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清早,知了在树梢上叫得很起劲,庆毓坊的后院也忙碌起来。
茜草是大姐小⽩毓锦的贴⾝丫环,此刻正站在廊下,板著一张俏脸训著小厮皂斗“不是和你说了,大姐小早上澡洗的⽔⽔温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冷,连著两天你送来的⽔都不合适,害我也一直被骂。”
皂斗垂著头“我不知道从厨房烧好的⽔,要放多久才能端过来。”
“天气这么热,当然要多放些时候啦,下次你自己用手试,什么时候手放进去不觉得烫,温度刚刚好,就马上端过来!”
“哦哦。”他连声应承著“我知道了。”
“行了,茜草,别老端著一副老人的架子教训新来的小厮。”慵懒的声音自旁边的门內传出“也不要赖人家,你自己为什么不亲自试试⽔温?”
门从內被拉开,一道优美的倩影伫立在门口,刚刚洗过的长发几乎垂地,润得好像还可以泛出⽔雾,映得佳人的明眸⽔汪汪的。
“皂斗,你先下去吧,别怕,茜草并无恶意,只是想你更好而已。”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大姐小,但是每次看到她都忍不住脸红,因此他头垂得更低,连话都不会说了,转⾝跑掉。
茜草撇撇嘴“恶人我来做,好人您来当。大姐小,不该这样害奴婢的。”
“你啊,”⽩毓锦伸出食指在她的额头上戳了一下,笑容嫣然“墨烟不在,你的脾气就变坏,当我看不出来吗?”
茜草的脸红了“那个…墨烟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已经去信让他们快一点了,不过这批蚕丝很重要,剑平做事向来小心,可能会慢一点。你想见墨烟,大概再等两天吧。”
⽩毓锦抬手将瀑布一般的黑发松松绾起,露出两截藕一般的小臂,黑⽩相映,煞是好看。
“大姐小,孙家少爷来访。”一名小厮来传报。
她皱了皱眉“孙家少爷?又是那个登徒子,怎么就不识好歹呢?”
茜草马上自告奋勇说:“听说孙家少爷很好⾊的,他定是看上姐小的美貌和家财,所以才厚著脸⽪三番两次地来找姐小,要不然让奴婢出去打发他,一定不会给他好脸⾊看!”
“不好,”⽩毓锦摆了摆手“他叔叔毕竟是官府中人,控制官道,偶尔我们还要用著他家,所以不宜翻脸,还是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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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服,⽩毓锦才姗姗来迟地来到前厅。
孙家少爷叫孙少威,也是本城的富户,因为家里有亲戚在朝廷做官,所以向来很是作威作福,名声并不算好。
上个月他陪⺟亲到庆毓坊买⾐料,偶然遇到⽩毓锦,便对她一见倾心,虽然明知她和君家二少爷有婚约,但他还是涎著脸一次次来访,意图打动佳人芳心。
⽩毓锦摇曳生姿的步态,让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孙少威霎时眼睛大亮,从座位上跳起来,笑着上来“⽩大姐小让我好等啊。”
她枝款摆,躲过对方的禄山之爪,没有马上回应,反而回头责骂下人“孙公子是何许人也?你们怎么能如此怠慢?让孙公子等了半天,居然是上热茶?天气这么热,该是冰镇银耳汤!平⽇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孙少威忙道:“大姐小别生气,这点小事少威不放在心里的。”
她这才缓缓坐下,扬著眉梢轻叹“多谢孙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些下人啊,平⽇里见我的好脸给多了,所以越来越放肆,总要喝斥两句才能改好些,您也别护著他们。”
靶慨著唠叨好一会儿,看他已经如坐针毡地烦躁不安,她在心中暗自冷笑,表面上却端著一副恍然醒悟的神⾊“哎呀,您看我光顾著自己说话,忘记问孙少爷这次来有什么事了?”
“哦,我爹说,过几⽇周巡抚要来这边,我爹想送周大人几匹上好的锦缎,所以特命我来请大姐小帮忙,爹说,银子花多少都无所谓,只要东西好。”
⽩毓锦笑咪咪地道:“我庆毓坊里会有什么东西是不好的吗?正好,昨⽇坊內新送来几匹五彩练锦,孙少爷请来这边过目。”
孙少威的心思当然不在锦缎上,他之所以自告奋勇来庆毓坊,无非是为了能见心中的佳人,希望有机会一亲芳泽,所以站在⽩毓锦的⾝侧,他的眼睛只看着她雪⽩的后颈,心猿意马地忍不住伸出手要搭上她的肩膀。
这时她发出一声惊呼“哎呀!”
他吓了一跳,忙将手收回,问道:“怎么了?”
“看我这记,怎么都忘记了?昨天⽟丰当铺的刘掌柜特意来看过这几匹锦缎,说好了要用一千两银子买下,因为当时钱没带够,让我替他留下,他改⽇再来取。我看孙少爷还是另选别的吧。”
一说到钱,孙少威马上露出大少爷的脾气“不就是一千两吗?既然他付不出,就不应该挡著别人的道,我出一千五百两,请大姐小先让人把锦缎送到我府里去。”
“这…不大好吧?总要有个先来后到,生意人嘛,诚信第一。”她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孙少威生怕她会反悔似的,忙从怀里掏出银票放到她面前,嘴里还说著“刘掌柜能有什么急事需要这锦缎的?我爹那里才是大大的急事。”
“那…好吧,我也只能妄做一回小人,亲自去向刘掌柜登门道歉,赔他几匹其他的锦缎好了。”
⽩毓锦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然后对⾝边的茜草暗使眼⾊,茜草马上心领神会地悄悄把银票收起来。
接著她再回⾝对他微微一笑“孙少爷出门办事这么久,孙老爷该着急了吧?毓锦还要去后面的绣房看看,昨天朝廷来了公函,急催一批绣挂为太后贺寿用,所以毓锦就不便多陪您了。”
孙少威本还想多亲近几句,见她这样说,也只得失望地回应“既然如此…就不打搅大姐小了,少威告辞,改⽇再来。”
“恕不远送。”她敛⾐一礼。
待他走远,茜草在后面“呸”了一声“癞虾蟆还想吃逃陟⾁?哼!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脸,姐小,您这招倒是妙,三两句话就骗得他拿出那么多银子来买锦缎。”
“他既然自认有钱,我就帮他花花喽。”⽩毓锦嘴角依然噙著笑意,但笑意冰冷,全无刚才的淡雅怡人。
“这个孙少威好奇怪,他明知道姐小已经许配给君家二少爷,居然还敢觍著脸来这里揩油?真是活腻了!”
茜草叉著,骂完还是不解气,⽩毓锦秋波流转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副样子如果让墨烟看到了,铁定不敢娶你。”
茜草一时没听明⽩,急著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哪里了吗?”
“是你这副恶婆娘的嘴脸,以后可够墨烟受得了。”她轻笑着转⾝向后庭走去。
这时,⾝后有家丁来报“大姐小,剑平和墨烟回来了!”
茜草双目一亮,差点叫出来,⽩毓锦的双⾜微顿,却没有回头“让剑平到文香阁来见我。”她不再停留地快步而去。
茜草伸著头向外看,冷不防有个人跳到她眼前,叫道:“瞪著一对大眼睛贼溜溜的看什么呢?”
站在她面前那个眉清目秀、风尘仆仆的少年小厮让她顿时红了脸,顿⾜骂道:“死在外面这么久才舍得回来,哼!”那少年自然是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墨烟,被她劈头一骂,他笑了笑“看来你是想我想得太心焦了吧?”
闻言她的脸红如彩霞,故意不去理他,对随后走进来那位英气人的配剑青年说:“剑平大哥,姐小让您到文香阁去见她。”
“嗯。”略有几分磁的嗓音清澈如泉,漆黑如墨的⾝形自两人⾝边走过,轻捷无声。
茜草看着那道远去的黑⾐⾝影,轻叹了口气“唉,要不是我们大姐小已经定了亲,和剑平大哥还真是很登对呢。”
墨烟忍不住翻了个⽩眼“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啊?先别说大姐小已经许了人,就算没许,剑平大哥再好也总是下人,姐小的⾝分⾼他太多,可不是他能⾼攀得上的,要像我和你,才是门当户对、天造地设呢。”
她本来还呆呆地听他说,一脸惆怅,可听到最后不由得啐了一口,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要死啊你!这么见不得人的话都能说出口?”
墨烟嘻嘻一笑,朝她扮了个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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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香阁是庆毓坊中最宁静的地方。步履踏上青石砖路,剑环之声轻叩,如同谐和的乐音。
文香阁的门虚掩著,邱剑平立在台阶之下拱手说道:“大姐小,剑平已归。”
绑內静悄悄的,没有回应,等了片刻,他再提⾼声音说了一遍“大姐小,剑平已归。”
依然是一片静寂。沉思了片刻,他走到门前,轻轻推房开门,说了句“请恕属下放肆。”
但他才刚迈步走进去,⾝后的房门忽然一关,一双手攀住他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后颈上,随之是一句低沉的笑语“等你等了这么久,该怎么罚你的迟归呢?”
一张盈盈笑脸就这样缓缓地转到邱剑平面前,只见⽩毓锦的眼波如⽔,投映在他清俊坚毅的面容上,她的嘴角还挂著缕诡异的笑。
而邱剑平却是眼观鼻、鼻观心般,没有对她古怪的表情和动作有太多的反应,或者应该说他是见怪不怪了,他将大姐小的手拉下自己的肩膀,再抱剑一礼“属下已经星夜兼程,全力赶回,如果耽误了大姐小的事情,属下请罪。”
“我这里倒没有什么大事,无非是后天过寿而已。”她懒洋洋地叹口气“反正你也不怎么把我放在心上,大概不记得我的生辰吧?”
他低著头,声音平平“大姐小,此次押送蚕丝,属下见到了芜湖太守,他命属下带回一对珊瑚画屏,为大姐小贺寿。”
“哦,放到后面的仓库吧。”她并不是很感趣兴“这几天来送礼的人很多,不过都是些金银珠宝,我一点都不感趣兴,我好想念京都里瘦香斋的冰糖葡萄和八宝咸饼,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去吃。”
他没有接她的话,还在说公事“大姐小,兴城紫云楼要锦缎三百匹,丝绸五百匹,订货单属下已经一并带回,请大姐小过目。”
⽩毓锦忽然摆了摆手,叫道:“哎呀,这是什么味道?剑平,你有几天没澡洗了?”
他此时才抬起脸,怔了一下“属下…”
“快去更⾐澡洗,然后再来见我。”她捏著鼻子,仿彿快要受不了似的推著他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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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斗室,一扇屏风,一个木桶,已占了大半空间。
邱剑平站在热气蒸腾的木桶旁,迟疑著没有宽⾐,提⽔进来的皂斗见状问:“邱大哥,⽔温不合适吗?怎么还不洗?”
“哦,不是。”他的手指终于磨磨蹭蹭地摸著⾐襟扣子,不过却咬著,好像这是天大的为难事。
皂斗来⽩家的时间不长,但也听说过邱剑平是⽩家的家奴中比较特殊的一位。邱家祖辈就是⽩家的家奴,而且世代守护⽩家人的安危,邱剑平是年轻一辈中武艺最好的,办事又稳妥牢靠,所以很得大姐小器重,命⽩家上下都不许以下人⾝分相对,所以不管是家丁也好、丫环也好,都尊称他为“邱大哥”或者“剑平大哥”
邱剑平平时少言寡语,笑容不多,也不大与人亲近,因此他以前都是远远地看他几眼就赶紧走开,不敢搭讪。
今⽇管家命他为邱剑平烧⽔准备浴沐,他不得不感叹“都是奴才也分三六九等啊”不过,既然他在大姐小面前如此得宠,自己是不是也该巴结巴结呢?
于是他鼓起勇气,热情地点头哈“邱大哥,小人叫皂斗,是刚来的,您多关照。我就在门外伺候,有什么需要您尽痹篇口。”
邱剑平的目光终于慢慢转过来,投在他脸上的那一刻,皂斗忽然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咯蹬一下动了动,只觉得这位邱大哥的目光既像是冰湖深泉,又像是舂⽩雪,竟能让人看得呆住。
再让他想不到的是,邱剑平淡淡地一笑,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大姐小还是这个脾气不改,不管是新来的还是旧有的,都要给人家改成染料的名字。”
“啊?”皂斗这才明⽩为什么自己的名字这么奇怪,原来是染料?那这么说来,什么茜草啊、墨烟啊,只怕也都是染料的名字吧?
那,邱大哥的名字呢?该是个特例吧?为啥他可以是特例?
皂斗想问,又没敢问,只好将热⽔倒⼊木桶之后乖乖出了门,并将房门掩上,可才刚走出几步,里面便传来闩门的声音。
咦?这邱大哥还害羞的嘛,澡洗还怕人看?
随即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开始哼唱家乡的小曲“大姑娘我上轿心里哟,呀呼呀呼嘿,不知道媒人说的那个相公哟,到底是俊还是丑,呀呼呀呼嘿,可怜我二八青舂正年少哟,从此就离了爹娘,背井又离乡,呀呼呀呼嘿…”听著外面古里古怪的小曲儿,邱剑平哑然失笑,这个叫皂斗的少年倒是一派纯真,天乐观,相比之下,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看上去却少年老成,要是不特意说,只怕所有人都当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吧?
眼看热气已经充満整个房间,他也依稀能闻到自己⾝上汗渍的臭味。这几天拚命骑马往回赶,⾝上肯定是脏得不行,该洗一洗了。
终于,他开解了黑⾊的外⾐,搭在一旁的屏风上,剑,依然放在手指瞬间可以摸到的地方,这是他自幼以来的习惯。
⾝上的中⾐还没有脫,他脫⾐服的动作比起他出剑的动作真是慢太多了,那一个个的⾐扣总像是系著很沉的绳子坠在手腕上似的,让他不得不用最舒缓的动作完成。
开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之后,他没有继续解下面的扣子,只是用旁边⼲净雪⽩的浴布沾了⽔,轻轻擦著脖颈上的污垢,然后再开解腕子上的⾐袖,将⾐袖绾上,露出大半截胳膊,再用布擦拭。
就这样,他用最费劲的动作“洗”著自己的⾝体,⾜⾜洗了有一个时辰,才确定将自己⾝上的污垢汗渍大致清洗⼲净了。
此时,就仿彿是刻意算好了时辰一样,有人在外面敲著房门,他拉开门闩,看见站在门口手捧新⾐的人,并不是刚才唱曲的皂斗,而是大姐小⽩毓锦。
她的黑眸在他⾝上滴溜打了个转后,很是失望又很是意料之中地叹口气“剑平啊,你每次这样澡洗不觉得累吗?”
邱剑平对于她的到来似乎并不意外,双手接过她手中的⾐服“谢大姐小赐⾐。”
⽩毓锦移步走进房內,毫不避讳地一边打量著屋內陈设,一边絮絮说著“这⾐服是我亲自替你做的,肯定合⾝,不过还是想看看你穿上的样子。”
他闻言将⾐服套在⾝上,系好带子,她则退后一步瞧着,然后満意地点头。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只是…剑平,你总是板著一张脸,时间长了会变老的。”
她又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毫无防备之时突然翻过他的手掌,惊呼道:“哎呀,怎么手上有这么大一条伤口?”
他本人倒不以为意“路上遇到几个強盗拦路抢劫商队,属下帮了个小忙。”
“别人的死活有那么重要吗?”她撇撇嘴“值得你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
“谁的命都是命。”邱剑平刚想解释几句,就被她一句话顶了回来…
“别忘了你是我的人,只负责保护我。”
⽩毓锦很少用这么冷冰冰的口气和他说话,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表情不善,于是她忽然面⾊一转,又露出媚妩的笑脸,轻晃著他的手腕说:“我是怕你出事啊,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剑平,你让我怎么办呢?”
这娇侬低语,以及翻脸如翻书一样容易的子,让他无言以对。他知道大姐小向来喜逗弄他,所以对付她的唯一办法就是装聋作哑,否则自己若回应上一句话,只怕大姐小还有四五百句话在后面等他。
在晃著他的手腕时,她的视线无意中落到他⾝后一张小桌子上,那里放著一个纸包,还用细绳捆扎好。“那是什么?”
她放开他的手好奇地走过去,打开一看,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冰糖葡萄?”
拈起一颗放在口中,又甜又软,就是她心心念念惦记了许久的那种味道,她忍不住回⾝抱住邱剑平的胳膊,甜腻腻地答谢“剑平,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心思,所以特意跑到京都去给我买点心,我还怪你迟归,真是该打。”
他挣了两下才挣开她的手“这是属下该做的,大姐小不必如此客气。”
“我不是客气,我是⾼兴嘛。”她又拈起一颗,放到他的边,像逗弄小孩子一样细声道:“来,张开嘴,你也尝尝看。”
邱剑平躲也不好,不躲也不好,只得勉強张开嘴,将那颗葡萄含进嘴里。
“真是乖,你要是一直都这么乖就好。”她似乎话里有话,但又不多说,只将话题一转“今天那个讨厌的孙家少爷又来了,想占我的便宜,哼,我让他掏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来买我的锦缎,看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他不噤失笑“他到底不是斗心眼的人。”
“对了,就是这样笑啊,你这样笑最好看。”⽩毓锦轻拍了拍他的面颊“下个月又是锦月,你陪我一起去盘锦的集市上看看。”
“是。”邱剑平拱手“大姐小先请去忙吧,属下还有行装未及检查。”
“嗯,一会儿到账房来找我哦。”
⽩毓锦翮然离去,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再度将门闩住,快步走到木桶旁,⽔还有余温,这一次,他的面⾊有些发青,飞快地开解外衫,脫下中⾐,在他的⾝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布,⽩布上还有⾎丝渗出。
他一层层地开解⽩布,最后露出一条很深的伤口,就在锁骨之下的位置,刚才大概是⽩毓锦拉扯的力气有点大,所以将伤口撕裂了一些,让本已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流⾎。
不过…在那清瘦的锁骨之下,还有一层⽩布紧紧包裹在他的前,而且很明显的,这层布并不是为了包伤口…那起伏的弧度,以及厚厚的围挡,仿彿是掩盖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他向来坚毅的面颊直到此刻才露出些微虚弱之态,失了⾎⾊的办比起一般的男儿似乎要精致许多,连耳边鬓角都比普通的男儿⼲净清慡。
拿起浴布,他用温⽔擦净了流⾎的地方,再一件一件将⾐服重新穿好。
他,依然还是那个邱剑平,永远守护在大姐小⾝边的护卫,永无差错,永远坚韧的邱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