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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义感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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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鄱湖”湖面辽阔,一望无垠,大小船只来往不绝,湖面上也停着不少船:有划桨的小船,有稍大的摇橹船,也有单桅、双桅的大船。

  看样子,两条船是划向停在湖心,紧紧并在一起的两桅大船。

  不是要往姜家去么?怎么划向湖心的两条双桅大船?

  两条船真是划向那停在湖心,紧紧并在一起的两条双桅大船。

  近了,姜四海回⾝说话:“到了,这就是寒舍。”

  怎么说?这就是…

  关山月跟⾼梅都一怔,⾼梅道:“老人家住在船上?”

  姜四海道:“吃的是沾了渔的饭,整天待在湖里,为了方便,只好以船为家了。”

  其实也没什么,以船为家的⽔上人家不在少数,靠⽔吃⽔的人家,十九住在船上,以船为家。

  说话间,两船已到两条双桅大船旁,大船上早巳垂下绳梯。

  这种登船法,关山月在“南海”见过,也攀登过,海里有风有浪,比在这无风无浪的“鄱湖”里难得多,也险得多。

  姜四海一声:“老朽带路了。”先上去了。

  见老⽗攀上绳梯,芸姑道:“你先上。”

  冷然一句,显然是对兄长说的。

  ⽩净汉子居然还不说话,听了芸姑的,站起⾝过去上了绳梯。

  看看⽗子俩都上了大船,关山月让姑娘家先上,⾼梅过去攀上绳梯,小姑娘虽然亲⽔,好⽔,这可是头一回。

  头一回归头一回,小姑娘可不害怕,连点怯意都没有。

  芸姑把船给黑壮汉子跟上。

  关山月走在最后。

  都上了大船,再看,也就是一般的双桅大船,跟另外一条紧并在一起,这条大船上,除了姜四海一家三口、关山月,还有⾼梅之外,另有几个黑壮汉子,称姜四海为老爷子,⽩净汉子为少爷,芸姑为姑娘,想必都是姜四海的手下。另一条船上却不见人。

  姜四海笑着说,两条船都是他的家:这条船是前院,那条船是后院。

  这就是说,那条船住家用,这条船待客,及处理沾了渔的事务用。

  他抬手让客进船舱,当然,那是待客厅。

  这时候-听芸姑道:“你上哪儿去?”

  这当然是对她那位兄长说话。

  原来⽩净汉子转⾝要走,听芸姑说话,他收势停住,没好气的道:“没上哪儿去。”

  芸姑道:“那最好,爹招呼两位贵客进客厅去,咱俩得跟进去伺候。”

  或许,⽩净汉子想就这么算了,可是这个做妹妹的不愿这么便宜他。

  ⽩净汉子提⾼了话声:“伺候人的事轮不到我,我不舒服,想‮觉睡‬去。”

  不错,伺候人的事轮不到他。不过,接待这样的贵客,有主人的一双子女在旁伺候,不是更显得不同?何况,关山月饶了他一命,对他有恩,对他姜家有恩,⾼梅也是救他爹一命,教他爹⽔的恩人之女?

  显然,他虽没有说什么了,心里却还不能释然。

  姜四海脸⾊又变了:“你…”关山月拾手拦住:“老人家,给我个机会,让我把这件事做个了断,行么?”

  关山月本来也想就此算了的,哪知⽩净汉子还没完没了。

  他也可以帮⽩净汉子说句话,让⽩净汉子走,可是他认为姜家⽗女都不错,也都是情中人,要是让姜四海有这么一个独子,姜家的以绶可想而知,他认为该给⽩净汉子一些教训,让⽩净汉子有所悔改。

  姜四海不知道关山月要怎么个了断法,可是他知道,关山月这了断不会伤及他的儿子,其实,就算他知道关山月这了断会伤及他的儿子,这时候他也会咬牙,他说了话:“阁下请!”

  ⽩净汉子不満意老⽗帮外人,不帮自己,要说话。

  关山月已转过脸先说丫话:“你还是认为你回到‘鄱湖’来靠力气讨生活,是我害的?”

  ⽩净汉子猛点头,连犹豫都没犹豫:“不错!”

  姜四海要说话。

  关山月料到,也看见了,道:“老人家既然答应给我这个机会作个了断,就不要管,行么?”

  姜四海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关山月又向⽩净汉子:“你还是把我当仇人,想要我的命?”

  ⽩净汉子又点了头,依然连犹豫都没犹豫:“不错!”

  姜四海脸⾊又变了,芸姑更是⾼扬柳眉,瞪了杏眼,可是⽗女俩都没说话。

  关山月道:“回‘鄱湖’来靠力气讨生活这么难受?有这么大的仇?”

  ⽩净汉子三次点头,还是没犹豫:“不错。”

  关山月也点了头:“好,我让你怈愤、解恨、报仇。老人家!有刀么,借把用用。”

  姜四海说话了,忙道:“阁不是要…”

  要刀,⼲什么用?能不问清楚?当然要问清楚。

  关山月道:“老人家不要问,只管借把刀我用用就是,”

  姜四海还是要问:“阁下…”

  关山月道:“老人家已经答应让我作了断了,是么?”

  姜四海道:“是,可是…”

  关山月道:“老人家也答应不管的,是么?”

  姜四海道:“是,可是阁下如今要刀…”

  芸姑说了话:“拿刀来!”

  这是…

  姜四海忙道:“芸姑…”

  芸姑道:“您既然答应这位作了断,也答应不管,就不要管。”一顿,轻喝:“还不快去!”

  一名黑壮汉子应声急去,转眼间拿了一把带鞘的钢刀来。

  姜四海又要说话。

  芸姑道:“爹,您如今该知道,哥为什么会是您这么样一个儿子了吧?您还不知道这位借刀要⼲什么用,为什么就不能狠狠心,咬咬牙?”

  姜四海脸⾊一连变了好几变,旋即点了头:“你说得对,我是该狠心咬牙了。”

  天下⽗⺟心不一定都这样,但⽗⺟之心十九如此。

  不知道⽩净汉子有没有什么什么感觉!

  芸姑冷然:“把刀给这位。”

  那黑壮汉子上前,双手捧刀,递向关山月。“关山月谢了一声,也双手接过那把带鞘钢刀,容得黑壮汉子退回,他转向⽩净汉子,道:“接住!”

  他手臂微振,那把刀平飞了出去,飞向⽩净汉子,不快,显示力道也不大。

  ⽩净汉子一怔忙伸手,很容易的接住了那把刀,他道:“你这是…”

  关山月道:“我不是要跟你厮杀拼斗。”

  ⽩净汉子道:“那你是要…”

  关山月道:“你可以砍我三刀,我不出手,脚下也不动分毫,砍中了我,甚至要了我的命,你可以怈愤、解恨、报仇;砍不中我,你向令尊认错,从此改过,做一个不再让令尊伤心、难过的姜家儿子。”

  原来如此!

  而且,关山月不是为自己,是为姜家,为姜四海。

  姜四海放心了,他感动,可是他还是惊急,还是叫:“阁下,不能…”

  芸姑也感动,她杏眼里异采连闪,那异采令人怦然心跳,只是她没出声。

  ⾼梅也是既感动又惊急,她也叫:“关大哥…”

  ⽩净汉子说了话,冷然:“这是你说的?”

  关山月道:“不错,是我说的。”

  ⽩净汉子道:“我不⼲!”

  他不愿意!

  姜四海、芸姑、⾼梅,还有关山月,都一怔,关山月道:“怎么说?”

  ⽩净汉子道:“你看错人了,这种事我不⼲,我恨你,我跟你有仇,我要跟你厮杀拼斗,一刀一刀拼,占这种便宜,要了你的命不光采,也不算雪恨报仇!”

  还真有骨气!

  姜四海跟芸姑⽗女俩脸上有了异⾊,姜四海忍不住脫口一声:“好…”只这么一声,没了下文。

  因为,让儿子去厮杀拼斗,明知一点胜算都没有,一旦落败,会不会就…

  做爹的心是矛盾的,盼儿子有出息,有骨气,像个男子汉,但一旦跟生死作抉择…

  芸姑没说话。

  ⾼梅也没说话。

  虽然她俩也都认为,⽩净汉子还不失为一个有骨气的人。

  关山月也暗暗点头,他认为⽩净汉子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他更要伸手拉⽩净汉子一把了,他漠然一笑道:“我说句话也许会伤你,你不要不爱听,你要是想以厮杀拼斗来报仇雪恨,今生今世你不要想报这个仇,雪这个恨了。”

  谁都知道这是实情实话,⾼梅、姜四海、芸姑,都知道。

  ⾼梅知道,是因为她跟关山月相处多⽇,共同经历过一些事,她亲眼见过。

  姜四海跟芸姑知道,则是因为跟关山月初见时,关山月隔空拦阻姜四海下拜,⽗女俩都是练家子,有这隔空一拦,就够了。

  其实⽩净汉子也知道。因为他在“南昌王”府也见过,但是他认为关山月这伤了他,他不爱听,也受下了,脸⾊一变,他道:“你怎么说?”

  关山月淡然道:“你在我手底下本走不完一招,以你这种所学,想厮杀拼斗,今生今世怎么报得了仇,雪得了恨?没有把握,我不会让你连砍我三刀,我不出手,脚下也不动分毫,也就是说,这么样你都未必报得了仇,雪得了恨。”

  谁能听这个?何况⽩净汉子年轻气盛,⾎气方刚?要不他也不会明知道关山月的修为,还等在这“鄱湖”里,打算报仇雪恨了。

  ⽩净汉子脸⾊大变,神情怕人,突然嘶声暴叫:“我就不信,听你的!”

  他铮然‮子套‬了钢刀,闪⾝跨步,抡刀就砍。

  这一刀是当头砍下,⽩净汉子在“南昌王”府待过,理应不错,如今怒出手,这一刀更见劲道与威力。

  ⾼梅、姜四海、芸姑,也都知道⽩净汉子本不会出手,是受不了关山月说的那些话才抡了刀,而且知道,关山月是有意⽩净汉子出手。

  姜四海一急想喊,可是迟了。

  ⽩净汉子那一刀已经落了空,他没看见关山月是怎么躲过那一刀的。

  ⽩净汉于也没看见。

  他居然也没看见?他怎么也没看见?

  因为他只顾着砍人了。

  旁观者清,这句话在这里不能说。

  ⾼梅跟芸姑也没看见,因为他俩见⽩净汉子出了手,抡了刀,也为之惊急。

  ⽩净汉子头一刀落空,关山月说了话:“一刀了!”

  按说,这句话没什么。

  可是,⽩净汉子听进耳朵里感受不同,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净汉子更怒,抡刀又砍。

  这一刀不同于头一刀,头一刀是当头砍下,这一刀是斜劈,经关山月的左肩往右斜劈,不但力道更胜于头一刀,也比头一刀更猛,更快。

  但,这第二刀又落了空。

  这回,⾼梅、姜四海、芸姑都看见关山月是怎么躲的了。

  眼看着刀要沾⾝,关山月似乎柔若无骨,⾝子突然左弯,一个⾝子弯到跟⽩净汉子的刀势相同,堪堪躲过了这斜劈的一刀。

  姜四海不由脫口又是一声:“好!”⾼梅、芸姑虽然明知道⽩净汉子砍不着关山月:心里仍不免为之一松了。

  关山月道:“两刀了!”

  姜四海的那一声,关山月的这一句,给了⽩净汉子双重刺,他不仅怒加三分,还多了一份惊怒,厉喝:“这是第三刀!”

  一咬牙,抡出第三刀。

  这一刀既不同于头一刀,也不同于第二刀,既不是当头砍,也不是斜劈,而是横斩!

  第二刀已经够难躲了,这第三刀更难躲,因为脚下不能有分毫移动。

  钢刀带着凌厉刀风,打横斩向关山月际。

  看来,⽩净汉子是恨透了关山月,非要关山月这条命,非报这个仇不可。

  姜四海、⾼梅、芸姑刚松的一颗心又为之一紧,这回不止姜四海要叫,⾼梅跟芸一姑也要叫了。

  就在这时候,关山月忽然⾝子后仰,演了最俗,可也最险的“铁板桥”

  钢刀从他⾝上扫过,只差分毫。

  钢刀扫过,关山月而起:“这是第三刀!”

  三刀都躲过了,没有出手,脚下也没有移动分毫。

  ⾼梅、姜四海、芸姑都没有叫,忘了叫了!

  ⽩净汉子脸⾊惨变,四刀斩向自己咽喉。

  ⾼梅、姜四海、芸姑都看见了,不止惊急,简直心胆裂,但还是都没有叫,没来得及。

  关山月抬手曲指隔空弹出。

  “铮!”地一声,一把百链精钢一断为二,又是“铮!”地一声,刀⾝的上一半落了地,受一震之力,⽩净汉子握不住刀柄了“砰!”地一声,刀⾝的下一半也落了地。

  ⽩净汉子一条命保住了。

  关山月说了话:“我这不是为你,我这是为令尊跟姜家!”

  ⾼梅、姜四海、芸姑,这才叫出了声。

  ⽩净汉子砰然跪倒,嘶声悲呼:“爹,我错了!”

  他趴伏在船板上,浑⾝剧颤。

  姜四海、芸姑⽗女同声叫:“恩人!”

  ⽗女俩⾝躯一矮,也要跪倒。

  救回了姜家一个儿子,而且是独生子,不是恩情更大?该叫“恩人”该拜倒。

  但是,关山月抬双手道:“老人家是要我跟⾼姑娘打扰些时候,还是要我跟⾼姑娘这就告辞?”⽗女俩谁都没能拜倒。

  姜四海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恩人…”

  关山月道:“老人家改改称呼,行么?”

  姜四海道:“阁下…”

  关山月又截了口:“老人家是不是该让我跟⾼姑娘厅里坐了?”

  他这是让姜四海什么都不要说。

  姜四海举手拭泪,道:“老朽什么也不说了,阁下,梅姑娘,请!”

  他抬手让客!

  芸姑没哭,也什么都没说,可是一双杏眼紧盯着关山月,神情异样。

  关山月脚下仍没动,转望仍趴伏在船板上的⽩净汉子,道:“兄弟,咱们是友非敌,仇恨也一笔勾销了,也进来坐坐,说说话吧!”

  ⽩净汉子猛然站起,脸上布満了泪渍,神情肃穆:“关大哥,我也什么都不说了。”

  关山月道:“本来就什么都不必说。”

  姜四海叱道:“你怎么能叫关大哥?”

  关山月道:“老人家认为该怎么叫?我又要问了,老人家是要我跟⾼姑娘打扰些时候,还是…”

  姜四海叫:“阁下…”

  关山月道:“老人家,我可是说真的。”

  姜四海忙改口,也又抬手:“请,请!”

  显然,他是不敢不听关山月的。

  芸姑仍然没说话,异样神情也不见了。

  进⼊船舱,两位贵客一位是恩人,一位是恩人之女,姜四海要让关山月跟⾼梅上座,他带着一双儿女在下座静陪。

  关山月跟⾼梅都不肯,关山月要姜四海不要把他跟⾼梅,一个当恩人,一个当恩人之女,连想都不要想;要姜四海把他俩当朋友,当晚辈,一切也都照对朋友,对晚辈这么来,否则他跟⾼梅还是要马上告辞,一刻也不再多留,这才使得姜四海再度抬手让客,分客主落了座,⽩净汉子跟芸姑则在下首作陪。

  坐定,刚才取来钢刀的那名黑壮汉子献上香茗,他见过关山月的所学了,也知道关山月对姜家做了什么,对两位贵客恭恭敬敬,对关山月特别恭敬。

  等黑壮汉子退出去了,姜四海才说了话,免不了也是既恭敬又小心:“梅姑娘叫阁下关大哥?”

  他这是问关山月姓什么。

  关山月道:“我姓关,关山月。”

  姜四海一指⽩净汉子:“他叫姜明。”

  关山月道:“明兄弟。”

  ⽩净汉子姜明这时候跟先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他欠了个⾝:“关大哥。”

  姜四海指芸姑:“她叫姜芸。”

  关山月道:“芸姑娘。”

  芸姑站起⾝浅施了一礼,也叫了声:“关大哥。”

  关山月也站起⾝答了一礼。

  对姑娘家,关山月很客气。

  姜四海真怕关山月跟⾼梅走,没敢再说什么,他转望⾼梅,还没说话,⾼梅已经站了起来“姜叔叔”“明大哥”“芸姊姊”一一先见了礼,姜家三口连忙还礼,等坐定之后,姜四海才又对⾼梅说了话:“梅姑娘怎么出了这趟门?一个人?”

  ⾼梅没说实话,她说奉⽗命只⾝赴“广东”办事,在“广东”结识了关大哥,事了回家,关大哥送她返“江南”路过“江西”

  姜四海又跟关山月说了话;他问了些想知道的,关山月的出⾝,来历,关山月是恩人,又不,姜四海问话有分寸,不深问,甚至连“南昌王”府的事都没提。

  关山月也没说实话,他不能说实话。

  之后,姜四海把他自己跟他这个家,告诉了关山月跟⾼梅。

  他这个家,只眼前这三口,老已然过世,那些黑壮汉子都是他手下的弟兄。

  靠⽔吃⽔,他在“鄱湖”讨的生活沾个渔字。他不打鱼,只是把“鄱湖”渔民打的鱼运到远近去卖,按斤两菗成,他担保鱼卖得出,而且卖好价,同时也卫护”鄱湖”的所有渔民。

  他为人诚信,讲义气,远近人头,结遍及官府,江湖道,因之多少年来一直平安无事,就这么过来了。

  仅凭他一家三口,儿子姜明原还多时不在家,加上人不算多的手下弟兄,不容易,要不是为人好,结广,是绝对办下到的。

  对姜四海有了认识,关山月跟⾼梅都暗暗敬佩。

  话说得差不多了,时候也下早了,关山月打算告辞。

  关山月打算告辞,⾼梅当然是关大哥说什么是什么。

  所谓时候不早,是说已近中午,饭时到了,哪个做主人的也不会让客人这时候走,何况一个是恩人,一个是恩人之女!

  姜四海、姜明⽗子俩留关山月;芸姑留⾼梅,说什么也不让走。

  不只是要尽地主之谊,留一顿饭,让关山月跟⾼梅好好品尝品尝“鄱湖”的湖鲜,还要留关山月跟⾼梅往上一宿,领略领略船上住的感受。

  ⾼梅虽然自小亲⽔,会⽔,却从没有在船上住过,何况关山月!再加上“鄱湖”的湖鲜,尤其是主人一家三口的真诚与盛情,关山月跟⾼梅留下了。

  两顿盛宴,关山月、⾼梅尝到了“鄱湖”湖鲜之美。⼊夜,也领略到了轻风徐来,⽔波不兴的情景;还有明月⾼悬,蟾宮倒影,天上群星与湖中远近渔火相映之美。

  直到夜深,关山月跟⾼梅才分别回了姜家三口为他俩收拾好的客舱。

  接下来,应该领略在船上住‮夜一‬,睡一宿,是什么样的感受了。

  姜四海进舱刚点上灯。

  有人进来了,是女儿芸姑。

  姜四海道:“还没回你舱里去?”

  芸姑道:“我有话要跟您说。”

  姜四海道:“是不是今天的事?”

  芸姑点头。

  姜四海道:“正好,我也想说说。”

  芸姑道:“您先说。”

  姜四海坐在了灯下:云下天的事是一场梦,到了这一刻我还不敢信。”

  芸姑道:“今天的事不是梦。”

  姜四海道:“我真不敢信,这位关爷会这样对你哥,最后还拉了你哥一把,你哥这是什么福缘,什么造化?”

  芸姑道:“我也不敢信,他能让我哥知道回头了,您看见了,我哥像变了一个人。”

  姜四海突然动,突然流泪:“这是多大的恩,你娘要是知道,该多⾼兴?你娘该瞑目了,这是多大的恩?姜家又是什么福缘,什么造化,怎么会有这么一位关爷来到?年轻轻的,他不该是人,他是神,或许,姜家祖上有德。”

  芸姑道:“您听过他这么一个人么?”

  姜四海‮头摇‬:“没有,或许太孤陋寡闻。”

  芸姑道:“梅姑娘也好福气,认识这么一个。”

  姜四海道:“⾼家侠义人家,该有福报。”

  芸姑道:“咱们受人这么大的恩,不该有个报答么?”

  姜四海道:“该,千该万该,可是你知道,关爷他…”

  芸姑道:“那是他。”

  姜四海道:“他动不动就要走…”

  芸姑道:“反正他只留这一宿,不怕他再说走,也不怕他走了。”

  姜四海道:“可是,咱们有什么?拿什么作报答?”

  芸姑道:“我!”

  姜四海一怔,急凝目,芸姑没有娇羞态,有的只是一脸郑重,一脸肃穆,他道:“你?”

  芸姑道:“咱们家有我,拿我作报答。”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我愿意。”

  姜四海道:“你…”芸姑道:“咱们家还有什么?”

  姜四海道:“你怎么会这么想?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芸姑道:“他让我这么想,他让我有这种念头。”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我只要您点头,我只要您答应。”

  姜四海道:“孩子,这是姜家的福份,姜家的造化,我怎么会不点头,怎么会不答应?可是你忘了?迟了,咱们已经许了人家了。”

  芸姑道:“我没忘,那是您的意思,我一直认为门不当,户下对;他家是那样人家,咱家是这样人家,这不也是齐大非偶?”

  姜四海道:“可是人家不同于一般的官宦人家,董少爷也是个好‮弟子‬,承蒙人家看得起,主动来提亲,咱们不能这样对人家。”

  芸姑道:“我承认他家不同于一般的官宦人家,也承认董少爷是个好‮弟子‬,是多少姑娘家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婆家,佳夫婿,可是,不适合咱们家,不适合我,我也不喜。”

  姜四海道:“咱们已经答应人家了…”

  芸姑道:“是您答应的,我没有答应。”

  姜四海道:“芸姑,你今天怎么…你不会不知道,自古以来,儿女婚嫁都是⽗⺟之命…”

  芸姑道:“我知道,可是您也知道,咱们家也不同于一般人家。”

  姜四海道:“可是…”

  芸姑道:“爹,别可是了,受人点滴,报以涌泉,这是自小您就教哥跟我的,如今咱们受人这么大恩,更不能不报,只问您,咱们家除了我之外,还有什么?”

  姜四海道:“芸姑…”

  芸姑道:“爹,我再问您,咱们受人这么大的恩,能不能不报?”

  姜四海倒是斩钉截铁,没有犹豫:“不能!”

  芸姑道:“咱们拿什么报?”

  姜四海不说话了。

  芸姑叫:“爹!”

  姜四海说话了:“你叫我怎么跟人家开口?”

  芸姑道:“不用您开口,我自己去说。”

  姜四海道:“谁说都一样,我丢不起这个人。”

  芸姑道:“爹,事关女儿一辈子呀!”

  姜四海苫了老脸:“可是,芸姑,董家那么个人家,董少爷那么个‮弟子‬,人家那么看得起咱们,咱们怎么能这么对人家?”

  芸姑有点不爱听:“董家那么个人家怎么了?我还不稀罕呢!咱们又不比谁低下,⼲嘛要他家看得起,看不起?”

  姜四海要说话。

  芸姑话锋一顿,又道:“董家既是那么个人家,董少爷既是那么个人,一定明理,讲理,我去跟他们说,也一定能说通。”

  姜四海说了话,话已经有所改变了:“就算你能说通,关爷这边呢?人家未必愿意,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

  芸姑道:“我知道,不用您心,我自己去说。”

  姜四海道:“又是你自己去说。”

  芸姑道:“您能去说么?您开得了这个口?”

  姜四海道:“关爷这边我能去说,还千愿意,万愿意,就是怕关爷他不愿意,不答应。”

  芸姑道:“我不是说了么,不用您心,我自己去说,只要您点头,您答应。”

  姜四海道:“芸姑,你一个姑娘家,合适么?”

  芸姑道:“咱们家不是一般人家,我也不是一般女儿家,董家也不是一般官宦人家,董少爷也不是一般人,关爷更不是一般人。”

  姜四海道:“还有个梅姑娘,她是我恩人的女儿,咱们更不能对不住她。”

  芸姑道:“我知道,也不用您心,也是我自己去说,梅姑娘出⾝那种人家。也不是一般女儿家,应该好说。”

  姜四海看了看芸姑:“你怎么会突然…”

  “不是突然。”芸姑道:“这么个人,就是我想找的,我想要的,一定也是每一个女儿家要找的,想要的,如今竟然出现在眼前,我怎么能当面错过?”

  姜四海默然了,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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