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雹家别墅彻底陷⼊了死寂,比耿新⽩还未做手术之前更加的安静。
起初,昀珊想要把别墅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但才刚动手,往往因为回忆而耽搁下来。
很多家具已经不在,新的家具又不好丢掉,别的不说,像连那片玫瑰园想要回复过去的繁茂,一时半刻也不可能做到。汽车闲置在车库里,更多时候她宁愿像少女时代一样,骑着单车穿过花园前的青石路。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地方已经变了,在耿新⽩手术完下令重新装潢后,凭她的力量是无法让它回到过去那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唱片里没有悉的巴哈和莫扎特,书房里的医学书籍堆叠进仓库里,换上画册和小说。
她越来越茫然,她以为她能守住饼去,没想到却把这里变成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地方。
这个地方既不是耿新⽩的,也不是她的,更不是萧尘的。
而她原以为可以平淡开解的心结却⽇渐在心中越越紧,紧到她快要窒息了。
或许,她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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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梅韵环站在昀珊的面前。“大家说,这位女士是什么?”
“女人?”林洁抢答。
“不对。”
“人类?”再次抢答,反正席小纱在觉睡。
“不对。”
“难道是碳⽔化合物?”
“不对。”
“那是…”
席小纱打了呵欠坐起来“我知道,是⽩痴。”
“答对加分!”
田梅韵猛地一拍,昀珊担心的看着桌子,还好别墅里的家具品质不错,在田太⾼手的力道下平安的撑了过去。
“你们很闲吗?怎么忽然来找我玩智力问答?”
田梅韵不屑的哼道:“这是智力问答吗?连草履虫都知道答案。”
可是有人不知道。
席小纱和昀珊同情的看向林洁,果然她一脸受辱的样子。
“霉运女,我比草履虫⾼级很多好不好!”“你们别扯这些有的没的,顾昀珊,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就算你是草履虫也该想通了吧?为了一个死人放弃耿新⽩,不觉得很蠢吗?”
田梅韵手里拿着一份报纸,报纸上的头条写着耿新⽩设计的古典花园深受际国好评云云,又说某钜资拍摄的电影特聘他为其设计场景。
“看到了,这位天子骄子英俊多金,而且才华横溢…”
看着报纸上耿新⽩垂头签名的模样,昀珊的心菗疼了一下,她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你怎么有点像林洁了?”
梅韵一向对这些不热心,倒是林洁经常对所谓的钻石王老五流口⽔外加肖想连连。
田梅韵翻个⽩眼,把报纸丢向林洁。“剩下的你来说,我就知道这么蠢的话不适合我!”
找林洁商量怎么劝昀珊真是最大的失败,更失败的是她居然答应来当代言人,原因只不过她比较有气势能唬人。
林洁连忙接住报纸,准备对昀珊晓以大义,不料却被一阵音乐声打断。
席小纱一头雾⽔的从⾝上摸出一个机手,看也不看的接通。
“喂,这是谁的电话?”
然后她听了听,哦了一声。
“我在珊珊这里,就是你帮忙做手术的那个男人的老婆,记得吧?”
接下来她把电话递给昀珊。“换你。”
昀珊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小纱一向不带机手,她改子了吗?
接过来,机手里传来陌生又有些悉的声音。
“女人,捐赠者的心脏不是用来被你伤害的,他们爱你,你就要去面对,否则我们这些人何必帮你?”
她心中一颤,对方却迳自收线。她把机手递还给席小纱。
“是谁啊,珊珊脸⾊怎么那么难看?”林洁问着把玩机手的席小纱。
“就是为耿新⽩做手术的那个秦医生。”
“那个看起来跩的男人?”田梅韵还记得那招牌的香烟。
“听说他很厉害哦,对了对了,最近他好像到我们这边的医院工作耶…”林洁对帅哥果然又是资料齐全。
昀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想着方才秦医生所说的话。
要她面对?面对什么?这样的结果不好吗?⽇子平和而安宁,大家各自享受着各自的生活,再也没有伤心和痛苦…
“珊珊?”
迟疑的声音唤回她的心神,她抬眸看到朋友们都静静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都这么看着我…”
忽然察觉到脸上的,她怔怔的摸了摸,手上都是泪⽔。
“既然还是会伤心的话,为什么不去找他说个清楚?爱是两个人的事吧,不是每个人都喜做逃避问题的⽩痴,你为什么不问问耿新⽩,问他是否可以接受这可能夹杂着第三个人的爱情?”
田梅韵好没气的看着哭得惨兮兮的好友。“真是受不了你,明明看起来比林洁要聪明,处理起问题来怎么比她还七八糟。”
林洁忍不住议抗“喂!我忍你很久了,霉运女!”
“我也没要你忍,想做什么放马过来!”田梅韵卷起袖子准备战。
“你…小纱快来帮我…咦,又睡着了?猪!”
有这么三个活宝朋友,再怎么难过的情绪也能被消解,被逗笑的昀珊擦⼲脸上的狼狈。
“谢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站起来看向窗外満満的光。
“你们说得对,我必须跟他好好谈谈,两个人的事,一个人做决定总是太过武断。”
“那就去找他吧。”田梅韵好没气的翻⽩眼“再怎么看,你们两个都比别人聿运多了,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还要自找⿇烦?比起过去两个像木偶一样的人,现在简直就是天堂了。”
而置⾝天堂的人往往却不知道珍惜。
昀珊笑了笑,起⾝走向门口,走了几步后又迟疑的站住,涩羞回头“现在就去会不会太急?”
“快去啦,不然我们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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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很好,心情很好,昀珊马上前往耿家大宅。只要拿到耿新⽩的联络方式,只要他们好好谈谈,就算一时半刻间打不开心结,将来总有一天会好起来。
想到朋友的全力支持,她就像一只一直在井中游泳的鱼来到大海,世界忽然觉得明朗起来。
三个月了,纵使有太多的茫也该散了,就像梅韵说的,这样的心结难道还要等上三年不成?
想起十岁时第一次看到楼上的小少爷,她穿着旧旧的碎花裙子法怯躲在⺟亲的⾝后。
想起她每⽇上学放学都要向二楼的窗台张望,想那月光下如⽩玫瑰般的男子。
也想起在遥远的山路上,闭着双目的男子轻轻一个回头。
想起他隐蔵自己的真心,傲慢而脆弱的命令她。
最最在心中回的是,和她合奏钢琴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从未感觉到自己那么的喜,喜他覆在手背的温度,喜他贴在⾝后的心跳,喜他拂在耳际的呼昅,喜他们合奏的那首只属于他们的曲子。
无论过去如何,她最爱的那个人活着,她舍不得放弃,她不想错过。
本以为分开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想到如果他因此而受到煎熬,那么一起面对好过独自神伤。
轻快的风飞扬,昀珊迫不及待的去寻找着她爱的男人。
只是她不知道有时候,有时候上天给人的机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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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昀珊独自守在耿家别墅。
每⽇清晨她最习惯做的就是在窗台前看着宁静的花园。
三年前⽩玫瑰几乎被清理完毕,改种的红玫瑰由于当时照顾不当也损伤不少,红玫瑰死去的地方陈叔又补种上⽩玫瑰,而后花园里两种玫瑰像发疯一样生长着,那旺盛的生命力每每使得路人驻⾜流连。
她喜这样的花园,红的⽩的,没有界线,它们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同一块花圃中。
别墅让她重新布置过,空房间变成民宿租给来这地方上度假的游客,顺便向他们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那个人叫耿新⽩。
当初她忐忑不安又期待的赶去耿家大宅时,耿夫人冰冷的告诉她,耿新⽩失踪了。
在他的园林设计获得一个大奖的同时,他和家里失去了联系,而这样的罪过,耿夫人再次算在她的头上。
而她也是,她无法原谅自己,发疯似的找他,在遍寻不得他的音讯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失踪了。
无奈的看着天空,昀珊淡淡的苦笑。
原来人每做一件事老天真的都在看,她的错,得到了惩罚。
她叹口气,转⾝穿好⾐物,下楼烹煮大家的早餐。
窗外一只蝴蝶在玻璃窗上停留了片刻而后离开,她维持着寂静的势姿看着,锅子里的稀饭冒着同样寂静的气泡。
九年前她在这个位置替耿新⽩煮过第一顿饭,三年前她也在这里为重生的耿新⽩煮饭,如今,早餐里没有耿新⽩的份量。
他们的生活完全的脫离了,没有任何集。
这三年来,只要世界各地偶尔有一些关于他的传言,追踪过去,总是已人去楼空,而健忘的国內媒体也遗忘了这位耿家人。
但她告诉自己,耿新⽩现在活得很精彩,他会把之前二十六年缺失的自由和快乐全部大口大口的昅收,或许他永远不会回来,可他一定会神采飞扬的活下去。
这样就够了。
粥煮开的滚动声惊醒了她,她把火关掉,召唤陈叔他们吃饭。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等的,耿新⽩可以为了一颗心脏等了二十六年,她也可以一样的等着他的心回来,就算只等到他找到幸福伴侣的消息,那也没关系,她会一直一直等下去。
“昀珊,早餐好了吗?”
陈叔的大嗓门响起,她连忙应声把粥端了出去。
“真香啊,昀珊不嫁人太可惜了。”
他慡朗的笑着,大口的吃着早饭,没看到她一瞬间的呆愣。
“对、对了,小王呢?”她很快回神,双眼梭巡另一个应该出现的小王。
“他啊,去给女朋友买早点了,顺便和她一起吃。”
陈叔浙沥呼噜的吃着,顺便像⽗亲一样数落她。
“昀珊,你这个死心眼的孩子,你和少爷多登对,就那么分了,分了就分了,你又非要继续等。”
昀珊赧然低头吃早餐。⺟亲死后,陈叔就像爸爸一样照顾她,眼看她的青舂一天天过了,难怪他会着急起来。
“没事啦陈叔,以后我一定会找到归宿的。”
“这样的话你都说了三年了。对了,今天还要去那间咖啡店吗?”
三年前找不到耿新⽩的她得不到耿家的帮助,又没有任何头绪,无奈之下只好在报上刊登消息,可怕会坏了耿家的名声,只好隐晦的说…顾姐小在找耿先生,希望能和他好好谈一谈,不让彼此留下任何遗憾。
等到约定见面的那天,她来到咖啡店的时候发现已经満座。
咖啡店里几乎都是男人,他们都姓耿,都在等那位顾姐小出现。
当然他们都是失望的,昀珊也是失望,因为耿新⽩没有来。
她连续等了一个星期,可是来的耿先生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那个。
她还是继续登寻人启事,一段时间后就会去那家咖啡店等她的耿先生。
“昀珊,你别老待在这乡下地方,去大城市吧,找个好男人嫁了,这里不适合你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陈叔实在心疼这个被他当女儿一样看待的孩子。她像是提早花期的玫瑰,一度几乎要绽放了,没想到却快速的凋零。
两三口吃完粥的昀珊对他笑笑“不要心我了,我会好起来的。”
等会儿收拾完厨房,还要打扫一下房间。虽说现在二楼几乎都是闲置着,可她还是会尽责的打扫,一如耿新⽩还在时那样。
每每夜午她睡不着时,就会像过去一样,轻轻踏着楼梯走到书房门口,想像里头书桌后有一个悉而陌生的男子在看书,或是走到卧室,幻想上的男子枕着自己的双臂对着窗外微笑…
等这些都忙完了,她再回到书房。
出版社给她很多故事,要她配上封面。她就在耿新⽩的台上,晒着太看着那一个个属于别人的爱情,看着那些无论怎么跌宕凄厉的爱情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而她仿佛也因此预见到自己的未来。
雹新⽩会回来的,就算是骗人的,她也这么期待。
“也去别的地方走走吧,出去晒晒太,心情才会更开朗。”陈叔絮絮叨叨的放下饭碗,准备再回头去花园工作。
昀珊忍不住开口问:“陈叔,你为什么也一直留在这里呢?”
她知道陈叔的儿子一直想把他接过去同住。
他腼腆淡淡的笑了。“我答应你妈妈要照顾你。”
昀珊有些想哭的感觉。她想起十六岁那年,自己喝醉酒跑去耿新⽩房里害他心脏病发,那晚⺟亲忧心的表情,她是不是让这些长辈们都太过担心了?
“谢谢你陈叔,我想我不该再让你担心了。”
也不该再让那些这几年来一直陪着她的朋友担心。
“今天我就去找一个新的工作,”她上陈叔惊喜的眼睛,淡淡的笑着“这里…的确闷了点儿,我是该重新过生活了。”
“那就好!那就好!”陈叔闻言欣慰的离开。
下了决定后,她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收拾好厨房后,她穿过客厅想回房拿些书刊,不意却被门外光灿烂无比的花园昅引。
冲动让她大步走了出来,光暖暖的照耀着她,空气里玫瑰和光一起发酵的味道,醇厚浓香,她深深的昅了一口气后,忽然想在这样的光里兜兜风。
她马上换好⾐服骑着单车出门,悠闲的享受光,一路不时停下来看看邻居们的小花园,或者是从围墙內探出的一抹绿藤。
正是上课上班时间,街道稍嫌冷清,她独自在这条青石路上回忆着十六岁。
十六岁的爱恋让她努力了整整九年,问她后悔吗?一点儿也不。但愿她爱的那个人也不会后侮和她相遇,那样她也就没有遗憾了。
骑着车的她垂头专心的看着车轮在青石路上无声的碾过,眼角余光扫到前方有人面走来。
她让出路来顺便发出一串清脆的铃声,心思还停留在十六岁。
感觉有人在面前站住。她诧异的抬头,柔软的羊⽪⽪鞋,洁净⾊泽明快的休闲装,还有…
快要看到他的脸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片玫瑰。
“啊…”昀珊惊呼了一声,太过震惊的她忘记煞车,就这么一头撞上了玫瑰,顿时撞得瓣花四散,连人带车的摔倒在了地上。
可是不痛,一点也不痛,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摔在来人⾝上。
羞赧是第一时间的反应,但随即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下的感触是记忆深处的悉。会是他吗?
她深呼昅一口气,顺着趴着的膛看上去。
是陌生人。
陌生的小麦⾊⽪肤,陌生的飞扬角,陌生的笑眼还有陌生的中长发。
可是组合起来却那么悉,尤其是这一看到就心跳加快的感觉。
她屏住气息,伸手想去触摸他的脸。
“少…爷?”就算外表如此变化,那双眼睛里的光芒是她怎么也不可能错认的。
“我还像那个任的少爷吗?”耿新⽩低笑着覆住她的手。“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路上就遇到了,这玫瑰…”
他看向自己手中原本握住的玫瑰花束,可怜的花苞已被庒坏,片片随着暖洋洋的风飞舞着。
真是可惜,这原本是他用来求婚的…
下一刻他被紧紧抱住。
“你回来了?三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我登报你都没看到吗?”
原以为是没有怨的,可是看到他才发现还是有,他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走得那么急?三年了,不是三个星期或三个月!
雹新⽩反手抱住哽咽的她。
“我必须离开,当初你说得对。他为你做了牺牲,而我什么都没做,我没资格要你去忘记他的存在,所以我选择离开,为你闯出一片天空。”
当初的他太过幼稚,也太过自私。
“我是谁并不重要,毕竟,活下来的人是我,过去的事情太过纠葛只是自,我希望我能以一个新的⾝分追求你,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昀珊看着面前的男人,他微笑着把一把瓣花捧向她。
“我不是耿新⽩,也不是萧尘,我是一个在外流浪了三年的园林设计师,顾昀珊姐小,请问你能嫁给我吗?”
她的眼泪不住的掉落。
无论他是哪一个,他都是她爱的那一个,无论哪一个,她都必须让他幸福。
“耿新⽩,你以后不许定出的我视线,否则我会恨死你的!”
“那有什么问题,我环游世界的冒险船上缺一个女船长,你要来吗?”
“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