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此时,天际忽然掠过一堆黑影,天光倏地一黯,度小月在一层层,一片片,一重重的森冷剑影中卓然而立,任那浩浩瀚瀚,无尽无绝的十数道剑光朝自己劈来,他沉凝的一声大喝,手中⾎剑在电闪光中,忽然化作一道⽩光,那么犀利而快速向首先攻来的五道剑影——
他的长袍随着那凌厉的剑势隆隆鼓起,在凄厉的狂吼之中,三条手臂在⾎影中飞向半空,两个耳朵向地面,这五个第一拨的抢攻已完全受挫,五个人俱受了重伤,在想像中这五个人在重剑之下应该赶快收手才对,哪晓得这些人在重剑之下,不但未见退下,他们居然忍着断臂削耳之痛,惨厉的又直扑而上——
这就是冷⾎剑士的特⾊,要么死而后已,否则是不休止的一直斗下去,非至气绝⾝亡绝不罢休。
鲜⾎溅落在地上,那些人嘲依然狂疯的杀过来…
度小月心神-震,道:
“好顽劣的东西。”
此刻——
他知道已无法与这些几乎神智已丧,俱无理的剑手能再妥协,运起⾎剑抖出千浪层叠的一道剑幕,将攻来的这样人暂时遏退,谁知这样冷⾎杀手本不惧危难的又蜂拥而至——
怒叱一声,度小月道:
“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剑似云空里的游虹一瞥,颤闪着缕缕光影,剑随人走,嘶嘶剑气缭绕在那疾攻而来的剑刃之上,眨眼功夫,场中忽然静了下来,那些冷⾎剑手俱如泥塑般的站在那里,手中虽握着剑,剑却垂下来了,缓缓地,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然后,庞大的⾝子缓缓倒下…
每个惊悸恐怖的脸上,有着不解的困惑,在那眉心之中,各自穿了一个剑痕,那剑痕宽有二指,深却五寸,一条殷红的⾎沿着眉心流向鼻间,落在那⾝黑⾐上,涔涔的滴落,凝结…
管大仲惊颤的道:
“剑中⾎痕…”
他是武学的大行家,这神奇的剑中之技,令管大仲寒惧了,这一招是⾎剑十二式中最难练的夺命招式,也是洪展云称雄武林的狠着之一,他活了这把年纪,也只限于今⽇开了眼界,度小月连番施出洪展云的武功绝学,使他不能不相信这位就是“大洪门”未来的霸主…
度小月将⾎剑斜斜的支在地上,道:
“管大仲,我想问你-句话…”
管大仲颤声道:
“度朋友尽管问…”
度小月长昅口气道:
“你是不是‘大洪门’的弟子…”
管大仲哆嗦了一声道:
“‘洪通钱庄’自开业迄今,全凭‘大洪门’罩着,才一帆风顺,黑⽩两道朋友念在‘大洪门’的份上,从没砸过‘洪通钱庄’的招牌,管某人忝为钱庄的东家,能和‘大洪门’有这份情,自是‘大洪门’的弟子…”
度小月哼了一声道:
“那就好办了…”
管大仲不知何来的勇气,大声道:
“管某人虽是‘大洪门’弟子,但现在‘大洪门’一切事物全由二当家的调度,除洪天霸外,只怕无人能指挥‘大洪门’一切…”
这说明了如今的“大洪门”已由洪天霸当家,洪展云虽是起创“大洪门”的魁首,但,那已是昨⽇⻩花,度小月虽是洪展云的传人,对“大洪门”的权掌也无济于事。
度小月冷笑道:
“难道你也不顾‘大洪门’的掌令…”
管大仲一声道:
“这…”度小月神⾊凝重的道:
“掌令如门主,‘大洪门’最⾼权威象征就是‘大洪令’,你⾝为门中弟子,应该知道‘大洪令’的权威…”
管大仲犹疑了一下,道:
“掌令之下,凡‘大洪门’弟子当然要听命…”
度小月点头道:
“很好,你何不过来看一下…”
那枝三角小旗在微风中展露出来“大洪门之令”五个金子耀眼清晰,管大仲吓得急忙从椅子上爬起来,恭敬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不要紧,全厅上除了云盖天和那书僮之外,几乎全半跪着,度小月凝视了全场一眼,道:
“原来全是门中弟子…”
管大仲低下头去,道:
“度朋友,你虽握着‘大洪门’掌令,那并不表示你就是我们的魁首,如果你以此要挟,嘿嘿,只怕难令大家心服…”
度小月冷笑道:
“见了掌令犹要争辩,你这人真是死有余辜。”
吓的一哆嗦,管大仲道:
“属下不敢。”
云盖天嗤道:
“老管,洪展云老门主不仅将一⾝武学传给了度兄弟,连⾎剑令旗全给了度兄弟,这表示的意义是什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如果你一定要坚持你自己的看法,嘿嘿,只怕你这‘洪通钱庄’要自江湖上除名…”
管大仲一震道:
“是,是…”
他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懂得如何运用手腕,在这种情形下,他知道如何去将本求利,云盖天也是河洛道上的一名狠角,双方也有着不算短的情,管大仲想通了其中利害,立刻见风转舵,态度上已恭顺多了。
度小月收起大洪令,冷冷地道:
“姓管的,我展示大洪令并不是要兄弟听我的,不过是告诉你,‘大洪门’已让许多叛徒霸据,江湖有江湖的法统,凡事都要有个依归,我仅代表洪展云老爷子清理门户,往后你要听谁的全看你自己…”
挥挥手,那些“大洪门”弟子全站了起来,此时,厅中“大洪门”弟子已不若先前那种敌对的态度,对度小月已有了相当的恭顺…
想了想,管大仲咬着牙道:
“门主,属下…”
大笑一声,度小月道:
“你终于想通了…”
管大仲満脸通红的道:
“度门主有何吩咐,尽管差遣…”
他立刻挥退了那些属下,此刻的大厅中只剩下他及云盖天和度小月三个人,在话语间,管大仲已热络了许多。
度小月沉思道:
“老管,我想问你-个问题…”
管大仲想了想道:
“请门主吩咐,管大仲知无不言…”
度小月嗯了一声道:
“在你的地面上,可有‘大洪门’兄弟,我是指咱们门里的据点…”
管大仲正⾊道:
“方圆百里中‘大洪门’有将近七八个分支机关,各司所职,在各行各业中互为因应…”
度小月点点头道:
“很好,我想由他们传达一下洪老爷子已死的讯息…”
管大仲大笑道:
“门主何必那么费事,今晚,这七八个地方的兄弟都将有专人来此,是我们每两个月同庆的聚会,度门主何不参加…”
度小月点点头道:
“在什么地方?”
管大仲低声道:
“在⻩家祠——”
度小月挥挥手道:
“很好,我晚上会来…”
他拉着云盖天往厅外行去,管大仲急忙送出门外,脸上刹时露出一丝诡秘的笑意,仿佛“洪通钱庄”又做了一桩大买卖…
路上,云盖天沉思半天道:
“度兄,你认为管大仲可靠么?”
度小月闻言大笑道:
“至少在目前他不敢怎么样,生意人从不做亏本生意,他如果是聪明人,应该会把利害得失看的很清楚,目前他已没有选择…”
云盖天赞道:
“度兄不仅胆识过人,连运用谋略都⾼人一等…”
度小月哈哈两声道:
“云兄与我虽然萍⽔相逢,但浅言深,今⽇蒙拔刀相助,十分感,万望云兄往后能…”
云盖天忽然面上一冷,目光落在远处,道:
“哪里,哪里…”
他眼光一直盯在对街那个⾝着紫蓝大袍的黑面汉子⾝上,那汉子⾝旁跟了四五个佩剑汉子,行在大街上耀武扬威,那德令人作呕…
度小月一怔道:
“云兄和此人认识?”
云盖天摇头摇道:
“不认识,不过这个人在沙河沟这一带却相当有名,是恶名,不是善名,这个人叫周大鹏,是‘煞星堡’少堡主,不仅贪好⾊,犹横行乡里…”
度小月一怔道:
“‘煞星堡’是不是属‘绝地十三堡’中一堡?”
云盖天点头道:
“不错,‘煞星堡’在‘绝地十三堡’中属于大堡之-,他们十三堡联合结盟,互为呼应,以蓝胡子为首,据地称雄,各有各的买卖,各有各的地盘,老百姓在官家要上官税,在地方要给这些堡上保护税…”
点点头,度小月冷笑道:
“云兄,咱俩闲来无事,何不找点事调剂调剂,这位周朋友活该倒毒霉,遇上我俩…”
云盖天大笑道:
“我正有此意…”
此刻“煞星堡”少堡主带着那几个随从已转进大街正中,他们似乎是有所图谋,在吆喝中,直往“正泰粮行”行去,这时粮行里早已走出一个管事,恭⾝哈的将这些爷们了进去。
周大鹏在粮行里大模大样的那么一坐,那管事急忙奉茶送烟,道:
“少堡主,今⽇亲来…”
周大鹏冷冷地道:
“你的老板怎么不来见我…”
那管事急忙道:
“敝东家…”
话声未落,正泰粮行的东家尤老板已自外面进来,他额头冒汗,一脸惶恐的样子,拱手道:
“难得少堡主亲临,不知少堡主有何指教?”
周大鹏冷冷地道:
“尤老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爹马上要过六十大寿,少爷我正愁着没有东西好送,想起你们家有个⽟雕狮子,嘿嘿,我么就老实不客气的来向你要了…”
尤老板神情一变,道:
“少堡主,那是祖上九代相传之物,它的价值并不昂贵,只是先祖留下的纪念物品,实在无法…”
周大鹏闻言眉头直皱,尚未开口已有一个家丁怒叱道:
“真他妈的不开眼的东西,我们少堡主看上你家的东西,是你姓尤的光彩,把⽟狮子献给少堡主,我们‘煞星堡’可免你三年保护费…”
尤老板苦丧着脸道:
“这位老哥你有所不知,尤家这个⽟狮子祖传子,子传孙,代代相传,为人子孙实在无法…”
那个黑⾐汉子哪容他说下去,挥掌一拳将尤老板打得七荤八素的満嘴淌⾎,那汉子哼哼地道:
“给脸不要脸,⽟狮子我们少堡主是要定了,除非你不想在沙河沟混了…”
尤老板气结的道:
“你们讲不讲理,少堡主,天理王法,何…”
周大鹏叱道:
“给我重重的打…”
这一吵闹早将街坊邻居惊动了“正泰粮行”大门外早已集満了看热闹的人群,那几个“煞星堡”的弟子,听少堡主下话来,七手八脚的将尤老板整了个死去活来,街坊们都认识这位周少堡主,谁也不敢出面调停。
此刻人群里忽然一声冷笑,度小月不屑的道:
“仗着有点武功就横行乡里,‘煞星堡’也太猖狂了。”
云盖天冷笑道:
“何止猖狂,简直无聇,周老头过六十岁生⽇就要别人献出⽟狮子,如果是九十岁岂不是要…”
两人一吹一唱把“煞星堡”少堡主周大鹏给气的跳了起来,他目光冷刃般的朝人群里张望,大声道:
“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只会躲在那里放庇…”
度小月站了出来道:
“你就是‘煞星堡’的周少堡主?”
周大鹏得意洋洋的道:
“不错,既然知道本少堡主的大名,还不立刻滚开,难道你是吃了熊心豹胆…”
度小月淡然一笑道:
“你的运气实在很差,不幸的遇上我,江湖上人人都买你们‘煞星堡’的帐,唯独我不买…”
周大鹏神情一变道:
“你是谁?要知道凡与‘煞星堡’为敌的人没有一个能活过明天。”
云盖天朗声大笑,道:
“姓周的,你少给自己贴金,‘煞星堡’是块什么料,咱们早掂量过了,没有三分三,不敢上梁山,你今⽇碰上我们,只怪你祖上没有烧⾼香…”
周大鹏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何曾受过如此的屈辱,他一向跋扈嚣张,何曾遇过有伤颜面的事,闻言叱道:
“给我拿下!”
那几个汉子早已红了眼,闻言立刻子套剑来,冲杀过去,度小月不屑的道:
“少堡主,这些角⾊实在不怎么样,还是你来吧。”
这个人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见眼前的两个人气宇轩昂,-仪态不俗,顿知今⽇遇上辣手人物了,一听对方撂下话来,当下一沉声的道:
“也好。”
哪知在人群中此时突然有人说道:
“少堡主,这里给属下处理…”
此人的话声好冷,冷的像冬天里的冰渣子,度小月朝话声处略略一瞥,已见一个长发披肩,眉含杀气的中年汉子缓缓行来,此人右手提着冷剑,左臂已失,仿佛是被人用刀砍掉一样。
云盖天脸⾊一怔,道:
“独臂剑客老沙,还是‘煞星堡’的总管,一⾝功夫奇⾼,是江湖上有名狠角,度兄可不能小视此人…”
独臂剑客老沙望着度小月道:
“你不该开罪我们少爷…”
度小月冷冷地道:
“我已开罪了又怎么样?”
独臂剑客老沙冷涩的道:
“那你就得死!”
他说出的话,简短而有力,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进出来,都像一柄利刃似的能穿透别人的心底,是那么生冷…
抿抿嘴度小月道:
“贵少堡主既非皇亲又非国舅,人也不过是个只会欺负善良百姓的恶而已,得罪他的人都得死,他欧打尤老板是不是应该死…”
这番话说的义正辞严,围观的街坊们俱同声喝好,独臂剑客老沙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只冷声道:
“只因为他是少堡主,仅这点你就得死。”
度小月哈哈大笑道:
“‘煞星堡’只不过是个江湖上的小土地庙,没什么了不起,老沙,你是进错了家门,投错了胎,我度小月不信这个琊!”
老沙一挫⾝子道:
“动手吧,我不喜与动嘴⽪子的多说话。”
他真是很怪僻的人,手中长剑有如灵蛇般倏地指向度小月的咽喉之处,出手之快,有如疾风,仅这一手剑式,已可看出老沙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周大鹏耀武扬威的道:
“老沙,先把他的⾆头割下来。”
老沙恭声道:
“少主放心,他跑不了。”
度小月真没想到这主仆二人如此狂妄和无知,把天底下的人,视如粪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他冷笑道:
“不给点教训,你不知道天外有天…”
略一移⾝形,人已脫出老沙的剑光之下。
老沙一怔道:
“好⾝法,怪不得敢这样嚣张呢…”
老沙就是老沙,他可不同于一般剑手,冷厉的长剑在他手中有如冰天雪地里的顶头风,犀利而快速,凶霸而无情,仅是三数招,已可看出此人功力很深。
度小月“呛”地一拔⾎剑,那一串铃像敲碎了珠盘一样,清脆而悦耳的响彻空际,度小月冷冷地道:
“老沙,你会后悔这一战。”
老沙在那柄⾎剑一抖露出来的刹那,神情已极不自然的转变了,他神情在这一刹那,突然变的凝重不已,道:
“你姓度一-”
度小月点头道:
“天下姓度的只此一家,老沙,有什么问题么?”
老沙长剑斜举,道:
“原来你就是那个与‘绝地十三堡’为敌的度小月,我老沙真幸运,居然在这里遇上你,嘿嘿,听说你连劈江湖四狼,我们十三堡的人恨不得生吃你⾁…”
度小月抖抖长剑道:
“现在你还要割我⾆头么?”
目光如刃,老沙沉声道:
“我要你的命…”
一柄生冷的长剑在他手中像通灵般迅快幻化运转,只觉一缕剑影,呼啸着往度小月的⾝上卷去。
度小月知道今⽇遇上剑中⾼手,虽然对方的剑势看似轻描淡写,但那暗中的劲道可不同凡响,招招都是致命之处,剑剑都能销人神魂。
但度小月的⾎剑更是凌厉,竟能穿破老沙的剑幕,在剑击声中震退了老沙的长剑,而硬指向老沙的腹小——
老沙颤声道:
“好剑法。”
他嗜剑如命,一生都在钻研武功,浸剑招,在剑道中他自认已下过苦功,虽不能开山立派,但也称得上一派宗师,哪知今⽇遇上度小月,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长剑在对方的剑影里居然施展不开,而且难以突破…
度小月叹息道:
“老沙,太可惜了。”
老沙一剑点出道:
“可惜什么?”
度小月运剑劈出道:
“你有这么好的功夫,竟甘心屈居‘煞星堡’…”
老沙吼道:
“去你的…”
威猛的剑幕中透着无限的杀机,老沙目露凶光,一剑自左扫右,斜劈度小月的右侧,这一招是置度小月于死地,度小月沉喝一声道:
“着一一”
他的剑太快了,快的令老沙居然闪避不及“当”地一声,老沙的剑已掉在地上,两手指已被度小月削了下来,那还是度小月留情,不然他的那条老命都无法保了,但,度小月那份好意,并不能令人赏,尤其是老沙,他面如死灰,目中一片惨⽩…
他沉痛的道:
“你为什么不杀死我…”
度小月叹道:
“你是个人才,也是条汉子,我…”
老沙怒叱道:
“你砍了我两手指,那不比杀了我还痛苦?我的左臂没了,右手断了两手指,还能再玩剑么?度小月,我愿死在你手里,但不愿这样活下去…”
度小月淡淡地道:
“大丈夫何能轻言去死,你虽不能再玩剑了,但,那并不表示你是个废人,也许…”
老沙哼声道:
“我这个人除了玩剑外,还能⼲什么?度小月,我这一生中与人手只失败过两次,一次我自断左臂,这次我虽不能再自断右臂,但我愿把这条命给你…”他这个人烈如火,执起地上的长剑,猛地一剑刺向自己的心坎之处,这变化来的太快,度小月想抢救都来不及了。
周大鹏急声道:
“老沙,你这是⼲什么?”
老沙含笑道:
“告诉老堡主,老沙保护少主不力,技不如人,再活着实在更痛苦,我这样死的比较安心…少主…我想告诉你-句话…”
周大鹏有点惶恐的道:
“老沙,快说…”
老沙口气,道:
“少主,最好不要与姓度的…为敌…他…他的武功太可怕了…是…我…仅见的…⾼手…”
底下的话没说完,人已倒地而死。
周大鹏冲出街上,指着度小月道:
“你要陪着他死!”
淡淡的一笑,度小月道:
“他因你而死,你如不为恶乡里,他不会败在我的剑下,也不会自尽而死,姓周的,应该陪他去的是你…”周大鹏忽地从⾝旁的护卫手中夺过一柄长刀,嘿嘿两声,人已穿空而来,大声叫道:
“放你的庇,老子宰了你。”
这人已娇宠惯了,本不将别人放在眼里,那柄大长刀在他的手里,如四两棉花一样,仿佛手中无物,一抡刀影,颤起十数个刀浪,席卷而来。
度小月还没出手,云盖天已抢出来,道:
“把他给我。”
手中忽然多出一柄扇子,硬将周大鹏拦了下来。
周大鹏喝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架梁…”
云盖天冷冷地道:
“我姓云,今⽇专程教训你的…”
神情一凛,周大鹏心底凉了半截,他惊问道;
“河洛神剑云盖天…”
点点头,云盖天道:
“正是在下…”
周大鹏叱道:
“你俩都该死,如果你不想再在江湖上混,嘿嘿,那你就和‘煞星堡’为敌好了,那后果是很悲惨的…”
点点头,云盖天用扇子斜指周大鹏道:
“你今天也很惨,因为遇上了我们…”
“呼”地一刀砍了过来,周大鹏早将刀上运⾜了劲,那一刀是集聚了全⾝的劲道,其势如山,恨不能一刀将云盖天活劈生撕,云盖天知道此人练的是外家功夫,一顿⾝形,手中折扇化作一缕疾风,遥空点上周大鹏的前。
周大鹏那一刀砍出,已失去了云盖天的影子,立时知道不妙,他急忙菗⾝,大刀抡起一片光影,回⾝自救,无奈对方的扇招太快了,⾝子一震,长刀“当”地落地,人已钉立在地上。
他颤声道:
“你…”云盖天点了周大鹏的⽳道,哈哈大笑道:
“原来你不过如此。”
这只怪周大鹏平⽇太恋女⾊,那⾝子骨早已掏虚了,没几招便受制于人,他⾝子无法动弹,那张嘴却不饶人,愤愤地道:
“你等我爹来,那后果你就知道了…”
云盖天哼声道:
“你老爷子不过是个老糊涂,养你这种儿子等于制造了一个废物,他来了更好,不来我还要去找他呢…”
周大鹏骂道:
“姓云的,你是八王蛋…”
云盖天转头望了度小月一眼,道:
“度兄,对嘴硬的人咱们是不是要给点教训…”
度小月嗯声道:
“最好让他知道什么是做人的道理…”
那几个家丁一见少主人被制,顿时吓的慌了手脚,平⽇他们威风惯了,此刻自知技不如人,只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云盖天用扇指着周大鹏道:
“这坏东西贪好⾊,他那两个耳朵又大又厚,看来十分讨厌,度兄,我就拿下他的耳朵…”
这一着可吓坏了周大鹏,他颤声道:
“你敢…”
云盖天哼声道:
“我有什么不敢的…”
仅那么一挥手,两只⾎淋淋的耳朵已被他撕了下来,周大鹏大叫一声,眼珠子瞪的很大,⾝子却动弹不得,额际上早滴下了汗珠,愤愤地望着云盖天…
云盖天一拉度小月大笑道:
“度兄,咱们喝酒去…”
在大笑声中,两个人很快的消失在人群中…
而在这时,远处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蹄声,十几个全⾝黑⾐的佩剑骑士风驰电掣的朝这里奔来。那几个家丁一见,不噤呼道:
“堡里的人来了…”
周大鹏怒叱道:
“没用的东西…”
他痛的眉额皱着,眼里几乎要进出泪⽔,那些骑士闪电而至,一个紫袍老人飘⾝而落,望了地上老沙的尸体一眼,讶异的道:
“他死了…”
周大鹏叫了一声道:
“老莫,快开解我的⽳道。”
老莫嗯了一声,随手一弹,开解了周大鹏的⽳道,那老莫是个狠角⾊,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叫老莫,江湖上有人说:“宁遇阎王,莫遇老莫。”煞星堡的大护法,他脸⾊凝重的掠过一丝愤怒,道:
“谁⼲的…”
周大鹏恨声道:“度小月和云装盖天,那两个杂碎”
老莫冷冷地道:
“他们还在沙河沟…”
“他们走不远,老莫,我要亲手宰了这两个八王羔子,你是咱家的大护法,这仇可不能不报…”
老莫杀机布満在那冷酷的脸上,斩钉截铁的道:
“少主,你放心,这两个人跑不掉…”
他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没有立刻行动,却很仔细的检视老沙的伤痕,他看见老沙那失去的两指头,顿时使他感觉到这件事情的辣手,沉思道:
“果然是⾼手的手法,砍了老沙的手指,使他无法再用剑,剑是老沙的命,不能用剑,那活着如同废物,老沙当然会自尽,如果是我,我也会杀自⾝死,不过这个人是谁?能砍了老沙的手指,江湖上这样的人并不多…”
忖念未了…老莫已跃⾝上马,道:
“咱们去追…”
蹄声急骤而起,十数道骑影狂奔而去…
一场⾎雨腥风眼看又在沙河沟展开,那无尽的杀戮永无休止的延续…
⻩家祠。
那供奉着⻩氏历代祖宗的⻩家祠堂,在静谧中却显的那么久远,颓废的墙垣,斑驳的霜瓦,在说明⻩家祖祠已有数十代在这里了,天井里有-口古井,一只大⻩狗老迈的趴伏在井边,不时抬起头望着门槛外面…
枯⻩的落叶飘落在大院里,居然无人清扫,可见这祖祠不仅年久失修,更是无人管理,如果列代宗祖地下有知,当会浩叹子孙不肖,也太不知慎终追远了…
冷冷清清的⻩家祖祠,今⽇却有点异样的热闹,祠里此刻已有几个劲装的汉子在整理院內外的杂物,在大厅上摆了一桌丰盛的菜肴,那几个劲装汉子整理完毕各自退去,大厅上只留两个人守着——
管大仲今⽇居然没有随⾝家仆,他一个人首先进⼊⻩家祖祠,环目略略扫了四周一眼,问那两个留守的汉子道:
“都照我的吩咐办好了么?”
那两个汉子同时恭⾝道:
“全预备好了。”
似乎相当満意,管大仲选了个位置坐下,也就在他刚落坐的当时,四个⾝穿袈裟的僧人已鱼贯而至,管大仲急忙站起来,道:
“四位神僧请坐…”
那四个僧人乃沙门“四神僧”老大叫弥陀,二老叫慧陀,老三叫智陀,老四叫善陀,这四僧俱是了无善意,一股冷肃的不吭不哈的坐了上去。
弥陀只冷冷地道:
“他会来么?”
管大仲淡淡地道:
“一定会来。”
弥陀嗯了一声道:
“很好。”
他再也不说话,四个沙门僧人俱眼帘低垂,坐在那里不言不动,管大仲仅淡淡一笑,眼光瞧着门外,不一会,⻩影一闪,一个⾝着大⻩袍,脚穿芒鞋的中年汉子跨了进来,他朝里面一望,呵呵笑道:
“四僧已到,我神相铁布⾐,不算最早但也不算最后,嘿嘿,老管,地面上你最罩得住,今⽇你可要弄点好酒好菜…”
管大仲大笑道:
“老铁,放心,我已准备好了女儿红…”
“那可不能少了我路中杰一份…”
话语中,大厅中已跃下一个灰⾐老叟,他长的獐头鼠目,一脸病容,但说话的中气却相当宏阔,他瞄了四僧一眼,伸手住桌上那盘醉抓去,道:
“天津醉,别有风味…’
神相铁布⾐倏地一伸手,敲向他的乌爪,道:
“主客未到,你可不能先动手。”
路中杰一缩手,一条腿已进了手里,哈哈地道:
“到嘴的鸭子能让他飞了么?”
他手法快速,不容神相铁布⾐来抢那条腿,已-口咬了一块⾁,一面嚼一面晃着头,又道:
“嗯,好香,好香。”
神相铁布⾐道:
“还有谁没来…”
管大仲沉思道:
“金少秋…”
路中杰冷冷地道:
“那个不要脸的东西…”
屋外有人冰冷的道:
“你又在背后骂我了,老路,当心我撕了你的嘴。”
金少秋竟是个油头粉面的⽩净书生,此人一脸琊气,眼珠子乌溜溜地转,他一进门,瞄了四处一眼,继续说道:
“怎么没有粉妹?这么好的场合,再来几个粉头,嘿嘿,那就相当有情调了,老管,你说是不是…”
管大仲嘿嘿地道:
“如果你是来玩乐的,嘿嘿,那你还是请走…”
金少秋大笑道:
“除了玩乐,我还会杀人…”
神相铁布⾐冷笑道:
“杀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金兄只怕连只都杀不了,那时候你这金字招牌只怕要砸锅了…”
金少秋冷哼道:
“那你何不试试我的快剑…”
沙门四僧老大弥陀霍地眼一睁道:
“你们能不能少讲两句?我们兄弟可要运一下武功,如果你们再碍我兄弟练功,嘿嘿,别怪本僧不客气了…”
管大仲挥手道:
“别吵,别吵,咱们的客人就到了。”
果然,祠外响起了细碎的步履声,但见度小月和云盖天并肩而来,两人一跨进大厅,云盖天已很快的看了场中诸人一眼,神情略略有点怪异,道:
“这些是大洪门的…”
管大仲连忙道:
“不,不,这里除了铁布⾐和路中杰是大洪门的兄弟外,其余几位虽非门中之人,但和咱们大洪门却有着相当的渊源…”
度小月不解的道:
“管兄弟不是说今⽇是本门的聚会…”
管大仲显的有点尴尬的道:
“度门主请听在下解释,这几位都是久仰二位的大名已久,今⽇一听二位莅临沙河沟,所以就不请自来…”
度小月和云盖天互相对望了一眼,顿时知道管大仲解释的太牵強了,此刻各人俱已落座,管大仲立即命那几个仆役端酒上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神相铁布⾐忽然目中精光一闪,道:
“度朋友,在咱们宾主关系没弄清之前,我铁布⾐有一事想向度朋友请教…”
度小月含笑道:
“请说。”
铁布⾐朗声道:
“听说本门洪门主已死,他怎么死的?死在谁的手里?”
度小月面上一阵凄然道:
“洪老爷子的确死了,他是死在洪彪之手!”
铁布⾐怒叱道:
“好贼子,这是忤逆不孝…”
沙门四僧始终没有说过话,这时那老大弥陀借了几分酒意,忽然嘿嘿一笑,仰首饮了一口女儿红,道:
“神相呀,神相呀,姓度的几句话,你就那么愤怒的冲动,嘿嘿,这件事情我们沙门四神僧却有不同的看法。”
语气尖酸,话语冰冷,没有一点善意。
铁布⾐一怔道:
“弥陀,你话中有话…”
弥陀嘿嘿地道:
“据我们盟主传来的讯息,却全不是这么回事,江湖上消息传的最快,人人知道姓度的…”
金少秋此刻着一双眼,道:
“有人说杀洪门主是你姓度的…”
度小月脸上略见讶异之⾊,淡淡地道:
“这真是加之罪,我度某人顶天立地,洪老爷子不会⽩⽩的这样死,那些设计惨害他的人一个也别想躲过正义的制裁…”
他说的义正辞严,语辞昂,直贯云霄,那沙门四僧互相看了一眼,智陀冷笑道:
“只有三岁童子才会相信你的话…”
度小月忽觉这几个人对他有着相当的敌意,他心里不觉洋溢着一股子愤怒之意,不屑的道:
“出家人没有一点口德,只怕…”
云盖天霍地站起来,道:
“度兄,这是沙门四恶,别看他们穿着一⾝出家人的僧⾐,以佛门中人自许,其实这四大恶僧比那些鼠辈还要可恶,几乎所有的坏事做尽,咱们一进门,我已知道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有这四僧在这里,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哼哼,看来这位管朋友暗怀鬼胎…”
路中杰急声道:
“这里面有误会…”
管大仲面上一冷道:
“路兄,你先别嚷嚷,这件事洪二当家的可有手谕,务必扫除‘大洪门’的障碍,你和铁布⾐都是门中兄弟,今⽇可不能菗腿…”
度小月哼声道:
“管大仲,你敢设下这种圈套对付我,很好,我对你只有一句话可说,那就是你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