气息全无!
袁中笙不知自己僵立了多少时候,才“哇”地一声大叫,转⾝向山洞之外奔去。奔到了山洞口,光照在他的⾝上,他不自由主缩了缩⾝子,顿时感到天地虽大,但是却没有他的立⾝之地!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虽然山洞中发生的事,绝无人看到,但袁中笙心中的內疚,实是无以复加,他叫着,嚷着,向前飞奔而出,奔出了七八里,才扑跌在草地之上,他双手抓着草地,当真想爬出一个坑来,把自己蔵⾝于內,再也不见世人,再也不能思想。
他只觉得心內阵阵绞痛,连直起⾝子来,也在所不能,好一会,他才勉力坐了起来,不论他闭上眼睛,或是睁开眼睛,他总是看到那圆鼓鼓的脸庞,就在他的眼前,他拚命地摇着头,撞着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又听到了汪洋的声音。
只听得汪洋的声音,就在他的⾝边响起,道:“原来你在这里?”
袁中笙茫然抬起头来,道:“是的,我在这里!”
汪洋一伸手,便捉住了袁中笙的手臂,袁中笙也不挣扎,只见汪洋一挥手,食中两指已拈了一枚长可五寸的金针。
那金针,当中是空的,汪洋放在口中,向袁中笙“呼”地吹了一口气,道:“小八王,你大限到了!”
如果不是有刚才的事,袁中笙听了汪洋这句话,心中一定会大吃一惊的。但这时,他心中后悔已极,內疚之极。
他所想的一切,全是自己如何会这样糊涂,竟杀了一个和自己绝无冤仇的孩子!
袁中笙绝不能想像自己会做下这样的事的,但这却已是事实了!
他心中只感到茫然,汪洋的话,他甚至没有听真,只是顺口道:“是么?”
鬼见愁汪洋一见袁中笙对自己的生死,似乎漠不关心,心中也不免奇怪,心想天下竟有这样傻的人?莫非他在故作玄虚?还是他体內那股特异的真力,已经被人先取去了?
汪洋觉得大不放心,伸手向袁中笙的头顶上摸去,道:“你头顶的那股大力还在么?”
袁中笙正在心中伤心之极的时候,当真恨不得将自己的头顶上,击穿一个洞,好让那股力道怈去,因为就是那股力道,使得他杀了一个无辜的孩子的!
当汪洋向他头顶上摸来之际,他整个霍地站了起来,道:“别碰我!”
汪洋抓住了袁中笙,也本没有将袁中笙放在眼中,全然不提防袁中笙会突然站了起来。
如果袁中笙是突然向汪洋出手偷袭的话,那么汪洋虽然事先绝无提防,但以他武功之⾼,自然也可以立即还手的。
可是,袁中笙却只是霍地站了起来。
汪洋一个不提防“砰”地一声响,袁中笙的头顶,正撞在汪洋的下颚之上!
这时候,袁中笙內心难过,体內真气喜,正处于极其动的状态之中,头顶冒出的大力,大到了极点,那一撞,不但使得汪洋上下两排牙齿,陡地合拢,将⾆头嚼碎,而且,头向上猛地一抬,头颈骨“格”地一声响,已脫了节,头颈比平时长了一倍,仰天倒在地上。
袁中笙站了起来,一见这等情形,不噤呆了。
汪洋这时,还未曾死去,若是袁中笙立即将他颈骨脫节之处接上的话,他还可以活命,但袁中笙一见汪洋満口是⾎,头颈伸得那样长,吓了老大一跳,连连向后退去。
汪洋双手抓,将⾝上的⾐服,一齐抓破,⾝子滚,挣扎了片刻,终于死去。
袁中笙退开了好几步,见汪洋躺在地上不动,头歪在一边,七孔流⾎,形状十分恐怖,那情形,实是任何人一见,都可以知道他已经死去了!
袁中笙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呆了小半个时辰⽔摸了摸自己的头顶,面对汪洋的尸体,向后退去。
他一面退出,一面仍望定了汪洋可恶之极的面庞,当他想及,滇南四鬼之一的鬼见愁汪洋,竟然被自己一头撞死之际,他仍不能相信那是事实!
但是汪洋的尸体,却就在他的眼前。
汪洋的手中,还捏着那枚空心的金针!
袁中笙望了那枚金针,又看到汪洋前撕烂的⾐服,忽然,他看到了汪洋⾝边,一只方形的包袱,心头不噤大受震动!
他立即记起,在那山洞之中,那妇人摸着那孩子的头,叫那孩子将⽗亲的遗物带着,离开山洞,那孩子便取了这只包袱,带在⾝上。
如今,这只包袱,如何会在汪洋⾝上,袁中笙虽笨,也可以想得到那一定是汪洋到山洞中找自己,却看到了那孩子的尸体,是以在孩子的尸体之上,找到了这一只包袱!
由于汪洋的死,袁中笙心中的难过暂时放下了一时,但是,这时见到了这只包袱,却又立即勾起了他心中的痛苦来。
他呆呆地站了一回,向前走去,到了汪洋的⾝边,俯⾝将那只包袱拾了起来。那只包袱,并不十分重,袁中笙也不知道包袱中的是什么东西,他也不想去开解来看,只是揣⼊怀中,转过⾝,又向那山洞走去。
向那山洞接近一步,他心中的难过,便增加一分。
好不容易,捱到了那山洞的洞口,他却再也提不起勇气走进去了。
本来,他是准备进山洞去,将那⺟子两人的尸体移出来,觅一个地方,连同两只包袱,一起葬好的。
可是他到了山洞口,想起那个被自己一头撞死的孩子来,他腿双发抖,竟不能再迈前一步!
过了许久,他突然一声大叫,转过⾝来,向外急奔了出去,他边叫边奔,如同颠疯一样,不到七八里,已经气不已,但是他仍是一路狂奔,他已经奔出了山洞,仍不停步。
他⾜⾜奔出了十五六里,面两个人疾驰而至,袁中笙也像是未曾看见一样,向那两人,直撞了上去。
两人中的一个,一伸手,五指如钩,便已抓住了袁中笙的肩头,喝道:“朋友,有意生事么?”
两人话一讲完,又“咦”地一声,道:“是你!”
袁中笙被那人抓住,才定下神来,向那人望了一眼,只见那正是川东双侠中的⽟面判官杜常,他⾝旁的则是紫面虬髯林标。
袁中笙想叫两人一声,可是他刚才,奔跑得实在太烈了,气不已,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面判官杜常剑眉轩动,斥道:“气急败坏地,有什么事?”
林标则踏前一步,伸掌在袁中笙的背部,轻轻摸抚了一下。袁中笙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力道,自灵台⽳中传了进来,顿时气顺。
杜常又问道:“什么事?”
袁中笙道:“我…”他只讲了一个字,便住了口。本来,他是一个老实人,既不会花言巧语,心中有什么事,也不会瞒着不说的。
然而,他一头撞死了那孩子,这事给他心中的刺,实在太甚了,他非但讲不出口来,而且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绝不和人动手,宁愿被人打死,那倒也算了。
他这时,讲了一个字之后,便住口不言,川东双侠素知他木讷,倒也未曾怀疑什么。杜常道:“你师傅的下落未明,而且,武林中暗流汹涌,将有大变,你还是这样糊里糊涂,如何是了?”
袁中笙连忙低下头去,道:“是。”
林标叹了一口气,道:“二弟,你也不必苛责于他,马兄的下落,我们至今也还未曾查明哩。”
袁中笙道:“有一个和尚,曾告诉我说!”
然而,他一句话未曾讲完,两人便已齐声喝道:“别提那和尚之事。”
袁中笙曾亲见那和尚在费家庄上,只凭几句轻描淡写的话,便将几个一流⾼手,吓得面无人⾊,如今两人不愿提起,自然是心有余悸之故。
袁中笙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又答应了一声。
杜常道:“凭你的能耐,也找不到你师傅,你还是不要在江湖上闯了。”
袁中笙哭丧着脸,道:“可是师傅他老人家”
林标道:“我们与你师傅,相如此之深,自当尽力而为,你不要再多生事端,目⻩山脚下去吧!”
袁中笙本来还想说,师傅的失踪,只怕和天下第一魔头,银臂金手寿菊香,正在找寻玄门七派的首脑人物有关。
但是他看川东双侠的面⾊不好,讲了出来,只怕只有多受训斥,因此便诺诺连声。杜常瞪了袁中笙一眼,头摇道:“马兄收徒,怎地如此不重资质?”
这话,分明是在说袁中笙其笨若牛,不堪造就!袁中笙自己也觉得十分惭愧,他当然不敢驳回,只是红着脸,低下头去。
紫面虬髯林标为人比较厚道些,伸手在袁中笙的肩上拍了拍,道:“你快去吧。”
袁中笙向两人行了一礼,向前走去。川东双侠,也向前疾掠而出。
袁中笙走出了几步,才想起刚才竟未及向川东双侠,询及费家庄何以成为灰烬一事。但是他继而一想,刚才自己若是问了,一定也给两人申斥回来的。
自己若不是已心灰意冷,本来倒也可以发奋做一番功夫不要给人家看死了,但如今…唉!袁中笙叹了一口气,迈开大步,向前奔了过去。
不多久,他便转人了大路,向⻩山脚下奔去,一连几天,路上见到了武林中人,他便远远地避开,反正他生得楞头楞脑的,十⾜一个乡下土小子,人家也不会来注意他的。
那一天傍晚时分,夕西下,他已经到了⻩山脚下,马放野的隐居之所。
袁中笙心中又是感慨之极,慢慢地穿过了那片竹林,向前望去,只见原来的居住之所,已成了一片焦炭,那是滇南四魔放火烧的,袁中笙本就知道,可是,出于他意料之外的是,在废墟之上,竟然有一个新搭的茅棚,看来,搭了才不几天。
袁中笙心中不噤一喜,心想那不是师傅回来了,便是师妹回来了。
他这时,孑然一⾝,更是想见到亲人,他更希望是师傅回来了,因之叫道:“师傅!师傅!”一面叫,一面向前奔了过去。
到了茅棚之前,他站定了⾝子,又叫道:“师傅,可是你老人家么?”
他这句话才出口,只听得里面,传来了“咭”地一笑。
那一下笑声,十分媚娇,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自然不会是⻩山隐侠马放野所发出来的。袁中笙略感失望,但却不减⾼兴,道:“师妹,原来是你,我早知道你会回来的。”
茅屋中的那声音却道:“看你,师傅师妹地叫,难道就没有一点想到是我么?”
袁中笙呆了一呆,才道:“费姑娘,原来是你!”
他一推门走了进去,只见在茅屋之中的,果然是费绛珠,费绛珠正对住一面青铜镜,手揽住了青丝,一手在梳,姿态撩人,更觉媚娇。见袁中笙走了进来,便道:“你不喜见我,是不是?”
袁中笙忙道:“不!不!只是我想不到你会在这里而已。”
费绛珠放下了手中的梳子,叹了一口气,道:“你呀!若是有一点想到我,就该料到我会上这里来等你的了。”
袁中笙听得惶恐之极,道:“我只当…这里…在的…一定是师傅,师妹了…”
费绛珠站了起来,道:“看你,急成那样子,谁又未曾怪你来!”
袁中笙向屋外张了张,道:“你爷爷呢?没有来么?”
费绛珠道:“我是趁爷爷不觉察时溜走的。我也不知道你的吉凶如何。我只是想,这里是你的旧居之地,又是我们两人的相识之所…”她讲到这里,脸上不噤一红。
隔了片刻,才续道:“…所以我便上这里来,心想只要你没有什么意外,便一定会回来的,我⽇⽇在那山岗上望你,好不容易,见你慢慢地走了过来,我连⽇来…披头散发,想梳好了头来见你,…怎知你又师傅师妹地叫!”
袁中笙怔怔地听着,双眼定定地望着费绛珠。
他虽然不是机智绝顶之人,但是费绛珠话中,深厚之极的情意,他如何会听不出来?一时之间,他实在不知说什么才好!
费绛珠红了脸,道:“你又这样子看人作什么?”
袁中笙忽然道:“不要说你披头散发,就是你剃光了头发,也是比谁都好看!”
袁中笙不善词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词来赞美一个少女,只是心中想到什么便讲什么,这样的话,在旁人听来,可能有滑稽之感,但是听在费绛珠的耳中,却知道那话当真是出自袁中笙的肺腑之言,那真是比藌还要甜!”
她睁大了眼睛,道:“当真么?”
袁中笙点头道:“当真。”
费绛珠还不放心,道:“比你师妹还要好看?”
袁中笙想了一想,道:“我在刚认识你时觉得你虽然好看,但却比不上文丽师妹。不知怎的…你像是越来越好看…竟然超过了她。”
费绛珠红着脸,道:“呸!只当你老实,谁知你比谁都会讲话。”
费绛珠是心中⾼兴,但是却又觉得害羞,所以才这样说的。可是袁中笙却又难以领会她的意思,又发起楞来。费绛珠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道:“武当派的人,没有为难你么?”
袁中笙道:“没有。”
费绛珠道:“那么,你又遇到了一些什么事情?”
袁中笙给她一问,心中的难过,又疾涌而起,他和费绛珠的感情,本就极好,这时,更将费绛珠当成了天地之间,唯一的亲人,一听得费绛珠问起,握住了费绛珠的手,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费绛珠从来也未曾见过那么一个大男人,竟会痛哭流涕的,不噤也慌了手脚,连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袁中笙一面哭,一面道:“我…杀了一个人。”
费绛珠本来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使袁中笙这样痛哭的,一听是他杀了一个人,不噤啐道:“呸,这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袁中笙道:“那…那是一个孩子,我一头将他…撞死了。”
费绛珠呆了一呆,袁中笙将那件事,讲了出来,费绛珠忙道:那可怪不得你,这样顽⽪的小子,死了又有何可惜?”
袁中笙摇了头摇,道:“我头上的这股怪力,害得我如此痛苦,我知道,武功越⾼的人,一定心中越是痛苦。”
费绛珠道:“别胡说。”
袁中笙道:“可不是么,我只不过头顶会生出大力来,便已惹上了⿇烦,如果我举手投⾜,都有那样的大力,那不是⿇烦更多,痛苦更甚么?”
费绛珠半晌不语,因为袁中笙的话,听来像是假话,但想深一层,却极有至理存在,令得人难以反驳。
费绛珠想了片刻,道:“你且将那只包袱,取出来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我本来,想将他们⺟子两人葬了的,但是我走到那山洞口,想起自己的作为,想起那孩子…无辜惨死,我竟…再也提不起…勇气来了!”
费绛珠看出。袁中笙因为这件事,心中难过到了极点。这件事,如果发生在费绛珠⾝上,费绛珠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但是费绛珠因为深明袁中笙之为人,所以也能够理解袁中笙的心情,她正在竭尽智力,寻思使袁中笙振作起来的言词,一听得袁中笙这样说法,她的心中,不噤猛地一动!
她立即道:“那么,你是在那孩子一头撞出之后,并没有再见过他了?”
袁中笙黯然道:“我没有勇气…去见他。”
费绛珠道:“那你怎可以肯定他是被你一头撞死了?或者只是撞昏了过去也说不定。没有死,你却为这件事难过,这不是太不值得么?”
袁中笙呆了一呆,道:“那孩子未曾死?”
费绛珠忙道:“是啊,你当时心慌意,以为他死了,接着,你便离开了山洞,究竟他是不是死了,你也不能肯定!”
袁中笙又呆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他一定死了!”
费绛珠嘟起了嘴,道:“你这人,怎么这样死心眼儿?你怎知道他一定死了?”
袁中笙并不出声,只是从怀中取出那只包袱来。
他将那包袱,放在桌上,这才道:“若是那孩子未死,这…他⽗亲的遗物,如何会到了汪洋的⾝边?”
费绛珠道:“谁知道,也许是汪洋下手強抢的,或者更有可能他是死在汪洋的手中!”袁中笙面⾊灰⽩,一言不发。
他一个人,已经为这件事难过了好几天,此际,和费绛珠提了起来,他心中更是难过。
费绛珠顿⾜道:“怎么?你就值得为这样的一个臭小子,难过一辈子么?”
袁中笙喃喃地道:“我杀了他,他只不过是一个顽⽪一些的孩子而已。”
费绛珠道:“照你这样婆婆妈妈,那你就本不应该学武!”
袁中笙道:“我如今是后悔学武了。幸而我的本领不⾼,从此之后,我什么本领都不学了。”费绛珠劝他不醒,赌气不再理他,自顾自地去解那只包袱,袁中笙则木然地望着窗外。
片刻之间,袁中笙忽然听得费绛珠一声惊呼,道:“你快来看。”
袁中笙转过头去,只见那包袱已被费绛珠解了开来。在包袱之中,是几本书籍,在书上面,有着一团黑⾊的细丝,和一只金光闪闪的钩子。
当袁中笙被汪洋带到那山洞中的时候,那孩子正是居⾼临下以这丝黑和钩子,将袁中笙约了上去的,袁中笙此际一见,连忙转过头去,费绛珠语带薄怒,道:“喂,你来看呀!”
袁中笙这才又转过头去,道:“有什么好看的?”
费绛珠道:“你无意中得了非同小可的宝物,还不⾼兴么?”
她一面说,一面将那几本书取了出来,放在桌上,袁中笙走过一步,看到了那四本书上的字,心中也不噤突突跳!
只见每一本书的封⽪上,皆写着“玄门要诀”四个大字。在四个大字之下,又各有两个小字,有的是“三七”有的是“三五”有的是“三二”有的是“四六”一共四本,乃是玄门要诀七册中的二、四、五、七四册。袁中笙见到这四册玄门要诀,每一册都是厚厚的一本,心中实是噤不住吃惊!
他知道“玄门要诀,正是玄门派的武学精萃,而玄门派的裂分为七之后,七册“玄门要诀”也已经分散。袁中笙知道,他师傅马放野只不过得到“玄门要诀”第一册中的九页,武功已是如此之⾼,而在言谈之中听来,大侠冯圣,所得的玄门要诀第六册,也不是全册,而只是大半册。”
大侠冯圣的名头何等响亮,武功何等之⾼,虽是他数十年苦练之功,但却也是从这大半册玄门要诀的第六册中来的。
如今,竟有整整齐齐的四册玄门要诀,放在他的面前,怎能不令他心跳。
他又踏前一步,一伸手,已经取起了一册来。但是,他刚一取起,心头便猛地一震,叹了一口气,又放了下来,转过⾝去。
费绛珠一跃向前,到他的面前,大声道:“你作什么?你看不起这四本书么?我爷爷说过,天下武功,皆出自玄门,这玄门要诀,可以说是武学的总体!”
袁中笙道:“我知道,大侠冯圣,只有半册,已是名震天下了。”
费绛珠道:“是啊,这四册玄门要诀,我们练成了之后,你想想,只怕天下再也没有人是我们的敌手了。”“袁中笙却只是一味头摇,道:“我已经说过,我不再习武了!即使立即可成金刚不坏之⾝的武功、我也不学了。”
袁中笙道:“那么这四册书”
袁中笙道:“送给你吧。”
费绛珠呆了一呆,赌气道:“好!”她包起了那四册玄门要诀,转⾝向外便走。
她心中想,这四册玄门要诀,可以说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如果给武林中人,知道了有四册玄门要诀在自己的⾝上,那实是要引起不知多少争斗残杀,势将引起轩然大波!她不信袁中笙当真心如止⽔,对自己带走这样的珍物一事,无动于衷。
只要袁中笙一出声留他,她就可以说劝袁中笙,要袁中笙和她一起寻觅人迹不到的静僻所在,去练那玄门要诀上的武功了。
可是,费绛珠走出了门口,才听得袁中笙叹了一口气,道:费姑娘,你自己多多保重!”他竟绝口不提那四册“玄门要诀!”
费绛珠“哼”地一声,故意慢慢地向前走着,等着袁中笙出声将他留住。但是她只听得袁中笙的叹息之声。费绛珠加快脚步,奔出了小半里,又往回奔来,悄没声地来到茅屋之旁,在窗中向內张望,只见袁中笙仍是呆呆地坐在桌边,面上的神⾊,极其沮丧!
费绛珠忍不住,一推窗“喂”地一声。
袁中笙一个冷不防,倒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道:“费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费绛珠转到门口,走进了屋子,道:“傻瓜,我将这四本玄门要诀带走了,你一点不急?”
袁中笙道:“我本不想学武了,这四本玄门要诀,对我来说,就像是废纸一样!”
费绛珠道:“废纸,你不知道,每一册玄门要诀,已可开宗立派,在武林中占极⾼的位置。这里共有四本,那已是玄门七派中的四派了!”
袁中笙听了,心中突然一动。
他倒并不是听得费绛珠说起那四册玄门要诀的非同小可之处而怦然心动的。因为他本来就是玄门派中的弟子,对于“玄门要诀”“玄门七派”等事情,只有比费绛珠更来得清楚。
他突然心动的原因,乃是想起了汪洋的话!
汪洋曾说,他的师傅,天下第一魔头,银臂金手寿菊香,正在寻找玄门七派中的首脑。
需知玄门七派,自从裂分以来,各有传人,而又历经多年,有的派别,本连传人也没有了,就算有的,所学的本门武功。也是残缺不全。若是给寿菊香知道有四本完整的玄门要诀在世,那她不知要用什么方法去抢夺哩!
袁中笙想到这里,刚想劝费绛珠也不要那四册玄门要诀,因为匹夫无罪,怀壁其罪,有了这四册玄门要诀,只怕是祸而不是福!
可是,他话还未出口,便已陡地想起一件事来!
他想到的是:“寿菊香正在找玄门七派中的人物,那么,自己的师傅,冯大侠夫妇,全是玄门七派中人,他们的失踪,是不是竟和寿菊香这个大魔头有关呢?”
袁中笙怔怔地想着,费绛珠却不知道袁中笙想的,和那四册玄门要诀无关。她耐着子等了好一会,才道:“想明⽩了么?”
袁中笙如梦初醒“噢”地一声,道:“什么?”
费绛珠道:“我们两人,一齐找一处人迹不到的地方,用上几年功夫,去练那四册玄门要诀中所载的功夫,你可愿意么?”
袁中笙连忙大摇其头,道:“不!不…”
看他的样子,像是费绛珠要拉他去爬刀山,下油锅一样。
费绛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眼圈儿不自由主地红了起来,道;“那么,你…你是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
袁中笙道:“那倒不是,我十分愿意和你在一起。”
费绛珠知道袁中笙绝不是花言巧语,骗人⾼兴的那种人,一听得袁中笙那样说法,心中又不噤⾼兴了起来。道:“那刚才你又说不?”
袁中笙道:“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是却不学武功,我替你担柴烧⽔,煮饭盖屋,你自顾自练武功好了。”
费绛珠乃是何等聪明,机智百出之人。她呆了半晌,道:“你这样自己痛恨自己,无非是为了那小鬼,是不是?”
袁中笙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费绛珠眼珠一转,道:“如果那小鬼没有死,你又怎样?”
袁中笙道:“那我在无意中得了四册玄门要诀,自然是天喜地!”
费绛珠试探道:“可愿和我在一起练武么?”
袁中笙忙道:“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费绛珠听得心头甜藌无比,双颊之上.不自由主,泛起了一阵微红。又道:那你怎么能肯定他已死了呢?不如我和你一起,再到那个山洞中去看一看,确定一下可好?”
袁中笙半晌不语,呆呆地望着屋顶。
⾜⾜过了近半个时辰,他才开口道:“我实是没有勇气,再去见那孩子的尸体。”
费绛珠闻言,心中不噤大喜。她本来就准备和袁中笙一起到那山洞中去,做上些手脚,使袁中笙相信那孩子并未死去,或是死于汪洋之手,并不是被他撞死的。她正在发愁,如何自己要设法独自先进山洞口,让我先去看一看,再告诉你洞中的情形。
袁中笙乃是老实人,哪里如费绛珠那样精灵古怪,听了费绛珠的话,反觉得费绛珠处处为自己着想,心头十分感,又不免心急起来,道:“那我们立即就去。”
费绛珠道:“好。”她向前拍了一拍,道:“我们⾝上,带着这样的四册奇珍,一路上倒要小心些才好。”
袁中笙道:“我不要紧,只怕你有些⿇烦,认得你的人多。”
费绛珠道:“我也可以买几件耝布⾐服,当着是村姑儿,”袁中笙侧头,看了费绛珠半天,费绛珠又给他看得脸红了起来,嗔道:“作什么?”
袁中笙却一本正经地道:“不像,不像,世上哪有像你这样,粉妆⽟琢的村姑?”
费绛珠心中又是一喜,道:“少废话,我们还是快动⾝吧!”
袁中笙见费绛珠俏脸微红,丽无匹,一双眸子,更是⽔汪汪地,像是有无数话要对自己诉说一样,他心中也不噤为之怦然而动,呆呆地向费绛珠注视起来。
他这样发呆地注视费绛珠,已不是第一次了。当他最初和费绛珠见面之际,便为费绛珠的俏丽所昅引,也曾这样地呆望过她。,当时,他还几乎吃了费绛珠一掌。而且,当时他那样注视着费绛珠,也只不过是惊叹于世上竟有这样俏⽪美丽的少女而已。
但如今,当他和费绛珠在一起,经过了那么多的波折之后,他再怔怔地望着费绛珠,心中所想的,却已经大不相同了。
袁中笙固然不能算是机智灵敏的人,但任何人,即使他再木讷,总也能领会到一个少女对自己的一番深情的。这时,袁中笙便在费绛珠的眼中,看出了她对自己的无限情意。
但是也正由于他是一个诚实木讷的人,所以,当他的心中,领会了对方的情意之后,她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只是呆呆地望着费绛珠。
他们两人,默默地对望了好一会,袁中笙在那半晌间,心中不知想起了多少事来。他想起,自己和费绛珠两人,得了四册玄门要诀,如果在他们齐练的话,那么至多不出五年,自己和费绛珠两人,便可以成为武林中一流⾼手了!
但是,自己却又因为误杀了那孩子,而內心不安,再也不想练武了。
费绛珠既然对自己有情,当然也要将自己无心向武一事,当作绝大的遗憾,看来,自己当真只好为她担⽔煮饭了。袁中绛心中在急速地转着念,费绛珠的心中,也在想着事情。
她是袁中绛又一次这样怔怔地望定了自己,心中自是怦怦跳。
她在想:“天下的少年邮虽多,在费家庄上,英俊潇洒,倜傥不群的少年英俊之士,武功⾼超之人,也算是见得多了。但是这些人见了自己,莫不是花言巧语,难见他们的真心,像袁中笙那样,每讲一句话,都出自他真心的人,却是不多见的。”
如今,看他的情形,当然是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的了,到了那山洞之后,自己只要做一番手脚,使他相信那孩子并没有死。那么,他一定会和自己一起练那四册玄门要诀的。
费绛珠想到了这里,感到一股莫名的奋兴,双颊更是红得和盛开的攻瑰花一样。
过了好一会,还是费绛珠先开口,她低下了头去,道:“傻小子,我们该走了,难道就这样你望我,我望你,望上一辈子不成?”
袁中笙也不自由主笑了起来,道:“走吧!”
他重逢费绛珠,倾吐了心中的苦闷,又领会了对方对自己的情意,再加上费绛珠竭力劝慰,他的心情已经舒畅了许多。
是以,一上路之后,他便向费绛珠问起费家庄上发生的事情来。
看官,要知道偌大的一个费家庄,主人又是黑道上第一奇人费七先生,居然在倾刻之间便成了一片瓦烁,那实是轰动武林的一件大事,也是本书的一大关键,作书人必需详为补叙一番,只得暂且搁下袁中笙和费绛珠两人前赴那山洞一事了。
原来,当⽇费绛珠在那枯井之底,被文丽一掌击成了重伤,又点住了⽳道,向下倒去之际,她的眼,恰好撞在一枚小石子上。
那一撞,将费绛珠的⽳道撞活,但是她自知伤势不轻,绝不是文丽的敌手,因此眼看文丽着袁中笙向宝库中走去,她心中极其焦急,心念电转,不断地在寻思着对策。
然而,文丽的行动,十分快疾,在费绛珠还没有想出对策之前,文丽已经握住了一柄寒霜剑,疾退了出来,接着,便是“砰”地一声响,宝库的门关上,袁中笙被关在宝库之中了!
费绛珠本来,已经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她一见文丽出来,立即又倒了下来,只见人影一幌,文丽已经来到了她的⾝边。
费绛珠向她手中青光闪耀锋芒的寒霜短剑望了一眼,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在文丽的脸上,看到了一重杀气,她以为这一番,自己一定是没有命了!
怎知文丽到了她的面前,却又不下手,只是将寒霜剑搁在她的脸上。冰也似的剑⾝,贴在费绛珠的脸颊上,费绛珠不自由主,全⾝震了一震,她睁开眼来,只见文丽已俯下⾝来,却只觉得她丑恶而凶狠,简直一点美意也没有!
文丽一见费绛珠睁开了眼来,便“桀”地一声怪笑,道:“你看见了没有?”
费绛珠看这情形,文丽暂时像是没有取自己命的意思,而文丽离得她如此之近,她当真想奋起一击,反败为胜!
但是,文丽的寒霜剑,就搁在她的脸上,而且,她重伤之后,就算能出其不意地一击,击中了文丽,只怕文丽也不至于受伤,反而弄巧成拙!
因之,她竭力保持着镇静,道:“看到了什么?”
文丽冷冷地道:“寒霜剑!”
费绛珠的眼珠,在距她眼睛不过几寸的寒霜剑锋之上,转了一转。
那一柄寒霜剑,的确是非同小可的稀世奇珍,费绛珠向剑锋望去,那感觉竟像是看到了一潭深不可测的潭⽔一样!
在那样的情形下,费绛珠自然没有什么心情,去详细欣赏那柄奇珍,她昅了一口气,道:“看到了。”
文丽得意地一笑,道:“看到了么?你可知道我是从哪里得到的?”
费绛珠不知道文丽这样明知故问,究竟是什么意思,只得道:“是从我爷爷的蔵宝库中,取出来的。”
文丽一声冷笑,道:“好,等一会有人问你时,你也这样回答,可知道了么?”
费绛珠不知道文丽这样说法,是什么意思,只得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她这里才答应了一声,文丽一探手,已将她抓了起来,费绛珠本能地挣扎了一下,文丽面⾊一沉,道:“哼,原来你的⽳道已松开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重重地在费绛珠的带脉⽳上,点了一点。
费绛珠心中,不噤叫苦不迭,因为她⽳道再度被封住,连逃脫的希望也没有了。然而在那样的情形下,她却又绝无办法可想。
文丽挟着费绛珠,拿着寒霜剑,攀出了古井。
才一出古井,便听得井旁,有一人道:“得手了么?”
文丽则一声长笑,道:“自然得手了。”
那人了上来,费绛珠偷眼望去,只见那是一个贼头狗脸的年轻人,只听得他道:“恭喜师妹,贺喜师妹,如今我们真的是师兄妹了!”
看那人的情形,像是竭力想讨好文丽,但是文丽则在鼻子眼中“哼”地一声,并不将那人放在眼中。
费绛珠听了,心中不噤奇怪,暗忖文丽不是袁中笙的师妹?又队什么地方出了一个师兄来?费绛珠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因为事情和她心爱的袁中笙有关,因之她十分用心,想听出一个究竟。
但是那人却又不再讲下去,只是道:“师傅就在庄后,只要你一到,便去找寻费七老贼的晦气了!”
费绛珠虽然看着那人不顺眼,但是还只当那人是来费家庄的贵客。
如今,那人的口中,竟讲出“寻费七老贼的晦气”这样的话来,那么其人的⾝份,可想而知了。费绛珠心中不噤焦急起来。
因为听那人的口气,像是有不少人,已聚集在庄后,要寻找自己爷爷的晦气,但不知爷爷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一件事?
可惜这时,她空自着急,却没有办法可想。
只见文丽挟着费绛珠,和那人向费家庄后,疾扑而去,两人的⾝法都很快,费绛珠看出,文丽的武功不但在袁中笙之上,而且,两人的武功路子,似乎有着极大的不同!
转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费家庄后的一处密林之中。因为平时很少有人来到这一座林中,因此林中,野草没胫,十分荒凉。
在林中奔了一阵,已来到了林子中心,费绛珠看到林中,燃着一堆熊熊烈火,在火堆之旁,坐着四个人,在四个人的⾝后,又倚立着十二三个人。
费绛珠一眼望去,只见到一个秃子⾝后,有一个黑⾐劲装少年,际青光闪耀,竟悬着一柄寒霜剑。
费绛珠一见那黑⾐劲装少年,便觉得那少年的⾝影,看来十分眼。
她略一思索间,便想起自己和袁中笙两人二在同赴宝蔵库之际,曾见一幢房子的屋脊之上,有人影和青光,一闪而过。
当时,袁中笙便说那闪耀的青光,是冯大侠的寒霜剑所发出的,如今看来,那黑⾐劲装少年,正是那条黑影了。
一则是因为费绛珠上次,看到那黑影之际,那黑影的⾝法极快,显出他功力颇⾼,二则,费绛珠实是难以想得明⽩,那黑⾐劲装少年是以什么方法,获知进⼊宝库的方法,而取到那柄寒霜剑的。
是以,她不免向那黑⾐劲装少年多望了几眼。
可是,一望之下,她心中却又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厌恶之念。
那倒绝不是因为那少年的面目可惜。相反地,那年轻人剑眉星目,十分英俊。只是英俊得有点脂粉气。格慡朗如费绛珠这样的人,一见那年轻人这种顾影自怜的样子,便有作呕之感。
因此,她的眼光又从那黑⾐劲装少年的⾝上离开,去看那四个人。
刚才,费绛珠才一到,便看到了那黑⾐劲装少年的⾝影甚,所以她的注意力全被那黑⾐劲装少年,昅引了去,只不过依稀看到,坐在那少年面前的,乃是一个秃子而已。
这时候,她才收回目光去看坐在火旁的四个人。
她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心头不噤突突跳。
她自然认得那四个人的!
那四个人,一个是秃子,一个是矮子,还有一个,是其卫如猪的丑妇人,再一个,则是一脸险的瘦长汉子。费绛珠并不知道这四个人的来历,但是她却知道,如今震动武林,武当镇山之宝,玄铁神手失盗一事,正是这些人做出来的。
因为,费绛珠曾在⻩山附近,施诡计在那瘦长汉子⾝上,将玄铁神手偷了过来!也正因为有这件事,四人追了上来,她逃到⻩山隐侠的隐居之处,这才和袁中笙成为好友的!
这时,她一见那四人在此,心头的吃惊,实是难以形容!
但是,她却立即发觉,那四个人,像是并未曾怎样注意她。
只听得那丑妇人道:“得手了么?”文丽连忙将费绛珠向地上一放,向那丑妇人跪了下来。道:“徒儿取到了。”
她一面说,一面将那柄寒霜剑,奉了上去。
那丑妇人接了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看官,那四个人,自然便是滇南四鬼了。
当下,鬼哭神号厉漠漠将寒霜剑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抬起头来,向那秃子,笑面鬼方东冷笑一声,道:“老三,不只是你新收的徒弟有本事,我的徒儿本事也不坏啊!”方东冷笑道:“她是从费七的蔵宝库中将剑取来的么?谁可证明?”
厉漠漠向文丽瞪了一眼,道:“谁能证明?”
文丽忙道:“我将证人带来了!”
她一面说,一面在费绛珠的肩头上,猛地一拍,将费绛珠的⽳道拍活。费绛珠低着头,不敢抬起来。只听得文丽喝道:“人,快说我这柄寒霜剑,是怎样得来的?”费绛珠将声音放耝,道:“是从费七先生的蔵宝库中得来的。”
文丽忙道:“师傅,徒儿已经做到了你所要求的事,该可正式拜师了?”
厉漠漠桀桀怪笑,道:“好,你已为本派立了一次大功,如今又使为师不致丢人,自然可以正式拜师了!”
费绛珠此际,仍不知道眼前四人是谁?但是她却又听出文丽竟是离师叛道,在拜那丑妇人为师的,只是不知“已立一次功”是什么意思?
她正在想着,已听得文丽喜道:“师傅在上,徒儿叩见!”
厉漠漠却道:“你心别急,这拜师大典,还要你师祖亲自主持才行。”
费绛珠听了,心中又吓了一跳!
因为她知道,眼前这四个人的武功,已经极⾼。
当然,这四个人若是以一敌一,那可能不是费七先生的对手,但是如果四人合手,费绛珠可以猜到,她自己的爷爷,费七先生,也一定不是对手!
而那四个人,居然还有师傅在世!
那么,他们的师傅,又是何等样的人物,武功之⾼,又到了什么地步呢?
费绛珠一面想着,一面已经感到,这四个人来到费家庄上,是费家庄之祸,而绝不是费家庄之福了。
文丽躬⾝后退,道:“弟子晓得。”
厉漠漠一挥手,道:“你带来的那人,将她杀了吧。”文丽答应了一声,一掌便向费绛珠拍来!
费绛珠大吃一惊,连忙闪⾝一避。
她这里才一避开,只听得文丽一声断喝,道:“你还想逃么?”
她手臂一长,又已向费绛珠抓到!
费绛珠重伤未愈,动作自然不能十分快捷。
而文丽在被厉漠漠自太湖边上带走之后,由于文丽能讨厉漠漠的心,是以厉漠漠未经正式拜师,已经授了她不少武功。
须知滇南一派,到了银臂金手寿菊香这一代,武功大大地进了一步,寿菊香竟能赢得天下第一魔头的称号,自然非同小可,是以在这几天之內,武功已然大进,那一抓,更是出手奇快。
费绛珠⾝子才问得一闪间,前一紧,已被文丽当抓中。
文丽右手抓住了费绛珠,左手在费绛珠的头顶,拟了一拟,一掌便待拍下。
就在文丽这一掌,将拍未拍之际,只听得厉漠漠等四人,齐声喝道:“且住!”
可是费绛珠听得四人齐声断喝“住手”她心中并不喜!因为,她知道,那四人终于认出自己来了!
文丽却莫名其妙,回过头去,厉漠漠喝道:“将她放开!”
文丽道:“师傅”
但是她一句话未曾讲完,厉漠漠又大声喝道:“将她放开!”
文丽连大气也不敢出,连忙道:“是!”五指一松,将费绛珠放了开来。
而就在她手一松之际,那四人⾝形动耸,已一齐跃起,将费绛珠围在中心。
这时,连文丽在內,其余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但是却又没有人敢以出声相询,只见那四人各自发出了一声短啸,汪洋尖声道:“你们先散去,按刚才的命令行事!”
那十二三人,答应了一声,一齐向外掠去。
费绛珠这时,被四人围在中心,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之极。
但是,她却更为费家庄的命运担心!
因为,据她所知,她爷爷绝不知道,费家庄上已来了那么多与他为难的⾼手。
费绛珠留心那些人向四下散开去的⾝法,竟没有一人武功在自己之下!这些人,当然是那四人的弟子了,可知道四人是极有来历之人。
费绛珠正在苦思索那四个人的来历,以便对付之际,那四人已各自踏前了几步。
其时,连文丽也已离去,在那片林子之中,只有费绛珠和那四人在。
四人一踏前几步,便离得费绛珠更近了。只听得鬼哭神号厉漠漠首先怪叫一声,道:“好啊,原来是你!”
汪洋则一声冷笑,道:“这才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了!”
那矮子,鬼影秦缺冷然道:“你还能逃么?”
笑面鬼方东则“哈哈”一笑,道:“久违了!久违了!”
他们四人,一人说上一句,而眼中则各自出森无比的目光来。
费绛珠虽然胆大,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她面⾊也不噤比纸更⽩!
她连声音也不自由主地在微微发颤,道:“那…玄铁神手…已不在我处了。”
四人仍是那样冷冷地注视着她,道:“是么?”
费绛珠昅了一口气,道:“自然是真的,而且,那只铁手…也实在没有什么用处。”
厉漠漠“桀”地一声怪笑,道:“我们该用什么法子,才能使这人说实话?”
秦缺恻恻地道:“用炙骨法可好?”
笑面鬼方东笑道:“炙骨法,那太妙了,喂,小姑娘,你可知道什么叫炙骨法么?”
费绛珠胆战心惊,道:“不知道。”
方东却慢条斯理,好整以暇,道:“那炙骨法,便是在你⾝上,弄上几个孔,直透骨骼,然后,再以毒粉,洒到你的骨上,令得你全⾝骨骼,好像有烈火在炙烤一样,哈哈!”
费绛珠听得出了一⾝冷汗,苦笑道:“那玄铁神手早已不在我处了,各位何苦如此?”
她话才一讲完,厉漠漠蒲扇也似的大手一伸“刷”地一声,已经揪住了费绛珠的头发,将费绛珠揪了过来,道:“你不说,我们真的用炙骨法了!”
费绛珠心想,玄铁神手的确是被⽟骷髅史媚抢了去。⽟骷髅史媚抢了玄铁神手之后,还放毒药暗器取自己的命,幸而自己避⼊了寒⽔潭中,才将毒解去,保住了命,自己没有代她保守秘密的必要!
因之,她忙道:“慢!慢!”
厉漠漠道:“说实话了么?”
费绛珠着气,道:“玄铁神手的确被人抢走了,但是我却可以将抢走的人,告诉你们。”
厉漠漠等四人,面上神⾊,似信非信,道:“是谁?”
费绛珠道:“是⽟骷髅史媚。”
四人呆了一呆,互望了一眼。
汪洋踏前了一步,道:“史媚何处去了。”
费绛珠道:“我不知道,她抢了我的玄铁神手,还想杀我,是我跑得快,才免遭毒手的!”
厉漠漠拉住费绛珠头发的五指,紧了一紧,费绛珠痛得大叫起来。
厉漠漠道:“你如胡说,那又怎样?”
费绛珠忙道:“我若有胡言,甘愿受炙骨之苦!”
厉漠漠“哼”地一声,手起掌落,又待向费绛珠的头顶拍下。但是汪洋却道:“且慢,留着她,若是我们找到史媚,知道她是在胡言语时,我们再来慢慢拷问她。”
厉漠漠一翻眼,道:“我们即将行事,将她放在何处?”
汪洋道:“差一名弟子,将她带开去也就是了。”
笑面鬼方东忙道:“我新收的弟子,为人机灵,正可以担此任。”
汪洋点头道:“好,你召他来。”
方东撮,发出了七下尖锐之极的啸声来。
没有多久,便见一条人影,向前掠了过来,迅即到了眼前。费绛珠见自己暂时有了生路,本来正在心喜,可是这时,她一见要将自己带走的那人,竟就是那黑⾐劲装少年人时,她心中又不噤一凛。
那黑⾐劲装少年,来到了方东面前,躬⾝道:“弟子霍贝参见师傅,不知有何见派?”
方东向费绛珠指了一指,道:“你不必参加行事了,将这丫头带离费家庄,在离湖岸近处等我们,等我们完事之后,再听候召唤!”
费绛珠听得那黑⾐少年自报姓名,才知道他叫作霍贝。费绛珠心中暗忖,这人看着不顺眼,倒也罢了,如何名字听来,也这样不顺耳?
她正在想着,霍贝已转头向她望来。
费绛珠连忙转过头去,不和他对望,她只听得霍贝发出了一声冷笑,那一下冷笑,显然是针对费绛珠而发的。
接着,便听得他道:“弟子知道了。”
方东又道:“你别看这丫头,年纪轻轻,但是诡计多端,武功也不弱,你可要小心了。”
霍贝又答应了一声,来到了费绛珠的面前,费绛珠只听得“呛啷啷”一声响,忍不住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霍贝的手中,已多了两个铁环。
在那两个铁环之中,有一条铁练扣着。
费绛珠失声道:“作什么?”
霍贝并不讲话,又是一声冷笑,扬起铁环,便向费绛珠的腕间扣来,费绛珠一避没有避开“拍”地一声,已被扣个正着。
而霍贝则拉着另一个铁环,一声长笑,道:“走吧!”费绛珠被他一拉,⾝不由主,向前跌了出去,霍贝一刻不停,向前奔去。
费绛珠脚步踉跄,跟在后面。
没有多久,便已经来到了湖边上。
费绛珠重伤之际,又经过了这一场奔驰,已气不已,面⾊煞⽩,霍贝转过头来,冷冷地望了她一眼,又发出了一声冷笑。
费绛珠昅了一口气,道:“你…松开我,我自己会走的。”
霍贝面⾊沉,只是不出声。
费绛珠“噢”地一声,道:“你怕一松开我,我转⾝就逃,你追不到我,是不是?”
霍贝冷冷地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儿,你用将法,又有何用?”费绛珠心中,不噤苦笑不已,只见霍贝张望了一会,又拉着她向前,沿岸走出了丈许,在芦苇丛中,找到了一只小船。
霍贝一拉费绛珠,两人一起跃到了小船上,一到了船上,霍贝便将铁环的另一端,扣在船舷之上,起船桨,向岸上划去。
费绛珠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自己心急也是无用,不如定下神来,静思对策。
她一面勉力运转內息,希图伤势快些恢复。一面打量那两只铁环。
只见铁环的合扣之处,十分紧密,想要挣脫,自属不易,但是铁环的另一端,却扣在船舷之上,只要够力道的话,⾜可拉脫,只要拉脫,则可纵⾝跃进湖⽔里去,只怕霍贝的⽔,万万比不上自己.他如果追下⽔来,自己可以叫他吃些苦头!
费绛珠一想及此,觉得事情已有了希望,精神不噤为之一振,慢慢地将力道,运至右臂之上,直达右腕,眼看已将到岸边,她手臂,猛地向上一振!
可是,刚才还漫不经心,连望也未曾向她多望一眼的霍贝,就在费绛珠手臂向上一振之间,倏地反掌,向费绛珠右臂,一掌击下!
那一掌,用的力道颇大,而且手快如风,费绛珠又无从躲避,只听得“拍”地一声响,费绛珠的臂,几乎被他打断!
而那蓄之已久的一振之力,自然也在刹时之间,化为乌有!
霍贝一声冷笑,道:“你想逃走,只有多吃苦头。”
费绛珠吃了一个大亏,手臂痛得发⿇,这才知道对方,险深沉,到了极点,绝不是容易对付的人物,好不容易,等手臂上的痛楚消失,船也已泊了岸,霍贝拉着铁环,拖着费绛珠,又向前跃去,奔出了两三丈,在一株柳树下停了下来。
从那株柳树下,向费家庄望去,隐隐可见到一些房屋,但是却看不甚真切。
只见霍贝向费家庄的方向,望了一会,突然反手向费绛珠的脸上掴来!他在出手之际,绝未转过⾝来,而且事前一点迹象也没有。
费绛珠一个不提防“叭叭”两声,悄脸之上,已吃了两掌,她不噤大怒道:“你⼲什么打我?”
霍贝却怪气地一笑,道:“我喜打你就打你,你准备怎么样?”
费绛珠在费家庄上,因为深得费七先生疼爱的原故,是以费家庄上上下下,对她无不尊敬异常,见了她便自垂手而立,诺诺连声,几时曾有人对她这样横不讲理来着?
当下,费绛珠心中,实是怒极,气往上冲。
但是,她究竟重伤未愈,真气一浮,人便觉得头昏目眩,站立不稳。
她知道在那样的情形下,自己若是和对方动手,那只有多吃苦头,因此只得忍气呑声,怒目以视。霍贝“嘿嘿”冷笑,道:“我⾝边少一个人服侍,我看你倒还生得整齐,不如便做了我贴⾝服侍的人吧!”
这几句话,更是下流之极,费绛珠听了,面⾊煞⽩,气得躯娇颤!
但霍贝却“哈哈”大笑起来,右手一伸,已按住费绛珠的肩头之上,左手却抬起了费绛珠的下颚,费绛珠忍无可忍,扬手一掌,便向霍贝的面上掴去。
但是她才一出手,霍贝手一缩,已将费绛珠的手腕抓住,顺手一带,费绛珠一个站不稳,向前跌出了一步。霍贝顺手一圈,已经将费绛珠的躯娇,紧紧地箍住,费绛珠竭力挣扎,却是挣扎不脫。
只听得霍贝冷笑道:“你可是不甘心作我的丫头么?那么,我便让你作我的小妾好了,我虽未娶,但未娶而先立妾,也是十分普通之事!”
费绛珠这时见到霍贝脸上,充満了琊之意地望着她,不噤魄飞魂散!
霍贝可能说得出,做得出,而她又绝无抵抗的能力,如果真的失⾝于他,那…今后还有何颜面做人?她虽然机智绝伦,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却也是⾆头打结,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我愿意做你的婢女好了!”
霍贝奷琊一笑,伸手在费绛珠的脸上捏了捏,费绛珠连忙偏过头去,但霍贝却得意地大笑了起来,道:“小妞儿,你还逃得出我的手么?”
费绛珠无助地向四面一看,只见树木深深,野草萋萋,附近连个人影也没有,当真是上天无门,⼊地无路,她心头突突跳,道:“你师傅还有话要问我,你…敢不好好对我么?”
霍贝恻恻一笑,道:“我怎么不好好对你?我将你当作心肝宝贝,好么?”
他一面说,一面按在费绛珠肩头上的手,已向费绛珠的口移来,费绛珠面⾊一阵红一阵⽩,忙道:“住手!住手!”
霍贝琊一笑,道:“你害怕了么?”
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费绛珠是一点办法也拿不出来,她心中不住地在叫道:“完了!完了!”
可是突然之间,霍贝的手,却停止了移动,费绛珠睁开眼来,只见霍贝琊无比的眼睛,正盯住自己,令得人心头不由自主生出了一股寒意。费绛珠实难想像,何以霍贝年纪轻轻,眼光竟会如此深沉琊,如此老练多智?
费绛珠着气,道:“你…你放了我吧!”她那句话,讲来十分柔弱无力,她明知霍贝若是起了心,那么如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自己只怕是难以逃脫他的魔掌,求也没有用处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颇出于她的意料之外,只听得霍贝问道:“你不愿失⾝于我是不是?”
费绛珠忙道:“自然是。”
霍贝冷笑道:“为什么?我又不是丑八怪,更不是不解风情,你为何不愿意?”
费绛珠急得额上汗珠,点点而下,霍贝的貌相,的确十分英俊,但是却俊美得过了份,而且,就算他不是油头粉面的话,费绛珠又不是什么妇娃,焉肯随便失⾝于人?
她心念电转,忙道:“不…我已有了心上人。”
她在讲这句话的时候,眼前不由自主,浮起了袁中笙忠厚朴实的样子来。她只觉得心头阵阵绞痛!那时,她还不知道袁中笙被困在宝库之中,几乎活活饿死一事。她只是想到,事情发展下去,不知怎么样,如果自己受了霍贝的污辱…
她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而晶莹的眼泪,也已夺眶而出!
霍贝忍残地大笑了起来,道:“那么,如果我可以放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