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Chapter14GRATEFUL
苏悦生的脸庞渐渐清晰,⽔汽蒸腾的浴室,我和他⾚裸相对,却相顾无言。
隔着这么多年的辛苦路,让我在对他说什么?
那些爱过的岁月,失去过的时光,就像旧梦一般,被我尘封。
“当时我开车追出去,却迟了一步。你的车已经撞在树上,我惊恐万分,只知道想要把你从车里弄出来,最后是陆敏赶到才打了120。我那时候像疯子一样,陆敏都没办法说服我放开你,医生最后为我注了镇静剂,才可以为你做手术救急。你在医院躺了很久,一直没有醒过来。我从你的包里发现了那几份亲子鉴定报告,才知道我和你并没有⾎缘关系,那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难过,我不能去想我们最后一次谈,你回来或许是来找我,告诉我真相,可是我却愚蠢地伤害了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夜夜受到煎熬。你的心肺功能⽇渐衰弱,腹中胎儿却一直存活。医生很担忧,既不敢替你做引产,又不敢让你继续孕怀,决定权到我这里,最后在孕怀26周时,情况很糟,医生冒险替你做剖腹,生下小灿。他在保温箱里,你在ICU里。医生说你们两个的状态都很差,很可能都活不了。”
“那时候我每天每天都在懊悔,那辆车的刹车有问题,我一直知道,一直没有去修,我在想哪天运气不好,就让我冲到山崖下去好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开着那辆车走,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早一些去修车,就不会这样了。如果我不说那些蠢话,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是我将你害成那样子。你一直住在医院里,我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让你们两个都平安无事。后来小灿的情况渐渐稳定,你却一直昏不醒。医生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做心肺移植,可是配型很难。我最后想到你的妈妈。”
“手术单上是我签的字,是我停止了你⺟亲的维生系统,是我找律师,办完了复杂的法律手续,让我可以代表家属签字,同意她将自己的心肺移植给你。医生说你的求生意识很差,也许潜意识里不想活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是报应,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所有的罪孽让我来背负吧,如果有报应,就报应到我⾝上好了。如果你知道是我中止了你⺟亲的生命,你一定一定会恨透了我。你那么执着一个人,也许就宁可自己不活了,也不愿你妈妈因为你而死。”
“结果你终于醒来,再不记得我,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时候我想,也许这世间真的有神灯,你擦过灯,许了愿,它就如了你的愿,你从此就真的忘记了我。可是上天毕竟待我不薄,他把小灿给了我,那是你的一部分,但我总是担心,你会随时将这一部分也收回去。所以我把小灿蔵起来,也许蔵起来不让你知道,你就没办法将这部分拿回去。”
“七巧,”他用浴巾裹住我,声音低微“上一次你来见我,是对我道别。每一次你来见我的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又来跟我道别…你会离开我吗?再一次?”
我看着他,说不出来话,他将⾐物一件件替我穿上,然后自己也穿好⾐服,他说:“和小灿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想,这段时间是偷来的吧,总有一天你或许会想起来,然后带着他离开我。”
我完完全全没办法说话,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将防寒服替我裹在⾝上,然后带着我下楼,我们经过客厅,小灿很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苏悦生朝他招招手,他很快朝我们飞奔过来,奋兴地问:“我们是要出去吗?”
他的脸庞那样清晰,那样柔软,而我竟然不敢伸手摸一摸他的脸。
儿子,我的。
当他还是小小的胎儿,在我腹中第一次胎动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呢?
生死大难,我竟然差一点点就失去他,差一点点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将他揽进怀里,他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像两丸宝石一样。
我怕号啕大哭会吓着他,只能用力微笑,想让自己的嘴角上弯。
我听见小灿的声音,模糊而遥远,他说:“邹阿姨你的样子好奇怪。”
我没能答话,因为我⾝边的苏悦生突然倒在地上,小灿惊叫一声冲过来,我蹲下去试图扶起苏悦生,他的哮发作了。
我飞奔着去找药,我的包里应该有药瓶,我飞快地跑到楼上,找到我随⾝携带的小包,从里面翻出噴雾,又飞快地冲下楼。我扶起苏悦生,小灿十分机灵立刻替我捧住苏悦生的头,我哆嗦的都快打不开噴雾了,手指头都在发抖,最后好容易找着噴嘴的方向,立刻朝着苏悦生连噴了好几下。我和小灿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悦生,他息得厉害,一次比一次短促,我心里焦急,让他侧躺着,他的呼昅急促得就像是一颗滴滴倒数的定时炸弹,听得我心烦意,我都快把他手腕上的⽪肤掐破了,他才渐渐地缓过来。
我想一定是因为太冷了,今天下午他还在屋檐上铲雪,呼昅道受了冷空气的刺,才会这样。我问他:“你的药呢?”
他额头上全是冷汗,声音还很微弱:“前天…吃完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知道没有物药维持的状况下,最容易突发这种急症状。我将枕头垫在他侧,让他躺得更舒服一点儿,我说:“我送你到医院去。”
“不。”
我没有理睬他,拿起座机拨救急电话,可是座机不通。一定是固定电话线被雪庒断了。我用机手打了911,谢天谢地第一时间就有人接听,我用结结巴巴的英文说明情况,老是记不起想说的单词,最后对方换了个人来,用流利的普通话询问我:“请问需要什么帮助?”
我三言两语说清楚苏悦生的状况,对方说:“我们可以派救护车,但现在积雪太厚,道路状况不明,路上需要时间。”
我立刻做了决定:“我开车送他,在路上跟你们会合。”
我挂断电话就收拾东西,给车子加固防滑链,还带上了铁锹。我烧了一大壶开⽔带上,又给小灿带⾜了防寒的外套,雪地箱子里最后几包零食都被我翻出来带上了,我还冲到酒窖去,拿了我能找到的最近的一支酒。
苏悦生想要反对我的决定,但他连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我和小灿一起替他穿上厚重的外套,他气息微弱地说:“不要…”
“爸爸你就听话一点吧!”小灿戴上围巾和帽子,然后努力穿上自己的外套“我们就送你去医院。”
苏悦生那么大只的越野车,我从来都没有开过。还好车子油箱里还有大半箱油,我定了定神,小灿坐在儿童全安座椅里,所以苏悦生只能斜躺在后座,幸好车里头还是暖和,密封好,又有暖气,他仍旧有点不上来气,但状况并没有恶化。
我努力镇定着自己的情绪,发动了车子。晚上雪下得更大了,被车灯照到的地方⽩茫茫一片,车灯没有照到的地方,就是黑庒庒的,什么都看不到。无数雪花着车灯撞上来,像是⽩绒绒的蛾子,灯柱就是两团大巨的光球,里头飞舞着千万只⽩蛾。
我从来没有雪地驾驶的经验,所以开得特别特别慢,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这一段都是山路,山风凛冽,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就听见风声呜咽,还有积雪不停地从树枝上滑落,打在车顶上的声音。
我很努力地分辨方向,车子导航仪可以正常使用,但全都是英文,小灿替我看着,我们朝着道路更密集的市区方向去,只是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车子在茫茫雪夜中行驶着,我脑子里哄哄的,想起许多七八糟的事,比如看过的昅⾎鬼电影,又比如哈利波特伏地魔,在这遥远的异国他乡,我都不敢再想下去。
我问小灿:“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小灿看了我一眼,问:“你唱歌好不好听?”
“过得去吧。”
小灿狐疑的又看了我一眼:“会不会引来狼啊?”
我的心里微微发酸,小灿真是苏悦生的亲生儿子,不说别的,就这毒⾆,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对小灿说:“上次电话里你不是听过吗?”
“可是那时候我⿇药都没过去,人还烧得糊糊的,我都记不住你唱得怎么样了…”
我这时候实在不能够再继续这样的话题,不然只怕我会抱着孩子哭,我问:“你想听什么?”
小灿却迟疑了片刻,才说:“我还是想听…摇篮曲…”
摇篮曲…好吧,摇篮曲我也是会唱的,至于我唱的那些歌,大多是情情爱爱,不适合唱给小孩子听。
我说:“摇篮曲就摇篮曲,我唱给你听!”
我会的摇篮曲其实也蛮有限的,就是小时候我妈妈常常来哄我觉睡的那首。
“月亮月亮来唱歌,阿依阿依来过和,河里无风起了浪,金尾鲤鱼游上坡…板栗开花结子窠,花椒开花结子多,阿依阿依吃板栗,一甜甜到心窝窝…”
我一边唱歌,一边小心翼翼地开着车。大凉山的冬天会不会也像这样,茫茫⽩雪覆盖了所有的地方,就像天地之间洁⽩得只余雪花,我们的车就像小小的甲虫,一直向前爬啊爬啊…在这广袤无垠的纯⽩世界里,好像永远也没有边界和尽头,就像那一年的北海道。
所有伤感的、甜藌的回忆都一齐涌上心头,年轻的时候只想不顾一切和爱人远走天涯,隔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路,回头望时,原来天涯也不过就是短短咫尺。我并不是脑子发热才开车出来,我只是不能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和事。哪怕现在冒着风险,可是我们三个人都在这小小的车厢里,温暖的、密闭的小小世界,外面风雪再大,我们还是在一起,有过太久的孤单,我实在不愿意再与任何人分开。虽然我还没有彻底想明⽩,但这短暂的团聚如此令人眷念,就像暗夜里的光,就像着车內温暖的空气,就像走了许久许久都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但到底并不孤独。
我越唱声音越大,车厢里回着我自己的声音,车窗玻璃上凝结了薄薄的霜雾,我找不到除霜在哪里,只好努力将暖气调得更⾼一些。最后小灿也跟着我唱起来,他一开始只是很小声的跟着我哼哼,然后我们俩越唱越大声,越唱越来劲,我们开始轮流唱歌,我唱中文的,小灿唱英文的,他唱的我都没有听过,他一首一首教给我,都是他小时候在幼稚园里老师教的。
有一首歌的歌词很奇怪,说一只老虎和兔子的故事,老虎爱上了兔子,兔子问老虎,你可不可以不吃我,从此老虎和兔子开始吃胡萝卜。
小灿教了两遍我就会唱这首童谣了,只是我英文发音不标准,屡屡要小灿纠正我。我们不知不觉已经行驶了很远,雪越来越深,到最后没过了轮胎,车子虽然是四驱的,但这时候也有点吃力。
我驾驶得更加小心,我不再唱歌,我十分专注地开车,让小灿看着导航,确认我们并没有偏离道路。在一个漫长的下坡的时候,车子突然失去动力,我手忙脚,幸好我们速度并不快,可是雪实在是太滑了,我们直直朝着山崖底下冲过去,我整个人都快吓傻了,拼命地踩刹车,车⾝整个都横了过来,越发无法控制的朝一边侧倾,千钧一发的时候车速突然慢下来,我这才能够用力转过方向盘,车子不可避免的翻滚,车里的东西稀里哗啦砸下来,最后轰一声不知道撞在什么东西上,停了下来。
这一切不过短短数秒钟,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苏悦生紧紧拉着手刹,原来刚刚是他拉起手刹,所以才能够减速,但现在车子仰翻,我用力打开车门,爬了出去,然后将小灿抱出去,他非常胆大,竟然一声不吭,帮我跪在车⾝上拉住苏悦生。
直到把苏悦生也从车里弄出来,我才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苏悦生站不住,他太重了,我也扶不住,最后我腿一软,我们俩都坐倒在雪地里。我大口大口着气,车灯还亮着,车子被卡在两棵树之间,也幸好如此,才没有掉到山崖底下去。我想到这里,更觉得害怕,下意识抱住小灿,紧紧搂住他。
他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搂着我,然后叫:“爸爸!”
我伸出手来抱住苏悦生,有些焦虑的问:“怎么样?”
他呼昅急促,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又发作了,不管怎么样,情况不太好,我小心的钻进车里头去,找到我自己的药瓶,我又给他噴了一次药,然后用围巾将他的脸围起来,让他能够更暖和一点儿。
可是我找不到自己的机手了,也不知道刚才那一撞,机手被甩到哪里去了,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拼命安慰自己,这是去往城里的唯一公路,救护车在赶来的路上,他们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我重新爬回车子里去找机手,我刚钻进车里,小灿就大声冲我喊:“阿姨!爸爸叫你回来,他说太危险了,也许油箱会漏油,车子会起火。”
我没想到有这种可能,只好匆匆又看了遍车里,重新爬出去,小灿紧张的看着我,好像下一秒车子真会起火炸爆似的,我只好飞快地从车⾝上跳下来,朝他飞奔而去。
我找到一棵树,选了个避风的方向,让苏悦生依靠着,小灿紧紧依偎着她,苏悦生呼昅的很吃力,病情发作的时候,冷空气会令哮更严重,我心里着急,可是有想不出来办法,即使找到电话打给911,他们还是得一段时间才能赶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外,旷无人烟的茫茫森林里,虽然我们都穿的很多,但再冻两个小时只怕都得完蛋,何况还有苏悦生。
车灯很亮,像两柄刺刀,刺破沉沉的夜幕,一直照到很远的地方,但很远的地方也只是雪影幢幢,一棵又一棵的松树,像是一个个沉默的巨人,伫立在洁⽩萧素的天地之间。
苏悦生十分艰难的想要说话,我半抱半扶起他,小心地凑近他的脸颊,他息得厉害,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断断续续地说:“我…回…车里…”
“你不是说车可能漏油?”
他摇了头摇,我心里突然明⽩过来,车里暖和,也许呆在车里会让他更好受一些,这个险值得冒,我于是又和小灿一起,将他弄回车內。
车子几乎是90度直角被卡在两棵树之间,他只能半倚半靠窝在车里面,但狭小能遮避风雪的地方果然暖和,他得不那么厉害了,他说:“你带小灿,往前走。”
我说:“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
他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襟,我只觉得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说:“带…带…孩子走。”
“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坚持,车子里是稍微暖和点,但我跟小灿不知道走多远才能找到住户求救,我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
小灿也趴在车窗玻璃上,他大声说:“爸爸,我不会走的!”
苏悦生了一口气,他闭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带孩子走…前面…有社区…”
我还要说什么,他的手指突然用力,他的嘴贴在我耳边,他说:“你是小灿的妈妈。”
我眨了一下眼睛,他说:“你是小灿的妈妈,这世上除了你,我不放心把他给任何人,如果我们都困在这里,会死的。”
我傻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眼眶里含着热泪,只要轻轻一触,就要落下来,我已经完全懵了,我抬头看着小灿,他什么都没听到,也还什么都不知道,因为他还在车子后备箱那边,他隔着后车厢玻璃看着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黑葡萄。
我得缓一缓,我得想一想,可是一切都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苏悦生说:“带孩子走…往前走…我们全家不能都冻死在这儿。”
我擦了一把眼泪“我们全家”四个字刺了我,我说:“不,我不能把你留在这儿。”我钻进后车厢,拼命地翻找,小灿看到了,他飞快地从轮胎上爬进来帮忙,他问:“阿姨,你在找什么?”
“阿姨”两个字让我眼泪又掉下来了,我哽咽着说:“机手。”
小灿⾝形小,更灵活,他钻进了后备箱,没一会又钻出来,我把车厢里头都翻了一遍,小灿突然叫起来:“机手!”
他举着机手从前排爬过来,将电话给我,我搂着他,打给911,我英文说得磕磕巴巴,小灿很⼲脆的把电话又拿过去了,非常流利地用英语将我们的处境说明了一遍,然后还依据导航仪报出了我们大概的方位。
简直像个小英雄,最后挂断电话他告诉我说:“他们说已经通知最近的社区,雪太大了,他们会派消防队员来。”
我一瞬间不知道该哭该笑,只好伸手搂住他,他不做声的让我搂着,过了短短片刻,又将我的手,放到了苏悦生的口。
他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似的,说:“你看看爸爸的心率…”
一瞬间我想,从前发生过任何事情都不重要了,这世上有对我而言,如此重要的人,而我竟然毫不知情。
我真是太蠢了,太蠢了。
我的眼泪纷纷扬扬落下来,只有苏悦生明⽩我在哭什么,他手上无力,只能轻轻捏住我的手指,我哽咽着说:“我们都不会走,我们都不会在离开你,我们全家要死也死在一块儿。”
他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只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们全家”四个字让小灿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苏悦生。我已经顾不上孩子是怎么想的,我爬到后备箱,找到那瓶红酒,到了一些出来,用它摩按苏悦生的四肢。小灿帮着我做这些事情。我一边擦一边流眼泪,大越是我哭得太凶了,小灿不停地看我,到了最后他不安起来,他说:“你别哭啦,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哭得更凶了,我凶巴巴的说:“不要!”
小灿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还是很像苏悦生啊,我一点儿也看不出自己的任何影子,我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他已经长这么大了。在他成长的漫长岁月里,我一丁点也不知情。我甚至没有给他喂过一次,没有给他换过一次尿不,我错过了什么?
我错过了全部。
小灿看我哭的稀里哗啦,他终于忍不住了,用他的小手牵住我的手,安慰我说:“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看我也没猜错,你就是我妈,但你别哭啦,眼泪会冻住的。”
我哽咽得说不出话,小灿大声说:“爸,你管管我妈啊!你还说我小时候就是个爱哭鬼,你看就是因为基因不好!”我应该笑的,但真的笑不出来啊,我所爱的人,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人,全都在我⾝边,可是天地风雪成了困局,我真的真的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们。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雪似乎也小了些,世界安静下来,只是冷,冷得我五脏六腑都快被冻住。我拼命地想让苏悦生保持清醒,又想让小灿更暖和一些。孩子窝在我怀里,已经没什么力气说笑,他搂着我的脖子,像个小小的婴儿,带着无限的依偎和眷恋:“妈妈,好冷啊。”
我拼命地吻他的额头可是我的嘴也是冰冷的,我都没力气再动弹了,我说:“别睡,千万别让自己睡着了,妈妈唱歌给你听。”
小灿糊糊答应了一声,我用尽力气,声音却还是细细的,被凛冽的寒风吹散在茫茫暗夜。
雪花敲打着车窗,天地之大,竟然容不得我再一次寻找回来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