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簧之舌
⼊耳一声“西门琊”⻩先生心头猛地一跳,转眼投注,只见话声传来处是在十余丈外湖畔一块大石后,他心中略一盘算,立即收回目光,站在湖边佯装欣赏眼前那湖光远处的山⾊。
眼角余光瞥处,十余丈外那块大石后一先一后地走出两个人来,前面的一个黑⾐,沉惨⽩脸,颇像传说中的“毒龙”西门琊,后面一人看长像,看打扮,正是那位“醉龙”申屠海,申屠海如今是満面怒容,神⾊有点颓废。
⻩先生在想:申屠海怎么中了毒,又为什么要找西门琊祛毒?这问题在腹中甫一转,他已轻易地找到了答案。
适时,西门琊在前带路,带着申屠海没往这边来,反而沿着湖边往远处行去。
⻩先生没动,一直等到西门琊带着申屠海出了五十丈,他方始转⾝沿着湖边那条路跟了过去。
西门琊带着申屠海沿湖而走,绕湖而行,越走越远,离游客成群的热闹处,越走越僻静。
最后,他带着申屠海进了湖北的一片小树林子。
到了小树林子深处,他停步转回了⾝,望着申屠海道:“申屠兄,请先消消气!”
申屠海哼了一声,没说话。
西门琊接着说道:“申屠兄,到现在为止,你我虽然缘仅两面,可是我对申屠兄你心仪已久,尤其对申屠兄的海量更是佩服,我这么做,可以说完全出自一番好意。”
申屠海冷冷说道:“我看不出你有什么好意。”
西门琊头摇说道:“我这个人坏就坏在只说不做,事先往往会引起人的误会,不过在事后…”
申屠海不耐烦地道:“少废话了,你我还要往别处去么?”
西门琊道:“不必了,申屠兄请看,这儿偏僻得很,只有你我二人在,不是一个绝佳的行功祛毒所在么?”
申屠海道:“怎么,祛毒还要行功,不是服解药?”
西门琊道:“解药固然要服,功也不可不行,我这祛毒的方法跟一般略有不同,是要內外兼施,双管齐下的。”
申屠海道:“那就废话少说,赶快为我祛毒吧。”
西门琊眉锋微皱,望着申屠海道:“申屠兄真是出了名的急燥子,像申屠兄这样,我如何敢为申屠兄行功祛毒。”
申屠海冷然说道:“我这样子有什么不对?”
西门琊道:“申屠兄气不消,火难平,一旦我把申屠兄体內的毒祛除尽净,申屠兄不活劈了我才怪。”
申屠海怒态稍敛,道:“不会的,只要你为我祛除了体內之毒,完事后你走你的,今天我绝不找你霉气就是。”
西门琊道:“申屠兄,今天?”
申屠海道:“那就是说错过今天,下次再碰上,我绝不会饶你。”
西门琊笑了,嘴角噙着一丝沉险诈的笑意,道:“那是以后的事了,天有不测风云,世间事⽩云苍狗,谁知道今天以后的事怎么办,申屠兄,你我一言为定。”
申屠海两眼一翻道:“我向来说一不二,难道要我抬出招牌担保不成?”
西门琊忙抬手说道:“不必,不必,我知道申屠兄是位一言如山似鼎,轻死重一诺的信人,我只不过是…申屠兄请坐下吧!”
申屠海一句话没说,盘膝坐在了那満是枯枝败叶的草地上。
西门琊探怀摸出一个小的瓷瓶,拔开瓶塞倾出两颗⽩⾊的丸药递向了申屠海,道:“申屠兄,请先服下这两颗解药,最好嚼碎了它,药力可以快一点。”
申屠海伸手接过两颗丸药,翻眼上望道:“西门琊,这真是解药?”
西门琊眉条一皱,头摇说道:“申屠兄奈何这般不能信人。”
申屠海道:“我相信任何人,唯独对你这条‘毒龙’不能不抱一分小心,有几分戒心,你最好别坑我,要不然…哼!”抬手仰脸把那颗丸药投进了嘴里,一阵咀嚼之后伸伸脖子把嚼碎了的药丸咽了下去。
西门琊目闪异采,笑问道:“申屠兄,咽下去了么?”
申屠海两眼一翻道:“你没看见么?要是不放心再拿两颗来。”
西门琊笑道:“原是申屠兄不相信我,如今我反倒落个不相信申屠兄了,这是从何说起,我是为申屠兄好。”
申屠海截口说道:“你要是为我好,就赶快为我行功祛毒。”
西门琊站在那儿没动,抬头说道:“申屠兄,如今功可以不行了。”
申屠海抬眼说道:“怎么,你刚才不是说…”
西门琊道:“申屠兄是嚼碎了药丸然后咽下去的,这么一来药力运行之速就跟行功完全一样,所以…”
申屠海目光一凝,道:“西门琊,你别是花言巧语坑了我吧?”
西门琊险一笑道:“申屠兄怎么对人老抱着怀疑的态度,固然,多几分小心是对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面对我这条‘毒龙’,只是申屠兄你应该贯彻始终。”
申屠海道:“西门琊,你的意思是说”
西门琊道:“你不该消除戒心,呑下那两颗解药。”
申屠海脸⾊一变道:“西门琊,那不是解药?”
西门琊道:“是解药,可是它还有另一种惊人的功效。”
申屠海道:“它还有那一种惊人的功效?”
西门琊险一笑道:“散功。”
申屠海而起,哼声说道:“西门琊,你坑了我!”
西门琊往后退了两步,道:“申屠兄,休发火,慢动气,更别误会,我这完全是出自一番善心为你好。”
申屠海厉声说道:“你还说为我好…”“怎么不?”西门琊道:“申屠兄请想,置⾝在这武林之內,所见所闻俱是恩怨、纷争、厮杀、⾎腥,⾝手再⾼的人也会有倒下去的一天,与其如此,何如让我送申屠兄往那‘忘忧⾕’中无忧无虑地静渡余生,享乐天年。”
申屠海破口骂道:“闭上你的嘴,少放你的庇,说来说去到头来还是你为了我,我巴不得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扬掌就要劈过。
西门琊往后再退,忙摇手说道:“申屠兄且慢动手,请再听我说几句出自肺腑的逆耳忠言。”
申屠海停掌未发,冷冷一笑道:“西门琊,你敢是又玩心智,施奷诈,想拖时间,让那药力发作,等我功散,然后再变脸下手。”
西门琊头摇说道:“申屠兄,你怎么?”
申屠海冷笑说道:“西门琊你极费心机,这回打错了算盘,谁说我有始无终,我早防着你哪,你看看这是什么?”右掌一摊,掌心里赫然是那两颗⽩⾊药丸。
西门琊脸⾊一变道:“申屠兄,你没有…”
申屠海道:“你刚才不该问我咽下去了没有,而该问我这两颗丸药什么味道,是咸是甜,是苦是辣,如今,你自己吃吧!”挥手将两颗丸药打了过来,直奔西门琊面门。
在手掌心中那是两颗丸药,从申屠海手里打出,它就成了两颗钢丸,其力道⾜以穿石洞金。
西门琊焉有不识厉害之理,他没敢接,闪⾝躲向一旁,那两颗药丸顺着他耳边打过,他刚站稳,申屠海已跟在药丸之后扑到,吓得他忙再飘退,口中叫道:“申屠海,你先中那毒虽然不会散功,但你若妄动真力,势必速加那毒蔓延。”
申屠海厉笑说道:“我宁愿死,可是我要你死在我前面。”⾝形连收都没收一下。
适时,一个清朗话声自林外传人:“‘醉龙’舍⾝拚‘毒龙’,那不值得,西门‘毒龙’并非危言耸听吓唬人,申屠‘醉龙’还是收收真气歇歇吧。”
随着这话声,树林深处这块地上,多了那位⻩先生。
申屠海一怔停⾝。
西门琊神情震动,闪⾝要走。
⻩先生一抬手,道:“二位别误会,我是来做和事鲁仲连的。”
这句话稳住了西门琊,他目光一凝,道:“阁下是那位,怎么称呼?”
⻩先生道:“有劳西门大侠动问,我姓⻩,名⽟,草头⻩,金⽟之⽟。”
西门琊讶然说道:“⻩⽟?…阁下是…”
⻩先生道:“无意经过林外,闻得二位作意气之争,在林內.拚斗,所以不避冒昧,进来做个和事鲁仲连。”
申屠海道:“这件事只怕无法和解。”
⻩先生抬头说道:“谁说,假如西门大侠愿意拿出解药,申屠大侠怎么说?”
西门琊呆了一呆道:“怎么,你知道…”
⻩先生道:“我在林外已将二位的谈话悉⼊耳中。”
申屠海冷冷说道:“那么你就该知道我绝饶不了他?”
⻩先生微微一笑抬头说道:“西门大侠原是一番好意,要申屠大侠前往‘忘忧⾕’无忧无虑地静渡余生,乐享天年,这原是我辈过腻了厮杀生涯的武林人求之不得的事。”
西门琊目闪异采,道:“阁下⾼见,听见了么?申屠老兄。”
申屠海冷哼一声道:“我不聋。”
⻩先生接着说道:“这种事固属求之不得,然却也不能勉強,西门大侠错是错在借毒药之力,过于強人所难。”
西门琊为之一怔,申屠海冷笑说道:“西门琊,你耳朵又没有长-⽑,该也听见了。”
⻩先生接着又道:“而申屠大侠也未免过于固执,迹近不知进退,不识时务,有道是:能放手时便放手,能饶人处且饶人,只要西门大侠肯拿出解药,恩怨就该一笔勾销,不该再苦不休,非拚个你死我活不可。”
申屠海那听得下这个,两眼刚瞪,⻩先生接着一句:“申屠大侠,倘若西门大侠不肯拿出解药,到头来你仍得乖乖听他布摆,请问,你这苦不休,非拚个你死我活之策,是智是愚。”
申屠海呆了一呆,旋即扬眉说道:“我可以让他死在他布摆我之前。”
⻩先生道:“真要那样,申屠大侠自不必有所顾虑,只是,试问,申屠大侠有这把握么?那得发多少招,费多少真气?”
申屠海一怔,神情震动,默然不语。
西门琊诡异目光深注,道:“阁下的口才为我生平所仅见!”
⻩先生淡然说道:“西门大侠夸奖了。”
申屠海突然问道:“他若不肯拿出解药呢?”
⻩先生道:“这个申屠大侠放心,我既然敢进林做和事鲁仲连,我就有办法请西门大侠拿出解药来。”
申屠海沉默了一下道:“只要他肯拿出解药,我听你的和解,今天饶了他就是。”
⻩先生道:“谢谢申屠大侠赏我这个面子。”
转望西门琊,含笑接问道:“申屠大侠已然点头,西门大侠怎么说?”
西门琊沉昑了一下道:“我若不肯拿出解药呢?”
申屠海脸⾊一变,怒声说道:“西门琊,你?”
⻩先生一抬手道:“申屠大侠,这是我的事,请申屠大侠一旁平心静气作壁上观,幸勿揷口。”望着西门琊道:“西门大侠是不赏我这个面子?”
西门琊险一笑道:“那倒不是,只是…”险一笑接道:“我觉得过于轻描淡写了些。”
⻩先生倏然一笑道:“我明⽩西门大侠的意思了,西门大侠是认为若凭我两句话就把解药拿出来给申屠大侠,那未免太轻松,太容易了些,是么?”
西门琊嘿嘿笑道:“阁下是个明⽩人。”
申屠海怒声说道:“西门琊,你还要怎么样?”
⻩先生一抬手,含笑说道:“刚说过请申屠大侠别揷嘴,申屠大侠奈何这般健忘,也奈何这般不能作小忍。”
申屠海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先生转望西门琊,含笑说道:“有件事恐怕西门大侠还不太明⽩。”
西门琊道:“那件事我不太明⽩,阁下请说出来听听。”
⻩先生道:“眼前事必须在轻松、谐和、容易的情况下解决,错开这一条路,西门大侠拿出的就不只是解药了。”
西门琊道:“还有什么?”
⻩先生道:“西门大侠那列在‘九龙’之內的盛名。”
西门琊目中森芒一闪,笑问道:“阁下的意思是说,我若不在轻松、谐和、容易的情况下拿出解药解决眼前之事,阁下就要仗一⾝⾼绝学艺,我拿出解药,到那时我不但会折在阁下手下,还得乖乖拿出解药来,可是?”
⻩先生笑笑说道:“西门大侠也是位明⽩人,为顾全我这张薄面,不得已耳。”
西门琊凝目笑问道:“阁下有这把握么?”
⻩先生道:“西门大侠要不要试试?”
西门琊道:“你说呢?”
⻩先生微微一笑道:“我实在不愿跟西门大侠伤和气,也为西门大侠珍惜那得来不易,列在‘九龙’之內的盛名。”
他左掌抬起,向⾝左远处微微一扬,三丈外一棵⽔桶般耝的大树应掌由中而断,但绝无一点声息。
⻩先生抬掌再推,那棵大树缓缓倒了下去,连一片树叶都没震掉,⻩先生含笑转望西门琊:“西门大侠,我这手雕虫小技如何,尚差強人意否?”
申屠海见⻩先生左掌遥击大树的气势,两眼暴睁,惊叹说道:“好⾼绝的‘催物无形’功夫,申屠海大开眼界!”
西门琊脸⾊陡然一变,旋即笑说道:“申屠老兄没说错,阁下这手‘催物无形’功夫委实太以⾼绝,不过阁下若想凭这手功夫吓住我,只怕那还差一点。”
他照样施为,依着葫芦画瓢,也抬左手向⾝左边远处一挥,其结果情形完全跟⻩先生那一手一样。
申屠海睹状一怔,骇然叫道:“西门琊,你何时学来这等功夫?”
⻩先生目中也有惊愕之⾊道:“我正想说,看来传闻误人,传闻中西门大侠的功力…”
“怎么?”西门琊道:“准别人有这手功夫,我就不能有?”
申屠海道:“西门琊,你别嘴硬,要是你早有这手功夫,排名应跟‘⽟龙’不相上下,也不会排在第六位上了。”
西门琊道:“申屠老兄,我虽不好名,眼下让你知道我这⾝武学,跟皇甫华不相上下也就够了。”
⻩先生道:“敢情西门大侠以往是深蔵不露?”
西门琊笑问道:“阁下如今还愿做那和事老鲁仲连,代人家出头向我索取解药么?”
⻩先生一点头道:“当然要,看眼前,西门大侠跟我不相上下,一旦动起手来,鹿死谁手还未可知,西门大侠以为然否?”
西门琊道:“你要是非跟我动手不可也可以,不但我爱惜你这⾝所学,不想跟你拚斗,你要是愿意收手退⾝不管这件事,我可以推荐你到个好去处。”
⻩先生道:“莫非西门大侠适才所提的‘忘忧⾕’?”
西门琊一点头道:“正是,阁下意下如何?”
⻩先生心里一阵猛跳,他忍了忍动,道:“这么说,西门大侠是要我有始无终,虎头蛇尾?”
西门琊道:“事实上申屠老儿跟你阁下一非亲,二非故,甚至毫无一点关系,你阁下似乎不必为他的事…”
⻩先生道:“西门大侠错了,我不是为一方,而是为双方,瞧西门大侠的说法,我觉得有失我辈本⾊。”
西门琊道:“那随阁下,我不勉強,不过我觉得人活在世上,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得好,一生为别人,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
⻩先生故作犹豫,沉昑未语。
申屠海突然说道:“阁下大可以收手退⾝,不必为难。”
⻩先生没理申屠海,抬眼望向西门琊道:“这样好不,我一时半会儿还走不开,请西门大侠把‘忘忧⾕’的所在告诉我,等我卸去肩上重担之后…”
西门琊道:“阁下肩上有什么重担?”
⻩先生道:“不瞒西门大侠说,我现在在为人卖力,为人卖命,在敝主人事未成,心愿未达之前,我不便轻易言去。”
西门琊“哦”地一声道:“没想到像阁下这么一位人物,竟会屈居人下,阁下如此,贵上可知,容我问一声,贵上是…”
⻩先生道:“这个还请西门大侠原谅,我有不便之处。”
西门琊又“哦”了一声道:“贵上想必是位神秘人物。”
⻩先生道:“那倒也不是,只是眼前武林同道环伺在侧,敝上不愿多惹⿇烦,多生纠纷,所以…我只能告诉西门大侠一点,敝上是位绝代红粉。”
西门琊目中异采飞闪,道:“贵上如今莫非在这‘鸳鸯湖’一带。”
⻩先生点头说道:“正是。”
申屠海突然说道:“你那位女主人莫非拥有一辆极为名贵的马车?”
⻩先生故作震动,目光一凝,道:“申屠大侠知道的不少。”
申屠海脸⾊大变,刚要再说,那里…
西门琊突然仰天大笑,震得枯枝败叶扑簌簌落了一地。
⻩先生微愕问道:“西门大侠何故发笑?”
西门琊笑声倏落,凝目说道:“经申屠老儿这么一说,我也知道阁下的那位女主人是谁了,阁下的那位女主人福气大,手腕更称⾼明,没想到她竟能请得阁下这么-位人物,看来她是…”话题忽转,含诡异之笑问道:“这么说,阁下不只是来做和事老鲁仲连的。”
⻩先生道:“我不懂西门大侠何指?”
西门琊道:“懂与不懂无关紧要,紧要的是我惹不起阁下那位绝代红粉的女主人,解药在此,我先走一步了。”
话落抖手抛袖,一点⽩光直⻩先生,然后他⾝形飘起,直向林外去。
⻩先生应变神速,左掌一抄,接住那点⽩光,右掌凝八成真力,猛劈一掌,硬生生截下西门琊,道:“西门大侠请留一步!”
西门琊⾝形被震落地,他惊骇地望着⻩先生道:“阁下的掌力更较适才那一手为⾼,有什么教言么?”
⻩先生道:“西门大侠赐下解药,顾全颜面,我甚为感,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西门大侠知道我的来意,可是?”
西门琊点头说道:“不错,我猜透了八分。”
⻩先生道:“那么西门大侠就该知道自己不能走。”
西门琊倏然而笑道:“阁下的意思是要我跟申屠老兄作个伴儿。”
⻩先生道:“一下子碰到两条龙,这机会千载难求,失而不可再得,我怎么能厚此薄彼,放走一条,倘能请得二位去,对我不但是大功一桩,对敝上也大有裨益。”
西门琊道:“话是不错,只不知道阁下是否能同时对付两条龙。”
⻩先生道:“解药在我手,我等于已控制了一条,只消全力对付西门大侠这一条就行了。”
西门琊道:“好主意,好心智,无如我不愿。”
⻩先生道:“那只怕由不得西门大侠。”闪⾝扑了过去,他是有意急西门琊。
果然,西门琊中了计,上了当,匆忙笑喝道:“别找我了,留神暗器。”
挥手又是一点⽩光了过来,同时⾝形飘起,电一般地向林外飞而去。
⻩先生抬手一抄,那点⽩光已然人握,来物只一人握,他心头顿时为之一阵翻腾,故作一声惊呼,刹住了⾝形,只听西门琊在林外笑道:“明⽩了么,拿它去见你那女主人也是一样,‘忘忧⾕’事暂作罢论,反正你阁下总有前去的一天,就此别过,异⽇再图后会了。”
话声随即渺然,⻩先生听得清楚,西门琊已然远去,出了百丈之外,他又为西门琊奇快的⾝法震动了一阵。
旋即,他转回了⾝:“申屠大侠。”
申屠海冷哼一声道:“我莫非已⾝在幽冥?”
⻩先生倏然而笑道:“申屠大侠骂人骂得很够技巧,申屠大侠面对的不一定全是鬼物!”
申屠海道:“一丘之貉又有什么两样!”
⻩先生淡然一笑,走了过去,道:“申屠大侠请先服下解药再说。”抬手把一只⽩瓷瓶递了过去。
申屠海一怔,道:“怎么,你当真给我解药?”
⻩先生道:“申屠大侠试咬咬指头,看看可是在睡梦之中。”
申屠海道:“你似乎比西门琊大方。”
⻩先生道:“人与人之间原不尽相同。”
申屠海道:“我看不出你倒还有一点人的味道?”
⻩先生笑了一笑说道:“申屠大侠不是要求解药祛毒吗?现在药已得,还是先行服下再说吧。”
申屠海道:“可是也赚我到‘楞严寺’去?”
⻩先生点头说道:“正是。”
申屠海道:“那么我就没骂错你。”
⻩先生道:“骂,不疼不庠,申屠大侠假如认为骂能解愤消恨的话,可以尽管效那泼妇王婆,不过申屠大侠得先服下解药,这样可以助气长力,振振精神。”
他妙,申屠海更妙,一点头道:“说得是,多亏了你提醒我。”劈手夺过解药,拔开瓶塞,仰脖子就倒…突然,他停住了,凝目问道:“怎么知道西门琊不是又使鬼弄诈耍奷险。”
⻩先生笑笑说道:“这回我担保解药是真不假。”
申屠海道:“凭什么?”
⻩先生道:“就凭我跟他是一丘之貉。”
申屠海一怔,道:“虽然你跟他是一丘之貉,可是你比他风趣得多,也不像他那么让人厌恶,跟块臭屎狗一样,这一点颇可我心。”
一扬手把解药倒进了嘴里,随手把瓶子丢得远远地道:“你看见了,我把解药服下了。”
⻩先生道:“那么申屠大侠如今气长力增,精神已振,可以提提真气,振吭⾼骂,若嫌不解气,还可以动手。”
申屠海道:“你当我会客气么。”挥手一掌打了过来。
⻩先生闪⾝避过,笑道:“申屠大侠真是出了名的急燥子,怎么说来就来。”
申屠海道:“天生的脾气,有什么办法,你再试试。”挥手又是一掌。
⻩先生二次闪⾝避过,抬头说道:“申屠大侠这雄浑的掌力,当⽇不忍施向‘二佛’,如今却拿来对付我,真是…”
申屠海一怔道:“你说什么?”
⻩先生道:“我说申屠大侠当⽇该拿这雄浑的掌力对付二佛,不该为两个女子跟着劳力劳神。”
申屠海道:“你是说那回柳燕翎?”
⻩先生笑道:“难得申屠大侠还记得。”
申屠海讶然说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先生道:“说来只怕申屠大侠不信,‘粉龙’南宮黛跟那位‘华严庵’⾼弟。”
申屠海道:“你认识她二位?”
⻩先生点头说道:“勉強算得故。”
申屠海道:“那你怎会是霍冷香的人,跟西门琊是…”
⻩先生道:“因势耳,何只是我,便是‘粉龙’南宮黛与那位‘华严庵’⾼弟,如今也在‘鸳鸯湖’中那座‘烟雨楼’里。”
申屠海一怔叫道:“我不信。”
⻩先生道:“为除魔卫道暂时委曲,申屠大侠为什么不信。”
申屠海讶然说道:“除魔卫道,谁除魔卫道?”
⻩先生道:“她二位,还有不才在下。”
申屠海冷笑一声道:“要说她二位我还相信,要说你…”哼地一声,住口不言。
⻩先生笑道:“敢情申屠大侠是瞧不起我,申屠大侠,如今你毒已祛,力已生,我来求你件事,你可愿答应?”
申屠海道:“什么事,要我跟你往‘烟雨楼’归附那霍冷香去。”
⻩先生抬头说道:“不,我请申屠大侠往‘楞严寺’帮帮一个人的忙去。”
申屠海道:“帮一个人的忙,帮谁的忙?”
⻩先生道:“‘癫龙’东郭逸。”
申屠海一怔道:“‘癫龙’…他怎么了?”
⻩先生道:“他听了我的话,到‘楞严寺’投温娇娜去了。”
申屠海道:“他听了你的话,他会听你的话?”
⻩先生道:“事实上他确实听了我的话,‘癫龙’令人敬佩,为了降魔卫道,他不惜向温娇娜低头折。”
申屠海道:“你又说降魔卫道?”
⻩先生道:“申屠大侠可是认为我不配?”
申屠海道:“何只不配,简直就是挂羊头卖狗⾁。”
⻩先生笑了,旋即又敛去笑容,脸⾊一整,道:“挂羊头卖狗⾁也好,卖羊⾁挂狗头也好,总之一句话,我建议申屠大侠也暂时低低头,折折,赶往‘楞严寺’去助东郭‘癫龙’一臂之力,为卫道除魔走一趟,尽一己之力,言尽于此,去不去还在申屠大侠,告辞了。”
一拱手,转⾝往林外行去。
申屠海楞了一下,忙喝道:“站住。”
⻩先生听若无闻。
申屠海又喝了一声:“我叫你站住。”
⻩先生仍然没听见。
申屠海双眉一耸,怒喝道:“少在我面前装聋作哑。”
闪⾝追了过去,抓住了⻩先生,怒目而视:“我叫你站住,你听见了么?”
⻩先生停了步,淡然说道:“听见了,怎么?”
申屠海道:“既然听见了为什么不站住?”
⻩先生道:“我认为我该说的说完了,没有必要再留…”
申屠海道:“你该说的说完了,我该说的还没有说完呢。”
⻩先生道:“申屠大侠有什么教言,我洗耳恭听就是。”
申屠海冷然说道:“你不听也得行啊,你是霍冷香的人是么?”
⻩先生道:“是的,不过那也得看怎么说。”
申屠海道:“什么怎么说?”
⻩先生道:“说了也是枉费⾆,还是省省力气的好。”
申屠海怒声说道:“我偏要你说。”
⻩先生道:“申屠大侠既然非要我说不可,我只有遵命。”
顿了顿,接问道:“我说我挂的是狗头,卖的却是羊⾁,申屠大侠可信?”
申屠海道:“要我相信不难,你得拿出点什么来。”
⻩先牛道:“申屠大侠是要我证明一下。”
申屠海点头道:“不错,你若不证明一下,我实在难以相信。”
⻩先生皱眉摊手,道:“申屠大侠这是难为人,此时此地叫我拿什么证明?”
申屠海道:“不管,你不能证明我便不能相信你卖的是羊⾁,冲着你挂的那个狗头,我便认为你卖的是狗⾁。”
⻩先生道:“我并不勉強申屠大侠相信。”
申屠海道:“你要明⽩,我若是不相信,就不会到‘楞严寺’去。”
⻩先生道:“我说过,去不去还在申屠大侠。”
申屠海脸⾊一变,怒声说道:“你这个人怎么…我非要你证明一下不可。”
⻩先生道:“申屠大侠奈何也…申屠大侠如今又服过解药,力增气长,又成了完完全全的好人,而我一不勉強申屠大侠相信,二不勉強申屠大侠前往‘楞严寺’去,各走各的路,这不是好么。”
申屠海冷笑说道:“你说的既近情理又轻松,无如你要明⽩,你要是不拿出点什么让我相信你,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树林子。”
⻩先生呆了一呆,抬头说道:“这算什么,我这是自找⿇烦,申屠大侠却是以怨报德,恩将仇报,真是…”
申屠海道:“你若不能使我相信你,我就不认为你给与我的是恩,我只认为那是一颗抹了糖藌的毒药,乍尝起来很甜,呑进肚子进得要人的命,比西门琊还狠毒。”
⻩先生道:“那随申屠大侠怎么想了。”
申屠海怒声说道:“你究竟证明不证明?”
⻩先生道:“连我为申屠大侠索来的解药,申屠大侠都认为那是颗抹了糖藌的毒药,别的我还能拿出什么?”
申屠海道:“你当真拿不出什么了?”
⻩先生道:“有倒是有,只是我暂时拿不出来。”
申屠海道:“这话怎么说?”
⻩先生道:“申屠大侠只消见着东郭‘癫龙’,便会相信我挂的不是…”
申屠海冷笑说道:“这是赚我去‘楞严寺’的另一套手法,换汤不换药,到那儿能否碰见东郭‘癫龙’还未可知,再说到时候就是我不相信你,恐怕也来不及了。”
⻩先生道:“我并没有勉強申屠大侠去啊,假如我有勉強之意,我岂会让申屠大侠一个人走,现在我就可擒下申屠大侠,申屠大侠自觉跑得掉,走得脫么。”
申屠海闻言刚一怔,⻩先生接着又道:“申屠大侠,我走后这林內只有申屠大侠一人在,你大可坐在这儿好好想想,这是个考虑事情的绝佳处所。”
突然腾⾝向林外电而去。
申屠海一急抬手要拦,他没有⻩先生快,⻩先生早已走得没了影儿,林內寂寂,只剩下了他一人。
申屠海缓缓垂下招抬的手,突然一咬牙,一跺脚,跟着出林去。
一叶扁舟载着⻩先生回到了“烟雨楼”郝无常如今对他是恭恭敬敬,老远地便了上来,恭谨一躬⾝:“总座,您回来了。”
⻩先生微一点头“嗯!”了一声道:“夫人有空么?”
这夫人二字自然是冲着那尊“⽟龙”雕像叫的。
郝无常道:“回总座,夫人候了你多时了,正在焦急担心。”
⻩先生一挥手道:“那么你先走一步,禀报夫人说我回来了。”
郝无常应了一声,腿两如飞而去。
霍冷香对这位⻩先生的确是另眼相看,礼而下之,⻩先生刚到“烟雨楼”门外,她已然带着“家四丑”了上来。
她如今已换过⾐裳,刻意地梳洗了一番,容光焕发,娇动人,未曾说话先送过一抹娇笑:“你回来了。”
⻩先生欠⾝一礼道:“怎敢当夫人亲,让夫人久等了。”
霍冷香含笑说道:“也没什么,你回来了,就好了。”回⾝一摆手,道:“阿郝,看座。”
那用她吩咐,郝无常早就摆好了两张锦凳。
落座定,郝无常端上香茗,霍冷香含笑说道:“你辛苦了一趟,先喝了茶再说话。”
⻩先生道:“谢谢夫人。”
当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霍冷香也当真等他放下茶杯才开了口,可见她是多么着急,多么关心:“去过‘楞严寺’了么?”
⻩先生点头说道:“去过了,为的就是去‘楞严寺’,岂有不去之理。”
霍冷香道:“见着‘散花天女’了么?”
⻩先生道:“见着了。”
霍冷香妙目轻瞥,道:“不是那么容易吧?”
⻩先生点头说道:“当然,我把‘二佛’戏弄个够,她才出来见了客。”
霍冷香一听说⻩先生戏弄了情敌的人,大感趣兴,忙问道:“怎么回事,你跟‘二佛’动手?”
⻩先生当即把戏弄二佛的事说了一遍。
听毕,霍冷香笑得如花枝颤,媚娇地看了⻩先生一眼道:“你真行,戏弄‘散花天女’的人,等于戏弄了‘散花天女’自己,到底替我出了一口气,给了她个下马威,先挫她出了一些锐气,这下二佛可碰见下厉害人。”
顿了顿接问道:“‘散花天女’出来之后怎么样?”
⻩先生接着把见着温娇娜之后的情形说了一遍,当然,他瞒了该瞒的,只说温娇娜斩获少得可怜,不⾜为虑。
听完了这番话,霍冷香眨了眨那双魂勾慑魄的妙目,带着些狐疑意味地俏声问道:“你相信她说的话么?”
⻩先生心中了然,故作不懂,道:“夫人是指…”
霍冷香道:“我指的是她的斩获。”
⻩先生道:“明摆着,她无须隐瞒,夫人请想,凭她的实力,凭她‘金顶轿’前的那些人,又能有多少斩获。”
霍冷香沉昑说道:“我也这么想,只是那端木相…”
⻩先生道:“不⾜为虑,夫人,纵然他把‘十奇’中的另几个全部赚去,也不如夫人的斩获,何况⽇子已近,他不可能把‘十奇’中的另几个全部赚去。”
霍冷香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我已胜券在握了?”
⻩先生道:“我正要向夫人道贺。”
霍冷香送过媚娇一瞥,道:“我能座正位,让温娇娜仰看我的颜⾊,这完全是你的功劳,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的。”
⻩先生忙欠⾝说道:“谢谢夫人,我没有太大的要求。”
霍冷香微颔螓首道:“我知道,对了,你既是我的人,温娇娜她怎肯放你?”
⻩先生含笑说道:“她跟夫人订有互不犯侵之约,即使她不肯,遍数她‘金顶轿’侧,有那一个能拦得住我。”
霍冷香笑了,好不得意,道:“你给我争了不少面子,这一下她也知道我‘⽟手观音’的厉害了。”
⻩先生忽转话锋,道:“据温娇娜说,她见过‘⽟龙’,夫人可见过?”
霍冷香“哦!”地一声,微睁妙目道“她见过‘⽟龙’,她在什么地方见过‘⽟龙’?”
⻩先生遂把温娇娜所说洞庭泛舟,幸遇‘⽟龙’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毕,霍冷香点头说道:“我也见过‘⽟龙’,也是在一年多前,不过不是在洞庭,而是在‘西湖’,‘⽟龙’对我说的跟对她说的完全一样。”
媚娇一笑,神往地接道:“他确是个解人的人儿,就是因为那一次见着他,使我深陷情海,不克自拔,所以我才命阿龚找人雕刻了那么一尊他的像置于⾝边,以慰相思。”
⻩先生哼道“原来如此”当即说道:“那位巧匠必也见过‘⽟龙’。”
霍冷香道:“怎见得?”
⻩先生道:“不然他怎么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龙’像。”
霍冷香抬头娇笑说道:“你错了,上次我没有对你说清楚,是我见过‘⽟龙’后,凭记忆将他的形像画了下来,然后命阿龚拿着这付像去找人雕刻的。”
⻩先生道:“夫人只见‘⽟龙’一面,你能记得这么真?”
霍冷香道:“那要看对谁了,假如你喜一个人,只见他一面就能把他的形像记得分毫不慡,甚至于他那儿有痣,你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先生微一抬头,笑道:“情之一字委实魔力太大。”
霍冷香道:“可不是么。”
⻩先生又转话锋,道:“夫人,我还有一件事禀报。”
霍冷香凝目问道:“什么事,别禀报禀报的,听来讨厌人,你跟他们不同,说就是说,以后不许再这么说了。”
⻩先生道:“谢夫人,我遵命。”
霍冷香道:“你原不是个低二下四庸俗人嘛,说吧。”
⻩先生道:“在我没说之前,先请夫人看看这个。”
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递了过去,那是一枚‘⽟龙’信符。
霍冷香一怔,讶然说道:“你那来这枚‘⽟龙’信符?”伸手接了过去。
⻩先生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湖边碰见了‘毒龙’西门琊。”
霍冷香诧声说道:“毒龙’西门琊他怎么,难道这是他…”
⻩先生点头说道:“正是他给我的。”
霍冷香尖声叫道:“这是他给你的,究竟怎么回事?”
⻩先生道:“夫人可以想像得到,我既然碰上了一条龙,便绝无放过他之理。”
霍冷香忙道:“我明⽩了,你要擒他,他不是你的对手,情急无奈之余,他给了你这枚‘⽟龙’信符,表明了他的⾝份。”
⻩先生点头说道:“正是这样,夫人,我还没有告诉夫人,我碰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迫‘醉龙’就范。”
霍冷香一怔,道:“迫申屠海就范?”
⻩先生点头说道:“他以毒迫申屠海跟他往忘忧⾕去。”
霍冷香道:“忘忧⾕么?又是‘忘忧⾕’,这么说西门琊跟那青⾐老人是一路,也就是说他们都是‘⽟龙’的人。”
⻩先生道:“该是,夫人,要不然西门琊怎会有‘⽟龙’信符。”
霍冷香诧异地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既然要我跟温娇娜帮他以这特别手法邀客,他自己为什么又要…”
⻩先生笑笑说道:“夫人,我这么想,夫人跟温娇娜邀请的客人,该算是夫人跟温娇娜的娘家亲友,‘⽟龙’自己要没有一个客人,那未免有失面子?”
霍冷香倏然笑笑道:“你倒真会想,是这样。”
⻩先生道:“除此该没有别的理由。”
霍冷香点了点头道:“也许你说对了,不管他了,后来呢?”
⻩先生道:“夫人知道,碰上一条龙我都不肯放过,一下碰上两条龙,这机会更是难逢,失而不可再得,而事实上我却不得不纵走了那条‘毒龙’。”
霍冷香点头说道:“我知道,你做的对,有一条龙比没有好,其实有一个‘醉龙’也就够了。对了,申屠海呢,怎未见…”
⻩先生道:“夫人请听听我的后话。”
霍冷香忙道:“你说,你说你的。”
⻩先生道:“为赚‘醉龙’,在西门琊未出‘⽟龙’信符之前,我他出了解药,等西门琊离去后,我把解药给了申屠海。”
霍冷香道:“怎么,你把解药给了申屠海。”
⻩先生道:“是的,夫人,为赚申屠海,我不得不略施小惠。”
霍冷香点头说道:“说得是,你做得对。”
“对?”⻩先生苦笑说道:“夫人,给申屠海服下解药之后,我才恍悟我做错了。”
霍冷香微愕说道:“做错了?你怎么做错了?”
⻩先生道:“我请问,据夫人所知,‘毒龙’西门琊的心为人如何?”
霍冷香道:“那‘毒龙’的毒字虽然说明了西门琊擅于用毒,但也不无说明西门琊的心跟为人也是。”
⻩先生道:“这就是了,西门琊既然是个险毒辣的人,他岂肯把一瓶解药轻易给人。”
霍冷香妙目一睁,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不是解药?”
⻩先生道:“夫人相信那是解药么?”
霍冷香微微点头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敢相信那是解药。”
苗先生笑说道:“所以说我做错了。”
霍冷香目光一凝,道:“那申屠海呢,莫非已…”
⻩先生抬头说道:“申屠海死倒没有死,只是我没敢再要他,而让他往别处投别人去了。”
霍冷香诧声说道:“往别处投别人去了?往那儿投谁去了?”
⻩先生道:“我让他往‘楞严寺’投温娇娜去了。”
霍冷香一怔⾊变,道:“往‘楞严寺’投?你这是?”
⻩先生道:“夫人认为我又做错了么?”
霍冷香道:“你以为你做对了么?”
⻩先生道:“夫人,让申屠海服那解药,我是千错万错,而让申屠海往‘楞严寺’投温娇娜,我认为我是一丝没错的。”
霍冷香道:“我看不出你对在何处。”
⻩先生淡然一笑道:“夫人,一条死龙你也要争么?”
霍冷香为之一怔,⻩先生接着又道:“‘九龙’之一的醉龙死在‘楞严寺’温娇娜处,夫人以为你的‘⽟龙’对这位‘散花天女’作什么看法?”
霍冷香笑了,笑得甜美媚娇异常:“我错怪你了,可别在意!”
⻩先生笑笑道:“那怎么会,我又怎么敢,只要夫人认为我没有做错事,没有失职,没有愧对夫人,我就心安了。”
霍冷香投过媚娇一瞥,抬头说道:“你没有做错事,没有失职,更没有愧对我,是我糊涂。”
让霍冷香承认自己糊涂,那可真不容易。
能让“⽟手观音”承认自己糊涂的人,遍数天下,只怕也只有这位⻩先生一个。
霍冷香话锋一顿,皱眉说道:“不妥,申屠海似这般平⽩无故投往‘楞严寺’,不会招致温娇娜动疑么?”
⻩先生含笑说道:“夫人忘了,温娇娜曾经可怜兮兮,甚至声泪俱下,极尽媚人之能事地求我暗中助她一臂之力。”
霍冷香倏然而笑道:“我倒真忘了,只是…”
目光一凝,道:“申屠海他怎么肯听你的?”
⻩先生笑道:“我鼓起如簧之⾆,一套卫道除魔的说辞,听得他昂慷慨,乖乖地投往‘楞严寺’去了。”
霍冷香媚娇一瞥,格格笑道:“你真行,我许你为生平仅见的聪明人物。”
⻩先生欠⾝说道:“谢谢夫人夸奖。”
霍冷香忽一皱两道娥眉,道:“万一到时候温娇娜指你…”⻩先生笑道:“那还不好对付么,申屠海活不过三天,到时候死无对证,我来个矢口否认,且看‘⽟龙’他信谁的。”
霍冷香又笑了。
倏忽三天,在这三天之中“鸳鸯湖”一带风平浪静,连一点涟漪都没有,平静得像面镜子。
第四天一早,一艘大船划破平静的湖面,从“烟雨楼”缓缓驶向湖岸,大船上,骏马两匹,香车一辆,龚瞎子⾼坐车辕,郝无常立车前,家四丑分侍香车左右,后面还跟了一大群人。
单瞧这份气势,这份派头,就⾜以震动江湖,令人侧目。
香车之后站着五名男女,那是⻩先生、“粉龙”南宮黛、“华严庵”⾼弟圣心、“青龙”柳燕翎、“姑仙子”柳兰黛。
香车车帘低垂着,想必霍冷香与那位‘⽟龙’依偎在车里。
霍冷香这一支队伍,在⽇头⾼起时抵达了“⾎影禅院”这时候“⾎影禅院”的四周远近,全都布満了明桩暗卡,尽是些⾝着劲装,佩长剑的黑⾐汉子,一个个眼神十⾜,气势夺人,一望可知是一流好手。
“檀香车”在毫无阻拦的情形下驶进了“⾎影禅院”“⾎影禅院”里,靠大殿的左边,已停放着一顶金顶轿。
⻩先生一怔,:当即说道:“居然被温娇娜抢先了一步!”
檀香车那低垂车帘猛然掀起,霍冷香探出了乌云螓首,如花娇靥,她脸⾊为之一变,旋即娇喝说道:“来人!”
⻩先生应声而前,欠⾝说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霍冷香道:“被温娇娜抢先一步,我心里已经不好受了,偏偏又被她占去左面停轿,你有没有办法把咱们的车停在她左边去?”
⻩先生道:“夫人,假如咱们再停到‘金顶轿’左边去,那么我们的车就不在大殿之前,而到了殿侧了。”
霍冷香道:“我知道,你不会把她那顶轿移到右边来么!”
⻩先生笑笑说道:“夫人,凡事都得分个先来后到。”
霍冷香道:“这道理我懂,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去。”
⻩先生道:“夫人,这时候保持风度最要紧,她轿子虽停在左边,占了上风,人却要居于侧位,您有什么气不能咽的?”
霍冷香脸⾊稍缓,微一点头道:“好吧,听你的,让阿龚把车停到右边去。”
没等⻩先生吩咐,龚瞎子已把车赶到右边停稳。
霍冷香妙目转动,看了空无一人,只有一顶“金顶轿”的大天殿一眼,満脸诧异地道:“轿在这儿,温娇娜她们人那里去了?”
⻩先生道:“想必是到后面去了。”
霍冷香道:“咱们一路浩浩,车响马嘶,她听不见么?”
⻩先生道:“要说听不见,那是假的。”
霍冷香冷哼一声道:“温娇娜好大的架子,她这是有心给我难堪。”
⻩先生道:“夫人,请保持风度。”
霍冷香妙目翻动了一下,没再说话。
⻩先生又道:“夫人可要下车到偏殿歇息歇息去?”
霍冷香微一点头,道:“也好,扶我下去。”探出一只皓腕伸向⻩先生。
⻩先生连忙出手托住那只欺雪赛霜,晶莹如⽟,滑腻若凝脂般的皓腕,扶霍冷香下了车。
霍冷香怀抱⽟手,抬皓腕轻掠云鬓,道:“不知道他到了没有?”
⻩先生装糊涂,道:“夫人是说…”
霍冷香娇嗔地望了⻩先生一眼,道:“你说还有谁呀!”
⻩先生倏然一笑“哦!”地一声道:“夫人,这‘⾎影禅院’之会没个时刻么?”
霍冷香道:“谁说的,是在午时。”
⻩先生道:“那么现在距午时还早。”
霍冷香忽地层颜一笑,羞怯怯地抚着口道:“不知道怎么搞的,我的心跳得好厉害!”
⻩先生又装了糊涂道:“夫人已胜券在握,有什么好紧张的?”
霍冷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紧张是有点,主要的还是…”
娇羞一瞥,道:“你不懂!”肢一拧,踏上了大殿前的石阶。
⻩先生当即轻喝说道:“家四姐妹跟郝无常随侍,阿龚守护马车。”
车辕上龚瞎子欠⾝答应一声,郝无常与“家四丑”则快步跟上了霍冷香,而⻩先生则转⾝行回车后。
“粉龙”南宮黛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你侍候人侍候得可真周到啊!”⻩先生有心气人,微一头摇道:“居人之下的份內事,有什么办法。”
南宮黛娇靥一寒,道:“皇甫华什么时候到?”
⻩先生道:“大概要在午时。”
“午时?”南宮黛道:“怎么那么晚?”
⻩先生道:“时刻订的是午时。”
南宮黛道:“那她来那么早⼲什么?”
“早?”⻩先生道:“夫人还嫌到得迟呢!”
南宮黛道:“如今才什么时候,她还嫌到得迟?”
⻩先生一指金顶轿道:“阁下看见了,温娇娜已经早到了。”
南宮黛鄙夷地冷笑说道:“真是啊,不图利不起早,在这方面也要争啊!”⻩先生道:“那当然,在名份未定之前,时刻都不能松懈!”
南宮黛脸⾊一变,冷哼说道:“不要脸,恬不知…”
“聇”字未出,圣心那里已然接了口:“施主,‘⽟龙’真要到午时才到么?”
⻩先生点头说道:“大概是,也许早一点,听夫人说,时刻订的是午时。”
圣心转望南宮黛,口齿启动了一下,言又止。
⻩先生心中了然,但他没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大殿边上转过一行人来,是温娇娜等人。
温娇娜带头,锦袍老者轩辕烈与另一个长像清癯,中等⾝材的青⾐老者紧傍左右,⾝后是二佛、百里独,最后是“癫龙”东郭逸与“醉龙”申屠海,犹未见那司马逸与公孙明。
南宮黛当即说道:“你没骗我,东郭癫龙与申屠醉龙,果然…”
只见柳兰黛跨步而至,她焦虑地道:“⻩大哥,怎没见公孙三哥跟司马四哥?”
⻩先生道:“小妹别着急,我听说他二位必定在这‘⾎影禅院’內,只不过温娇娜没让他二位露面罢了,待会儿我闩问看?”
柳兰黛没再说话,但显见的她还是不放心。
圣心道:“施主,那穿青⾐的老者就是千面幻影端木相么?”
⻩先生道:“大概是吧,端木相此人我没见过。”
说话间温娇娜等人已经走近,温娇娜走向⻩先生投过一瞥,⻩先生洒脫欠⾝一礼:“阿娇姑娘,又是多⽇未见了。”
温娇娜刚一点头,那青⾐老者突然说道:“阿娇,此人就是…”
温娇娜眼望着⻩先生含笑点头:“端木二哥,这位就是虎丘千人石上那位⻩⽟⻩兄。”
⻩先生立即向着青⾐老者笑道:“端木大侠,久违了,虎丘一别至今已有不少时⽇,前两天往‘楞严寺’拜访阿娇姑娘,又适逢端木大侠受命外出。”
端木相截口说道:“当⽇未能跟阁下一谈,至今犹感遗憾。”
⻩先生笑道:“该遗憾的是我,只要端木大侠肯折节,往后何愁没有机会。”
端木相还没有说话,温娇娜已然盯着南宮黛与圣心二人道:“⻩兄,这两位便是…”
⻩先生立即说道:“这两位便是‘粉龙’南宮姑娘与‘华严庵’⾼弟圣心师⽗。”
温娇娜含笑点头,道:“能见着二位是温娇娜的荣幸,只恨未能跟二位亲近。”
南宮黛娇靥微罩冰霜,没说话。
圣心却含笑说道:“久仰‘散花天女’温姑娘之名,以往圣心姐妹福薄缘浅,今⽇得亲芳驾,⾜慰平生。”
温娇娜道:“好说,师⽗抬举温娇娜了。”
⻩先生突然问道:“阿娇姑娘,怎未见公孙醉客与司马狂客?”
温娇娜道:“⻩兄问他二位是…”
⻩先生道:“‘姑仙子’柳姑娘在此,急一见二位拜兄。”
温娇娜“哦!”地一声,妙目流转,望向了已尽复本来的柳兰黛与柳燕翎,道:“这位姑娘莫非便是…”
柳兰黛道:“正是柳兰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