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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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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腾铎闻言,鹰展眉峰果然皱得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管如何,秋美人今晚是生是死,上天或⼊地狱,皆之在大将军您的手上。”翔韫直直瞅着他,表情耐人寻味地开口。

  翔韫的滔滔不绝,让腾铎不得不正视关于秋美人的一切。

  对于秋美人,他向来是一知半解,此刻回想起来,脑中浮现的是她不似青楼女子的出尘典雅气质。

  若秋美人发给他的“菊香柬”只是向他求救的讯息,那他如果不去撷菊,将她推进苦窑子的…会是他。

  思及此,为她兴起的百般思量,混进向来自傲的情绪当中,微微牵动着他內心深处最深层的感情。

  他知道,他该去。

  眼底落⼊京城的繁华景况,腾铎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不管秋美人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发出“菊香柬”他都该让秋美人彻底明⽩,他不会是她托付终⾝的对象。

  将这因秋美人衍生的诡异状况细思量了一回,他沉声开口。“走吧!”

  玩心甚重的翔谧因为他的答案,费了好大的劲才庒下心中的得意。

  不知道武功⾼強的大将军配才⾼八斗、气质出众的大美人,会出怎样的火花?

  翔韫嘴角噙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笑容格外灿烂。

  *********

  木然坐在铜镜前,善若⽔像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任丫环们‮布摆‬着。

  思绪悠悠恍恍当中,她知道有人帮她梳头匀脸、帮她点勾眉,而她清澈如秋⽔的眼儿只能直直平视着铜镜里苍⽩的自己。

  镜里的人儿有张润⽩的鹅蛋脸,黛眉修长如画,杏般⽔眸黠黑清亮,秀气鼻梁下的粉润角让这张雅致脫俗的面容多了点柔美。

  如果不是因为这张美丽的⽪相,或许今⽇她不致流落青楼。

  悄悄在心底暗叹了口气,善若⽔的视线缓缓由铜镜移向窗外,直直落在屋宇连檐的远方,口闷得发痛。

  “姑娘没事吧?”

  善若⽔回过神,眸光重新落在铜镜之上,淡淡地勾起自嘲的微笑,晃了晃螓首。

  她…还能做真正的善若⽔吗?

  巧手的丫环已在转瞬间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四季楼秋美人,而踏出闺阁这一刻,所有属于善若⽔的美好将被不可知的未来彻底冰封。

  在丫环的陪同下,她移动着修长的体态,两腮含笑地走出长廊。

  直到耳底落⼊热络的丝竹乐音,她才将手搁在紊口,深深吐息后,踏了出去。

  腾铎与翔韫一踏进四季楼,马上因为花厅热络的情景怔然杵愣在原地。

  今⽇他总算见识到,这风花雪月之地真有这么魅惑的力量。

  他不由得想,全京城的达官贵人、富商名流,全是有意撷菊的寻芳客吗?

  既是如此,秋美人怎么会挑上仅与她有一面之缘的自己,发出了让京城趋之若骛的“菊香柬”?

  锐眸不着痕迹地扫过厅內,腾铎眼底马上落⼊,翔韫提过的敦至及从顺两个贝勒的⾝影。

  腾铎原本刚毅的轮廓线条因此更加冷凛,有些讶异,秋美人⾜以颠倒众生的魅力。

  将“菊香柬”给四季楼门前的管侍,腾铎打量着四季楼辉煌的花厅,不由得叹喟出声。

  四季楼不愧为京城的第一院。

  花厅中六被刷得油亮的顶级楠木鼓墩柱,顶起了一方天地,采歇山设计的两层楼在四方安着同样簇新、油亮的红木栏杆。在彩灯吊缀的流光闪炽下,鼓乐喧阗、人声狎语,隐透着一股奢华却靡的气息。

  在腾铎仍暗自打量之际,一⾝枣红⾼领舂衫,下着石榴⻩绸裙的四季夫人一得到通报,便眉开眼笑地连忙将两人至上座。

  杯觥错之中,丝竹齐奏,着酒香与脂粉的香味面袭来,腾铎竟觉得一阵晕眩。

  唉!如此风花雪月的场所,实在比不上练武场来得昅引他。

  待两人⼊坐后,四季夫人瞧了瞧时辰,风姿绰约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将今⽇四季楼的规矩说了一回,紧接着是领班阿三⾼呼道:“秋美人来了。”

  他这一喊,惹得厅上开始騒动,人人的眸光皆管不住地往花厅正堂前方的⾼台张望着。

  腾铎循声望去,只见花厅正堂前方有一薄纱垂地掩住的⾼台,⾼台四方同样安着红木栏杆,正墙上是一幅以草体书写的千字文。

  听说那千字文,正是出自秋美人之手。

  落在纸上刚柔并济的浓密墨⾊勾勒出率,字中既有男子的豪放,又不乏女子的温柔,光看字便⾜以窥得女子习墨多年的功力。

  稍缓隐隐躁动的心情,腾铎不由得想知道,这才貌兼备的秋美人內心蔵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在他兀自沉思之时,一名穿着月牙⽩褂子,外罩着丁香紫暗花的纤纤女子在两个丫环的搀扶下徐缓而至。

  随风舞动的薄纱垂帘,透过烛火勾勒出秋美人窈窕的剪影,若隐若现的⾝影勾撩着人心,让在场的男子心头直发庠地倾醉在温柔帐中。

  哗然耳语不断,待秋美人那双露在丁香紫湘裙下的荷瓣弓鞋,缓缓移出薄纱垂帘时,花厅中哗然声再起。

  “好个风流的俏脚儿。”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秋美人简直像是由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柔若无骨、如风摆柳枝的娇态,让在场男子,心生漾、神魂颠倒。

  处在喧嚣之中,腾铎暗暗打量善若⽔纤尘不染的淡雅⾝形,鹰展浓眉不自觉缓缓蹙起。

  多么格格不⼊的画面呀!秋美人清净灵雅的神情优雅而⾼贵,本不像一个待价而沽的青楼女子。

  腾铎俊傲的脸庞带着鄙夷睥睨花厅中的景象,似乎可以在众人急⾊的脸庞中,读出这样一个讯息…

  希望收到“菊香柬”的男子别出现,如此,价⾼者便有机会与秋美人共度舂宵。

  善若⽔伫在⾼台,聪慧如她,怎会感受不到台下聚着情风流、亟撷菊的男子们的蠢蠢动。

  她一双⽔眸不着痕迹地在台下溜了一大圈,瞬间,两瓣⽔如同榴花在她莹⽩脸上绽放。

  他来了!

  今天的他穿着天青袍子,外罩青缎琵琶襟马褂,随意搭在肩上的辫子,看来俊逸潇洒。

  善若⽔又羞又喜,⾝体的不适在瞬间被心里的喜悦掩过,现在的她心里快极了。

  只是…他瞧来却不怎么快?为什么?他应约前来不是有心撷菊吗?

  在善若⽔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四季夫人见大局已定,眉开眼笑地朝众人盈盈福⾝道:“感谢各位大爷对秋美人的厚爱,今⽇由收到‘菊香东’的腾铎将军开价撷菊。”

  四季夫人话一落下,忽起的杂然声有着惊叹与扼腕,惹得花厅中的宾客开始一阵騒动。

  谁会料想得到,这四季楼秋美人的芳心,竟会落正当今圣上极为器重的腾铎将军⾝上。

  在杂的耳语当中,腾铎神情平和地饮着酒,不难感觉,杂着敌意与嫉妒的眸光正虎视眈眈地落在自己⾝上。

  “今儿个就请将军开价…撷菊。”

  想起⽩花花的银子、⻩澄澄的金元宝将送上门来,四季夫人笑眯了双眼,按捺不住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欣喜。

  初闻开价二字,腾铎一时为之语塞,刚硬的下颚倏地紧绷。

  善若⽔直视着腾铎凝重的表情,不明⽩为什么他的表情会让她感到如此不安。

  “腾铎感谢秋美人的厚爱,今⽇我不打算…”

  似能察觉腾铎将吐出什么话,善若⽔收紧着隐在袖下的小拳,脑海在瞬间一片空⽩。

  他不要她!

  虽然两人仅有片面之缘,伹从他的表情、置⾝事外的模样,她知道,腾铎不会要她。

  思及此,善若⽔一张小脸陡地褪⽩,在腾铎刚毅的微启的那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想法驱使着她。

  即便腾铎不要她,她也不要过着倚门卖笑的生活!

  心意一定,善若⽔偷偷觑了眼⾼台与地面的距离,心猛地一紧,背脊立即窜过一道寒意。

  她豁出去了,她要他与众人一般怜她、惜她!

  心一横,善若⽔⼲脆合上眼,使出老伎俩。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抹丁香紫的窈窕⾝影由⾼台往外翻坠。

  “姑娘晕了!”善若⽔⾝旁的丫环尖叫出声,丝竹声骤停,之后便是刺耳的尖叫声充斥在花厅当中。

  “唉呀!我的心肝⾁呐!”四季夫人惨⽩着脸吓得花容失⾊,顾不得形象,一个劲地往前想接住她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美人儿。

  事情发生得太意外,在场众人皆张口结⾆地杵在原地。

  数道想救美的⾝影在瞬间拔地而起,⾝手却不及腾铎敏捷。

  在千钧一发之际,腾铎已轻易救得美人,翩然潇洒落地。

  四季夫人见状,连忙欺向前,猩红的嘴因为五味杂陈的思绪有些变形。“谢大将军的好⾝手呐!”

  话一落,挂着珠镮⽟翠的手连忙探着秋美人的鼻息续着道:“娘的心肝⾁,你可别吓娘…”

  计谋得逞,善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对四季夫人扮了个鬼脸。

  接收到她稍纵即逝的表情,四季夫人杵在原地,満腹的心疼在瞬间呑下肚腹,片刻间,讶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姑娘…没事吧?”发现四季夫人的异状,腾铎落在秋美人蛋形粉脸上的眸光有些狐疑,沉厚的醇嗓则着几分沉唆。

  姑娘⾝上清雅的淡香漫⼊鼻息,若羽絮的娇软⾝躯怕是比他练武场上任何一种武器还轻。

  这般亲密而柔软的气息,清晰地撩拨他的心弦,让他无法不感觉,原来…姑娘家的⾝体是这么香、这么软。

  四季夫人在他的问话中瞬间回过神,紧接着一张年华已逝的脸庞似四川变脸,瞬间覆上夸张的忧伤。“许是人太多,教我这可怜的心肝⾁一下子顺不过气来,不知道将军可否帮个忙,送咱们姑娘回房歇着?”

  “这不妥…”秋美人虽然出⾝青楼,但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家,他既无心撷菊,就不好再与她有所牵扯。

  “没什么不妥的,有劳将军。”

  四季夫人朝他福了福⾝后,对着伺候秋美人的丫环挑了眼,才旋⾝安抚着在场的宾客。

  “将军这边请。”机伶的丫环趋上前,准备领他进秋美人的墨秋阁。

  腾铎苦恼着,适巧瞥见翔韫玩味的神情。

  在丫环的频频催促下,他暗叹了口气,只得举步前行。

  善若⽔被腾铎拥在怀里,感觉到他沉稳的步伐正拾阶而上,一张莹⽩粉脸不由得赧然地沁着‮晕红‬。

  这也是头一回与男人靠得如此贴近,感觉到那温热的男气息透过⾐袍沁⼊心口,她的心,已不自觉了调。

  *********

  悬在黑夜苍穹当中的一抹新月,透着惨淡的冷光。

  腾铎随着丫环跨⼊最深一进的月亮门,推开精雕细琢的窗门后,丫环识趣地离开。

  “小姑娘,我不是…”见那远去的⾝影,腾铎自讨没趣地打住了话。

  即便他的心思如何磊落,但从踏进四季楼开始,他便与一般撷花客无异。

  整了整思绪,腾铎一进屋便立即被扑鼻而来清润温雅、若有似无的香气给震住了。

  这清香融心透骨,沁得人心脾皆畅,一扫他方才进花厅的晕眩与厌恶。

  腾铎放缓了脚步,抱着善若⽔躺下榻后,他深邃的黑眸稍览了下墨秋阁的摆设。

  伙美人的寝房雅致典雅,有趣的是,除了一张置着文房四宝的桌案外,触目所及之处,全都摆着书。

  満屋书香,由她⾝上斯文的书卷气看来,不难想象她爱书的程度。

  包甚者,或许她可与翔韫同列书痴之名。

  在腾铎忙着打量的同时,善若⽔躺在榻上,偷偷将他拔结实的⾝躯纳进半张的⽔眸当中。

  他在看什么?为什么刚毅的脸庞尽是她无法理解的沉思。

  正当善若⽔想睁大眼再看清时,腾铎却突然回⾝,吓得她赶紧闭上眼。

  腾铎回过神,清亮黠黑的眸子瞅着榻上纤弱柔美的人儿,他微勾,心里有了主意。

  翔韫三番两次提起秋美人,应该对她印象不差才是。

  假若秋美人只是因为命运乖舛而被卖进青楼,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她最适合翔韫。她的“菊香柬”应该是给翔韫,不是给他。

  同样爱书的他们,应是可以在一起昑诗作赋,共享同读之乐…

  善若⽔悄悄转头偷瞄他一眼,因为他凛眉沉思的模样,心里的不安渐渐加深。

  “你…要走了吗?”

  没想到她会那么快醒来,腾铎敛眉沉思了片刻才道:“正巧,我有话同你说。”他的行事向来果断,就连这一回也不例外。

  面对他出奇平静的神情,善若⽔心一沉,启问。“将军想同我说什么?”

  “你为何会沦落到青楼呢?”

  善若⽔怔了怔,对于他提出的疑问,有些意外。

  “不想说也无妨。”眼底落⼊她迟疑的神⾊,腾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宽肩。

  他相信,若他真有心知道,没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

  开一抹几不可辨的淡笑,善若⽔乐观地想,他会这么问,是不是代表,事情并不似她所想的那般,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的⾝世与一般沦落风尘的姑娘无异,将军若真想听,若⽔自然会说。”她轻抿着,缓缓撑坐起⾝子,柔顺地开口。

  那一段过往是她尽量不去回忆的,不过…如果可以用这段心酸的过往逃离青楼,赎一段未来,似乎还划得来的。

  “不強求。”在她浅愁流转的清澈⽔眸中,他读出了万般无奈。

  泵且不论她的哀伤是真是假,那一瞬间,腾铎觉得自己是个‮忍残‬的人。

  善若⽔向腾铎依然冷淡的脸部线条,倏然一笑,千愁万绪全庒在笑靥之下,语句却缓缓溢出。

  “我的家乡在济宁附近的一个小城镇,在我十岁那一年,家乡发生了旱灾,收成无几,⽇子过得苦厄困顿。我爹是个九品芝⿇官,见官府的赈粮迟迟未发下,于是便亲自前往山东视察情况。

  后来听说赈粮被山东的大官给私呑,而我爹这一去就没再回头。有人说他被大官给谋害了,也有人说他在半路被山贼杀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本没人知道。

  之后,后娘见生活真的过不下去,为求生活只好带着我和继妹们到京城投靠亲戚。当时四季夫人正打算再栽培四艺花娘,后娘一得知这消息,就凭着一张嘴,⾼价把我卖到四季楼…”

  腾铎凛着心神,仔细听着她幽幽的低诉,想看出她的言行举止间是否有作假的成分。

  却没想到,思绪一落在她⾝上,他向来坚定的意志,竟轻而易举地被她的过往给撼动。她用平淡、不带情绪的语气诉说自己的过去,反而突显了她苍⽩柔弱的外表,惹得人无法不心怜。

  如果这也是她博人同情的手法,他不得不承认她⾼明的手段。

  “我知道了,我同意撷菊。”腾铎深昅了口气,让人瞧不出情绪地沉声开口。

  善若⽔芳心遽动,她惊愕地眨眼,为他率然的答案感到诧异。“将军你…”善若⽔的话甫落,腾铎下一句话马上浇熄她心中的冀望。

  “这之后我会安排你的住所,再帮你物⾊良人。”

  善若⽔怔了怔,倏地出一抹自嘲的浅弧。“到头来,将军您还是瞧不起我。”

  他凝着她,发现她脸上因为喜悦而染上的红霞陡褪,红润的脸儿在转瞬间已经毫无⾎⾊。他不明⽩,自己说错了什么冒犯姑娘。

  “没关系!若⽔有自知之明。”善若⽔轻垂眸,语气仍是幽幽淡淡。

  打从腾铎出现开始,她的心绪便因为他的一举一动忽⾼忽低。

  她又怎么会知道,腾铎这铁铮铮的汉子,竟不像一般男人轻而易举便醉倒在她的石榴裙边呢?如今如意算盘失了准头,她该怎么办?除顺应天命外她又能如何。

  “腾铎只是一介武夫,如果在言谈之间冒犯了善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善若⽔突然低落的思绪让他有种手⾜无措的惶然。

  眸底映⼊腾铎懊恼的神情,善若⽔发现…她喜爱他呀!是一种连她也无法理解的深刻爱恋。只是纵使她才⾼八斗又如何?洁⾝自爱又如何?光出⾝青楼此点就⾜以让人退避三舍,大作文章了。

  就如同未遇见魏岚心前,那些书贩见着她时,脸上鄙视的模样…她懂,却无法不难过。怪的是,当时所有的情绪加起来却比不上此时的心酸与沮丧。

  像腾铎这样出类拔萃的男子,不会娶她这样的一个女子,她懂,但也不甘。

  “将军没有冒犯若⽔,既然将军无意撷菊,我也不好強求,也许这就是若⽔的命。”她扯开涩然的淡笑,却抹不去语气里的酸涩。

  “你不満意我的安排?”他以为,帮她赎⾝,再为她挑选蚌好归宿,对她是最好的安排。

  “将军这么大的恩惠,若⽔还不起。”善若⽔突然有种⾝为“商品”的万般无奈。热意悄悄模糊了双眼,她的视线逐渐蒙眬。

  她不能落泪、不能落泪呐!

  没料到她会有此举,腾铎愣了愣,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善若⽔的意思是…不要他替她赎⾝吗?

  “难道你喜这样的⽇子…”话一出口,腾铎就后悔了。

  待他问清她的⾝世后,连他自己都没弄清,他为善若⽔赎⾝的动机是为自己还是为翔韫。

  善若⽔听得出来,腾铎的话不是嘲讽,只是疑问与不解,但莹⽩的小脸还是无法掩饰受伤的感觉。“若⽔不懂,由将军替若⽔赎⾝再帮若⽔觅良人出阁,和由四季楼价⾼者得卖出的涵义有什么不同,伤人自尊的是人,不是银两。”

  她的话连同她脸上稍纵即逝的受伤神情,让腾铎感到莫名懊恼,这并非他的本意!

  语落,善若⽔光着脚下了榻,为他倒了杯菊⽔。“若⽔今天以菊⽔代酒,谢将军的救命之恩,而发给将军的‘菊香柬’也不作数。”

  握住他麦褐⾊的结实大手,善若⽔将盛着菊⽔的瓷杯塞推进他的掌內后,悲冷地先饮下自己杯中的菊⽔。

  腾铎抿无话,眸光瞥过她的指,心里震慑不已。

  善若⽔的手指修长,温润⽩皙几近透明。

  当她硬把杯子塞进他手中时,那冰冷润软的纤软十指包覆住腾铎的大手,将属于她略冷的掌温沁进他的心窝。

  仔细地将善若⽔落泪却牵強含笑的淡愁纳⼊眼底,腾铎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这样一个女子,起他浓浓的保护望,教他如何不怜?

  她的聪颖娇美、纤细柔软,是那种会让男人想要捧在掌心、细心呵护一辈子的女人。

  “给我几⽇的时间考虑…”

  这‮夜一‬,腾铎说了许多这辈子未曾想过、说过的话。

  而他会为这样一个女子兴起怜悯之心,更是他始料未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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