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瞒天过海
安邑城北关外的大街后街內,一座古老的宅院门前,空场上⾼搭着三座神坛,请来了三班僧道尼,大举法事,香烟缭绕,纸灰飞扬,宅內尚不时传出丧家的啼哭声!
大门重新油漆过,分别贴有丧制⽩纸,前檐悬着一对雪⽩的蓝字大纱灯,酉时不到,已经燃亮起来。
威远镖局的马车,在辛不畏的驾驭下,也就在这个时候赶到了后街口。
坐在车辕上的辛不畏,一看三座神坛席棚內,诵经朗唱,法器叮当,随着暮风,香烟纸灰飞扬,尚有一位披⿇带孝的青年,捧香跪在三座神坛的央中,顿时愣了!
他据义⽗宮自豪接到丐帮的消息通报说,京师‘威远镖局’总镖头于化龙保的这趟漂,可能与‘靖王府’的失宝有关。
他奉命下山,侦办这件托镖疑案,并顺便找义⽗当年的几个仇家,邀他们一同赴约,了断他们老一辈一笔十八年前的一段未了仇嫌。
当他接获通报,下山就遇到了于化龙的镖车,没想到在,‘九曲⾕’迟到一步,缥车上的女尸已经被‘如⽟山庄’五恶煞中的一人劫走了。
当时他曾准备将女尸劫回来,但于化龙以他们⽗女负伤中毒为理由,坚持活人重要,至于女尸丢失,他愿以合约规定赔钱。
他觉得理由牵強,断定珍宝可能夹在棺木內,但他放进车夫尸体时,也曾暗敲棺木,确是实心,因而决心以来安邑办事为由,跟同驾马车前来,以观究竟。
尤其在风陵渡口,于化龙本人既负伤,镖也丢失的情形下,依然花了百多两银子买路钱,更令他怀疑,断定这口棺材一定有玄机。
如今,看了眼前情景,才知大谬不然,他的判断完全错误,镖主丧家正准备接灵枢到达,超度发丧,安葬祖坟的大法事。
辛不畏越想越懊恼,觉得这一趟真是冤枉跑了!
回头看看车后马上的于化龙,神情凝重,兼而有几分惑。
再看于美兰,神情感伤,暗透幽怨,两道柳眉紧紧的锁在一起,几天下来,明媚丽的面庞已樵粹了不少!
辛不畏何尝不知道,这都是他害的,因为,自从渡过了⻩河,除非必要,他很少理他们⽗女。
他辛不畏是有灵有感情的人,并非看不出于美兰的心意,只是他有他的苦衷,又何必误人害己呢!
就在他心念问,蓦闻神坛前有人⾼呼道:“灵枢到了,灵枢到了!”
如此一吆喝,法器大盛,诵经之声也突然⾼了许多。
丧家宅门大开,哭声震耳,跟着拥出二三十名披⿇带孝的男女来。
马车到达三座神坛前,辛不畏下了车,顺手将长鞭揷在车辕上,拿起‘天雷剑’,转首望若拉马走过来的于化龙。
于化龙一面将马绪给辛不畏,一面低声道:“请少侠和小女先到对街房檐下等一会儿,让老朽来割镖!”
辛不畏听得剑眉一蹙,不由在心里说:
“你的镖已丢了,你拿什么来割镖?”
他心中虽然如此讲,但仍接过马疆,拉着马走向了对街。
于美兰虽然満腹的幽怨,但她也有女孩子的矜持,自尊,和傲气,辛不畏不先说话,她也对辛不畏不睬不理,默默的拉马跟在他的⾝后。
辛不畏和于美兰走至对街墙下,回⾝一看,只见对街空城上的三座神坛內,分别走出来三班僧道尼,各穿法⾐,手持法器,⾼唱着佛经,逞自将马车的前三面团团围祝就这由马车走到对街墙下的工夫,不知何时,一个⾝穿孝⾐的老人,已站在马车辕侧,正和于化龙低声谈。
辛不畏很想看个清楚,但偏偏十数尼姑将这一面挡拴。
所幸尼姑们⾝材矮小,仍能看到于化龙和那位老人的肩部和头颅。
只见于化龙说了几句话后,立即将车帘掀开一半,似是要那位老人察看刀痕斑斑的棺材,证实女尸确巳被抢走了。
那位带孝老人,一面会意的点着头,一面以炯炯的目光望着车內,据他的目光角度,显然在注视棺头的下部。
近三十名披⿇带孝的男女,正跪在车前大哭,加上三班僧经的诵经法器声,辛不畏即使凝神摒息,功集耳鼓,也听不,见于化龙和那老人在说些什么。
最后,竟是那位老人向着于化龙微一颔首,接着肃手指了指街口,显然是示意于化龙可以走了。
果然,只见于化龙満面含笑,谦恭的一抱拳,不知道他说了句什么话,转⾝绕过一群尼姑⾝后,迳向这面走来。
于化龙一到近前,立即望着辛不畏和于美兰,有些奋兴难抑的说:“好啦,我们找家酒楼,痛痛快快的喝它几杯,这趟镖总算没有砸了咱们‘威远镖局’的招牌!”
辛不畏立即冷冷的问:
“老英雄是说,女尸丢了,镖主也不追究了?”
于化龙神⾊微微一变,強自一笑道:
“丢了镖人家哪能不追究了,只是长安方面的镖主要等明天才到…”辛不畏更觉得有些不合情理,因而淡然问:“这么说,事情还没有解决了?”
于化龙脸上已没有了笑意,急忙正⾊道:“当然还没有解决!”
辛不畏立即淡然道:
“这种酒我没有心情喝,我要去办事去了,再见!”
说罢一拱手,转⾝就走。
于化龙急忙歉声道:
“辛少侠,这一路多亏了你…”辛不畏⾝形不停,仅侧⾝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
于化龙⾝形一闪,立即挡在了辛不畏的前头,急忙在手中一卷银票中菗了一张“京师通宝钱庄”的银票正⾊急声道:“辛少侠,这二千两银票,不成敬意,万望少侠能够收下…”辛不畏看也不看银票上的面额,立即冷冷一笑道:“你这是给的救命的钱,还是我卖命的钱?”
于化龙苦笑一笑道:
“随便少侠你怎么说,总之,老朽是出自一片诚心诚意!”
辛不畏虽然对于龙过分圆滑感到不満,但想到他⼲的是刀口上⾎卖命的生意,环境所迫,也是情非得已。
因而,淡然道:
“谢啦,我单⾝匹马,生活简朴,一年也花不了几两银子,我⾝上带这么多银子,反而是个累赘!”
说罢闪⾝,大步向前走去!
于化龙一见,不由急声道:
“辛小侠…”
但是,伤感幽怨的于美兰,却突然的愤声道:“你的马!”
辛不畏头也不回,淡然道:
“它看我走远了,自会追了来…”
果然,话未说完,银鬃⽩马一声低嘶,挣脫于美兰的手直向辛不畏奔去。
于美兰一看,珠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脫口戚声道:“你走!最好走得远远的,我永远不愿再看到你!”
辛不畏听了心中一阵戚然,他几乎忍不住停下⾝来说明,他的苦衷。
但是他知道,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儿感情流露出来,后果必然不可收拾,那时不但自己要受到义⽗的严厉喝斥,也很可能害了于美兰一辈子!
是以,他听了于美兰的悲切戚呼,反而一长⾝形,飞⾝纵落在马鞍上,一催马腹,⽩马放蹄如飞,直向正北街口驰去。
于美兰再也忍不住伏在老爹的臂上哭了,同时哭声道:“人,生薄情,连他的马也这等冷酷…”于化龙目旋泪光,黯然叹了口气道:“你看他杀人时,有如杀羊杀猪,将来他必走上他义⽗‘龙形剑客’的后路,他这样决绝而去,对你来说,未必不是福!”
于美兰听得修然抬头,仰起泪痕斑斑的娇靥,希冀的问:“爹,您认为他是为了这个!”
于化龙知道爱女还不死心,只得黯然一叹道:“孩子,咱们先找一个客栈住下来,爹会好好把利害关系为你分析分析!”
说话之间,揽着于美兰逢向北关城门口走去。
前进中回头再看,辛不畏早巳没有了踪影!
辛不畏飞马向北疾驰,就在刚要驰出街口的同时,果然发现街口有一家小客栈,飞⾝下马,拉马走进了店內。
一个店伙闻声由账房里奔出来,立即満面堆笑的声道:“爷,您可是要住店?”
辛不畏先看了一眼灯光昏暗的账房內,沉声问:“有上房吗?”
店伙赶紧哈道:
“有有,请随小的来!”
说话之间,已将辛不畏手中的银鬃马接了过去。
辛不畏“噢”了一声,吩咐道:
“给它喂上好的草料!”
店伙急忙道:
“爷您放心,小店虽然没有马棚,但就在您的房外上料,咱们双方都可以随时照顾!
辛不畏听得了暨了蹙眉头,他又得了一次经验,有马匹就不能选小店。
进人上房一看,还算洁静。
店伙将马匹拴在门外,先端了一盆洗脸⽔来,燃上灯,再去忙着卸马鞍,一等辛不畏净完了面,再问辛不畏喝什么酒,吃什么饭。
辛不畏见整座小店里冷冷清清,好像就他这么一个客人,而店伙似乎也只有这一位,没看到第二人。
但他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情住下来,再说,人多杂口才也会吵得人心烦。
他的脑海里仍浮着于美兰幽怨哀愁的影子,耳鼓里仍索绕着于美兰的凄声呼唤,他更想着这次奉命出来查镖而一无所获。
他实在需要这么一个岑寂定静的地方,来让他好好的思考思考,因为,于化龙镖的结果太不合情理了。
首先,在他的想像中,对方丧家听说尸体已被别人劫走了,必然会围住于化龙大吵大闹,并要于化龙把尸体找回来不可!
可是,事情大出他辛不畏意料之外,那个带孝老人,很可能是那家的管家或老仆,竟然看了看棺材,挥了挥手而没事了。
据于化龙说,要等明天镖主赶来后再行解决,这很可能是于化龙的一面之词。
其次,于化龙手中的一卷银票,很可能是丧家付给他们⽗女的镖银。
如果是于化龙准备赠给他辛不畏的,于化龙应该在今天中午到达南关进店打尖休息时,就该表示出来,用不着在当时那等情形下,匆匆扯出一卷银票,捡一张给他。
再说,保镖出外,是需要多带买路银子,但也用不着带那么大面额的银票,而且又带的那么多!
因而,他的假设是,这趟镖仍关系着‘靖王府’的失宝,而真正的关键在棺材上,而无关那具劫走的女人尸体。
由于有了这一想法,辛不畏突然想到了那个带孝老人的目光,他的目光是注视在棺头的下部,而并不是刀痕斑斑的棺盖。
现在他完全明⽩了,如果谋将王府失宝偷运出来,珍宝很可能就蔵在棺材的下面。
那个带孝老人,其实就是代表镖主接镖的人,由于发现棺材下方保持守好无缺,才将镖银付绐于化龙,并放他们⽗女上路。
一想通了这一点,辛不畏不由懊恼焦急地从椅上站起来。
也就在他站起来的同时,裹然发现了个小花子在店门前,一闪进人了账房內!
辛不畏心中一动,断定这小花子很可能是跟踪他前来,或是来探他落脚行踪的。
正待飞⾝纵出去,捉住那个小花子问一同,恰好店伙已端着酒菜走来。
辛不畏一等店伙将酒菜摆好,故意漫不经心的说:“里边那家办丧事,好大的排场!”
店伙一笑道:
“人家有钱嘛,您没看到?和尚老道尼姑子就请了几十个!”
辛不畏一面拿起酒壶来斟酒,一面道:
“⾼搭三座神坛,请了那么多和尚道士尼姑,当然是有钱的富户,去世的恐怕是他们的老爷或主⺟吧!”
店伙头摇一笑道:
“这就不太清楚了!”
正待举杯饮酒的辛不畏听得一愣,不由惊异的问:“你们是多年的街坊邻居,他们死了人,你们会不知!”
店伙再度头摇一笑道:
“小的真的不知,他们好像是最近几天才回来的!”
辛不畏更是大感意外的“噢?”了一声,道:“你说,他们原本不住在此地?”
店伙见辛不畏特别注意街里面举行丧礼的事,因而立时提⾼了警惕,为了避免惹祸上⾝,只得再度头摇含笑道:“这就不大清楚了!”
辛不畏原就心里不快,这时见店伙再度头摇说不知,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放下酒杯,沉声道:“你方才还说他们最近几天才到,为什么说不太清楚?”
店伙见辛不畏发了脾气,不由紧张的哈堆笑,低声道:“爷,您先别生气,小的告诉您,那原本是一座鬼宅,银少有人敢搬进去住!”
辛不畏再度大感意外的“噢?”了一声,问:“这么说,里面很少有人住了?”
店伙正⾊的头摇道:
“回禀爷,小的半真不知道,不过,爷如果真想知道的清楚些,小的可以给您找一个人来问一问!
辛不畏急忙问:“那人是谁?”
店伙恭声道:
“丐帮的人大概都知道!”
辛不畏知道店伙怕负责任,因而颔首道:“好,那就请你马上找一位丐帮的弟兄来,我也正有事要找他们!”
店伙却为难的说:
“回禀爷,恐怕没有那么快!”
辛不畏举一指店门,道:
“方才不是还有一个小花子进⼊账房吗?”
店伙回头看了一眼账房后,才“哦”了一声道:“那是前来收剩菜的小花子,小的这就去看看他走了没有?”
说罢哈,转⾝走了出去。
辛不畏愣愣的望着走去的店伙,酒菜一口也吃不下了,他原来准备三更过后再去探一探那座古老內宅的情形,如今他必须马上采取行动才好。
心念已定,勉強吃了些饭莱,立即提剑走出房来。
这时天⾊已完全暗下来,街里面的三班法事似乎也停止,因为已听不到叮叮当当的法器声和诵经声!
辛不畏刚到账房门口,里面的店伙已闻声出来、店伙一见辛不畏手提宝剑,立即含笑问:“爷您要出去?”
辛不畏微一颔首,反而关切的问:
“我托你办的事呢?”
店伙急忙道:
“小的已叫他去请他们的杆儿头去了!”
辛不畏会意的说了声好,继续道:
“我出去一下办件事,很快就回来,如果那位杆头儿先到了,请他等我一会儿!”
店伙赶紧恭声应了个是。
辛不畏走出店门,只见街上一片昏暗,但方才办丧事的空场上仍有灯光,同时传来隐约可闻的淡活声。
于是,再不迟疑,提着‘天雷剑’,大步走去。
随着他的大步前进,发现空场上尚有二十人之多,但是那些举行法事的道尼巳不见了,留下的人正在折卸席棚,搬移桌凳。
再看门楼下,那两盏⽩纱蓝字纱灯,依然大放光明。
辛不畏看得心中一动,这才想起要看纱灯上的字迹。
凝目一看,令他非常失望,因为纱灯上一边写着‘极乐坊’,另一边则写着‘驾返瑶池’,本没有写着姓氏或某府。
辛不畏一看这情形,愈力断定这是一桩音运珍宝的大谋,这套‘瞒天过海’的手法,于化龙⽗女必然知情。
心念间,立时加快了脚步,直奔空场上的那群人。
一到近前,发现古老的宅门大开,正有四个中年人,各背一个⽩布大包袱,迳由门內走出来。
辛不畏急忙转首一看,发现门楼內一座⾼大壁,和门楼一样粉刷一新,因而看不见宅內情形。
正在向內察看,四个大汉中的一人,蓦然声道:“你不是那位少镖师吗?
怎的又回来了?”
辛不畏心中一动,立即将计就计的急忙抱拳道:“四位当家的好,在下因为有件小东西忘在车上了,特的赶回来找!”
另一个中年人问:“你问的是那辆拉棺材的马车呀?”
辛不畏急忙颔首道:
“不错,正是那辆马车!”
认得辛不畏的那个大汉,突然神秘的问:“听说这家主⺟的尸体在半路上丢了?”
辛不畏一心想知道马车和棺材的下落,无心多扯,因而头摇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是过了⻩河才被雇用的!”
说此一顿,特的又以忧急的口吻,问:
“请问,那辆马车和棺木呢?”
其中一个中年人说:
“早巳送到坟地去了!”
辛不畏急忙问:
“请问坟地在什么地方?”
四个⾝背⽩布大包的中年人,同时头摇道:“我们也不知道坟地在什么地方!”
辛不畏一听,不由急切的问:
“那你们四位是?…”
四个中年人同时侧⾝一指背上的大⽩布包袱道:“我们都是‘极乐坊’里的人,这里面都是那些哭丧人的孝服!”
辛不畏恍然似有所悟,举手一指门楼下的大纱灯,道:“这么说,这两盏纱灯也是你们的了?”
四个中年人同时一笑道:
“何止这两盏纱灯?这些神坛桌椅,以及哭丧跪香的人,都是我们承包理办的!”
辛不畏听撂心头一震,脫口轻啊道:
“你是说,那些披⿇戴孝,痛哭失声,还有那位跪在神坛前捧香的…?”
话未说完,其中两个中年人已笑着说:
“听说那主⺟膝下无儿无女,大老爷为了让主⺟安葬时倍极哀荣,这也是应该的呀!”
辛不畏急忙问:
“大老爷?是哪儿的大老爷?”
一个年岁较长的中年人道:
“我们只管拿银子,哪几的大老爷都无所谓!”
辛不畏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为了能够及时找到那口棺木,急忙问:
“请问四位,那辆马车是往那个方向拉走的?”
其中一人转⾝一指道:
“就由前面的大巷子拉向了街后…”
辛不畏未待那人话落,说声“多谢”逞向那条大巷子走去。
到达巷口一看,地上果然有马车轧过的轮痕,举目正东,一片昏黑,想必直达街外。
由于天⾊已黑,四下无人,辛不畏为了争取时间,立即展开⾝法,直向街外驰去。
出了后街,旷野尤为黑底荒草矮树,随风摇晃,一条车道,直通东北。
辛不畏不再迟疑,沿道向东北追去。
一气追出四五里,渐渐传来⽔流声。
辛不畏心中一惊,暗呼不好,断定前面必是河流。
又追出一里多地,横亘在面前的果是一道数丈宽的河流,河边上仅有一座几本桩建成的简陋码头。
辛不畏一看,断定那辆马车,如果没有在中途改道,必是由此地上船,直奔正西⻩河,当然顺流而下,又回到了潼关风陵渡。
辛不畏一看湍急⽔流,知道迫已不及,只得转⾝向回疾驰。
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从此地杆儿头那儿得到一些正确消息了。
回到北关大街后街口,也就到了店门前。
店伙正在门外探头探脑,一见辛不畏回来,立即急声道:“爷,您怎么才回来,杆头儿等您好久了!”
辛不畏会意的“噢”了一声,急步向上房前走去。
尚未走到房门前,已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花子,正坐在上首大椅上,头摇晃脑的在唱着:“整天那吃不完…残肴剩酒…只喝得我醉熏熏哪…赛过王侯…”辛不畏一到门前,已经上了料的银鬃马立时发出一声嘶。
里面自得其乐的老化子吃了一惊,猛的由椅子上站起来,一见辛不畏,立即咬宇不清的说:“你…你就是…要找我的…小客官吗?”
辛不畏早已经过叮嘱,立即拱手道:
“在下辛不畏,奉义⽗宮自豪之命,追镖到此,特请当家的前来,有要事请教…”话未说完,老花子一改醉态,也忙抱拳含笑道:“原来是辛少侠,老花子马五,非常抱歉,恭候你少侠无聊,把你的残酒剩菜都扫光了!”
辛不畏一听,立即不安的说:
“马当家的太客气了,为什么不重新叫莱!”
老花子马五一笑道:
“少侠你也太客气了,老花子据你的剩酒剩菜,知道你的胃口也不好,去了一趟,有些眉目没有?”
辛不畏肃手请坐,自己也走至下手椅上坐下,懊恼的说:“可能上船走了!”
老花子马五赞许的一颔首道:
“不错,车是上船了,目前还不知道行踪下落…”辛不畏神⾊一惊问:
“这话怎么说?”
老花子马五道:
“少侠以为马车去了哪里?”
辛不畏揣测道:
“在下以为进⼊⻩河,顺流而下…”
话未说完,老花子已头摇道:
“没有,据舵上刚来的报告,峭底还没有船经过王家集!”
辛不畏再度吃惊的道:
“这么说,马车过河了?”
老花子马五点点头道:
“很可能,不过,明天中午过后便可知道他们行踪消息了!”
辛不畏十分关切的问:
“失宝究竟在女尸內,抑或在棺木內?”
老花子马五道:
“要照押镖前来的情形看,‘金刀’于化龙⽗女应该清楚!”
辛不畏一听,立即恍然道:
“马当家的,可知于总镖头⽗女今晚宿在哪一家客栈內?”
老花子马五浓眉一蹙,问:
“于化龙曾经说明天才启程吗?”
辛不畏正⾊道:
“他的镖还没割,镖主明天才能赶到,最快也要明晚上路!”
老花子马五淡然一笑道:
“我老花子刚刚接到的报告,‘金刀’于化龙⽗女又购了匹快马代步,已经上路了!”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惊,突然升起一股怒火,不由沉声道:“他们⽗女居然配合好了欺骗我!”
老花子马五正⾊道:
“这也难怪,你已经怈了底细,他们不得不处处防着你,万一你在途中动了手,他们的七千两镖银不但泡了汤,还要依约赔偿七万两,就算把‘威远镖局’连狗带猫都卖了,也不值七万两纹银呀!”
辛不畏越想越不甘心,倏然站起⾝来道:“不!在下一定要迫上他们⽗女,要他们还我一个公道!”
老花子马五却挥了个“坐下”手势,宽慰的说:“少侠先坐下来,我老花子还有事情向你报告!”
辛不畏只得坐下来,谦声道:
“不客气,马当家的有话尽说。”
老花子马五道:
“据京师总分舵上的通报,崤上‘如⽟山庄’的⽩老爷子,很可能就是宮大侠的头号仇家⽩啸天…”辛不畏听得神⾊一惊,俊面立变,不由失声惊呼道:
“何以见得?”
老花子马五正⾊道:
“总分舵是据他山庄起名“如⽟”而他用尽心机夺到的表妹,芳名就叫颜如⽟!”
辛不畏惑的问:
“⽩啸天为什么要夺他的表妹呢?”
老花子听得神⾊微微一变,不答反问道:“怎么?这件事宮大侠没有对你谈起过?”
辛不畏正⾊惑的说:
“怎么?你是说,⽩啸天的表妹颜如⽟,与我义⽗…?”
话未说完,老花子马五已正⾊问:
“怎么,‘金刀’于化龙也没有对你谈起?”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问:
“你是说,于总镖头也知道?”
老花子马五再度正⾊道:
“他当然知道,老一辈的人物大都清楚这件事,只是宮大侠失踪十七八年,人们渐渐把那件脸炙人口的绮丽轶事给淡忘罢了!”
辛不畏对义⽗宮自豪昔⽇行道江湖的事迹,渴切的希望多知道一些,是以,每逢有人提起他义⽗的往事,他都会询问个没了。
前些时在华山‘九曲⾕’,‘钩练鞭’王敬三曾经呼他义⽗宮自豪为“毒龙”他宁愿迟一些去追挟尸逃走的‘鬼脸刀’,也要先间个清楚。
这时听说‘金刀’于化龙也清楚义⽗的往事,而对方多天来却一个未提,心中更加有气。
心念间,老花子马五已关切的问:
“你们过⻩河时,于化龙有没有谈‘江海钓叟’就是‘金眼鱼’朱七?”
辛不畏有些生气的沉声道:
“直到渡过了⻩河,朱七的大船离了岸他才故意自言自语的说出来…”老花子马五一叹道:“这也难怪,他为了自⾝的利益,迫不得已,总能获得人们谅解,不过我相信,如果你主动的问他,他一定会告诉你!”
辛不畏正⾊问:
“你是说,他也知道‘地支剑’齐霸天与我义⽗有仇嫌?”
老花子马五正⾊道:
“当然知道,⽩啸天是为了他一心痴爱的表妹颜如⽟,齐霸天是为了争夺天下第一剑“金眼鱼朱七是为了⽔功举世无敌…”辛不畏听得俊面罩煞,剑眉飞剔,冷冷一笑道:“想必是他们三人暗下的毒手,如果不是我义⽗事先有了严厉叮嘱,我现在就去找他们为义⽗报仇!”
说此一顿,突然以犀利的目光,望着马五,要求道!
“马当家的,可否请你述说一些我义匀昔年的事迹。”
老花子马五歉然一笑道:
“非常抱歉,一方面老花于是局外人,一方面这是宮大侠的私事…”辛不畏何等聪明,一听马五的口气,便知道他不肯述说,因而沉声道:“你还不是和于总镖头一样!”
老花子马五却正⾊道:
“但我老花子可以指给你一条明路,你可以去间你大师伯柳一针…”辛不畏立即不⾼兴的说:“听说,我大师怕远在长安,我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去京师!”
老花子马五正⾊道:
“不,我老花子昨大接到的通报,你大师伯已离开了京师,前天才渡过了⻩河…”辛不畏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不自觉地脫口问:“还有谁陪着我大师怕?”
老花子马五一听,心中乐了,不由佯装一愣问:“噫,你怎的问起这个?”
如此一问,辛不畏的俊面倏然红了,顿时不知如何回答!
老花子马五哈哈一笑道:
“辛少侠,我老花于是逗你的,你问的可是那位艺双绝的师妹柳效梅?”
辛不畏,见老花子马五猜透了他的心事,俊面更红了,一颗心也有史以来第一次“怦怦”跳个不停。
但是他却否认道:
“你怎可胡猜测在下的意思!”
老花子马五一见辛不畏的俊面得通红,再度哈哈一笑道:“辛小侠,我老花子可以告诉你,柳效梅,柳姑娘⾜堪用“只有天上有,地上难得见”来形容她,称得上是绝世元双的大美人儿!”
辛不畏一听,更加证实了义⽗老人家的活不假,心里立时有一丝藌意暖流窜向了四肢周⾝。
但是,他却故意沉颜沉声道:
“马当家的,你对我说这些⼲什么?”
活虽这么说,涂丹般角上的微笑,耀耀目光的异彩,都瞒不过久历风尘的马五两只眼睛,他有掩饰不住的奋兴与満⾜!
老花子马五再度一笑道:
“不过,于化龙的女儿子美兰也不赖哟!”
辛不畏听得心头一震,目光中的异彩,角上的微笑,顿时消失了。
他低了低头,淡然道:
“我不希望再谈到他们⽗女!”
老花子马五淡然称了个好,同时起⾝道:“你少侠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老花子走了!”
辛不畏急忙起⾝问:
“为何说走就走?”
老花子马五却咬着老问题正⾊道:
“我可以告诉你,有人看到于美兰一直哭着离去,只是我不知道她的哭是不是为了你,但她曾花了十多两银子,找到我属下的七八个小花子到处找你…”辛不畏本来听得愧然低头,这时不由惊得抬头问:“真的?”
老花子马五却正⾊继续道:
“男子汉大丈夫,要敢恨敢爱,不要瞻前顾后,怕左怕右,只要走得正,立得直,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好疑虑的,千万不要步你义⽗的后尘,害人害已,落到今天如此凄凉的下场!”
辛不畏听得肃然起敬,立即抱拳恭道:
“谢谢前辈的教诲,晚辈会谨记在心里!”
老花子马五却挥手慡朗的说:
“你也用不着称呼我前辈,你只要记往我老花子的话,凡事活用,不要太绝,包你一生受用不尽!”
说罢,再度挥手道:
“我走啦,有了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你字出口,已大步走出房外。
辛不畏急步走至门口,抱拳恭声道:
“晚辈辛不畏,恭送前辈!”
老花子马五欣然点点头,怀着一份安慰和満⾜,大步走出店去。
辛不畏直到老花子马五的背影消失在店门外,他才转⾝走到椅前坐下。
他先想到奉义⽗之命下山迫察‘靖王府’的失宝,他是自已想到,于化龙既然阻止他前去追回尸体,失宝很可能蔵在棺里。
但是,一路行来,他有大多的下手检查棺木,可是,他却没有。
为什么?他在心里问着自己。
但他也知道迟迟不下手的真正原因,还是为了不愿伤害于化龙⽗女,更怕刺伤了于美兰的心!
如今,于化龙⽗女成功了,而他却辜负了义⽗十多年教诲养育之恩,而错过了找回失宝,洗刷义⽗清⽩的大好机会!
他再度回想了一下镖车到达后的全盘经过,并想到在古宅门外碰见的那四个中年汉子!
裹然,辛不畏的双目冷电一闪,倏然站起,脫口自语道:“我怎的那么相信他们四个?如果原是镖主伏下的人,特地等候在那儿准备应付我…!”
自语未完,门外灯光照处已现出了店伙。
一等店伙将碗盘收好离去,辛不畏立时将房门关好,扬手震熄了汕灯,逞将內室的后窗掀开,一长⾝形,极轻灵的飞⾝纵出窗外。
小店內一片昏暗死寂,附近人家也没有任何灯光和动静。
辛不畏再不迟疑,提剑在手,飞⾝纵上了房面,直向里面那片古老宅院驰去。
首先,他不以为那四个中年人是‘极乐坊’专替人家办丧事的人。
其次,他记得那条大巷手的中间,有一条横巷,似乎也可通向那座古老住宅院侧,如果有侧门,马车仍可进人院內:是以,他决定前去亲自探一下那座古老住宅,虽然已失去了时效,如果有所发现,为时仍不算晚!
辛不畏窜房越脊,眨眼工夫已到了那条大巷边缘。
他站在墙头上转首一看,没错,就在不远处,一道小巷,直通向数十丈外的古老住宅。
由于古老住宅的院墙⾼大,里面一片昏黑,除了大厅,楼阁和树木,看不见宅院內还有些什么。
辛不畏纵落地上,逞由小巷向古宅方向驰去。
看看将到尽头,前面横亘的⾼大院墙上,果然有一座檐角已经坍碴的门楼,但是,油漆斑剥的两扇门却完整无缺、仅右扇门上的兽环不见了。
由于侧门筑有两级石阶,使得辛不畏有些判断错误的感觉。
当然,对方雇用了那么多人,将马车抬进宅內,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走至侧门前刚要登阶察看,门楼內突然有了动静。
辛不畏骤然一惊,闪⾝贴墙而立。
因为他听得清清楚楚,里面传出的声音,正是昏睡中的人骤然被惊醒而作的敌准备,急忙站起,或去摸索刀。
他摒息静听,里面又传出了动静,而那人似是正以极轻灵的⾝法消悄离去。
辛不畏哪能错过这个捉住活口问的机会,于是一长⾝形,飞⾝纵上了⾼大墙头,探首向下一看,令他再度大失所望!
因为,一只癫⽪狗,正惊惶机警的沿着墙脚向后面匆匆走去。
由于院中有了动静,几颗茂盛的大树也有了枝桩响声,六七个大鸟巢中,不知是乌鸦还是喜鹊!
辛不畏愣愣的望着偌大一座森恐怖,一片黑暗的古老宅院,全见房屋半倒,荒草碎瓦,好一幅凄凉景象,和傍晚在门前看到的外观,迥然不同。
他在想,要不要进去看一看?据门楼通道上枯枝落叶和荒草情形,马车似乎不可能由此地抬进宅內。
继而一想,既然来了,总该看个究竟,也许前院大厅方向,留下些蛛丝马迹,很可能得到那些人的来历证据。
心念巳定,飞⾝纵落院中,双脚落处,发出了轻微的断枝和碎微响声!
夜静人深,⾝处空宅,虽然极轻微的声音,依然传出极远,传来空屋的回音,乍然听来,格外动魄惊心!
辛不畏听了远近各处的回音,心中十分懊恼,如此进⼊,不断先给伏在里面的人通知了警号,同时易遭到对方的暗中偷袭!
因而,他觉得在前进之时,必须先选好下落脚点,才不致发出声音来。
心念已定,功集双目,凝神一看,面⾊立变!
因为,方才在墙头上没能看得真切,如今站在通道上,才发现几近及膝的荒草中,正有两行沉重踩踏的脚印,而且是由门楼起始直达深处的月形圆门。
辛不畏有了这一发现,信心大增,断定这两道脚印,很可能是抬棺人经过所留下的,而马车则继续驶往街后,用以敌或欺人耳目。
他想通这一点,当然也更加提⾼了警惕,因为这座恐怖古老的空宅內,对方一定留有⾼手保护着棺木。
是以,他摒息提气,纵⾝而起,轻飘飘的飞向数丈以外,的一方石砖上。
到达近前,⾜尖轻轻——点石砖,⾝形再度纵逊,一连几个起落,直达月形圆门近前,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是,门內却传出了吱吱鼠叫和彼此追逐舜驰声音,以及夜风吹动残门破窗的格格声响。
辛不畏虽然艺⾼胆大,但看了里面惭垣残壁,窗破门斜的情景,也不噤⽑骨悚然,暗自心惊。
他蹑⾜进人月形圆门,发现距离前面大厅仍远,而他的目标,也正是前院的大厅。
就在他准备举步奔向前院大厅的同时,裹然传来一阵隐约可闻的低位声!
辛不畏骤吃一惊,急忙刹住了脚步,凝神一听,那阵悲切的菗噎低疖,正由內宅深处传来,据哭泣的低沉声音,显然是个男子。
既然找出了方向,辛不畏再不迟疑,立即以轻灵小巧吩功夫,循声向深处找去。
也就在他前进到另一座残破独院门前的同时“克叭”一声轻脆声响,迳由他方才进来的侧门方向传来!
辛不畏听得再度一惊,闪⾝隐在一株花树后,立即悄悄探首察看他进来的圆门处。
因为,方才的那声轻脆声响,和他方才由院墙上纵落地面踩中枯枝碎瓦所发出来声音完全一样,显然,又有人进了这座恐怖古宅之內。
但是,他站在花树后许久,非但没有发现有人由月形圆门进来,同时也再没有听到脚踏枯枝碎瓦的声音。
辛不畏并没有因为再没听到声响而掉以轻心,但他仍断定有人进人了宅內,只是他必须去寻找低声哭泣的那人,而且要问明⽩那人究竟是什么人。
俘轻灵的离开花树,每前进七八步,必倏然回头察看一下⾝后。
就在他又越过一座独院,看到另一座大开的门楼內,现出一道屏门的同时,随着流动的夜风,飘来一阵箔纸灰烬和炷香气味,而那人的悲痛低泣声,也听得更真切了。
辛不畏再不迟疑,飞⾝纵进了大开的门楼內,回头察看,发现无人跟踪,再度飞⾝纵向了那座屏门前。
也就在他纵落屏门前的同时“汪”的一⽝吠,一条黑影,如飞向他扑来。
由于那声⽝吠,辛不畏不必细看,已知是一头猛⽝。
于是⾝形一闪,左手剑鞘一送,迳点张爪露齿向他咬来的狗嘴巴。
“嗷嗷”两声痛叫,一只大黑狗“蓬”的一声跌在地上,夹着尾巴奔出了门楼!
辛不畏知道已惊动了里面悲痛低位的人,转首一看,发现门內竟是一座穿厅,较浓的箔纸和香烟气味,正是由穿厅內吹送出来。
为防那人逃走或向他攻击,他立即飞⾝扑向了穿厅门口,同时“呛”的一声撤出了‘天雷剑’,但见红光芒电闪,漆黑!的穿厅內,立时一亮。
辛不畏横剑⾝前,转首一看,蓦见一个人蹲坐在一个⾼大长箱旁的两块青砖上,正转过泪痕斑斑的面孔向他望来。
不看那人的面孔尤可,一看那人的面孔辛不畏立时大吃一惊,⽑骨悚然,脫门厉喝问:“你?你是谁?”
那人依然坐在砖上,有些紧张不安的问:“你这位侠士是谁?”
辛不畏一听那人说话了,紧张的心情稍减。
虽然说‘生死幽路,人鬼殊途’,即使武功⾼绝的人,见了鬼也会吓掉了魂,但是具有⾼超武功的人,胆气终归要大的多。
是以,辛不畏強自镇定惊恐的心情,沉声问:“张把式,你不是脸中飞刀,已经死了吗?”
那人立即菗噎着问:
“你认得我哥哥?”
辛不畏听得心中一动,不由惊异的问:
“你说张把式是你哥哥?”
那人颔首道:
“不错,我们是挛生兄弟,我哥哥叫张仁,我叫张义!”
辛不畏一听,立即释然道:
“我说你怎的和张把式长得一模一样…”中年人张义却关切的问:“你怎的知道我哥哥脸上中了飞刀?”
辛不畏虽没收剑,却往前走了几步,道:“你哥哥的尸体还是我亲自放进棺里的,我当然知道!”
张义继续问:
“侠士可知杀我哥哥的人是谁?”
辛不畏回答道:
“那人已被我杀了,他是嵋山‘如⽟山庄’⽩善人手下的歹徒之一,绰号叫‘多臂猿猴’…”话未说完,张义已接口道:“我知道,他的名字叫王強…”
辛不畏脫口“啊?”了一声,意外的问:“你认得他们五人?”
张义颔首道:
“他们曾桩靖王府’养伤近两个月,所以我认识他们!”
辛不畏一听,顿时想起‘金刀’于化龙曾说张姓车夫是镖主家的人,这么看来,这趟镖已千真万确是由‘靖王府’里拉出来的了。
是以,心中一动,谦声关切的问:
“这么说,你和令兄都是在‘靖王府’任职了?”
张义颔首道:
“可以这么说,我哥哥跟着崔总管,我则跟着龚师爷!”
辛不畏更加关切的问:
“这么说,你是龚师⽗派你来的了?”
张义头摇道:
“不,是我冒死偷跑出来的…”
辛不畏不由惊异的“噢?”了一声!
张义则继续说:
“你大侠曾为我哥哥收尸,又代我哥哥杀了仇人,不但他在地下有知感你,我更是…”辛不畏立即道:“我辈武林侠士,负有除暴安良,救世救人的责任和义务,你用不着谢我!”
张义诚恳的问:
“敢问侠士尊姓大名,仙乡何处,将来小的也有个还恩报答之处!”
辛不畏本想不说,但看了泪痕満面的张义,神⾊诚恳,想到他既是‘靖王府’的人,对失宝的经过和其中的谋,也许知道的多一些。
是以,微一颔首,谦声道:
“在下辛不畏,义⽗是息隐十八年的‘龙形剑客’官自豪…”“宮自豪”
三字方自出口,张义的目光懊然一亮,脫口急声道:“那五个杀胚和崔师⽗捏造的盗宝大盗,就是‘龙形剑客’宮自豪!”
辛不畏再度颔首道:
“不错,在正为了此事跟随‘金刀’⽗女驾车来此!”
张义急忙道:
“这事我知道,崔总管原本想藉此杀了于总镖头,趁机強购他的‘威远镖局’,可是龚师爷…”辛不畏听得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问:“龚师爷怎样?”
张义有些悲愤的说:
“龚师爷另有妙计,没有将珍宝放进崔总管三夫人的尸体內…”辛不畏再度惊异的“噢”了一声问:“棺內那具穿着华丽整齐的女尸,是你们崔总管的三夫人?”
张义颔首道:
“是的,这件事说来话长,辛大侠,小的可否站起来说话!”
辛不畏听得一愣,不由正⾊道:
“当然可以,我还以为你的腿有⽑病,不能站起来呢!”
张义解释道:
“小的腿没有任何⽑病,因为小的不会武功,看到你辛大侠仗剑进来,不敢站起…”辛不畏蹙眉不解的问:“为什么?”
张义一面站起,一面道:
“好汉不打卧虎,英雄侠士都不杀手无寸铁之人…”辛不畏淡然道:“那也不见得,令兄张仁,还不是手无寸铁之人!”
张义愤然恨声道:
“他们都是恶人,都是強盗,他们不是英雄侠士!”
说此一顿,继续又切齿恨声道:
“崔总管的心肠太狠毒了,他不但亲手害死了他的三夫人,最后还要我哥哥陪葬…”辛不畏剑眉一蹙问:“他为什么要害死他的三夫人,还要你哥哥陪葬?”
张义愤声解释道:
“崔总管早就怀疑三夫人不贞,正好藉运出失宝的机会将三夫人害死,他为了防止消息怈漏,叫那五个強盗也杀了我哥哥灭口,这不等于是陪葬吗?”
辛不畏无心探听三夫人不贞的事,因而关切的问:“靖王爷失的到底是什么宝?怎么可以放进女尸里?”
张义头摇道:
“什么宝小的也不知道,因为靖王爷不相信‘龙形剑客’失踪多年,第一次重现江湖就去他的王府盗宝,因而严令告诚崔总管和龚师爷,一旦失宝的名称怈露出去,立即将他们两人推出去斩首…”辛不畏冷冷一笑道:“崔总管和龚师爷只怕有些悔不当初了吧?”
张义却蹙眉道:
“可是,崔总管已拿了‘如⽟山庄’姓⽩的几万两银子,不把失宝给对方,同样的命不保!”
辛不畏故意正⾊道:
“可是,失宝已被龚师爷调了包,他还不是活命难逃?”
张义解释道:
“龚师⽗早已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才敢黑吃黑…辛不畏却懊恼的说:
“我早已怀疑失宝就在棺木里,只是迟迟没有下手,傍晚想通了,棺材已运走了…”话未说完,张义已急忙道:“棺材没运走,就在这个大柜內!”
说着,举手指了指⾝旁古铜⾊的大木柜!
辛不畏早已看到那个大巨长形大箱子,这时一听,才知道这个长方形而又有几分棺形的大箱子,就是保护棺木,罩在棺外的柜!
走至近前一看,发现上面积満了灰尘,似乎没有移动过,但橱前地上,却有张义烧的冥纸灰烬和仍在燃烧的住香,两支⽩烛早巳熄了。
因而惑的问:
“你怎的知道棺材在这里面?你又怎知他们没把你哥哥的尸体搬出来?”
张义略微迟疑,才说道:
“不瞒辛大侠说,协办这件事情的几人中,有一人正是小的金兰弟兄,是他告诉小的,棺材已罩在这口大柜里內。”
辛不畏却惑的说:
“这口柜上布満了灰尘,看来似乎没有动过…”话未说完,张义已解释道:
“大侠有所不知,柜是由底部抬起,将棺罩住!”
说着,举手一指木柜底部,继续道:
“大侠请看,这都是抬过的手印!”
辛不畏低头一看,果见柜的底部接合处有几个手印,而尾部也有,显然是四人个抬起的。”
于是,心中一动,立即望着张义问:
“你⾝上可还有火种?”
张义毫不迟疑的说:
“有,可是要把这两支⽩烛点起来?”
辛不畏颔首道: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
说罢,就趁张义“嚓”的一声打着火种的同时,已“沙”的一声将剑已收人鞘內。
两支⽩烛燃起,柜前顿时明亮,辛不畏立即望着张义道:“我想掀开木柜看一下,请你帮我扶着!”
张义也正有此意,欣然应好。
辛不畏先将剑捅在英雄锦上,躬⾝下去,双手扣住柜底花纹微⾝,已将柜头掀起来。
柜头一掀起,马上有一股浓重的油漆气味扑出来!
张义首先急声道:
“里面果然有一口棺材,只是,是否于化龙押来的那一口?”
辛不畏先看了一眼刀痕斑斑的棺盖,再看那个带孝老人特别注意的棺头下部。
一看之下,心里立时明⽩了,因而道:
“不错,是原来的那口棺材,只是棺头下端的横台叉重新油漆了一遍。”
张义藉着烛光一看,不错,棺头横台,油光发亮,与棺头其他部位显然不同,因而道:“的确又重新油漆了一遍!”
辛不畏立即道:
“请你用肩扛一会儿,我把它拨开来看一看!”
说话之间,张义已应声将柜缘扛祝
辛不畏再不迟疑:“呛”的一声再度将‘天雷剑’撤出来。
这次由于有两支⽩烛映照,金芒四,红光耀眼,张义立时感到一股寒飚袭面,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
辛不畏知道张义的感受,必是毫⽑卷曲,⽪肤收缩,因而道:“忍耐一下!”
说话之间,剑光轻轻在棺头横台上照开一划,接着在一寸处横着一切,继而向上一挑,一块横板随着剑尖被挑起来。
张义一方面暗赞辛不畏的‘天雷剑’锋利,划在棺木上声音毫无,就像用刀划在⽔上一般,一方面瞪着两眼注视在横木上。
因为,就在棺头横木的央中,赫然现出一个大如胡桃般一的圆洞。
但是,洞內空空,失宝显然已被取走了。
辛不畏担心张义支持不住,迅即将木板放回,收剑人鞘,帮着张义将柜复原盖好,道:“失宝可能是一颗大珍珠,但已被龚师爷的人取走了。”
张义却惊异的问:
“辛少侠,您怎的知道失宝会蔵在棺头横台上?”
辛不畏解释说:
“那天我赶到令兄遇害的‘九曲⾕’时,于化龙肩背已经负伤,他女儿于美兰也中毒倒地,‘鬼脸刀’正擦着棺中女尸离去…”张义不由感慨的说:“于化龙⽗女的命,实在是捡回来的,您辛少侠如不及时赶到,他们⽗女早巳曝尸荒山,哪里还有七千两银子好拿!”
辛不畏继续道:
“可是,当时我杀了‘多臂猿猴’三人,斩断了“⽩狐仙娘”的左手,于化龙却一再阻止我去将尸体追回来,那时我便有些怀疑,直到抵达此地,看到那个带孝老人特别注意棺,头的下端,才确定失宝就在棺头的下方部位!”
说此一顿,特的又关切的问:
“崔总管想夺‘威远镖局’,以及龚师爷黑吃黑的机密,你怎的得到消息?”
张义见问,先是有些迟疑,继而毅然道:“你少侠是为我兄收尸的大恩人,又替我哥哥报了仇,我相信您也不会走漏了消息…”辛不畏立即正⾊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谈起这件事!”
张义安心的点点头,道:
“请辛少侠不要见笑,龚师爷⾝边的一个丫头,一直和小的很好,是她偷听到龚师爷和他的心腹在一起密商时的谈话,才急忙去告诉我,要我赶快追上我哥哥…”辛不畏惋惜的说:“结果还是迟了!”
张义黯然道:
“小的赶到‘九曲⾕’时,⻩河帮的一批人正大挖坑准备掩埋尸体,由于里面没有我哥哥张仁,加上于总镖头⽗女两人也没有死,当时还暗暗庆幸…”说此一顿,黯然叹了口气,同时目光旋泪道:“没想到于总镖头⽗女没死,我哥哥却中了飞刀!”
刀字方自出口,辛不畏的目光倏然一亮,闪⾝纵到穿厅门口,怒目大喝问:
“什么人?”
喝声甫落,全宅回音,余声历久不绝。
辛不畏大喝间时,特别注意对面屏门的右侧门楣处,因为,他来时曾经怀疑有人跟踪进⼊宅內,右侧边正是他进来时的门楼。
但是,屏门处并元任何动静,而且,再没有那种似是有人蹑⾜接近的声音。
惊得脸⾊大变的张义道:
“这座空宅內有不少只野狗野猫⻩鼠狼,也许…”辛不畏却转⾝问:“你今后有何打算?”
张义看了一眼木柜,道:
“小的想明天雇辆马车,将我哥哥的灵枢运回老家去!”
辛不畏却警告道:
“运棺时要特别注意,千万不要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张义感的颔首道:“小的知道!”
辛不畏恍然道:
“噢,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可去找此地丐帮的负责人的马老前辈,我想,他一定会帮助你!”
张义再度感的说:
“谢谢您辛少侠,如果有必要小的会去的!”
辛不畏颔首赞好道:
“我明天一早就去追于化龙⽗女,我想他们也许知道‘靖王府’丢的是什么宝!”
张义赞同的道:
“那是当然,按照镖局镖行的规矩,签订合同时,上面一定要注明保的是什么镖,价值多少,至少他们⽗女应该知道,这次棺中蔵着的是什么珍珠!”
辛不畏既感又懊恼的说:
“谢谢你提醒我,这次错在我一开始,就把事情想左了,好,咱们再会了。”
了字出口,拱手转⾝,就在张义“再见”声中,飞⾝纵出厅外,双臂一振,直飞西厢房面,⾜尖一点横脊,迳向北待口的小客栈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