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莽莽龙蛇舞
秦始皇登琅琊,留连三月忘返,作琅琊台,刻石纪功,并迁黔首三万户于琅琊山下,后其子二世有诏书,共十三行,八十六字,为大臣李斯执笔,至今犹存。
琅琊山在山东诸城东南海滨,崖-突起,形势奇险而壮丽,面对浩浩⻩海,背依苍苍大地,诚属天下之奇境也。
时值皓月央中,长空万里无云,沧海风平浪静,正是中秋的夜午三更。
在这宁静而美丽的夜晚,谁想到突在琅琊台那⾼⼊云层的顶上,竟传出一声如狂狮般的大吼,声威所及,森林为之颤抖,湖⽔亦顿挫三分。
紧接着一条庞大的黑影冲空而起,势尽一翻,又向海中俯冲急扑,⾝轻似叶,轻飘飘地落至一座珊瑚礁上,讵料他手中尚托着一方数千斤的巨石。
月光下只见此人⾝⾼九尺,四肢如柱,形似铁塔,巨目海口,亚赛后汉张飞,惟面如古铜,威猛尤甚,年龄⾜有七十。
巨人来头大极,他就是不慕名利,当年暗助明初大将开平王常遇舂进元都,逐走元帝,奠定不世功勋的神秘人物,后来才知他是武林闻声胆丧,见面股悚的“神力神”张巨雷大侠。
张巨雷能在百万军中所向无敌,传言他是练有一种非常精奇的內功,名唤“万变力”是故他手数千斤巨石,非但能由⾼峰冲起,又轻如落叶下降。
“轰隆”一声,此老将巨石猛朝礁石上一掷,只撞得碎石纷飞。未几,海面上远远现出三个黑点,竟是三个异人踏浪而来。
张巨雷一见,遥遥招手道:“大哥、二哥、四弟,你们来迟了。”三点黑影须臾登至礁上,为首的是个皓首老人,宽袍大袖,临风飘飘,一派仙风道骨,使人一见油然起敬,第二个儒雅斯文,花⽩的五柳长髯,面如満月,年龄亦有六十开外,第三位更纯作文士打扮,手中还挥着一把⽩金骨的纸扇,貌似三十余岁的俊美壮年。这三人都向巨人张巨雷面含微笑,两呼三弟,一叫三哥。
皓首老人接着叹声道:“三弟,五妹遇难,到今天已是十五个年头了,每年今天,我们都要聚会于此,凭悼她临危暗暗留下的字迹。”他说着即领先走向一岩石突起之前。
儒雅老人和张巨雷及那文士依次排立在皓首老人右侧,四双眼睛都注定在石上,人人面带戚然之⾊。
石上有一篇字迹,一见即知是用宝剑刻的,观其笔势,显然是出自左手,而且匆匆刻下,字极混,笔划往往脫体,无疑是在非常危机之际留下的。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篇遭敌围攻,临危绝望之言,上刻:“大哥,我在四哥处别后两行,不幸被我们的仇敌围攻,此际我已遭了‘九九差’屠光一指‘阎罗指’,等与背受‘八极魔’一招硬拳,右臂被‘七绝煞星’苍生飘的‘残神剑’斩断了,现在又被二‘合六僵尸’⽩⽇现的‘死神幡’紧紧迫着!看势再无生望了,你要通知二哥,三哥为我报仇…”
在那一篇字迹后约莫三尺之处,赫然又有一篇更加潦草断续不全的字迹,上刻:“大哥,我瞒着你于十年前嫁了…君,七年生一子百甲,现蔵在岸上,希望敌人未…其⽗亦被同一批…杀在海中!妹…绝笔…”
五人对着这两篇字迹戚然良久,最后还是巨人张巨雷大声道:“大哥,你们悟出妹嫁的人姓什名谁么?她那孩子是不是叫百甲?”皓首老人头摇道:“这十五来我们不惟未查出仇人的下落,同时也未访出妹夫的名字,姓百是决不会错,那孩子之名却决不会单是一个甲字!”儒雅老人接口道:“那孩子算来已有十八岁了,也许已被敌人毁了!”壮年文士急接道:“不可能,我是五妹遇难的第二天到达此处的,岸上全无痕迹。”张巨雷道:“难道不怕野兽衔走?”壮年文士头摇道:“一切可能的危险我都推测过,证明那孩子竟是自己离开的,我想三岁的孩子是能行走了。”皓首老人道:“找孩子的任务给盖世雄,叫他带着晁九天,马铁力,司马黛三个师弟妹到处暗查明访,我们则专事找寻仇人下落。”儒雅老人道:“敌人的功力不比我们弱,假设他们不分开,我们一个遇上时,势必又要走五妹的后尘,大哥,我们最好不要落单?”皓首老人道:“不分不行,多费时⽇,分开时单独不许动手,只准暗盯,沿途乘隙通知大家,等到齐之后才可动手。”说完挥手道:“我们立即分手,先查內地,后及边疆。”四人散去后,未几突在琅琊台顶出现一个人影,只见他仰天叹道:“唉,恩恩怨怨,何⽇才了!”此人年龄也有七十开外,看上去似乎有些糊涂之态,但听他的口气,居然又是非常精明的老人,他向着海里发了一阵呆,于是才慢慢向下奔去。
到了山下,忽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如飞上:“爹,你老看出那四人是谁吗?”老人向少女叹声道:“是武林人人尊敬的‘浩气四圣’,他们在凭吊昔年‘辣手常峨’江流韵的死难之地。”少女讶道:“如此那⽩胡子老头就是‘皓皓子’齐古圣罗!”老人点头道:“那长髯老人则为‘云霄客’南宮隐,巨人则是‘神力神’张巨雷!”少女郑重道:“这四人的名声在武林中太大了,那个壮年文士一定是‘金不换’公孙龙吧?”老人笑道:“你认为公孙龙还是壮年吗,丫头,他也有六十八了!”“吓!”少女惊叫道:“他为何不老呢?”老人道:“他练的是‘风祖神功’,又名‘舂风神功’,此功力在什么年龄练成功,他就永远是那个年龄的面貌。”少女轻轻叹息一声,羡慕的道:“我要是有那神功现在练成多好!”老人哈哈笑道:“爹在你妈妈五十八生你的时候,那时就替你打定了‘散天神功’的基础,这神功也有不老之功,你现在想变老太婆也没有用哩!”少女忽然⾼兴得跳起道:“真的!”老人笑道:“真倒是真的,不过没有舂风神功驻颜,今后你还要苦练。”少女问言大喜,问道:“爹,你真不到大师哥家里去吗?”老人忽然哼声道:“他是你师伯的魔影子,我见了他就生气,叫你莫去你要去,我送你到了这里已经够了,你自己去罢。”奇在这一双老少⽗女刚走不到一刻,居然在路旁林內又出来了两个人物,而且是两个老出家人,一个是灰袍的老和尚,一个是发束道冠的老全真。
“道友,那个老施主原来竟是‘五台糊涂’年一醒啊!照他适才对女儿说的那一篇话看来,武林恐怕要有大变啦!”道人面⾊凝重,显出非常担忧的道:“大师,⾚煞五魔难得在武林公开露面,那次居然在琅琊山下围攻‘浩气四圣’五妹,这是武林的最大秘密,也许五魔志在扫尽江湖武林也未可知。”
和尚道:“道友,‘⾚煞五魔’实际只有四个真魔,‘五台糊涂’在其中受了连累真是有苦说不出,他一生何曾作坏事?”道人点头道:“大师说的不错,但江湖上却硬给年一醒戴上魔号,也真是冤枉。”和尚停顿了一会不开口,未几慎重道:“道友,贵掌教可能还不如道这件大事,道友最好尽快回武当送个信。”原来这道人竟是武当派长老法华真人,他闻言立停,连连点头道:“武林看势有变,贫道真要回山一趟才行,大师也应该回少林去,到家时贵我双方再分别派人向各派通知一声。”和尚合十道:“道友所见极是,贫僧就此告别了。”武当在湖北,方位却在山东以南,去向正是“五台糊涂”⽗女那条路,道人稽首送走和尚之后,他一个人仍旧盯住前面两个⽗女,紧紧不放。
一连好几天,道人盯到⾼邮湖才发现五台糊涂早已不见,仅仅只看到那个少女继续南行,可是道人却不能再盯下去,因为他要过安徽才能到湖北。
那少女似是刚出江湖,没有经验,她本不留心后面,这段时间她⽇行夜宿,纯粹是游山玩⽔一般,她背上那只包袱大概有不少⾐服和银两,因为她住的是间大客栈,吃的都是上等酒饭,同时每天都换回不同颜⾊的上等⾐料,配上她那非常娇美的⾝材和面貌,一路上不知看傻了多少年青孩子。
好在她生磊落,不怕别人看,似乎还不懂得害羞,可是她也从不和人家谈。
又过了好几天,是一个中午,她走到了江苏的句容城,在客栈里,她在吃饭的时候向酒保打听道:“店家,茅山在贵城的那个方向?”酒保笑答道:“姐小,你要去茅山吗?还远着呢,起码还要再走一天才行,今天走不到的了,明天出南们向东南方向走,经官道,回了河再偏左行就成啦。”少女道:“谢店家,我是由⾼邮嘲来的,走错了路,本来应走丹才对,结果走到贵城句容来了。”酒保道:“姐小一定是从仪征过长江,这倒真是多走了几天冤枉路,不过我看姐小是没有什么急事,这也不要紧,反正是玩嘛!”少女点头道:“我是慕茅山风景之名而来的,听说此山古迹特多?”店子里客人不多,酒保也是个年青人,他看这姐小太美了,于是乘机坐下啦,接口道:“姐小,茅山不惟古迹多,如华洞更是天下闻名,此山原名句曲山,后因有汉朝茅盈、茅固、茅衷三兄弟修道成仙在华洞內,因而改名茅山,也有称三茅山的,称茅氏兄弟则称三茅君,山上有道观,上清宮香烟鼎盛,善男信女进香者络绎于途,远的竟有来自边疆的哩。”
少女问道:“听说离茅山主峰不远有个褚家庄,店家可知?”酒保大笑道:“提起褚家庄员外,凡在茅山数百里超围,可说人人知道,因为他老人家是个大善人啊!”少女点头道:“多谢店家指引,那我明天再走罢,请你替我选间上房,我要休息了。”酒保⾼兴道:“姐小,好在小店是客栈兼酒楼,别家可没有这方便,上房有好的,包险姐小一见満意,小的这就去收拾。”当酒保离去时,少女忽见店外一连走进来三个青年人物,年龄都有二十余岁,一个个猿臂蜂,气派不凡,而且人人都⾝佩长剑,他们一见少女,似都感到非常意外,居然同声叫道:“年师妹,你怎么也在这里?”
少女亦觉三青年来得偶然,起⾝相道:“三位师兄如何会来到此处?”第一位青年大笑道:“我们有约,准备去看大师兄和二师兄,年师妹也要去褚家庄吗?”少女点头道:“你们要去,为何不写信告诉我一声?”第二位叹声道:“我们怕五师叔,谁敢写信。”少女道:“听说褚家庄还有一天路,我已准备明天走了,三位师兄也在此店住吗?”第三位抢着道:“既有师妹在此,我们当然也住下罗。”第一个急忙道:“李师兄,我和海师弟在此陪师妹,你去定房子罢。”第二位青年连忙答应,立至后面叫伙计而去,少女则问他们道:“你们吃过饭了吗?”第一位笑道:“吃过了?师妹也吃完了?”少女一指桌上道:“刚吃过。”这一阵工夫,店內却来了不少客人,当两个青年和少女说话的时候,门口又来了两个异常突出的少年,一进门,这两少年即向店堂西角上闪去,动作迅速无伦,显然是在回避少女这一面。
他们到角上一桌僻处坐下后,其一即轻声向同伴道:“岑兄,在黔西会过的家伙也在此地呢!”另一少年道:“袁兄好目力,那夜在匆匆之下你还记得恁地清楚。”第一个少年道:“岑兄查出他们来历否?”姓岑的道:“是谁的传人未悉,但对他们的姓名却已查出,坐在少女右面的姓海,名叫內净,左面的姓谭,叫⾊空,还有一个姓索的不在此,他叫索武魂。”姓袁的道:“那少女又是谁?那夜似未在场?”姓岑的道:“一丘之貉,我看也不会是好玩意!”正说着,忽听一个清晰的声音送⼊耳中道:“小子们,你们昆仑派和峨嵋要当心,那边谭小魔即为‘八极魔’褚正道的弟子,姓海的又是‘七绝煞星’苍生飘的首徒,姓索的现在后面定房子,他却是‘合六僵尸’⽩⽇现的传人,至于那少女名叫年年红,她是‘五台糊涂’年一醒的爱女。”
这声音来得神秘,简直不知是何人所发,姓袁的暗向姓岑的道:“此店蔵有前辈异人,他在向我们示警。”姓岑的道:“此人莫非蔵在雅座里?”姓袁的道:“原来那夜所遇,而又在此地相逢的家伙竟是‘⾚煞五魔’之后。”二人到处查看一会,始终不知传音之人何在,惟觉东角上黑暗处有个伏桌打鼾的醉老人十分可疑,于是互视一眼,随即留上了心。
当酒保来了之后,二人即吩咐他要吃的东西,并轻声道:“小二哥,那面桌上两男一女可要在宝号住下号!”酒保点头道:“是的,二位公子也要房间吗?”姓岑的道:“不,我们吃了就走!”酒保去后,二人立又向东角上看去,奇怪就在这么一瞬间,竟然失去那醉老人的影子!
二人齐感一惊,莫不悚然震住了,可是另外一个声音传来道:“你两位小家伙真没有出息,守着的人儿竟让他溜掉,告诉你,他就是武林‘三不醒’南岳丈人,快追去,也许对你们有点好处。”
岑、袁二人闲言大惊,不惟不追,反对后来传音的特别留了意,可是他们再也找不出可疑的人物了。
姓岑的暗暗向姓袁的叹声道:“今天有点古怪,居然在店中连番失机啦!”披袁的问道:“我只知道有个南岳丈人,但不知何谓‘三不醒’,岑兄可知是怎么回事吗!”姓岑的道:“我也是去年才听掌门说过,听说南岳丈人有‘不醉不醒”、‘不杀不醒’、‘不骂不醒’,他遇琊就杀,逢人就骂,有酒必醉。”饭菜来了,二人吃得非常匆忙,瞬息即完,接着又急急会帐而去,这无疑是去向什么人报消息,也许是怕势力不⾜。
讵料,当他们刚刚出了句容南门时,忽觉后面有个驼背老人紧紧跟着,那种一拱一的行路形态,显然还是个跛子,可是他走起路来却并不慢,一直跟在岑、袁二人⾝后五丈之处。
姓岑的暗向姓袁的道:“来人是何门道?袁兄看出吗?”姓袁的头摇道:“他真是眼睛不亮,跟着我们⼲什么?”姓岑的道:“我们加把劲,摆脫他。”二人暗暗运上真力,速加驰去。
走了十余里回头一看,后面没有了那驼子,姓袁的不噤哈哈笑道:“人还是要⾝体健全,不能有什么⽑病,否则岂不等于鸟儿缺了只翅膀。”姓袁的话刚说完,姓岑的猛可朝他一推,低喝道:“袁兄当心,前面路旁的是谁!”一箭之外坐着一个驼背老人,姓袁的一见大骇,暗惊道:“他如何能赶到我们前面!”姓岑的叹道:“这是他的轻功已⼊化境之故,绕道超在你我之前了。”二人中只有姓袁的有点嘀咕,內心怯疑不安,因为他刚才出言不逊。
走近了,驼子瞪眼向姓袁的问道:“你看过一只翅膀的鸟飞得更快吗?”姓袁的立即长揖道:“前辈请谅晚生适才轻率所言。”驼背老人点头道:“好,名门弟子到底不同,不骄不傲,才是可造之材。”说完又微微笑道:“二生可知老夫是谁么?”岑姓少年拱手道:“晚生这才想起家师之言,前辈莫非即为琅琊山人?”驼子哈哈笑道:“原来你是峨嵋老友⾼⾜,因为只有他才会时时不忘我这残废之人。”岑姓少年立又长揖道:“你老想必就是在客店后来传音之人吧?”驼子点头道:“你们既已失去拜见南岳丈人之机,那又为何匆匆离去?”袁姓少年道:“店中既有三个琊人物,我们不能不相邀几个⾼手来除去他们。”驼子郑重道:“我就知道你们有这个打算才追来,千万不可来,那三个东西已尽得乃师所学,以我之力尚难敌其两个,你们再邀上十个前来也只是枉送命,何况他们还有一批更凶的在前途不远,惹动了马上就会闯出大祸。”
袁、岑二人闲言大惊,立即被震住了,岑姓少年道:“你老与南岳丈人相识吗?”驼子道:“同辈人物,焉有不识之理,你们是否认为我驼子为何不与南岳丈人联手除掉那几个小畜牲?”岑姓少年点头道:“难道也有困难?”驼子道:“困难是在他们背后之人,挑动他们必替武林带来弥天大祸。”说到这儿,他忽又催道:“你们快走,向西行,前面有‘九九魔’的二徒弟来了、这东西毫不讲理,也许会向你们找⿇烦。”岑、袁二人闻言一震,急急拱手而行,他们见驼子尚且如此,纵有勇气也不敢不依了。
驼子仍朝去路缓缓跛行,但未出半里,即遇着一个青年带着两个少年家人来,驼子一见,立即收敛他的目光,装出一派龙钟不堪之态。
那青年不到三十,长相不恶,惟独満面浮呈妒之气,英雄装,挂长剑,他⾝后有两个如家仆一般的少年人,一丑一俊,丑的显出精灵无比,目光蕴蔵绝伦的智慧,俊的举动迟钝,纯属忠厚老诚之态,年龄都在十七八岁。
驼子远远哑声道:“二庄主进城吗?”青年傲然道:“驼公公回来了,看到我的客人吗?”驼子立住不动,等他接近时才道:“见到三个如二庄主所说的青年人,但不知是否即是客人,因为其中还有姐小,是以老朽不敢向他打听,目前他们都住在华源客栈。”青年人眉头一皱,自答道:“有个姐小?”他忽然向⾝后两个少年仆人道:“百里超,你和鲍叔德随驼公公回去罢,禀告庄主一声,只说我明天才能回来。”那満面忠恳的少年应声道:“二庄主,明天要我们来接吗?”青年挥手道:“笨才,不用了。”他斥了一声,立即扬长而去。老驼子回头看了一眼,笑对忠厚少仆道:“百里超,你先回去,公公我还要和鲍叔德到山左刘家去一趟,只怕要迟一点才能回来。”百里超没有说一句话,转⾝就走,真是诚实可爱。
丑少仆见他去远,立向老驼子道:“师傅,百里超今天又差点出事了!”老驼子沉声道:“德儿,你又忘了,为师屡诫不听,我们非露出破绽不可,叫你一⽇不离褚家庄,你就严噤叫我为师,怎的这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呢?”原来这丑少仆竟是琅琊山人之徒,但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驼子叱罢又问道:“百里超出了什么事?”丑少年遭叱不怨,轻声道:“庄主今早拿了一把匕首,看来是把普通小刀,其实锋利无比,他装作出于无意,竟向百里超的⽟枕⽳上猛刺过去!”驼子冷笑道:“这伪善确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匕,你认为他仅以宝匕去刺吗?哼,他必定在宝匕上还暗蔵‘阎罗指’法!好,这是要害百里超的第十次铁证了。”鲍叔德道:“我在暗中注意,那一下的的确确剌中百里超的⽟枕了,但百里超仅仅只打了一个跟斗,居然连⽪肤都没有伤着一点!”老驼子急急将他带到路旁林中,追问道:“百里超有何反应?”鲍叔德道:“庄主收势如电,急急上前将百里超扶起。还故作惊骇道:‘孩子,跌坏了吗?’”老驼子道:“百里超一定反劝庄主走要小心罗?”鲍叔德道:“正是这样,他本不知庄主拿什么撞他。”老驼子冷笑道:“庄主为了要喝他的精⾎,可说已无法可设了,火烧他不死,⽔淹他不死,毒也无效!杀又用过啦,他一定徒唤奈何了。”鲍叔德改口叫道:“驼公公,庄主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杀百里超?”老驼子郑重道:“百里超是庄主在十年前从一双江湖夫妇手中要来的,那双夫妇因爱上了庄主三百两银子,竟不惜把孩子出卖。”他停一下,侧耳听听林外的动静,接着又道:“庄主在当时就发现百里超体质异常古怪,他认为百里超一定是吃下什么仙丹,因此他买回来的目的,就是存心要喝百里超的精⾎,这意思你明⽩吗?”
鲍叔德大惊道:“这是多么忍残的毒计啊!”老驼子道:“成事在天,庄主途穷了,他拿傻超无计可施了。”鲍叔德道:“我听你老指示,一方面暗暗保护阿超,一方面打听他得过什么奇遇,可是阿超仅说在十二年前吃了一只古怪的大⾁果,他说那是在一条小⽔沟中捞起来的。”老驼子道:“他不记得地点了?”鲍叔德道:“他曾苦思过,但他一直就想不起来。”老驼子道:“那就是该⾁果的古怪!这东西竟比任何神功都奥妙,简直不可思议。”一顿,急问道:“我教他的刺法和拳掌如何了?”鲍叔德叹声道:“你老⽩费劲,他不惟忘得一⼲二净,甚至还非常苦恼,他说他对你老不起。”老驼子叹道:“这样一块空前的好材料,居然不能练功夫,真是太可惜了!”鲍叔德道:“不能练武事情还小,他的反应竟比什么东西都笨,我曾问他对于背后的动静有没有知觉,他说有,但就是避不开,我也曾偷偷的向其背后打一拳,谁料他确实知道,可是他的双脚就是不能尽速闪开。”
老驼子道:“这是他没有练过外功之故,不知如何躲避。”刚说到此,驼子突然叫道:“德儿,你快去追他!”鲍叔德道:“为什么?”老驼子道:“你追上他时,暂时不要回庄,带他到非常冷僻的地方去玩,叫他以自己的意思,向山石或树木,不管是拳是掌,叫他自己打!”鲍叔德豁然道:“你老要想知道他能不能发出內劲吗?”老驼子道:“正是这个意思,他如能发出內劲,那就是他真正得了上天所赐的神功了。”鲍叔德道:“你老要在庄主面前替我们知会一声,否则那老贼会起疑心的。”驼子挥手道:“我会说是我派你们办事的,他对我依然非常信任。”鲍叔德立即绕林前奔,暗暗施展轻功急追。
十里不到,他居然追上了,恰好看到百里超走在一条山道上,立即大叫道:“阿超,驼公公叫你有事。”百里超闻声回头,一见是他,忙道:“什么事?”鲍叔德道:“叫你我替他采药。”采药可能不止一次了,加上百里超又似个毫无心机之人,于是问道:“向那座山里去采?”鲍叔德招手道:“跟我走,愈往有深⾕危崖的地方愈好,也许要到明天才能回去。”时间本已到了近⻩昏之际,百里超并不觉得太暗,因为他的眼睛所见,一切仍旧非常清晰。
鲍叔德有两点不担心:第一、他知道百里超在黑夜比他更看得清楚;第二、翻山越岭百里超比他更⾼強,但这些在百里超自己却认为是与生俱来的。
两人走到一座⾕內,那是个两面有峭壁,前后有森林的地方,百里超倏然很慎重的道:“这地方我来过,很危险?”鲍叔德骇异道:“什么险?”百里超道:“我被几个鬼怪东西打过,一直到天亮才不见了。”鲍叔德闻言一震,暗惊道:“那又是庄主派人搞出来的名堂了。”装作不相信的道:“那有这种事,今夜为何没有?阿超,大概是野兽,总之你是不怕打的,管他哩,不过今夜我们要找点束西吃是真的,你带火种没有。”百里超道:“我随时都带着的,等会我们捉兔子烤。”鲍叔德道:“驼公公这次要一味药名叫‘松心’,另一味名叫‘石英’,你有没有办法找到!”“松心是在松树中,但不知要多大的松树才合用,石英我也懂,那要从最硬坚的岩石中去寻。”鲍叔德暗奇道:“你说他傻,他竟什么都懂,可是他的脑子又为何那样笨呢?”一面忖着,一面接道:“松树愈大愈老愈好,但没有办法取出,我今天又没带刀来。”百里超道:“这个容易,咱们将大松树打断,再将断处打烂就可以取出,只是石英就难了,因为不知那块岩石中有呢?”鲍叔德闻言大异,急问道:“如何能将大松树打断再打烂?”百里超道:“我做给你看就明⽩了,这是我在去年抓松鼠时才发觉我竟然可打断大树。”鲍叔德闻言暗喜,忖道:“这证明他的內功可以发出不算,而且还惊人至极!”忙接道:“当前就有棵大松树,你打打看。”百里超道:“你站到我后面来,松树倒下可不是好玩的,那要庒死人的。”鲍叔德查出⾕中毫无动静,笑道:“你动手罢,我会躲开的。”百里超忽然又皱眉道:“树倒下来时,声音太大了!”鲍叔德忽然一怔,急问道:“你打树时有无响声?”百里超道:“没有,我也不知是何道理,好在我不动手,否则有次几乎搞出祸来。”鲍叔德道:“什么祸?”百里超道:“你记得二庄主那只花猫吗?”鲍叔德道:“记得,是被人打死的!”百里超道:“告诉你不要紧,那就是我打死的,它将我的小八哥咬死了,我追它到山里,它却爬上一株⾼有十丈的松树顶上去,我不能上去,恨起来就向它一拳打去,讵料竟将它连树顶都打得没有了,那次真把我吓坏了。”
鲍叔德道:“原来有这种事!后来猫是寻到了,听说內脏和骨头都碎了,可是⽪⽑并未受损,你那一拳真打得十分古怪。”百里超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从那次以后,我的手再也不敢动了,今晚是你要松心,否则我绝对不肯⼲的。”他说完又道:“这种事你千万不可对人家说,不然我以后再也不听你的话啦。”鲍叔德道:“驼公公面前没有关系吧?”百里超道:“最好连他老人家都不讲。”说到这儿,他猛地一拳挥出,照准十丈外的大松树就是一下。
在鲍叔德看来,竟发觉他本就没有提气运功,说打就打,不噤骇然暗惊,心中忖道:“他的內功竟是念动即发!”突然一声大响,那株巨松犹如自行折断一般,呼地一声倒在地上。
百里超若无其事,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在断处拾起一块树心道:“不要再打了,这个可用吗?”鲍叔德已被这一下惊呆啦,闻言惊醒,连连点头道:“可用可用。”百里超顺手递给他道:“现在去找石英罢,只怕很难啦。”鲍叔德道:“石英没有也罢,我们还要其他的东西。”他已知道百里超能发內功,心中早已大喜过望,那还要找什么石英,不过,他打算溜上一晚玩玩倒是真的,于是又带着百里超到处翻山,及至捉到一只兔子才停下来生火,慢慢的烤着吃。
鲍叔德分了一半给百里超,二人再边吃边走着玩。
天上已没有月亮,百里超立在一处崖下道:“阿德,前面有个洞,我们休息一会吧,天亮再寻如何?”鲍叔德点头道:“这地方二庄主来过吗,我们最好不让庄里的人发现。”百里超头摇道:“二庄主打猎从不走这个方向,因为这里没有大野兽。”当晨光照亮山头的时候,鲍叔德又和百里超吃过一顿早餐了,但二人确也采到了不少药草,那是鲍叔德准备回庄差的。
百里超忽然拉着鲍叔德道:“二庄主和谁在打架?”鲍叔德毫无所觉,再听一会,仍无动静,不噤大异,暗忖道:“他的听力竟有这样惊人!”忙问道:“在什么方向?”百里超一指两面道:“在这个方向,似又近了一点,他们是边追边打的。”鲍叔德大声道:“那是我们庄院的方向,怎会由这个方向来呢?”百里超想了一下接道:“大概是二庄主自昨晚就把客人接回去了?”鲍叔德道:“有可能,但二庄主和谁打起来呢,他的武功⾼极了!”百里超道:“又近了,难道你还听不到?我们到对峰上去,一定看得见啦。”鲍叔德轻声道:“看是要看,但我们要蔵起来,千万不要被二庄主发现。”百里超道:“为什么?”鲍叔德道:“这对你有益,不过你是不懂的,总之你听我的不会错。”百里超对他最友善,同时又最相信,点头道:“这事也不能向别人说吗?”鲍叔德道:“除了驼公公,不许让第四个人知道。”他们到那座峰上时,真的发觉正面一座横岭上银光闪动,那是两个青年在烈的展开剑斗,鲍叔德轻声叫道:“阿超,二庄主正处下风,那个人的剑术好強啊!”百里超道:“我不懂剑术,但看得出,二庄主正向这面边打边退。”鲍叔德道:“这里是他退来的正路,阿超,我们快到岩石后蔵起来。”百里超择取一处好地形,既可蔵⾝,又能看到,急急叫鲍叔德走过来,轻声道:“那个敌人似比二庄主还小几岁,不知是那里来的,又为什么会打起来。”鲍叔德道:“二庄主经常在外找人比剑,同时盛气凌人,他还要什么理由吗?”仅这一会工夫,打斗已移到他们蔵⾝处边缘,忽听那个陌生青年冷笑道:“印一指,三年前我败在你的手里,至今犹仍耿耿于心,那时我说过,必定在三年后找到你收回那笔债,现在你相信我龙天放能说到做到了吧。”
原来褚家庄的二庄主并不姓褚,其名叫作印一指,只见他拼命想挽回败势,闻言大喝道:“姓龙的,今⽇印某如败,收账的时间恐怕要比你提前,你到底是什么门派,何人弟子,有种就不必隐瞒。”
龙天放大喝一声,剑气斜飞,嗤的扫过印一指肩头,立见鲜⾎,一闪后退,冷笑道:“我无门派,亦无师承,本当杀你雪恨,既然你要报仇,那就留你狗命!”印一指哼都不哼,左手按住伤口,咬牙道:“一年后叫你流第二次⾎。”龙天放枞声笑道:“我龙天放等着你。”“你”字未落,忽见峰下一连纵上四条人影!
鲍叔德急急悄声道:“阿超,原来客人竟是去年来过的谭⾊空、海內净、索武魂三人,那个姐小是谁!怎地从来未见过?”百里超摇头摇,不敢出声,但见四人一致拔剑拥上。
这时的印一指显得有点腼腆,只见他将剑一摆道:“你们勿动。”龙天放毫无畏⾊,又是纵声大笑道:“龙某不怕人多,一齐上,或车轮战都可。”印一指笑道:“我如不想在一年后亲手杀你,马上就叫你尸分八块!”说完挥手向谭⾊空等道:“我们回庄!”龙天放眼看他们走后,随亦扬长而去。
鲍叔德一察四下人影已无,立与百里超走了出来道:“阿超,我想起这个姓龙的来了。”百里超疑问道:“你和我同在褚家庄六七年了,你如何知道他?”鲍叔德道:“我听驼公公说回,他是江湖武林有名的后起之秀,人称‘飞天龙’龙天放,武功⾼強,是无师自通的奇才。”百里超道:“他能打败二庄主,武功当然了不得!”鲍叔德道:“我们快回庄,看看那姐小是谁?”百里超道:“我有小路可走,要近四五里路。”褚家庄的南面就是茅山,距离主峰不过八九里,庄院规模不小,四周都有围墙,庄前有块大广场,庄后即为大山。
鲍叔德和百里超回庄时先去见过驼公公,恰好看到二庄主和他的客人进⼊大厅,百里超轻声道:“我们刚好先回一步。”鲍叔德大概在师傅面前得到什么指示,他向百里超道:“你先回后园去,我禀过庄主再来。”百里超道:“带饭来吃。”鲍叔德道:“饭还没有开,公公叫我们和他一道吃。”百里超走向侧门,循一排马房前的走廊,绕着走⼊后园,后园不是花木,而是一片菜园,东西两面都有房子,显为庄內其他仆人所用,后面是山崖,也有几间比较精美的小房子,百里超就是向那几间房子走去。
房子里陈设很简单,除了每间房中有张,其他就只有⽇常用具。百里超回到房里洗了睑,换了一套半新不旧的耝⾐服,在桌上倒了一杯茶,边喝边想什么心事,也许他发觉这两⽇有点与平常不同之故。
没有多久,耳听隔壁传来老驼子的声音唤道:“阿超,过来吃饭!”百里超急忙答应,带上房门就往左手边第一间房子走去。
进门只见老驼子笑道:“阿超,吃过饭之后今天够你忙的啦!”百里超问道:“公公,什么事?”老驼子道:“老庄主要陪客人去游茅山,大庄主也要到茅山去进香。”百里超闻言一愕,轻声道:“公公,二庄主他有…”老驼子笑道:“你不要呑呑吐吐的说话,二庄主那点伤不会在乎的,他有灵药,现在就没事啦,他还要打猎呢。”百里超问道:“公公,阿德去不去?”老驼子道:“当然要去,你们在庄里不做耝重杂务,跑腿的事情都少不了一份,快点吃吧。”未几鲍叔德也来了,但见他面⾊有点不对,老驼子忽然立起道:“阿德,什么事?”鲍叔德道:“公公,庄里刚才又来了两位老客人!”老驼子急问道:“什么形状?”鲍叔德道:“跟公公差不多老,其中只有一个人拿着长行李,里面我想是把剑,庄主见了他们很恭敬,立即陪进后堂去了,我在暗中看得很清楚。”老驼子面⾊很沉重,立即道:“阿德,等会庄主如果问起我时,你说我到丹访友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鲍叔德急问道:“我和阿超怎办?”他看出师傅有逃避那两个老人之意,因而感到事情非常严重。老驼子传音向他说了一阵,之后郑重道:“你照我的意思去应付,必要时和阿超离开。”百里超似经常看到阿德和老驼子如此,见多了自也不以为怪,加之他从来不用什么心机,因此只管自己吃饭。
鲍叔德有点紧张,轻声问道:“公公,你老已知那南个老人是谁了?”老驼子一摆手,传音道:“那是‘⾚煞五魔’中人,也是庄主和二庄主的师叔。”鲍叔德面⾊大变,吓得张口结⾆!
老驼子道:“你只当心阿超!”老驼子离去后,鲍叔德勉強吃了两碗饭,等百里超吃完后,他即收拾一下对百里超道:“阿超,我们到前面去吧。”百里超指指碗筷道:“我们顺便带到厨房去吧,免得张妈来拿。”鲍叔德道:“我们还要备马,事情多着哩。”百里超针和鲍叔德刚刚走往前面不久,忽见侧面的竹林中一连走出三人,其中就有那二庄主印一指,另外是两个老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有七十开外,他们都向小屋走来,面上都带着一丝笑。
到了屋前,只听印一指对那五十多岁的老人道:“师叔,琅琊山人卧底这样久了,你为什么这时才告诉我!”那老人忽向前面老人看了一眼,面含诡笑地道:“师叔不来,我想让他多活两天。”前面老人怪声道:“这种人除与不除都不关重要,你们不见吗?他溜得多么慌张。”印一指道:“我看阿德确是他的徒弟!”他向着五十多岁的老人提出疑问,这老人可能就是庄主,只见他点头道:“那小子很能⼲…”印一指见他师叔说出这样一句不关痛庠的话,追着道:“他师傅还要留他在此探听消息?”庄主笑道:“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你也需要他,目前让他留下吧。”三人绕园一圈,又往庄前去了,可是他们就没提起百里超,也许印一指还不知道其师兄的秘密,同时尚未察觉百里超的奇异之处。
庄前广场上已备好了十匹马,除了鲍叔德和百里超之外,另外还有几个中年大汉也要随行,马上都带有饮食。
未几,二庄主印一指领着谭⾊空、海內净、索武魂和那个少女走出庄门,却又带来一个大汉,于是一齐上马出发。
鲍叔德和百里超走在最后,他轻轻对百里超道:“那姐小名叫年年红,是由北方来的,我看她很和气。”百里超道:“庄主不去了?”鲍叔德道:“来了两位老客人,庄主要在家陪客,也许明天才能来。”正说着,忽听前面二庄主大声喝道:“阿德,阿超,不要落后。”鲍叔德急催百里超道:“⼊山了,我们快追。”一⼊山区,前面八骑已经放缰急驰,瞬息散开,大家争先翻山越岭。
百里超的骑术倒蛮不错,马也不坏,一下子就抢到鲍叔德的前面去了。
到达茅山主峰之下时,并未落后一人,二庄主首先下马,他向一个大汉道:“老胡,马匹就由你看管,其余的人跟我上峰。”那少女笑道:“二师哥,我不喜大家一块走,咱们分开如何?”印一指对她非常迁就,立即笑道:“只怕师妹对茅山地形不?”少女一指百里超道:“叫他跟我走。”印一指笑道:“他笨得似条牛一般,恐怕不合你的意,不过地形他倒是得。”少女笑道:“我看他人很老实,他那里是笨。”印一指道:“他不懂武功,师妹恐不能畅所游。”少女道:“你为何不教他一点功夫?”印一指道.“我说他笨,就是笨得可怜,教他什么就忘记什么。”少女讶异道:“他难道没有记住?”印一指道:“记是有,但手脚太拙,好像脑子和手⾜本不是生在一人⾝上似的,师妹如若不信,今后你就教他看看,包你气都会气死。”少女轻笑一声道:“我真不信,今后我就叫他跟着我,你们谁也不要使唤他。”印一指大笑道:“师妹吩咐下来,愚兄怎敢不依,我看你还是带阿德的好。”少女头摇道:“我生来就有不信狠的脾气,你们说他等,我就偏要带笨的。”说着向百里超道:“听说你姓百里是吧?”百里超忙道:“是的!”少女道“你带我向好玩的地方去,选你爱走的地方。”百里超顺手在马背上取下一个饮食包,领着少女向一座林中走去,回头道:“姐小,我们先玩峰下,游完了再上峰如何?”少女道:“我没有意见,你只管领着我去就行了。”印一指遥遥向少女道:“师妹,我们在山上会面。”少女头摇道:“你们不要等我,同时勿管我的时间。”印一指笑道:“那晚上只有上清官可以落⾜啊!”少女道:“我不一定在晚上觉睡,也许要夜游,你们都不要过问,否则我明天就离开此地,二师哥为何这等噜苏。”印一指见她面⾊不好看,随即笑道:“好好好,只要师妹⾼兴,愚兄再不多言!”说完领着大家一直上峰。
百里超到了树林深处时,指着一座⾼崖道:“姐小,这上面有个洞,洞中奇花多得很,同时洞壁上还有很多古怪的菩萨!里面有流泉,有石室。”少女讶异道:“有这样的好地方吗?他们为何不来玩,奇怪?”百里超道:“这地方是我最近采药才发现的,二庄主尚不知道。”少女惊讶道:“你替谁采药?”百里超道:“我们庄上有个驼公公,他是庄主请来教书的,他还是个很⾼明的郞中。”少女年年红忽然灵机一动,急忙道:“你领我到洞里去玩玩如何?”百里超道:“要不要招呼大家来玩?”少女头摇道:“不但不要叫他们来,同时还不准告诉他们,知道吗?”百里超不解为什么,忖道:“她真自私!”到了崖下,少女一看石壁不惟⾼,而且相当陡峭,暗诧道:“二师哥说他不懂武功,难道他有秘径可上?”百里超立于壁下,抬头指道:“洞口在那株龙形松下,门口遮満了紫罗藤,外面看不出形迹,里面却又十分光亮,但不知这洞何名,比有名的华洞小一点。”少女看出那是一株横生在石壁上的奇松,离地⾜有三四十丈,心中更觉不解,但并不点破,因她看出百里超并没有什么装作和虚伪,于是笑道:“你先上去如何?”百里超点头道:“第一次我曾经在洞內看到两条毒蛇,当然由我先去看看。”少女聚精会神,特别注意地如何上去。
百里超走近石壁,回头尴尬地道:“我不懂武功,不知道纵跳,我只知道爬上去!”少女暗暗忖道:“除非你手脚生有铁钩,否则就是壁虎功了。”点头道:“你要小心爬,摔下来可会死的。”百里超双手向陡峭的石壁上一伏,⾝弓起,作出在平地用四肢爬行的姿态,回头又笑道:“今天天气好,大概比上次好爬一点。”边说边往上爬,动作居然快得出奇,真如在平地一样。这可将少女看呆了,她惊讶不已,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不是用壁虎功,但比壁虎功还要快!”瞬息之间,百里超已爬上了一大半,他停下来回头道:“姐小,这里有一朵兰花,你要不要。”少女存心要看他如何松开一只手,忙叫道:“在那里,我要。”百里超笑道:“生在石里!”少女见他⾼兴的拿开右手,横伸出去,不噤更觉惊奇!
百里超大概够不到,居然一横⾝,而且横爬一步!真个取出一枝兰花。
能在峭壁上横爬,这可让少女惊奇得张口结⾆,但她看出百里超并不是提气轻⾝,而是一种非常自然的动作,不噤使她喃喃自语道:“这人真是天生奇人!”她眼看百里超渐渐钻进那紫萝藤內,于是拔⾝而起,如一鹤冲天,一下就到了奇松之下。
进了洞,百里超着道:“姐小的武功真好!竟比二庄主还強哩。”说着递过那支兰花。
少女伸手接到,似有所思,痴痴的望着花儿出神,不知她在想什么?
良久,百里超不敢扰她,也跟着发呆,原来这时他才发现少女竟美得十分人哩。
少女忽觉百里超在傻看着她,不知为了什么,霎时娇羞不胜,面泛桃红,衬着那朵绿⾊的兰花,真是花美人更娇!她在掩饰,拿起花儿嗅嗅,轻轻嗯一声:“啊,好香!”百里超心无半点琊念,傻傻的笑道:“洞里面香花更多,可惜我叫不出名儿。”少女这回也将他的面貌看了个无遗,而且她愈看愈有好感,她从百里超那挽着髻儿的头发看起,长长的眉⽑,大而亮的眼睛,直直的鼻子,生得不大不小的嘴,尤其是百里超的傻笑,更显出齿⽩红,总之他从头到⾜都没有放过。
百里超真傻,他见少女这样痴痴的看,居然不想及其他,还认为自己⾝上有什么⽑病,忙着举袖拂,又尴尬地道:“我一⾝都弄脏了!”少女忽然格格笑道:“洞中有⽔,你去洗个脸吧!”百里超立从肩上取下小包道:“姐小,你要不要吃点心?”少女头摇道:“再过一会吧,你先陪我游过洞再说。”洞內确实很明亮,光线竟是来自洞里面,走进约有半里,当前豁然开朗,少女抬头一看,发现顶上居然有十几个斗大的窟窿,光就是由孔中下。
洞里如一座斗形奇⾕,但无树木,四周壁上生长着各⾊各样的奇花,而且确有不少古古怪怪的雕像。
少女愈看愈觉稀奇,暗忖道:“这可能是前古异人留下的遗迹!”洞的最后有三间石室,可是室內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少女采了几朵奇花,叫百里超替她拿着。
百里超乘她独自欣赏之余,他走到一道泉下洗过脸,之后即打开食物包,等着少女看完了来吃。
⾜⾜玩了一个时辰,洞里的光打斜了,少女仍然舍不得离开,当她吃东西的时候问百里超道:“阿超,你能爬石壁的事情,二庄主知不知道?”百里超道:“二庄主面前,我从来不敢开口多说一句话,他的脾气大得很。”少女道:“你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百里超道:“这事又不值说!”少女道:“那你以后就不要提了。”百里超笑道:“姐小认为有瞒的必要吗?”少女点头道:“我虽来此不到两天,但却知道不少事情,而且知道有人要谋害你!”百里超大惊道:“要害我作什么?”少女道:“目前对你说也没有用,总之有人要害你却是真的,你如相信我,今后你就听我的话,也许我回去的时候要把你带走。”百里超点头道:“我想我会相信姐小的,还有阿德,我也很信任他。’少女道:“阿德比你精灵,此人你可朋友,但你表面上不要和他太亲近!”百里超不解,但也不放在心上,起⾝道:“姐小,我们出洞吧?”少女立起道:“下去时让我先下去,我在下面叫你时,你再下来。”百里超茫然不解,价笑道:“我下去比上来更方便,朝崖下一跳就行了,顶多栽个筋斗!”少女陡然问道:“你不怕摔伤了?”百里超笑道:“你不问我,我也不说,其实我自己也感到很怪,我不怕火烧,也不怕⽔淹,摔更摔我不伤!”少女睁大了眼睛,她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问道:“你说什么?”其实她是听得非常清楚,话一间出口,突又嗯声道:“原来他要谋害你!”百里超忽然自作聪明地道:“有人嫉妒我?”少女道:“不完全是嫉妒,你以后要当心!”到了洞口,少女飞⾝而下,一看毫无动静,急向洞口叫道:“阿超,下来!’百里超两眼一闭,盲目就朝壁下窜落。
“扑”的一声怪响,少女见他竟如一只⽪球,倒地打了几个滚,真的一点伤损都没有,这真使她奇上加奇,同时也想到某些事情,忖道:“他定有什么连自己都弄不清楚的莫大奇遇!”
及至玩到天晚,百里超已带她进⼊一个幽⾕,那是个四面⾼峰,中有森林的地方,森林中间却又有个小湖,湖⽔清澈见底,⽔里尽是尺许长的金鱼,湖岸绿草如茵,野花遍地,居然又是一处奇境。
少女一见啊声道:“这地方二庄主来过没有?”百里超头摇道:“他说这个⾕中有鬼,连接近都不敢,阿德也说很危险,我却来了三次都没发现什么东西。”少女闻言郑重道:“二庄主说是什么鬼?”百里超道:“我不敢问二庄主,但听老张说,他说这森林里有个两丈⾼⽩无常,三个没有脑袋的活僵尸!”少女道:“你不怕?”百里超道:“我曾被鬼打⼊无底深井,我也被怪物推进过火坑,可是我都没有死,还有…我想起很多危险,总之我还活着。”少女暗暗佩服他的勇气,因而更加对他有份说不出的好感,笑道:“我也是个不怕鬼怪的人,我倒希望今夜有鬼出现。”百里超道:“这里有鬼也许是真的,因为上清宮的老道长也暗中劝过我,叫我不要来。”少女道:“我们今晚就在湖边守着,看看有什么出现!’百里超道:“这里的露很重,我有个地方可以让姐小休息。”少女道:“是岩洞吗?”百里超头摇道:“是个树洞,既可避风雨,又能看到外面的动静,那是费了半天工夫才整理好的,里面还有枯草,很⼲净。”少女轻笑道:“有多⾼?”百里超道:“⾼啊,距地有十多丈!”少女⾼兴道:“那真好,我们可以效法有巢氏啦。”在湖西森林中有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大梧桐,枝⼲参天,超出他树过半,离地十余丈有五大横枝,每枝都可卧两人,主⼲上有一洞,百里超走近一指道:“姐小看到吗,洞里可容四个人,姐小请先上。”
少女提气拔升,笔直跃上横枝,俯首叫道:“阿超,你如何上来?”百里超笑道:“这比上石壁容易多了!”他推手抱树,两脚并拢,形似猿猴,那样光滑的梧桐树⽪,居然稳稳当当的向上爬,转眼就到了横枝上。
少女看得又⾼兴,又惊奇,笑道:“你的手掌和脚心有昅盘吗?”百里超笑道:“我自己也有这个感觉。”少女向洞里钻进去,发现里面竟如房间一样,轻笑道:“阿超,你真懂得玩。”百里超道:“姐小,我在洞口守望,你可在里面躺着休息。”少女笑道:“你不睡吗?”她试探这傻人儿如何处理觉睡的问题。
百里超那会想到男女之间的嫌疑,他只关心少女的全安问题,闻言立答道:“我不睡,我一连十天不睡都不会感到疲倦,我要在洞口替你守望,提防真的有鬼怪出现。”少女暗叹道:“他太纯洁了,我从此不再怀疑他了!”忖着也挤到洞口道:“我是练武功的,觉睡更不当一回事,我们都在洞口守着。”忽然一股強烈的男子气,直朝少女的鼻子里冲进,立刻使她心旌动摇,加上耳鬓厮磨,更使一颗少女芳心神魂不定,不由使她悚然一震。
女孩子比男孩子懂事懂得早,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对于男女之间的微妙早已了然,她暗暗的忖道:“我见过的男子不少,何以对他却有这种异样的感觉,难道…”她想到某事上,不由得羞在心里,红在面上,再也不敢往下想。
百里超那会觉出少女的神态!他只一心注视着林內,忽然,他急忙拉少女!手触处,恰好撞上少女那…)“嗯!”少女浑⾝一颤,口中不噤嗯出声来!
百里超突感全⾝一⿇,口中也说不出话了,还是少女含羞问道:“什么事?”百里超如梦初醒,轻啊一声道:“湖边有黑影!”少女立即悄声道:“不要作声,我也看到了,那是人!”百里超道:“大概是二庄主他们寻来了?”少女道:“不,告诉你时,你不要吃惊,那是大庄主和两个老客人。”百里超暗道:“这有什么可惊的,大庄主本来也要到茅山进香呀?”这傻子真糊涂,他忘了大庄主表面上不懂武功呢!
少女忽又面⾊一整,她看到湖里面突然浮起一团红影,在红影中居然现出一把小小的宝剑!
再仔细一看,更觉惊奇不已,原来那团红影竟是千百条鲤鱼堆成,那把小剑恰好被鱼群拱起。
耳听大庄主的的声音响起道:“二位师叔,此宝如何才能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