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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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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突发事件打了步调,方晨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在半途中却又突然让司机改了道,让车子朝着与公寓相反的方向开去。

  于是华灯初上时分,她再一次走进那栋从里到外处处都透着奢糜气息的建筑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这么好运,刚进大门便看见两个年轻男人站在一块儿说话,其中一个头发剪成短短的板寸,年轻的脸孔线条刚毅分明。方晨认得出他,第一次见到韩睿的时候他也在场,就一直跟在韩睿的⾝后。

  她立时走上前去,问:“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对方停下谈,用毫不掩饰地惊目光打量了她一下。

  她自报姓名,然后才平静地说:“我想见韩睿。”

  几分钟之后,那个男人完成了请示,拿着‮机手‬从远处走回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冲她一招手:“我带你上去。”

  没想到这么容易。

  方晨站在那扇黑⾊的门外,只见旁边的男人替她敲了敲门,其实也只是象征的,因为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然后他就对她说:“进去吧。”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个豪华套房,光是客厅的面积恐怕就能抵上她的那一整套公寓了。挑⾼的天花板上挂着‮大巨‬的⽔晶吊顶,灯光亮起来熠熠生辉,仿佛満天细碎的星光。

  韩睿的那个手下并没有跟进来,方晨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稍微犹豫了一下,才举步走向侧面门板敞开着的那个房间。

  可是走到近前,却不由地愣住了。

  似乎是完全没料到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她仿佛迟疑了一下才想起来说:“不好意思。”又将目光稍稍避开“…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好了。”

  她想给他换装的时间,可是里面的那个男人却似乎不以为意,只是看她一眼:“不用。”

  他大概是刚洗完澡,⾝上居然只穿着件黑⾊的‮袍浴‬,从落地窗前离开的时候,将擦头发的⽑巾往书桌上随意一丢,自己则移步到宽长的沙发前面坐了下来。

  从茶几上捞过烟盒与打火机,又将那双修长的腿叠着架上去,韩睿这才终于慢不经心地抬起眼睛,淡淡地看着门口突然到访的女人“找我有事?”

  他的神情和态度冷淡至极,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任何道。其实这间书房里的暖气开得十分充⾜,可是方晨却觉得有股莫名的寒意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背部。

  她突然不确定起来,不确定他是不是会接受她的要求。

  不过既然来了,总不能⽩跑一趟。

  她安静地看着沙发上的男人,说出自己的请求“我想请你帮忙,把苏冬弄出来。”

  打火机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小小的火光在那张感的薄边跳跃闪动,它的主人昅了两口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你和苏冬是什么关系?”

  “好朋友。”

  “看起来不像。”

  “确实是好朋友。”她实话实说“我们认识许多年了。就算生活和职业不同,也并不会妨碍到什么。”

  其实能从那段荒唐的岁月里发展出一位真正值得心的朋友,恐怕当初就连她们自己都始料未及。

  方晨向前一步,又说:“你大概知道她现在还在‮安公‬局里,所以我想…”

  “坐。”韩睿突然打断她。

  “什么?”

  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香烟,他伸手朝着斜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示意了一下,淡淡地说:“我不习惯与人这样讲话。”

  只习惯永远俯视吗?

  方晨抿着嘴默不作声,却还是没有丝毫迟疑,顺从地走到那边坐下去。

  如今两人分占了房间的南北两侧,从现在方晨的角度看过去,沙发上这个男人的姿态沉静而慵懒,可是浑⾝上下却又仿佛有着隐秘的、不可预测的张力,令他整个人都被包围在一种冷漠‮硬坚‬的气势里。她注意到他的手,手指修长漂亮得近乎完美,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轮换叩击着⽪质的扶手,动作缓慢而优雅。

  然而只是这样一个小动作,却无端端地令室內的空气再度凝固了几分。

  方晨突然有些后悔。

  直觉告诉她,此行恐怕是个错误。她本没有任何立场来让他办什么事,哪怕是真心诚意的请求。

  果然,韩睿垂下目光看了看手中的香烟,语调混和在泛⽩的烟雾里,愈加显得漫不经心“方‮姐小‬,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他懒懒地瞥她一眼,角边露出一抹仿佛讥诮的神情:“难道你以为坐过我的车,于是我们就有了情?我便会对你有求必应?”他摇了‮头摇‬,轻笑一声,可是笑容里却只有淡淡的轻视和嘲讽“倘若你真是这样想,那么我只能说太不幸了。你贸然找上我的这个举动,在我看来实在是过于异想天开。”

  方晨死死地抿住嘴,他每说一个字,她便抿得更用力一分。

  今晚的决定果然是一个错误。它不但是一个错误,而且是个屈辱。

  一个莫大的屈辱。

  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幼稚,将一切都想得过于简单了。其实他说的并不完全离谱,她甚至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有读心术,居然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那个在之前恐怕连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察觉的心思。

  当天是他邀请她去兜风的,之后又经历了那么一场突然的追车事件。从那之后,或许她确实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有情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点的情。

  所以她来找他,并且没有通过肖莫的关系。

  本来肖莫是座最好的桥梁,可是她并没有那样做。

  如今看来,真是自取其辱。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会如此的喜怒无常,真的可以做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打从她跨进这里的第一秒开始,他似乎就只当她是个不知好歹的陌生人。

  他看着她的眼神,从头到尾除了⾼⾼在上的漠然,便只剩下讥讽。

  可是苏冬怎么办?

  肖莫⽩天告诉了她几个细节,她才终于知道警方是如何将死去的靳慧与苏冬联系在一起的,而且那个曾经在事发后匆忙逃离现场的男客人,也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找出来带回了‮安公‬局。

  和昅毒,任何一项的罪名都不轻。况且她还不清楚,究竟靳慧的死和苏冬是否真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

  念及此处,方晨才深深昅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更稳定一些,然后开口说:“韩先生你讲得对,我在你面前说什么都不算数。就这样来找你,确实是我太冲动太鲁莽了。不过我不信,我不信你真会袖手旁观。”

  她停下来,而韩睿却慢悠悠地吐着烟圈,始终以一种⾼深莫测的神情看着她,似乎并不打算接话。

  她笑了笑,目光紧紧地锁在他的脸上,似乎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既然没有私可言,那么请允许我大胆地猜测一下,如果苏冬有事,那么你这里也未必就能保全得了吧?你大概不会不知道,警方在现场发现的不止是‮品毒‬,还有印着‘夜都’字样和标识的火柴盒。”剩下最后半句她没说:只可惜‮品毒‬上面不会有标记,谁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幕后凶手呢?其实她本不相信他可以完全撇清关系。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安静了好几秒,随后韩睿终于肯开口,却仍是平淡至极的语气:“这就是所谓的职业敏感么?”他动作轻柔缓慢地捻熄了烟蒂“我现在有点怀疑,方‮姐小‬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纯粹只是为了解救朋友?还是时刻不忘自己的⾝份,希望顺便从我这里套取一点有用的信息,明天登到早报上供人茶余饭后‮乐娱‬消谴?”

  ‮乐娱‬?

  方晨下意识地皱起眉,只因为突然想到靳慧那张温暖的笑颜,还有靳伟…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论我有什么目的,公众都是有知情权的。况且你真的认为这件事很有‮乐娱‬?”她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放在膝盖上的十指,指尖紧紧掐在掌心“这是命案。现在那个女孩子死了!”

  “那又怎么样?”对面的男人面无表情,漠然地反问。

  脑子里“嗡”地一下,她似乎听见自己⾎涌上头顶的声音。

  那又怎么样?

  他怎么可以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一个双十年华的少女,死在那种肮脏龌龊的地方。

  那是一条人命。

  可是他却満不在乎。

  方晨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冷酷得像个魔鬼。

  她站起来,不肯再同他讲话,甚至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她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却突然听见他在⾝后冷冷地说:“我允许了么?”

  她一怔,下意识地回过头。

  韩睿不知何时也已经站了起来,一⾝黑⾊将本就修长拔的他衬得更加冷峻异常。明明室內光线明亮,可是方晨此时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正被黑暗步步紧包围,甚至即将要被呑食进去。

  她突然迈不出脚步,只是看着他慢慢走近。

  直到影笼罩下来,她才恍觉韩睿已经到了跟前。他比她⾼出大半个头,如今是真正居⾼临下地垂着视线俯视她。

  “方‮姐小‬,你把这里当作什么地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嗯?”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微微皱着眉,似乎真的疑惑的样子。可是她抬起脸看到他的眼睛,只觉得那对墨黑的瞳眸仿佛深甬,尽头是不可触摸的危险。

  她不作声,兀自往后退了一步,后背堪堪撞到‮硬坚‬的墙壁。

  “那女人死了又如何?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也损失了一个跟了我六年的弟兄。怎么,生气了?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正义感。是不是现在所有的记者都这样?”他忽然挑起角笑了笑,伸出手,修长温热的手指按在她的两侧脸颊和颈边的动脉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却⾜以令方晨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你要⼲什么?”她格开他的手,结果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迅速地将她的两只手腕扣在一起,⾼⾼举过头顶,一并牢牢按庒在墙上。

  “如果我没理解错,方才你在说起那个女人死因的时候,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他微微一眯眼睛,似笑非笑地说:“大概我没告诉过你,我很不喜女人自作聪明。”

  方晨奋力挣了挣,却只能咬牙瞪他:“放开我!”

  “其实我给过你机会,上次就已经放过你了。”韩睿的眸光微暗,里头仿佛翻涌着不加遮掩的深沉的望,似乎可惜又无奈道:“可是你并没有珍惜,今天偏偏还要主动来找我。”

  他丝毫不带怜惜地扳正她的脸,最后一个字音便犹如一声叹息,化在他与她的畔之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方晨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可是双手被⾼举过头顶,她的膝盖也被他有力的腿顶住,整个人就困在一方狭窄的空间里动弹不得,就连细微的挣扎也只是徒劳,鼻端充斥的尽是陌生的纯男气息,混杂了一丝‮浴沐‬的清香。

  他的一只手还握在她的颈边,掌心温热地熨贴着肌肤,可是他的却似乎没有任何温度,动作更没有丝毫的温柔。他似乎本没有耐心,只在她的嘴上辗转了片刻,继而便耝暴地強行窍开了她的齿关。

  她挣脫不得,只能下意识地紧紧皱眉,而他却从头到尾都睁着眼睛冷冷地看着她,将她的一切反应和狼狈尽收眼底,仿佛刚才在他眼里涌动的并不是‮实真‬的,他只是在戏弄她的自投罗网,在惩罚她的不自量力。

  ⾝体被钳制住,几乎一动不能动,方晨渐渐觉得缺氧,明明不想哭,可是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来,腔里更空得难受。

  直到依稀尝到口腔里的铁锈味,他才终于稍稍放开了她。

  修长的手指从上划过,轻柔得如同世上最软的羽⽑,方晨一边控制不住地气吁吁,一边瞪着眼睛,狠不得在这个男人的⾝上刺穿两个洞。

  韩睿却对她的怒视置若罔闻,兀自将手掌翻转过来,垂下视线看着指尖上那一抹鲜红的⾎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想不到你的反应还烈的,真没令我失望。”

  他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在下一刻便彻底松了手,方晨猝不及防,膝盖一阵发软,差点跪到地上去。

  他转过⾝,看也不看她,声音恢复到一贯的倨傲冷漠:“或许你现在想走了?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话没讲完,只听见大门处传来“呯”地一声巨响,⾝后已经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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