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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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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与殷愿一谈后,江淘儿心里就不踏实,回房打算整理思绪,却怎样都静不下心来。

  她就在房里绕来绕去、绕来绕去,绕到天都黑了,晚膳都没用,烛火也没点燃,就坐在黑夜中,被不安的虫子啃蚀着心灵。

  在殷愿眼中,她究竟重要不重要?这疑问,困锁心间。

  殷愿明明给了她承诺,而且表明十分在乎这个承诺,她也因为他谨慎的态度而乐不可支,可最后结果,他的承诺却成了空言,两位姐姐依然芳踪杳然,命堪虞。

  “不行,我得透透气…”她憋闷不住了,要一吐为快。江淘儿走出寝室,步出楼阁,走进庭园,在夜黑风⾼的此时,众人皆已睡去,四周安安静静。

  但“暖阁”那方向的灯火还是亮着的!

  “三更半夜的,谁在『暖阁』?”她悄声地走过去,远远便瞧见窗纸映出两条人影来,一条是殷愿,另一条人影则动作诡异,欺近殷愿时,举止很动。“该不会有恶徒潜进房內要杀殷愿吧?”她紧张极了,屏气凝神地走过去,即便对殷愿不満,还是移步到窗边一探究竟,就怕殷愿被人给杀死了。

  “…可以想见,如此一来『殷家庄』便可取代『单家堡』了。”动的原因,原来是在为殷家⾼兴。“百姓们正在到处传散『单家堡』欺奴的恶行,这件事⾜以让『单家堡』脸面无光,而皇帝派遣的特使应该也听到消息了,一旦特使认定『单家堡』沽名钓誉,这个『仁义王』的封诰就颁布不出去了。”

  “很好。”殷愿轻轻的笑语穿透纸窗,劈进江淘儿的耳朵里,也让江淘儿心凉了一大截。

  殷愿在扯“单家堡”后腿,他还是在设计“单家堡”这么说来,单家欺奴之事极可能是假的,是殷愿的谋诡计,而两位姐姐其实是安然无恙的。

  倘若真是如此,那她就不必为又星姐姐与花帖姐姐担忧了,这样很好啊,只是…她为什么会觉得很悲哀?

  殷愿骗她,又把她骗得团团转,让她忽悲忽喜,忽尔期待、忽尔失落,一下子将她捧在掌心呵护,一下子又弃之如敝屣…让她为他团团转。

  这样戏弄她很好玩吗?

  那么他对她的好会不会也突然收回?依殷愿翻来覆去的习惯,是非常可能做出这种事。

  房里人又说了:“属下认为,这件欺奴之事来得真是时候,让『仁义王』之争一直居于落后的『殷家庄』,有了起死回生的机会。”

  “对付单家就是要以恶制恶。”殷愿下了注脚“对了,居住在『元奎酒楼』的皇帝特使⾝分查出来了没有?我已不想再等。”

  “快有结果了,火凤密探已经确定了特使⾝分,正试图与他接触,请求他与少爷您一叙。”

  蔵⾝在窗台下偷听的江淘儿,心拧得好痛,以恶法伤人果然是殷愿最擅长之事。

  算了,别再和他蹉陀光了,为他虚掷人生太没意义了。

  她应该要想办法去找那位皇帝特使,将事实真相全部禀告,请皇帝特使裁夺,一来替“单家堡”洗清冤枉,二来商请特使上书皇帝,颁赠“恶毒王”的封诰给殷愿好了。

  “『慈祥王』…”

  蓦然,江淘儿又听到与殷愿对话的部属正在出着馊主意。

  “少爷,不论『单家堡』可否得到『仁义王』的封赐,为了与单家平起平坐,咱们除了想办法毁去单家的如意算盘外,您是否也该争取『慈祥王』?”

  殷愿淡淡一笑,道:“我已在进行。”

  “少爷有先见之明,『慈祥王』是仁慈且爱人之圣者才有资格争取,而这个爵名正适合您。”

  江淘儿快速捂住自己的子邬,深怕惊呼逸出喉头,被房里的人听到。

  这部属也太会胡扯了吧?殷愿只会陷害他人,哪来的仁慈心?他这一堆巴结言论让她听不下去。

  江淘儿小心翼翼的退离窗口。

  现在她该怎么办?

  逃吧!逃离“殷家庄”去找那位特使,要他别误会“单家堡”再还“单家堡”一个公道“仁义王”是非给单家不可的。

  另外还要提醒皇帝特使,绝不能将“慈祥王”赐封给“殷家庄”殷愿一旦当上慈祥王,天会下红雨,⽇将会从西方升起,龙呈皇朝会灭亡的。

  ************

  “殷家庄”占地极广,江淘儿绕走各处庭园院落,走到气吁吁,还是找不到偷跑出庄的办法,最后决定从废园小侧门一试,但还是被拦下。

  “江姑娘,您要出庄?可有少爷手谕?”黑夜里冒出了道询问,骇得江淘儿差点忘了呼昅。

  “我我我…我没有要出庄,我只是到处散步,随意走走而已。”江淘儿力持镇静的佯装没事,就怕被庄里的守卫发现她有逃跑的企图。

  “夜已深,江姑娘还是快回『形影楼』休息吧。”守卫语毕,又没⼊黑暗中,江淘儿僵硬的点头,赶紧溜走。真可怕“殷家庄”的守卫总是神出鬼没的。

  不过江淘儿并未放弃离开,她没有返回“形影楼”反而继续趁着夜黑风⾼,找寻出庄之法。

  江淘儿只要想到殷愿的使坏模样,就愈想愈心急,非得想办法阻止不可。

  她四处张望,想看看到底哪儿蔵巧门小洞可以让她离开。

  “江淘儿姑娘,你偷偷摸摸在做什么?”后方,乍然传来一道意味深长的问话。

  吓!江淘儿心跳又差点停止。

  怎么跟“殷家庄”相的人都这样沉诡异?

  她僵硬的转⾝,深昅口气后开口。“东方公子,你怎么会在庄里?夜深人静时分,你就像个偷儿一样的突然出现。”再怎么说,他只是客人⾝分吧?可是进“殷家庄”倒像是进自家厨房。

  “你说我是偷儿?”东方及笑了。“在下第一次被人当成偷儿。”

  “我不是故意出言不逊,我只是实话实说,你鬼鬼祟祟的样子是很像小偷。”不想闲扯,以免被看穿意图,因为此人不好惹,得离他远一些。

  “我像小偷,那你跟没头苍蝇一样不断在『殷家庄』里到处打转,还到处撞壁,更是像极了做坏事想逃跑的內贼。”

  江淘儿倒菗一口凉气。“你你你…你都看到了?你在监视我!”

  他坏坏一笑。“你想做什么?三更半夜不回房休息,还老往『殷家庄』没人看守的地方钻,想做什么?要叛逃出庄?”

  吓!他看出来了。

  “才没有这种事。”

  “没有,那随我去见殷愿。”

  “不要。”

  “有古怪,你真要逃走,而且是急着离开。”

  她看着他,咬了咬下后,回道:“对,我是想走,你知道了,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想为你拍手喝采。”东方及真的给她掌声鼓励。

  江淘儿傻眼。

  他再道:“不要对殷愿温柔,那只会被殷愿给吃死,偶尔闹点脾气、离开他,也是训诫他的一种方式。”

  江淘儿呆滞地问:“你也希望我离开?”

  “当然。”

  江淘儿疑惑地看着他…对了,东方及要报复殷愿对他不敬,所以想借力使力,让殷愿难堪。

  “可是我走不出『殷家庄』。”江淘儿道。

  “那我带你走。”

  “好,你带我走。”她马上抓住这机会,点头同意。“你带我走,现在。”

  “行。”东方及马上抓住她的藕臂,一跃,飞上了屋檐,与黑夜融为一体。

  “轻功。”她花容失⾊,颤问着:“东方公子会轻功?”

  “我不仅轻功了得,还有一颗西瓜大的胆子,就敢与殷愿作对!”

  咻,倏地,两人隐没在黑暗中。

  ************

  天⾊蒙蒙亮,市集上已有商贩开始聚集,准备做生意。江淘儿踩着疲惫步伐停在一棵大树下,她太累了,想休息,前方转个弯,应该就可以看见“元奎酒楼”了。

  “走不动了吗?要不要我背你?”东方及的俊容倏地晃至她眼前。

  江淘儿一骇!咚咚咚地退了好几步。“不要,不要背我,你不能背我,万一又有流言蜚语,我就惨了!又要被浸猪笼。”千万别跟他靠太近。

  东方及笑了。在他展现轻功窜上屋檐时,她害怕的紧抓他手臂,然而在落地后,她却像碰到瘟神般连忙甩掉他。男女之防,她倒是执行得很彻底。

  “你要去哪?我陪你。”东方及故意问。

  “不必,不用了。”她想都不想的直接拒绝。“谢谢你带我离开,但为了你的命‮全安‬,你最好别让殷愿知道是你带我出庄的。”

  “你还是害怕我被殷愿惩治?”

  “呃…”真正原因,她难以启口。

  “不然就是担心殷愿误会咱们俩有奷情?”

  她摇首道:“我跟你不可能有奷情,你别说话,也不要随便讲出奷情这两个字,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浸猪笼的恐怖景象浮上脑海,让她猛打哆嗦。

  “你在担心殷愿误会你。”东方及咄咄人。

  她怔住,眼神黯然,低低嘀道:“不是这样,我只是不喜被人扣罪名,再说,殷愿本不会担心我。”

  “你怎么知道殷愿不会在乎你?”

  “我试过…”她顿住,不愿多谈。殷愿那人应该没心没肝,当然不会在乎一个女子,还是个丫环⾝分的女子。

  “有试过就行,总是要多多了解彼此,才能走得长久。”东方及忽然变得语重心长。

  “没有长久,就没有了…”明明知道人心不可靠,她却还是傻呼呼的赌了一把,结果就赌输了。

  东方及瞅着她沮丧的神情,坏笑更深。“算了,那我就不⼲涉你,咱们各走各的路,如何?至于未来发展,端看各自造化了。”

  “好,告辞,后会无期,永不相见。”江淘儿马上道别,飞也似的转⾝奔离,只想远离跟殷家庄有关的一切。

  “后会…有期吧。”尾句几不可闻,东方及看戏的笑容从未中断过,只可惜江淘儿没看见。

  ************

  呼呼呼…

  江淘儿跑得香汗淋漓,终于让她找到了…“元奎酒楼”果然就在前方。

  酒楼的大红⾊门扉此刻也正慢慢打开来,跑堂们准备妥当,要开门做生意喽!

  “真巧。”江淘儿一路狂奔,奔进门內,然后大气。

  跑堂笑咪咪的上前客。“请问姑娘是要住宿还是用早膳?你跑得这么急,想必是迫不及待想尝尝『元奎酒楼』的着名早点吧。”

  “我想问…想问…”她气道。

  “问?问什么?”跑堂见她不是用膳,口气淡了些。

  “请问住在上等房的贵客里头,有没有一位是皇帝派来的特使?”江淘儿大剌剌直接问道。

  “啥?”跑堂傻眼。“你说我们酒楼里住了一位⾼官?还是皇帝派来的特使?”这姑娘在说什么?什么皇帝特使?

  “有没有?”

  跑堂一头雾⽔,正回答没有,二楼忽然传出烈打斗声以及痛呼声,打断了跑堂的话。

  砰砰砰砰砰…

  江淘儿闻声马上甩掉跑堂,奔上木梯,往二楼方向冲。

  砰地,又一声巨响!在楼梯间的江淘儿更是飞也似的冲上去。

  噗!吐⾎…

  砰!⾝体落地声。

  “你还好吧?”奔上二楼的江淘儿见有人躺在地板上痛苦的呕⾎,先冲过去探视。

  “江、江姑娘。”气若游丝。

  她吃惊地反问:“你认得我?”她并不认识他呀。

  火凤密探已无气力解释,用着最后一丝力气朝破窗方向指去。“他…皇帝特使…”

  江淘儿顺着他手指方向望过去,瞧见房里有一名⾝着月⽩长衫的年轻男子,气质静如明月,就伫立在窗边,浑⾝散发出一股优雅但虚幻的气息,而那张脸…

  他就是皇帝特使吗?

  江淘儿愣住,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呀,跑掉了。”就一瞬,再看,⽩⾐人已经无影无踪。

  “你快追他…向少爷、爷…禀报…”火凤密探说完最后一句,当场吐⾎,昏厥过去。

  “啊,你你你…你没事吧?别死啊!快来人,快救人啊…”江淘儿心急⾼喊,而“元奎酒楼”里的客人、跑堂跟掌柜的,也纷纷围了上来。

  “大夫,快请大夫。”

  “他还好吧?”

  “请你们送他回『殷家庄』,他是『殷家庄』的人。”江淘儿丢下话,转⾝下楼。

  重伤者可以认出她,并且要她向殷愿传话,肯定是“殷家庄”的人。

  酒楼里的人见她又奔离,连忙喊道:“姑娘你跑哪去啊?”

  “我忙去。”她砰砰砰地跑下楼梯,跑出“元奎酒楼”

  她得赶紧把那位皇帝特使找出来才行。

  而酒楼內的人只好将受重伤昏厥的男子送回“殷家庄”去。

  ************

  ⽇正当中了,未见到江淘儿,还以为她沉睡未醒,未料,人早已离开“殷家庄”

  殷愿正下令找她,却在同一时刻接到由酒楼送回、重伤昏的火凤密探。

  昏的火凤密探伤得极重,大夫说他至少一个月都无法苏醒,如此一来,他就无法从火凤密探嘴里探知皇帝特使的‮实真‬⾝分。

  这还无妨,教他脸⾊沉的是,江淘儿的失踪。

  “『元奎酒楼』的人通报说是有位年轻姑娘指称伤者是咱们庄里的人,他们才会将他送回来的…”管家一时间并不清楚伤者⾝分,不过在通报少爷后,接获马上救治的命令,而且管家也将对方所描述的姑娘长相模样重述一遍,果然是江淘儿。

  “我知道了,好好照顾他。”殷愿代道。

  “是。”

  殷愿转而步出房门外。

  江淘儿为何不告而别?她又怎会出现在“元奎酒楼”?凭她一人之力,绝不可能离开“殷家庄”那她是怎么办到的?

  不久后,殷愿想起了一个名字。

  “东方及…”一定是他搞的鬼,只有他才有本事将江淘儿弄出“殷家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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