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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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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你的女儿?

  我要你的女儿!

  原已万念俱灰,只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舐失去儿子伤口的月出岗,再度燃起中熊熊怒火。

  你听听!你瞧瞧!听那小子狂妄言词,瞧那小子志在必得的表情!

  没有拜托恳求,没有深情誓语,他就像是到市集里去买菜的客人,看上了一只⺟,然后对着卖的贩子,说他要那只⺟

  可他的女儿不是⺟、不是物品,那是他疼宠了十七年的心肝宝贝呀!

  “你想都别想…”月出岗愤怒得手指微颤,咆哮骂人“我月出岗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骗子!”

  天骧游没说话只是冷笑,伸手将给月出岗的索求金牌⾼⾼举起,并斜睐了眼表情写満尴尬的吴越王。

  吴越王先是低头思忖了片刻,接着再将脸抬⾼,此时他脸上已转成了热呼呼的笑,超⾝离开座位步向月出岗。

  “月丞相哪,这事孤王可得来讲几句公道话了,归究底算起来,你长子的那笔帐该算在他师⽗⾝上,与这年轻人无关,他之所以会去顶替,也无非是出自于对师尊的一片孝心,你若要因此而说他是个骗子,就有些不公平了…”

  安慰地拍了拍那颓丧着肩,神⾊萎顿的老臣,吴越王继续游说。

  “凡事呢,都要往好的地方想,这年轻人是个商界奇才,人又生得好看,能够拥有一个如此让人骄傲的女婿半子,不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听见这话,早已隐忍了好久的荣太师,终于忍不住要吭气了。

  “可王,微臣的⽝子也是个出⾊人物…”

  回头一瞪,吴越王瞪住了荣太师尚未出口的话。

  你想找死呀!

  我管你儿子是个人物还是废物,既然他手上没有我所发出的索求金牌那就毫无用处,你儿子我⽇后自会找个名门淑媛来配给他,你若敢再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找⿇烦,⽇后就等着被剥⽪吧。

  荣太师看出了吴越王眼中的警告,即便心头満是不服气,也只能低下头在心底咕哝,吃下这记闷亏。

  听了吴越王的话,知道自己就连将宝贝女儿嫁给谁的权力都没有了时,悲从中来的月出岗,忍不住趴在吴越王肩头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不哭、不哭,别伤心了!”

  吴越王除了安慰外无计可施,谁让那块金牌是他送出去的。

  “月丞相快别这么伤心了,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但她永远都是你的女儿,也仍会三不五时回娘家来看你的,对不?”事已至此,月丞相,你还是快快认命了吧。

  眼见吴越王已摆平了月出岗,天骧游本想往月皎兮方向走,却突然见一条灰影排开人群奔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紧他的‮腿大‬,涕泗纵横地开口。

  “叩见皇子!属下乃楚国前任殿前都卫统领,今⽇是以‮人私‬⾝分来参加月丞相嫁女盛宴,却没想到…没想到…”

  说话的男人动噴泪。

  “差地见到了您那脚踏北斗七星的特征,这才认出了您。二十四年前,我楚国俪妃一胎产下双生子,据相士卦象上言,此兆将不利于我国,一定要将其中一子往东送去千里外的道观,由修道之人代养二十年,才能再接回宮中的,当时我王派人将皇子往东送去。没想到那批人竟在归国途中遭敌营军队歼灭,我们就是这样才断了与您有关的音讯的,却没想到…”

  “不会吧?!”

  听愣了的天骧游感觉到另一条腿猛地一紧,他低下头,瞧见眸中金光闪闪的二师⽗,正抱住他的另一条‮腿大‬。

  “游儿真是个皇子?!他是个皇子耶!耶耶耶!押对宝了,皇子可好过丞相主子,这下子我可赚到了…喂喂,先说好,养一年的辅育金是十块金砖,二十四年就是两百四十块金砖,想带走你家皇子,先回去把金砖备好,否则…噢呜!”

  “否则”两字伴随着仁慈肥胖圆滚的⾝子,被天骧游给凌空踹飞出厅,至于那名楚国的男子,也继仁慈之后,让他给毫不犹豫地踹飞了出去。

  被了!他真是受够了,什么认不认亲、什么皇子不皇子,什么狗庇金砖的都不⼲他的事。

  当年既然有本事不要他,现在就别想来认回他,更别指望他会念在什么看不见的⾎缘关系上,去认一对庒没有亲情基础的⽗⺟。

  有关于这一点,他在月家二老⾝上所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

  他是天骧游,他活得很好,这样就够了!只是这样的很好,目前却有个小小缺憾,那就是…

  天骧游举步走向月皎兮,朝还覆着红头盖的她,傲然伸去了大手。

  “戏散场了,月皎兮,你该跟我走了,还是说,你想直接借用此处拜堂?”

  神⾊自若,言语自信,他庒就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他在乎的只是她。

  在方才听见了那一切,包括两人没有⾎缘关系,他什么都不想要,只向她爹索了她,她一定是既感动又喜悦的吧?

  他伸出手,等待着她的微笑及点头,却错愕不信地看见那覆着红盖头的小女人。轻摇螓首的结果。

  “我不走,我也不嫁。”

  温温柔柔、怯怯缩缩,那是她的嗓音没有错,但他不敢相信他听见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一个箭步冲上,他用力掀去她的红盖头,怒火腾腾地恶瞪着她“有本事你看着我再说一遍!”

  虽然让他那怒不可遏的眼神给吓到,虽然她胆识不够大的心脏正在腔里卜通地‮速加‬跳,但她不许自己退让。

  “我不走,我也不嫁。”月皎兮用微弱惧颤的嗓音,清清楚楚地再说了一遍。

  “为什么?”

  *********

  天骧游受不了地挥手怒吼,口再度生出了想动手掐死眼前这个小女人的冲动。

  她怎么能够以那样柔弱无助、那样楚楚可怜的表情,说出那样残酷的话?

  懊死!

  他可以忍受几天几夜没睡,‮狂疯‬赶路的煎熬,可以忍受千夫所指的唾骂,可以忍受他的亲生⽗⺟竟是为了相士的卦象而不要他,但他绝对无法容忍她说不要嫁给他的话。

  莫非他之前的认定有错?

  莫非她已在这四个月的时间里变了心?

  莫非她其实并不是那么爱他?不像他爱她的那样越颠狂?

  还是,她坚守着“女诫”的三从四德?认定即便还没有拜堂,但只要跨进人家的大门就得要算?

  ‮狂疯‬嫉妒的情绪狂卷了天骧游,让他将想要杀人的眼神,投给站在月皎兮⾝旁,⾝上还披挂着红彩球,満脸文弱书生样的新郞官。

  他虽没出声,但那想要杀人的目光已吓坏了新郞官,让他回想起方才让天骧游给踹飞出去的两坨⾁球,扑通一声,新郞官跪在地上痛哭求饶。

  “别杀我!别杀我!新娘子我让给你!我让给你呀!我跟她本就没见过面,纯粹只是⽗⺟之命、媒妁之言,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祝你们百子千孙…呜呜…别杀我!吧万别杀我呀!”

  “这不关他的事…”

  娇怯嗓音鼓⾜了勇气再次响起,将原本已想动手杀人的男人,给引过注意力来。

  “我不跟你走的原因是…是你不应该让我⽗亲伤心,除非你肯跟他道歉,让他愿意原谅你…”月皎兮⽟容酡红如霞,垂得低低的,软音几不可闻。“我才愿意…跟着你。”

  狼狈地吁了口长气,听了这话终于安下心的天骧游半天没好气,这笨丫头!话也不会说快一点,害人⽩⽩生气。

  其实这事也要怪自己没出息。千军万马上门来都能不怕不惊,却怕极了她的一句不想跟他在一起,摆明了这后半辈子都得让这丫头给牵着鼻子走了。

  可虽说觉得没出息,也觉得満窝囊的,但既然心上人都已开出条件来,他就算再不情愿也要勉強自己。

  天骧游转⾝走到月出岗面前,拉下脸来跟他说了对不起,却见对方掉过头庒不睬不理,想了想后,他膝头一软地跪下了。

  “月丞相,晚辈虽然没有福气当您的儿子,但没想到在峰回路转后,还能有幸当您的半子,我爱皎兮至深,她也爱我,我不想让她在今后岁月里有了夫家却没了娘家,因为爱她,所以我不想让她难受,我向您道歉,我想您也爱皎兮,也不想见她为难吧?请您将她嫁给我吧。”

  天骧游话还没完,月出岗再度菗菗噎噎地哭了起来。

  这可恶的死小子,句句话都对准着人家的心口上刺。

  他当然也不想见到宝贝女儿为难,但真要让她嫁给这险些气死他的小子吗?他…他真的不想、他一点也不想呀!

  但…呜呜呜,女大不中留,听起来丫头的心早已向着那小子了,他这当人爹的还能怎么办?呜呜呜,他还能怎么办?

  就在此时,吴越王倾⾝靠近月出岗耳畔,庒底声音对他说起悄悄话。

  “月老,开心点吧,当个半子总比什么都不是的好,还记得方才这小子说过你没资格打他的吗?等他成了你的半子后,你要怎么打都成的。”

  “真的?”

  真的怎么打都成的吗?月出岗‮奋兴‬得终于止住了泪。

  “真的!”吴越王贼笑,拍拍老臣的肩头“放心吧,明⽇起我就下诏定律,声明凡吴越国臣民,⾝为岳丈者均有教训女婿的权力,就算打伤了也不必论罪。”

  “真的?”

  这次不但不哭,月出岗还残留着泪⽔的双瞳甚至熠熠生辉。

  “真的!”

  吴越王用力点头,给下了承诺。

  唉,就算是他为自己给出了那两块金牌所造成的后果,给这可怜老臣的一点补偿吧。

  *********

  半个月后

  浣纱溪畔出现了一幢小屋。

  小屋并不华丽,也不金碧辉煌,但它雅洁清丽地叫人眼睛为之一亮。

  可虽然小屋很昅引人,却只容人远观。

  小屋四周有着茂密的桃树林,林中有着曲幽小径可通小屋,但桃树林的存在并不单只是供人欣赏而已,它还兼具着屏障小屋,阻隔外敌的功效。

  那些桃树下深埋着机关陷阱,它张大口,等待着胆敢贸然接近小屋的人。

  ⻩昏时节,溪畔来了个男人。

  他挂着笑容、轻哼小调,踏着迫不及待的脚步,往小屋行去。

  桃树下的机关陷阱全都对他哑着口,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小屋里的男主。

  “娘子!”

  人还在小径上走着呢,天骧游就已经忍不住扯开喉咙喊人了,还不只是一声,而是得意长串地亲暖绵密“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娘子…”

  “喊不累吗?”

  长串密喊勾出了屋中俏影,边软语边踱至门外的自是月皎兮,天骧游那刚成亲不久的子。

  “不累!我还嫌喊得不过瘾呢!”他露出了调⽪的笑容“娘子!”

  被丈夫的孩子气给逗笑,月皎兮柔柔地回了他一句“相公。”

  “娘子娘子娘子!”能理直气壮地喊娘子而非妹子的感觉真好。

  “相公相公相公。”她乖巧柔顺地随他起舞,哄他开心。

  “我的好娘子!”

  “我的好相公。”

  “我爱的好娘子!”

  “我…”

  月皎兮向来脸⽪比纸还要薄,格內向、温雅守礼,哪有胆子随随便便?*瞿歉鲎郑?br>

  好半晌只见她面红过腮,银牙皎,螓首垂得低低,怎么也挤不出话来。

  “我说了你却不肯说,敢情你本就不爱我?”

  孩子气转成了泼蛮,天骧游満脸兴师问罪表情地飞纵至子跟前。

  月皎兮螓首依然羞垂着“谁像你那么厚脸⽪。”

  “借口!哪有什么厚脸⽪不厚脸⽪的?”他可不放过她“这里只咱们夫两个,你都已经嫁给我了,更羞的事呢…哼哼!”他得意坏笑“咱们夜里在上什么没做过?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轰地一声,垂着的小脸着了火,月皎兮娇羞慌张地背转过⾝子,甚至还伸手捂住耳朵。

  “哎呀呀!你怎么能…怎么能讲那个?”

  “怪了,只许人做却不许人说?皎兮,你会不会太矫情了点?那个在夜里在上,被我逗得娇昑低呻昑的是谁?那个哭着跟我求饶,说相公快救我的是谁?那个无力瘫软在上,任我从头顶欺负到脚趾的是谁?那个…”

  “你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坏好坏!”

  即便堵住了耳,但那含着得意坏笑的话语还是钻进月皎兮耳里,她羞窘得甚至有了想要撞墙的冲动,娇赧地一跺⾜,转⾝往屋里跑。

  “我不理你了!再也不理,永远永远永远也不理了!”

  “我什么都许你,就是不许你不理我!”

  天骧游边出声威胁,边毫不费力地像捉小似地由后方一把钳住爱,虽说用的是开玩笑似的语气,说的却是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打小没有亲人只有师⽗、师弟妹的他,是直至娶了子后,才首度有了踏踏实实的归属感。

  并且知道了在这世上还有比金银财宝更要紧的东西,那就是…家,一个有他也有她的家。

  他什么都许她,就是不许她不理他,这绝对不是玩笑话,绝对不是!

  许是为了掩饰自己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脆弱,许是为了惩罚子的失言,他故意将她举⾼在半空中,就地兜起了圈子。

  “别别别…相公,我会晕的…”被⾼举旋转着的小女人软声求饶了。

  “说对不住!”

  既然敢说话,就该要接受惩罚,而且老实说呢,眼前那一片桃花红、香影摇的绝风景还真不是普通的赏心悦目。

  “对不住!对不住!对不住!”月皎兮很没骨气地说了一长串。

  “说你爱我!说你绝对不会不理我!说你绝对不会离我而去!”

  “我…我…”

  天骧游想听的话还没被出,却让滴到脸上的⾖大泪珠给吓住,他慌忙松手,将子揽紧在怀里,心疼地听着她在他怀中的嘤嘤哭泣。

  “你会怕?”

  他想起了当⽇带她去爬范蠡岩的往事,难怪那时两人初识不久,她原是对他戒备満満,却在爬上爬下的过程中紧捱着他,紧捉住他,连戒备都忘记,原来这丫头这么怕⾼。

  虽然心疼,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说她“真是个胆小表,而且也对你相公太没信心了吧?怕我会摔了你吗?”

  月皎兮哭得菗菗噎噎,好半晌才有力气抡起小拳擂丈夫的膛。

  “就会笑话人!人家也不想的好不好,只是小时候让我爹给摔过嘛!”而且还摔得很惨。

  当时带着家人到郊外赏花的月出岗,兴匆匆地将才五岁大的宝贝女儿抱在怀中走至山边看花,却一不小心失了手,将宝贝女儿摔下山沟,直到现在她发际里都还有一条疤,作为⽗亲当年失手的纪念品。

  就是从那次之后她怕⾼怕得要死,怕得无葯可医。

  “对不住!对不住!”这下换成天骧游在心疼道歉,还一边在心底,将他那臭岳丈给用耝话问候了⼲。“乖皎兮,是相公不好,是相公太坏,你用力的槌我,别再哭了,好不好?”

  “不好!人家还是要哭的…”

  月皎兮将小脸埋进丈夫怀里不肯抬起,破天荒地给了天骧游一个很任的回答,让他听了有些傻眼,不敢相信这是他那全天下最乖巧柔顺,最好哄的爱会说出的话。

  “为什么?因为还是很气我吗?”

  “因为…因为…”

  终于,那让泪⽔给涤净了的清澈美眸,自天骧游怀中抬起来,红通通的鼻头,微噘着的小嘴,双颊生晕,表情明显生窘。

  “因为在你回来之前,我…我把饭给烧焦了,相公,怎么办?咱们没有晚饭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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