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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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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饼年罗!曲央搂着五岁的儿子,她指指⾼楼大厦、指指车⽔马龙,不断解释台北和台东的不同。

  六年没回家,曲平给她的信里说,爸下通牒,不管有再大原因,她不回家过年,就要切断⽗女关系。她犹豫了一段时间,回信说,自己很狼狈,没有脸见家人。

  不会打字的妈妈,戴起老花眼镜,一个字一个字敲下键盘,发E-mail告诉曲央,⽗⺟亲的功用,就是收纳子女的狼狈,谁能比⽗⺟更心疼子女试凄。

  接到信那夜,曲央大哭一整晚,然后,传了自己和儿子的照片回家,告诉家人,她有一个很的儿子。

  她在等地雷轰炸时,接到信,信里每个字都在骂她,也都在心疼她。他们把她骂得臭头,却把小孩捧上天,结论是,她再不把儿子带回台北,就失去财产继承权。

  曲央大笑,他们家哪有财产可继承?他们家只有爱,那是无价物,不需要继承权就能无条件得到。所以,她回来了,把台东的工作结束,带着被接纳的儿子回到台北。

  “再三分钟,你会见到阿祖、阿公、阿嬷和叔公、舅舅…很多亲戚,他们和达鲁他们一样疼你。”这些年在山区医院,得到很多原住民的帮助,她心存感

  男孩点头,不爱说话,才五岁,就有了冷酷表情,他浓眉大眼,长长鼻子,薄薄,任谁都猜得出他爸爸是谁,爸妈…也猜出来了吧?

  不想了,除夕夜是团圆的⽇子,她要开心点。

  车行到巷口,她对儿子说:“到了,下车。”

  岸过车钱,她到后车厢搬出行李,一手牵起儿子。

  低头细数地上红砖,红砖没变、街灯没变,巷口卖包子的蒸笼仍摆在老地方。回家了,六年…好漫长的时光,女孩变‮妇少‬,她的沧桑一笔一笔记录。

  “妈。”儿子拉拉她的手,指向前方。

  她抬眼,久违男人站在眼前。

  这时候,正常人的反应是笑、流泪或动?曲央没经验,只能无助地站在原地,

  她不动,他动。

  纪骧大步到她面前。定定望她,望她的眉眼鼻,望住他悉的女人,任由她的哀伤搅他的心湖,涟漪一波波痛了他。

  什么时候,哀伤⼊侵她眼帘?是他的错,一定是。

  他为什么来?为什么在她不愿意想他的除夕夜出现?

  心鼓噪,不争气的泪⽔滚下,六年努力化成灰烬。她可以不要他的,真的,她用了六年时间证明,而他,一举推翻她费尽心⾎解出的证明题。

  半晌,他伸手将她拥⼊怀中。

  温暖包裹,幽幽叹息映和他的叹气。六年…在他怀中一举消灭。

  “你掉进去了吗?”他苦笑。

  “掉进去?”没想过,再见面,竟是无厘头的对⽩做起头。

  “我心脏‮央中‬有一大块空洞,不小心坠⼊,会粉⾝碎骨,你千万要小心。”

  纪骧一句话、一个动作摆平了她的不満,是否前世欠他太多,以至于他一再做错,她仍无法心存怨慰?

  环着她的、环着她的背,环着他的央央。她是他的,他和芃芃一样笨,绕过世界一大圈,才明⽩最爱的人在⾝边。

  “为什么心脏‮央中‬有空洞?”她问。

  “被一种名为思念的虫啃蚀了。”

  她⾝体里也有名为思念的虫啃蚀她的神经,只是呵,她是个医生,可以用很多的抗生素减轻它带来的为害。

  她想问他痛不痛,只是喉头哽咽,发不出声频。

  “我不痛,但心空了,到哪里都空,我的灵魂被菗掉了,我笑,因为不得不笑;我吃,因为不得不吃,我唯一做得好的事,是思念你。”

  那么严重?是夸张了吧!

  芃芃离开,他一样工作生活,一样开心笑语,她不信他,她宁愿相信爱情是男人的小部分,却占住女人重要生命。这就是爱情荒谬处之一。

  “子翔笑我咎由自取,笑我三十岁的男人尚不懂真正爱情。他错了,我很早就懂,在你搬出家里的第一个月,我就明⽩芃芃是我的责任,可你不在⾝边,没有快乐作认剂,责任变成沉重负担。”

  她不语,全因直立式垫太舒服,在寒冷的二月天,她失去这样的温暖,已经若千年。

  “我到医院找你,想对你说明一切,问你,我可不可以重做选择,我要选择你,但请求你让我负担芃芃。”

  是吗,那天他想重做选择?早说啊!她会同意的,她可以不小气,可以接受芃芃,只要她是他心中的第一。

  可他的话题为什么绕着她的菜跑?他的表达力很糟,糟到让他们⽩⽩错过。

  “我们没谈到主题,你就藉着开刀离开,我守在医院门口,心想我们没有吵架、没有决裂,只要好好谈,就能回到从前。我等到深夜十二点半,时间经过很久,久到把人大卸八块也⾜够了,你怎没离开手术室?

  我发疯般四处找你,你消失了。方爸方妈、曲易曲平、医院、连那个该死的石邦隶我都找过,没人知道你在哪里。到最后,我没辙了,只能在每年的除夕夜,站在这里等你。”他缓缓吐气。“六年…你毕竟回来了。”

  他不够了解她,她不爱和人吵架决裂,分手她也要和平落幕那种,她用自己的方法切断爱情,他怎能找得到?他等六年?六个寒冬深夜,她怨起自己了,怨她怎不早几年回故乡。

  “你偷走我的心、偷走我爱,居然正大光明离去,你实在是…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他说爱?曲央不确定耳朵听见的,她仰头,凝视。

  “别这样看我,我不说谎的。当年,我不用爱情哄骗你留下,是因为我尚来确定我们之间的感觉是爱情,后来我百分百做了确定,你不可以怀疑。”

  爱情…他的爱竟落到她⾝上?

  “说话,别保持沉默,”曲央的安静让人心慌。

  难道他的说明已然无用,她的心有人收蔵?

  她还是安静,定定地望他。

  “拜托你说说话,你不语让我好紧张,你不要我了吗?你决定用一辈子分离来惩罚我吗?”他问得她心酸。

  怎么会呢?是什么消磨了他的自信,他不是向来笃定,认定自己会成功?

  “你说的句句属实?”终于,她开口。

  “是真的。告诉我,对于你,我是不是已经过了有效期限?”他心焦。

  缓缓‮头摇‬,知道世上有许多东西没有有效期限吗?那类东西不肤浅、不表面,它深刻隽永,也许不够热烈,但它会一直存在,直到地老天荒,恰恰好,曲央的爱情属于这种。

  “你若是过往云烟,我怎会多年不敢回家面对?”

  所以…他呆了一呆,大叫两声,把她抱起,他要转她三百圈,转得她头晕目眩,在一个不小心之下答应他的求婚,因为,他的戒指已摆在口袋中间,用他的体温熨烫了六年。

  可是,他才抱起曲央,就发觉她的手被另一个人牵制。

  好吧!他承认老了,视力不佳,一看见曲央便再看不见其他人。

  蹲下⾝,纪骧让自己和小男生面对面。街灯照明效果不佳,他们仍能分辨,对面的老(小)男人和自己长相一模样,相同的眉眼鼻、相同的冷傲孤僻,他们基因不必靠机器来验证,报告早已妥妥贴贴写在他们的五宮中间。

  你知道何谓天喜地?纪骧蜂拥而上的感觉便叫天喜地,他快乐得想跳舞,虽然他的舞姿很难看;他想唱歌⾼呼,尽管他的歌声比胖虎更不堪。但他有儿子了!他有一个⾝上流着相同⾎的儿子,从此,家对他的意义不再是台北桥下的冰寒,家…家…他的家有个心爱女人,一个和他相似的儿子,一段永远斩不断的亲情爱情。

  “我叫纪骧。”庒下息,他努力镇定自己。

  “我叫方岑。”儿子出声,曲央吓一大跳,儿子从不对陌生人说话。

  “你是我儿子。”纪酿宣布。

  方岑歪歪头想半天,同意。“你是我爸爸。”

  这么简单,他们认定彼此。

  “是你一直陪伴妈妈?”

  “对,只有我陪。”

  太了,她的⾝旁没有别的男人,只有小一号的纪骧。

  “你喜台北吗?”

  “还没住饼,不知道。”方岑连口气音调,都和他老爸相像。

  “晚上,我们先在外婆家过年;明天,我带你们回家住住看好不好?”

  又想三十秒,他是个深思虑的小男生。“好。”

  儿子说好,一切搞定。

  弯,纪骧抱起儿子,揽过子,大声宣布:“我们陪妈妈回娘家过年罗!”

  娘家?这么快?他们不是才刚确定彼此心情,怎一个大跳跃,这里成了娘家?

  他不准犹豫在她眉稍停留太久,低头,吻过她眉头。

  “你决定了分手,我决定聚头。一人决定一样,很公平。”

  鲍平吗?她还没想清楚,还想问他芃芃在哪里?他怎可以擅自决定她和儿子的未来?

  但她没问,他说得够清楚了,芃芃是梦想,而她才是爱情,她等过好久的爱情,在冷风吹刮的除夕夜,绽放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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