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九:葬器 温明镇
温明镇?
看来我这个名字起得当真大大俗气,随处都可以遇到。
抬起头来,面对我的是⾼⾼的牌楼,青石板上三个大字龙飞凤舞:温明镇。
眼光一震,这里,我仿佛来过。
是的…那青石的长街,青石的牌坊,郁恍惚的天空,我似曾相识,肩膀忽然冷了起来,我打了个寒战。
温明。一件长衫落在肩上,那温厚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坏了吧?
我气愤得扯下长衫,猛地扭过头——眼前的公子清秀如晴空,温文如美⽟,端的令人眼前一亮。
公子自重!我将长衫摔在地上。
嗤——右边,银针忽然笑了起来。
银针,你笑什么?我恼了,这蹄子平⽇决不会这么不知进退的。
适才的公子也笑了,和银针一左一右,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小生姓严,名叔南,表字子陵。那公子忽然一揖:在这温明镇恭候娘子多时了。
娘子?我吃惊得睁大了眼镜,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天下居然有这么巧的事情?救我的人,就是严三公子,我未来的相公?
你…不是在徽州城么?我吃吃地道。
此处离徽州不过三十里。严子陵轻笑着指点:有严家的七处铺子,我图这里清净,便建了处别院,一年里在此处倒是比在家还多些。
哦。我低了头,不语。
爹爹说,要你在这里将养几⽇⾝子。严子陵笑笑:家里也要重新布置嫁仪。
我无话可说,遇上这样大大凶煞不吉的事情,严家就算要退亲,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和难过,严子陵轻轻拉了我的手:莫要难过,温明,你知道我救了你回来有多开心么?
我摇头摇,轻轻挣开他的手,低眉道:公子守礼。
他脸上失望的神⾊一闪而过,随即慡朗一笑:子陵忘形了,娘子勿怪。
温明小镇倒是五脏俱全,一路上茶叶铺,古玩铺…十之七八是严家的产业,这是我第一次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虽然十分涩羞,却不十分窘迫。来去行人的目光深邃且温暖,好像一个归家的游子,让我莫名地镇定。
到了。严子陵随手一指,眼前是极清慡的一座青砖小院,海棠红芭蕉绿,梧桐洒秋声,极是安静,似乎听得见书声。
门楣上四个大字颇为古朴——清寒别院。
清寒?
不会是错觉,我曾经连着两次清清楚楚听见有人喊着清寒的名字,难道,就是这里么?
我疑问的目光投向严子陵,他笑笑:清越婉扬,⾼洁胜寒,不好么?
好…我迟疑地答道,这几⽇遇到的怪事已经太多,我没法子再问下去,只是觉得严子陵的笑容似乎有些隐蔵似的,又带着几分无奈的心酸。
这里就是温明镇的中心了,一处是我的清寒别院,一处是林姑娘的怒红绣坊。严子陵指点着,此处极是空旷,只有左侧一处绣坊,大门似乎永远紧闭着,火红的宮灯上,怒红绣坊四个字如火如⾎。
进来吧。严子陵的手若有若无在我肩上一拂,我不自觉地走进那座小院,一阵暗香浮来,青砖纤尘不染,洁净不似人间。
似乎看出了我极其喜这小院,严子陵也得意之极,随手推开西厢门:温明,你看,这里一花一木都是按你喜的样子布置的,以后,这里便是我们的家。
严子陵爱慕我的才名美貌,千里迢迢求亲,我倒是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等人物,又偏偏这般细心。人非草木,我又岂会无情?
不知道如何做答,我只拉了银针的手,似想拉她求援,她笑昑昑道:姐小,姑爷这般疼爱,是福分呢。严子陵听得她说话,脸⾊一寒,眼光好像冷一转,转瞬又消失。
连你也打趣我。我真的有些恼了,转念一想:我嫁⼊严家,不是应该住在徽州的么?
严子陵脸⾊变了变,又嘻嘻笑着:你喜一大家子么?光是妯娌姑子你就伺候不过来,咱们在这里读书弹琴,过神仙⽇子,岂不是更好?
在这样的世外清净地,读书弹琴,逍遥一生,确实是我魂里梦里想的呵,可是…只有和心上人在一起,才能过神仙⽇子的吧?
我紧紧捏着手心的镜子——稼笙,稼笙,只怕你我此生是无缘了…
唉!似乎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严子陵一顿⾜,转⾝拉房开门,就要出去。
门外,一个紫⾐小婢巧笑嫣然,看见严子陵,连忙施礼道:三少爷,我们夫人听说君…君姑娘到了,特地设宴接风,三少爷还是快些带着姑娘去吧。
严子陵登时展颜道:有劳。他转过⾝,笑昑昑地道:温明,怕你还不知,怒红夫人洗手做下的羹汤,可以算是天下第一美味,你来温明镇第一天就能赴宴,真是难得的口福。
对稼笙的思念,让我多少有些愧疚,眼前的男子,毕竟才是我相伴一生的人啊。我连忙走了上去:好啊好啊…银针,我们走吧。
严子陵和那紫⾐小婢一起一怔,严子陵有些尴尬地笑道:银针她…怕是不能去。怒红夫人从来不请外客,这是规矩。
外客?我看了银针一眼,她依然笑意盈盈,丝毫不以为意,我转过头力争道:那我怎么能去?
你是我夫人。严子陵简单回答,一把拉了我的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